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分家,暂时没了指望,各方都在积极做出妥协,似乎想将沈家拧成一股绳。
沈元中举,是彻底改变沈家命运的一个契机,当沈溪在桂北得知这消息时,心中大概也猜到会是这结果。
沈家已经拥有一个世家大族必备的功名和声望,如果就此分家,等于将到手的资源给白白浪费。
沈家能捏合在一起,对于沈家人来说是大好事,但对沈溪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因为沈溪需要提拔沈家后辈,现在已经有了杨文招、沈永祺和周羡,以后会有更多的沈家亲眷,逐渐汇拢到他身边,需要他提携,说是给个差事便可,但这些人当差,成与不成都事关他的清誉。
沈溪不可能把人带出来后置之不理,他需要对这些人进行指点和栽培,无端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到十月后,沈溪仍旧率军驻扎于广西省治临桂县城周边,没有征讨业已消失在崇山峻岭中的叛军。
朝廷并未催促沈溪抓紧时间平叛,或许知道他军中缺粮,不好意思催促,而沈溪自己又觉得留在广西不是什么坏事,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自行其是。
如今叛乱已形不成气候,根据之前的调查,兴安、全州之地已没有叛军的踪迹,广西卫所军队已在九月下旬陆续进驻各大县城,各县县衙开始恢复工作,而叛军也久已不再出来劫掠,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沈溪在西南的军事行动,宣示了朝廷平息地方叛乱的决心,加上叛军遭遇沈溪的军队,通常都是一触即溃,叛军吓得化整为零甚至重新拿起锄头镰刀当农民,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沈溪暂且没有了粮食危机,宋小城通过水路送来的粮食很多,大多为玉米、番薯这样的新作物,也有少数米粮。这些粮食先后分成五批送来,足够沈溪的兵马用到年底,甚至来年开春粮食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广东也开始筹集粮食。
广东地方对新作物的推广要比福建更加彻底,年底时能从广东运来的粮食,甚至比宋小城运来的还要多。
……
……
十月初四,马九领兵抵达临桂城东大营。
沈溪麾下兵马完成汇合,惠娘和李衿没有同行,沈溪怕惠娘在世的消息泄露出去,不想让马九知晓,便只能让惠娘和李衿暂时留在柳州府,他派人在柳州府负责接应和保护,这些人会拼死确保二女的安全。
十月初六,沈溪完成三军整合,此时他手头共有兵马五千二百人,辎重兵两千,民夫一千,新式佛郎机炮二十六门,火铳六百五十柄,另有洪武大铳炮八门,弓弩两千具。
虽说沈溪麾下没有骑兵,但武器装备却十分精良,粮草齐备后,沈溪感觉已可应付任何战事,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军队作战力的问题,而是找不到叛军来打。
沈溪不急着平叛,既然地方上的少数民族已偃旗息鼓,他没必要事后进行报复,去将深山中的少数民族村寨一个个平掉,他只是通过广西藩司,下令各土司衙门在地方上推广新作物,增加粮食收成。
大多数少数民族村落不敢接受这“好意”,他们不知道这些作物是否会让他们来年绝收。但终归还是有愿意听从的,官府将新作物送去,他们就算不想栽种,也划出一定的旱地进行种植。
“……我不指望在一两年内就让广西的山地全栽种上新作物,有个三五年,能将作物推广开来,任务就算完成。新作物将在长江以南地区大面积推广,等过个几年,再将新作物推广到北方,基本十年到二十年,大明百姓的粮食问题便可以得到根本性的解决,人口数量也会在未来几十年间得到大幅提升……”
沈溪很清楚,这时代决定国力的关键在于人口。
有了人口,才有创造力,才能让国家和民族充满活力,反之人口的衰退会引发大量社会问题,而且呈现恶性循环。
这时代的战争,争夺的不过是生存资源,沈溪知道自己手头掌握有关乎大明百姓未来几十年命运的东西,他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将新作物推广开来只是第一步,无论再困难,他都要进行下去。
……
……
沈溪兵马粮草整顿完毕。
但朝廷对沈溪所部下一步的动向,没有任何交待。自十月初六完成整饬,一直到十月底,沈溪一直驻兵临桂城东,一直到十月二十九,朝廷下达新的命令,让沈溪领军平息湖广、云南和贵州地方叛乱。
中军大帐内,苏敬杨和王禾已经急不可耐,沈溪统兵驻步不前这段时间,最着急的便是他们。
跟沈溪出征在外,原本以为只需一两个月便能拿到功劳回去,安心当他们的都指挥使,谁知道跟着沈溪出来已经四五个月,立功机会屈指可数,尤其是苏敬杨,到现在还没拿到像样的军功。
当兵就是为了功劳,才会热心跟着沈溪出来作战,否则谁都不愿把自己的时间当儿戏。
战争是军人最高的荣耀,苏敬杨和王禾等将领在得知朝廷进一步让沈溪领兵去平云贵和湖广地方叛乱,积极性再次调动起来,纷纷向沈溪请缨,准备充当先锋官,先别人一步进入云贵或湖广。
沈溪神色淡然:“广西原本就是叛乱闹得最凶的地方,现在叛乱已基本消弭,说起来不过是因朝廷在广西减免税赋,民生得到改善,别处的叛乱,相信在来年开春前,也差不多会平息。我们不用纠结于以武力平息……”
苏敬杨惊讶地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不去了?可是兵部刚下了调令,难道大人不遵从?”
沈溪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地方上的情况,本官看得清清楚楚,作何一定要听从朝廷的调遣?暂且留在广西,等年底再做打算……”
苏敬杨跟王禾对视一眼,他二人跟风昭原等将领的情况不同。
作为一省都指挥使,在地方上享有特权,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是一省最高军事长官,就算见到藩台和臬台会低人一等,但在别的官员面前,他们还是有足够的资本耀武扬威,而且有下面的孝敬,可以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现在在军中得不到军功,还要整日跟将士一同进餐,甚至不能开小灶,这种苦日子他们受够了,现在沈溪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对沈溪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恭敬,甚至二人心中带着些许怨恼。
但随即,沈溪又补充道:“你们想打仗,本官能理解,这样吧,本官在这里跟你们承诺,年底前有的是仗让你们打,而且战事如果能得胜,足够让你们铭记史册……至于军功方面,自然不会少。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
作为一个主帅,沈溪当然能理解将士们需要什么。
不同的人要区别对待,沈溪必须让苏敬杨和王禾保持良好的心态跟他打仗,如果伤了二人的积极性,对他将来领兵没什么好处,因为他在西南六省做出的任何军事部属,都要依托二人进行。
苏敬杨问道:“大人,到底是怎样的战事?难道平叛,还能平出个名垂青史不成?”
沈溪道:“有些事原本不该提前透露,但现在你们问及,那本官也就稍微说一下……这一战,并非是对内之战,而是对外邦之战,这样的战事若能一战而得全功,自然会名留青史,史书上将会留下你们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么说起来,你们可满意?”
苏敬杨和王禾显然不太能理解沈溪说的“对外邦之战”是怎么个概念,王禾问道:“大人,您又……奉调往西北?”
沈溪摇头笑而不语。
张永在旁阴阳怪气地道:“大人,您可别危言耸听,什么对外邦之战,别说出来糊弄人。咱家累了,先回去歇着,有事你们自己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