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已经做好出宫的所有计划,正要付诸实施时,张皇后突然到来,打破了朱厚照的美梦,银子被没收,还被禁足,短时间内想出宫那是基本不可能之事。
“一定有人告密,不是梁先生,就是张苑那狗东西!”朱厚照思来想去,只有这两个人告密的可能性最大。
十三岁的朱厚照,已经学会分析问题,他综合考虑了一下,梁储只知道他需要银子,并不知道他要银子干什么,再加上梁储身为东宫讲官跟皇宫內苑没法进行沟通,若真是梁储告密,那来的就应该是他老爹而不是老娘。
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这个告密的人似乎只有张苑,张苑因为屁股上的伤少挨了一顿揍,这被朱厚照看来是张皇后因为张苑告密有功而有意放过。
朱厚照心想:“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自问对你不薄,居然敢联合母后来算计我,你等着,等母后走了我非叫人把你打死!”
可惜朱厚照没来得及找人去打张苑,朱厚照就被叫去了坤宁宫,当晚弘治皇帝没有过去,只有母子二人坐下来吃晚饭。
张皇后道:“皇儿,你父亲近来身体有恙,不能时常督促你功课,一定要勤勉克己,将来方可为仁君,明白吗?”
朱厚照撇撇嘴道:“父皇不就是别人口中的仁君吗?到头来不也那样?”
“哪样?”张皇后怒了,儿子居然在自己面前公开抨击他皇帝老子,实在不成体统。
朱厚照咬着牙,把头别向一边。
张皇后看出儿子的叛逆心很重,作为一个聪明的母亲,刚打了东宫太监,当作是对儿子小惩大诫,她不想跟儿子太过置气,毕竟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朱厚照身上。
如今肚子里虽然还有一个,但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即便是男孩,等到成年还要遥远,只要大儿子没犯什么过错,丈夫断然不会废长立幼。
张皇后使的这招叫做“敲山震虎”,她只想让儿子警醒,同时希望跟儿子打好关系。
晚饭吃过,张皇后遣人送儿子回东宫,尚且不忘提醒:“皇儿,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朱厚照连告辞的话都不说,气呼呼地离开坤宁宫,走远后小声嘀咕:“我已经很争气了好不好?可是你们老直想管着我,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就跟说本里坐牢差不多……哼,这次一定要吓吓你们。”
一念及此,朱厚照突然加快脚步,往东宫方向跑去。
本来常侍张苑因屁股有伤无法跟在身边,那些陪太子来坤宁宫的太监并无贴身伺候的经验,见太子跑远了,他们赶紧拔腿便追,但他们没朱厚照那么好的腿脚,再加上朱厚照对皇宫里的建筑非常熟悉,绕了几圈后人就没影了。
几个太监找寻半天,未见到太子,情急之下只好去向张皇后禀报。
“太子失踪了!”
张皇后听到这消息,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眼睛,自怨自艾:“都怪本宫太宠溺他了,莫不是真出宫去了?来人,快去通禀皇上……”
……
……
太子失踪,是皇家一等一的大事。
无论朱祐樘做什么,即便是商讨军国大事,这会儿也要放下一切,赶紧来坤宁宫问明情况。
“……呜呜,都怪臣妾,臣妾得悉皇儿想出宫,还跟那些奴才讨要银子,便将他银子没收,叫来训话一番,未曾想他回去路上,便不见了……皇上,臣妾有错,还请责罚。”
张皇后把责任主动揽到自己身上,她虽然知道丈夫不会降罪于她,但还是先把姿态做足。二人间平日相处,完全与寻常夫妻无异,连对待唯一的儿子也是一门心思,如今张皇后更是怀有身孕,有恃无恐。
朱祐樘气得剧烈咳嗽起来,他本以为儿子这一年时间里已经学聪明变乖巧了,年初武侠小说的事是一茬,这会儿突然又闹失踪,让他心情变得极端恶劣。
朱祐樘气冲冲地说道:“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重担就要落在他身上,原本朕以为他能担当大任,谁知……咳咳咳。”
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道:“陛下,如今已派人找寻,无需担心,太子不会有事的。宫禁森严,太子怎么可能出得了宫门?”
朱祐樘怒道:“那太子现在何处?”
这就不是太监所知晓的了,张皇后上前搀扶丈夫坐下,由妻子安慰丈夫,丈夫还能听进去些。
但朱祐樘忍不住开始数落起太子的过错:“……都已经十四岁,居然还这般任性胡闹,朕在他这年岁时只知勤奋读书……东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御用监掌印太监高凤拿着一封书信进来,道:“陛下,在太子的寝榻上找到他写给右副都御史沈中丞的信函。”
“什么?”
朱祐樘正找不到泄的渠道,听说沈溪的名字,突然想起朱厚照过去这一年时间经常跟他提及沈溪,还屡次提出要将沈溪调回京城为他上课,心头疑窦顿生,喝道,“将信拿来!”
萧敬恭敬地将信接过来,然后呈递朱祐樘手上。
朱祐樘打开来一看,却是自己儿子知会沈溪,说是自己准备动身南下“投奔”沈溪,顿时火冒三丈。
几乎第一时间,弘治皇帝面色就涨得通红,心中闪过诸多念头:
好你个沈溪,以前在东宫担任讲师便总是教唆太子玩耍,朕察觉后调你去泉州公干,你立了大功回来,本以为你会有所收敛,现在倒好,原来你竟挑唆我儿子离开宫门!枉费朕对你一番信任!
朱祐樘怒道:“宫中掘地三尺,也要将太子找出来!”
这话说的极其威严,隐隐有一股煞气,和朱佑樘平日谦和的性子迥异,不但太监们个个害怕,连张皇后脸上也带着几分惊骇。张皇后侧过头看完信,也火冒三丈,推波助澜道:“皇上,以前臣妾就看出沈状元心怀不轨……”
张皇后开了口,一众太监自然纷纷出言附和,朱祐樘听了气得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过了许久,朱祐樘气息稍微平顺些,一摆手道:“去传三位阁臣进宫,还有吏部马尚书,兵部刘尚书,朕有事与他们说!”
张皇后道:“那沈状元专门误导皇儿,留之何用……皇上,罢了他的官吧。”
朱祐樘气冲冲地道:“朕知道如何做,不用你一介妇人来教!”
作为仁君,还是好丈夫,朱祐樘以前很少如此大声跟妻子说话,张皇后感觉自己话说多了,赶紧闭口不言。
坤宁宫里一片死寂。
过了半个时辰,众太监宫娥依然没有将朱厚照找到,三位阁臣刘健、李东阳和谢迁,还有朱祐樘特别传见的马文升、刘大夏已然进宫,正在乾清宫外等候。
朱祐樘霍然站起,一脸愠色往乾清宫方向而去。
丈夫走了,张皇后才怒气冲冲地说道:“等什么,都出去找,一个人不留,再找不到,你们也别回来!”
……
……
乾清宫外,三位阁臣和两位尚书有些莫名其妙。
本来已经入夜,该回家的回家,该就寝的就寝,没曾想皇帝传召,几人只能放下一切,心急火燎赶进宫来,却连生何事都不知晓。
进宫途中,五人就察觉宫廷似乎有些不对劲,好似宫禁加强了些,随处可见御林军和太监巡逻的身影。
几人都有危机意识,他们先想到的是莫非有人要夺宫生变?
大明从立国到弘治年间,先有朱棣跟侄儿抢皇位的靖难之役,后有英宗的夺门之变,兄弟阋墙在大明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仔细琢磨一下,这五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就觉,根本不靠谱啊。
朱祐樘的皇位如今很稳固嘛。
宪宗的儿子没一个顶事的,要说最能威胁到皇位的便是就藩湖广的兴王朱祐杬,弘治皇帝朱祐樘是皇长子、太子,而兴王朱祐杬是宪宗的皇次子。
但兴王朱祐杬一直都很懦弱,全然不见有能威胁到他大哥的地方,地方上倒是有几个藩王对皇位有所觊觎,诸如江西的宁王,或者是就藩钧州的徽王朱见沛等等,大明别的不多,王爷不少,可这些王爷基本都在自己的封地内连城池都不能出,更别说是到京城来夺宫。
不是那些当王的夺宫,那就可能是军中哗变。
几人看着兵部尚书刘大夏,刘大夏表示对此一无所知,但几人随即现掌兵的英国公张懋不在,那很可能事情与张懋有关。
几人都没好意思提出来,难道是张懋不甘心当公爷,要更进一步当皇帝?
宫门外有些寒冷,执事太监请几位重臣进入乾清宫等候。弘治皇帝没来,几人只能焦躁不安地等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皇帝的咳嗽声,朱祐樘一脸憔悴地进入乾清宫,坐在龙案之后。
“几位卿家,你们可知生了何事?”朱祐樘上来就给众人出了一个难题。
这下可真把在场的大臣给为难住。
无端的宫禁森严,可京城却没戒严,这就很让人奇怪了,宫外并未见兵荒马乱。
谢迁走出来,恭敬地问道:“陛下,可是与太子有关?”
朱祐樘一叹:“正是太子,今日他密谋出宫,被皇后查知,入夜后他竟在宫中不知下落。实在可气!”
如此一来,除谢迁之外的其余四人都忍不住打量谢迁,心中奇怪:“陛下这题目出得如此之偏,你谢大学士居然一语中的,莫非陛下已提前透露消息给你?但大家一起进的宫,陛下什么时候召见的呢?”
谢迁道:“陛下,太子失踪,人必当在宫中,想来是太子一时心情郁结,才会行差踏错,陛下勿气坏龙体。”
剩下四个人终于找到能说的内容,一齐行礼:“陛下,龙体为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