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委命马九为柳州府城所在的马平县城守将,是他独自做出的决定,升帐议事时并未提及,也没跟张永和刘瑾私下沟通。
次日,沈溪在兵马开拔前调兵遣将时说出来,将领们没多少意外,反而是监军太监张永怫然不悦。
张永道:“沈大人可真会做事,将柳州知府问罪下狱也就罢了,现在居然随便委命一人镇守柳州府城,沈大人要将柳州府地方卫所将领以及大军后路安危置于何地?”
王禾跟苏敬杨没什么看法,让他二人留守的话绝对不干,因为他们要跟沈溪建功立业,留守柳州府意味着功劳都会归别人,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但听到张永唱反调,他们却不好说什么。
沈溪是三军主帅,地位尊崇,但两位监军同样开罪不起,到底是皇帝跟前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在御前告上一状,二人前程就毁了。
因而张永提出意见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等沈溪出来镇场子。
这会儿马九非常紧张,他原本就没多少自信,现在监军太监不同意,沈溪很可能会收回成命,在他看来,沈溪没必要为自己跟监军闹矛盾,他却不知,沈溪跟张永意见不合由来已久,早在土木堡时,沈溪就将张永晾在一边,从没听过张永任何意见。
沈溪冷冷地瞥了张永一眼,道:“本官做何决定那是分内之事,朝廷委任本官统领三军,行军作战一切只管听从本官调遣,出了事情我可以承担责任,但若事前谁叽叽喳喳,那就是没把我这个主帅放在眼里。我提醒一句,谁不满尽管跟兵部去提,又或者跟陛下陈情,在本官面前胡乱指责,那是动摇军心,绝不轻饶!”
张永怒目相向:“沈大人,您好大的官威,要吓唬谁啊?咱家可是陛下派来监督你的,你行事刚愎自用,怎的,咱家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以前谁跟沈溪有矛盾,苏敬杨跟王禾一定无条件站在沈溪这边,但现在张永站出来嚷嚷,二人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苏敬杨赶紧劝解:“张公公,您消消气,大人的安排想来应是当前最好的选择。马将军能力卓著,末将暂且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人选,要不张公公您提出个折中的法子?”
苏敬杨根本不关心马九跟沈溪什么关系,也不在乎是否有能力,他只是担心因马九令沈溪跟二位监军不合,影响他的功劳认定。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苏敬杨知道自己在朝中根基不深,这次能否建功立业,一方面要看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另外就是看沈溪跟两位监军如何跟朝廷表功,但凡沈溪或者两位监军在上奏的时候贬低他一下,就算获得再大的功劳,那也徒劳,甚至可能战后被降职定罪。
张永道:“军中这么多能人异士,非要找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人出来执掌柳州府,柳州府城若因此失守,谁担得起责任?咱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沈溪没理会张永,反而看向旁边一直默不做声的刘瑾,问道:“刘公公跟张公公持同样的看法?”
现在沈溪就问刘瑾,到底站在哪边。刘瑾怔了怔,心里琢磨开了:“虽说我跟张永一起前来军中担任监军太监,但我跟张永的关系原本就不那么融洽,与其指望他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让我有机会重回太子身边,不如多巴结一下新贵沈大人。”
“这位沈大人不但得到陛下的器重,太子更是推崇无比。当初太子南下最想见的人便是他,若将来太子登基,这位沈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怕是无人能及,我现在不跟他打好关系,等于自找麻烦!”
刘瑾原本就是趋炎附势之徒,他有足够的政治野心和头脑,也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这是历史上他能趁势崛起的重要原因。
此时刘瑾有些拘谨,道:“沈大人,咱家不过是宫里的普通执事,对于行军作战不是很在行,听闻您跟张公公曾在宣府和京师保卫战为朝廷立下大功,此等事还是您们商谈为妥,咱家不适宜过多过问!”
刘瑾明显想抽身事外,他既不想得罪沈溪,也不想开罪张永,干脆来了个两不相帮。
张永怒气冲冲:“刘瑾,你这是要做墙头草?好啊,咱家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家伙靠不住……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嗯,什么东西!”
张永的脾气原本就不好,这是个得势后容易忘形的小人,现在刘瑾落魄,他地位远在刘瑾之上,便觉得自己压过刘瑾一头,说话无丝毫客气。
刘瑾微微一笑,权当没听到,头侧向一边,没有理会张永,这让张永越发生气。
沈溪道:“你二人既为监军,这些事本不该你们过问,此事便如此定下了,若再有人啰嗦,一切从严法办!”
张永此时被摆到一个下不来台的位子上,怒气冲冲道:“沈大人,您这意思,非要武断地委命一名拱卫我大军后路的守将?你……你这是置朝廷法度于不顾,咱家回去便参奏你一本!”
因为张永的权限并不涉及具体军权,就算他生气,也只能在上奏一事上发出威胁,但这种事并不放在沈溪眼中,他做出“请”的手势:
“那本官就恭候朝廷问罪的圣旨了……但在这之前,一切要根据本官说的来,诸位将军没什么意见吧?”
苏敬杨、王禾跟风昭原等人,听到沈溪跟张永的对话,就算心中真有看法,也不敢表露出来了。
明摆着的事情,出来帮张永说话,那就要得罪沈溪,说破了天,这次他们建功立业要靠战场上杀敌,而不是刘瑾和张永虚报功劳,所以还是维持跟沈溪的关系比较重要。
……
……
张永气冲冲而去,但就算他怒气再大,也是徒劳,他手头没实权,所有事情都归沈溪调遣,没人听他的。
其实张永只是气不过沈溪没给他送礼,若是换作平时,他才懒得管沈溪任命谁当守将,就算沈溪找个小兵小卒也跟他没关系。
跟沈溪在中军大帐吵过后,张永气不过,紧忙回寝帐准备草拟告状的奏本,他要斟酌字眼,争取把沈溪告倒,至于利益得失他就不是很在意了,原本就是无根之人,张永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因为他连个子孙都没有,就图心情爽。
连张永都没能阻拦沈溪的任命,事情就此定了下来,马九正式出任柳州兵马总指挥,在大军出发前一天,已将柳州府城的防备事宜悉数接管。
沈溪安排好一切,就等来日出发,三军轻装上阵。
不带火炮,但火铳、弓弩等还是要携带的,还多多益善。
沈溪准备在解桂平城之困时,好好演练一下新式火器,至于跟叛军交战,沈溪没多少期待,毕竟这不是骁勇善战的鞑靼人,如果换作鞑靼人的话,他绝对不会贸然出兵,肯定要稳扎稳打。
临行前这天晚上,沈溪回到寝帐,准备跟惠娘和李衿说说,让二人暂且留在柳州府城。
“……惠娘、衿儿,此行我领军一路急行,每日行程都会在六十里开外,甚至还会有夜行军,这一路随时都可能遭遇叛军主力,开战地点也不能确定。你们跟在我身边,我心中放心不下!”
沈溪的意思很明显,你们跟着我北上,要冒太大风险,不如留在柳州府,这样能让我放心些。
惠娘有些执着:“老爷,妾身不怕辛苦!”
李衿从来都跟惠娘共进退,沈溪知道惠娘的脾气有多倔,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下皱起了眉头:“你们是想让我担心,因照顾你们拖慢行军步伐?甚至因你们无心指挥,导致此次平叛战争功败垂成?”
惠娘咬着牙:“老爷请放心,妾身跟衿儿,一定不会拖累队伍的行军速度,若有延滞,就算军法处置也可……”
“废话,什么军法处置,你当自己是军人么?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命,只属于你自己?”
沈溪立即换上强硬的姿态,不再跟惠娘讲道理,“我带你出来,是让你一路陪伴,以慰相思之苦,顺带游历大明壮丽的河山,而不是让你来体验行军打仗的辛苦。”
“现在我要领军北上,你们再跟着我,只会让我分心,甚至可能影响到这次战事的成败,如此你还要坚持,那就是不识大体!”
惠娘一脸不服,别着头,不想听沈溪说话,旁边李衿拉着惠娘的手,想劝说几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沈溪厉声道:“我不管你们心中怎么想,但暂时必须留在柳州府城,马九认识你们,为避免碰面,我已在城中购下一处宅子,又雇佣了几名仆妇供你们使唤……我不在柳州府城期间,没事不要轻易出门,可知晓?”
惠娘木着脸,根本没理会沈溪。李衿却跪下来行礼:“是,老爷,妾身替姐姐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