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甚至还是一个女孩。

    洛都哗然,前朝纵有公主为帝,却也是皇族嫡出,现在池姓的皇帝点一个外姓做继承人,未免太过于荒唐。

    反对的奏折雪花似的飞到了昭烈皇帝的书房里,却全部被摁了下来。

    昭烈皇帝积威甚重,可以说,除却对于那位前朝郡主过于执着之外,他简直是臣子心中完美的君王。

    在位十九年,驱狄人,收祁连,止战霖州,抬寒门,罢世家,令百姓安居,神州富庶。

    但再圣明的君主,怎能如此离经叛道?

    让女子为官也就罢了,张筠那人多智近妖,掌刑狱以来,洛都再无冤狱,一身拷问的本事确实令人胆寒。

    可,哪有让外姓女子继位的道理?

    但没有人能改变池暮的意思,张筠更是乐见其事,在皇帝的默许下,她协同李树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结束了臣子的非议,迎来了敕封宿清许为皇太女的那一日。

    蛟龙玄袍在身时,宿清许曾思索过,她得到这个机会,是否因为她的姑姑是昭烈皇后。

    而那个冷淡寡言的天子姑父回答了她:“不全是。”

    对池暮而言,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和朝笙相比,何况这个宿家的孩子,除却性子里的那一点张扬大胆外,与朝笙再无什么相似之处。

    这十九年来,他的梦中总是有梅花簌簌而落,是年少的朝笙威风凛凛地握着马鞭,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反复地追问自己,当她的父亲顺从皇帝的意思,让她代替城阳公主去和亲时,她是怎样的想法?

    当她过霖州,看到城墙上巡防警戒的士兵时,又是否会想,做一个边境的无名小卒,奋力搏杀,也好过被当作一个筹码嫁往草原。

    为了保全她所在意的人,她沉默地去到狄人的王庭,却又带着他送她的那把匕首,殊死一搏,搅弄起草原上的风云。

    当捧回她的枯骨时,池暮于极大的哀恸中意识到,她的骄傲、勇气、聪敏,其实统统不为人所重视。

    作为一个女子,任她有多少的好,也不过被人视作一件美丽的物品,一个有价值的礼物。

    独自走上九重金銮,孤家寡人半生,他倾尽心血,做了两件事。

    当年她要一个不一样的霖州,他便给她看天下河清海晏。

    她要世间女子皆不似她母亲一般徒然凋零,任人践踏,他便排除万难。

    纵穷一世之功,不可改百世顽念,他选择的继位者,也会是继续践行下去的人。

    昔年张筠不过是城阳马车下一瘦弱小童,现如今却也能让洛都百官闻风丧胆,池暮坐在高高的庙堂之上,明白他的郡主,当年输的不过是那点权势。

    从不为女子所有的权势。

    既如此,燕朝的第二个皇帝是一个女子,便再好不过。

    也许是他的沉默太久,宿清许忍不住唤了声:“姑父?”

    他转身,走向深深的殿内,摆了摆手让她走:“此后仍照常跟着你父亲念书,闲暇时让张筠带着你去大理寺转转。”

    宿清许从此便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通天大道。

    她聪明而要强,果决且冷静,念书练武能做得很好,张筠教她断案,教她审囚,她亦做得很好。

    到后来,曹垠、张平安、李树,都成了她的老师。

    这些跟随池暮开辟一个帝国的文臣武将,忠诚的侍奉庙堂上的君王,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所选定的继承人。

    等到了及笄这一年,洛都的人已无不对这位皇太女心悦诚服。

    池暮独自在空旷的芳汀馆中见证了宿清许的成长。

    皇城恢宏威严,汉白玉的长街永远寂静,他已经是富有四海的天子,最后却只愿住在当年她拨给一个马奴的小屋。

    一晃数十年,永嘉坊当年的高门,在改朝换代中都已败落,曾在院落中陪伴着朝笙的那些女孩,也早有了各自的归宿。到如今,惟有芳汀馆碧树如云,芳菲满院,一如当年未变。

    从前很忙的时候,他大抵半个月能得一次空来这儿。

    他在院中,一点一点地修剪横生的树枝,扫去凋零的落叶,把她喜欢的那一盆青梅挪到西窗下,而后去到屋顶,修葺损旧的瓦片。

    整日的光阴就这样走过,尚还年轻的燕朝新帝有万夫莫敌的武力,却不敢走进那个充满她的痕迹的内室。

    暮色降临时,他坐在青石台阶上,看向重又变得雅致的江南园景,偶尔会产生,她还在身后的内室与露葵说笑的错觉。

    仿佛只要一转脸,就能看到她,而他不敢回头,只是因为同年少时一般恪守着礼节。

    可直到月明星稀,直到天色微白,直到宫中的内监焦灼的在芳汀馆外等待他去朝会,也没有人从内室走出,站在廊下笑着唤他的名字。

    惟有梅花如旧,簌簌如雪,落满肩头。

    这一生,为她折春枝,为她摘秋月,为她斩尽了最凛冽的冬雪,马蹄踏过了这辽阔的山河。

    却不敢去问她,能不能不要跨过那道奈何。

    第95章 校霸与学霸(1)

    赤水,钟山。

    死亡般的寂静笼罩着这儿。

    “第三世了,仍是如此……”

    白袍的人仰望着盘踞于钟山之上赤红的蛇尾。

    “蜉蝣——”

    “寄于沧海,渺若一粟,不知春秋……”

    “朝生,暮死。”

    “她的结局注定了的……”

    那盘踞着的蛇尾没有回应。

    唯有近乎亘古的夜静默着。

    白袍叹息,看向赤水上浮浮沉沉的水镜。

    里面倒映着的,是第四世。

    不必去猜,祂也知道结局。

    *

    高川市,晚九点,漆黑的巷子里传来吃痛的求饶声。

    朝笙陡然被传进了任务世界,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破烂椅子抡了下去。

    缩在地上的男生发出了尖叫。

    “好感度减5,当前好感度-5。”

    “不是吧小白!”朝笙懵了,“这就是我的任务目标吗?”

    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动手毫不含糊,把地上的男生揪了起来。

    借着手机的微光,看不太清楚这男生的长相,一张脸肿得像个馒头,无疑是朝笙她们的“杰作。”

    小白手忙脚乱:“不是不是!攻略目标不是他!”

    巷子外似乎有脚步声,朝笙扭头看去,只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闪过,校服外套露出深蓝的一角。

    “这个才是!”小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朝笙决定先不管刚刚路过的攻略对象。

    身边的女生不太耐烦了:“朝姐,他还不肯说手机密码。”

    “二年九班,刘家铭是吧。”

    朝笙甩了甩手,嫌恶道,“都知道女更衣室偷拍的人是你,别装了。不想再挨揍,就把其余女生的照片删掉。”

    刘家铭抖了抖,终于知道了是谁守在巷子里揍他。

    闻朝笙,高川一中知名的刺儿头,入校多久,她就为非作歹了多久。

    她有众所周知的好家世和好样貌,以及与之对应同样稀烂的脾气。

    他也动过偷拍闻朝笙的念头,还没成功,就被她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