开完元老会议已经临近午夜,三人组正要起身,作为会议地主的刘翔叫住了他们。
“我还有几个小问题,会议上不便多说。想向你们咨询下。”
三人组交换了神色,心想他这是卖的什么药?
刘翔问的也是税收,不过,是一些“引导型”税种。
利用税收来引导产业结构,规范社会行为这在经济工作中是屡见不鲜的,虽然很多税种被吐槽成了“巧立名目的加税”,实际上也的确就是这么回事,但不可否认的是经济措施有时候比一百万次宣传、鼓励都来得有效的。
元老院搞的引导税最典型的就是“蓄奴税”,这个税在元老院统治区已经推广了多年,从效果来说的确是卓有成效――因为蓄奴变得负担沉重,富户普遍给奴仆脱籍,虽然脱籍之后很多奴仆还是以“自由雇佣”的名义留在家里从事各种服务,但是毕竟在人身依附上已经前进了一大步。这一直是民政口元老吹嘘的本钱。
刘翔作为民政口的资深元老,自然念念不忘这套,所以这次又特意提出此事。他想开征一些特殊形态的税:小脚税、纳妾税和宗族税。
“……我们的奴仆税征收很成功,在广州也逐步展开了,这三种税是不是也可以试点开始推广?”刘翔说道,“我的本意不是为了几个税款,主要是想借此引导民间舆论,改造社会风气。”
艾志新心想这刘大府果然人称“折腾王”,花样繁多。其实他提到几个税,也包括类似的一些税种,都是过去元老院里经常扯淡的话题。但是搞税务的人对这些税种并不热衷:除了少数税种,大多数税种都有税基调查难、征收琐碎、税额低的特点,属于高成本低收益的税收。所以财金口对类似的提案都是“需要长期调研”。
蓄奴税完全是因为相对于调查小脚保有量,调查有蓄奴能力的少数富户更容易,而且蓄奴本身要订立契约文书,财税部门使用“契约贴花登记”重新确权的方式就大致掌握了当地的奴仆的基本情况。
艾志新思索片刻道:“刘市长,你提出的几个税,纳妾税和宗族税,可以算是财产税,我们可以调研下如何实施,但是小脚税没什么可执行性……”
刘翔有些失望――他原来是准备以这个作为自己“移风易俗”的突破点的。
海南岛等地的“反裹脚”运动主要是依靠行政命令,搞“运动式”治理,效果当然是有的,但是权钱交易,哭爹喊娘的戏码也不少。刘翔从那时候起就一直考虑运用经济手段来开展“反裹脚”了。
广州城里裹脚的女性不少,无论是占女性人口的比例还是绝对数量比元老院的老统治区加起来都多,如果能在这上面取得足够的成绩,成为“先进经验”,继而“推广”下去,那么他的“治理地方”的政绩可就要大大的加分了。
“有什么难处吗?”他问道,“是不是涉及面太广,征收成本高……”
“不只如此,可以说根本没法征收。”艾志新还没说话,张筱奇已经插了一杠子,直接放了一炮,“这个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一点可操作性都没有。第一我们的税基大的没边,大概全广州城有一半女人都裹脚,怎么来逐一确认登记?第二,征收怎么办?是挨家挨户的叫她们拿钱出来,还是在城门口设卡看脚?第三嘛,既然是引导性的征税,自然会有人会因此放脚――放脚之后脚又长不回去了,这算是裹脚还是不裹脚?”
这三条一说出来,刘翔哑口无言,脸色甚是尴尬。
王企益暗暗叫苦,赶紧出来打圆场:“刘市长,这小脚税的确难度非常大。就是把21世纪广州税务局连人带设备都搬过来,这税也收不起来……再说本时空女人的小脚也算是性……隐私部位,咱们就这么赤裸裸的要人家亮出来似乎,似乎也不太妥当。”
刘翔自顾一笑:“看来是我想得冒失了……”
“没有,没有,你是行政领导,考虑的都是大方向,细节才是我们考虑的,”艾志新接上去说道,“这个思路是对的――经济手段比行政手段来得有效。我们财税局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思路来研究探讨下。”
这么一来,关于宗族税、纳妾税的讨论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财税局三人组从市政府出来没有各自回家而是直奔财税局开起了闭门会议。
今天晚上的会议结果比他们预计的要好。虽然刚开始各位元老对税款如狼似虎的反应有点出乎他们意料,但是在最关键的税收收入分配上居然没有遭到太多质疑,大家更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第二套税收共享分级的方案。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极力贬低了国地分家的方案,还是因为元老们已经对旧时空那套深恶痛绝了。
不过还是艾志新的推测似乎更靠谱一些:“我们拿他们不懂的理论往会议上一堆,他们即不懂又不愿意显示自己不懂……”
其实在会议前,王企益还提议了一套补充方案,就是细化税目,增加税种。他准备在第二套方案遭到搁浅的时候拿出来作大饼。细化税目,就是在现有税种下按照税目分别制定适用税率和预算级次,比如财产税,就细分土地、房产、生产资料等等。那些和中央无关的沉淀在当地的资产比如土地房产自然要高高的地方分成。因为只有地方富裕了,这些东西才值钱才能征更多的税,给地方高分成就是让地方有动力发展经济;至于增加税种,准确的应该说是增加税费种类,思路模仿旧时空的城市建设维护税,教育费附加,地方教育费附加和水利建设基金之类。这些税费作为主税(旧时空如增值税营业税等)的附加,直接按照主税税额的固定比率征收,征收方便,成本极低,而且因为是定向使用税费,所以可将全部收入划归地方。
现在看来这套补充方案可以暂时不用了,不过艾志新他们知道这个是必然的趋势。今天刘翔提出的几个移风易俗税其实本质上就是这么回事。即使以后没有元老要求,他们也会在基层管理力量得到充实后逐步推开。
“宗族税你说怎么收?”艾志新因为许诺了要“研究研究”,而且“打压宗族”是元老院的一贯政策。不管是对刘翔还是对政务院,都得拿出个方案来应对。
“这个嘛,无非是按照艾局您的看法了,按照财产税的路子着手。”王企益胸有成竹,“虽然我没有具体的调研过本地的情况,不过结合历史状况,宗族存在的基础无非是宗祠和宗产,尤其是后者,我们只要对这两者课以高税率,就能在经济上有效的打击宗族势力――至少能削弱宗族的经济能力。”
在王企益看来,不论是祠堂还是宗族名下的各种产业,在基本情况调查中都是很容易查清的。房契还是地契,通过印花税的“贴花确权”,就能把基本情况了解清楚。征收起来比那不知所谓的小脚税容易多了。
“其实真要收什么小脚税也不是没办法,”艾志新说,“咱们对本地销售的裹脚女子穿的绣鞋征收附加税。可惜这里的女鞋大多数都是自己家里做得,根本就没几家鞋铺卖绣鞋的……”
“所以说完全没有可执行性嘛。”张筱奇说。
“这个问题我们不提了,”艾志新说:“不过刘市长今天提出的‘风俗业’税收细化的问题怎么办?”这是刘翔交给财税局的第二个课题。
“什么‘风俗业税’,不就是‘花捐’!”王企益说。
“这个征收并不难,本身在海南岛元老院就有很成熟的黄票制度,”张筱奇沉吟道,“课以继续沿用下去,采用对餐饮服务业的征税办法,开征定额税――主要是在这里怎么评估具体收入。”
艾志新摇头:“不,广州的情况要复杂的多,有个体的妓女,也有规模很大的行院,行院里还有‘本家’和‘客人’,后者还有自由身和有领家的。前阶段警察局搞了个风俗业整顿,打击了不少老鸨和领家,现在的情况要比以前明朗一点,但是里面的具体营业情况、所有状态我们掌握的还很不够。而且刘翔他们对这个行业的态度又很矛盾:即要限制发展,又想从上面榨取油水,还得保证妓女的基本人权……”
“基本人权?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笑话,”张筱奇毫不客气的喷了,“既然都想着怎么从婊子身上榨卖肉钱了,还想树什么牌坊!真是虚伪透顶!”
“话是这么说,”艾志新说,“不过如今元老院家大业大,开支剧增,盘算着到处开源也是正常的……”
王企益用眼神制止了老婆继续喷下去,说:“这事就复杂了,我们慢慢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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