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 无鸣寺-沉香木门 储晏和鹿无名爬到山顶时,恰好是晌午,大太阳挂在空中,照的人睁不开眼。鹿无名抬手遮住眼,往上望去。 山顶上耸立着一座小庙,隔着老远只能看见那蓝色木匾上有三个大字。鹿无名伸出左手食指向上方指,问身边的储晏:“那就是‘无鸣寺’?” 储晏顺着他的手指瞧去,蓝色匾额上用金漆楷书写着‘无鸣寺’三个大字,他‘嗯’了一声:“走吧。” 说完抬起脚往山上继续走,鹿无名跟上。储晏只顾着低头走,鹿无名凑近,轻撞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是……谁让咱们这条命都是家主给的。” 储晏没回答,亦没停下脚步。 如今的年代,还能听得到‘家主’这样的词,当真稀奇。就像与世隔绝的‘无鸣寺’一般,属实古怪。 鹿无名见储晏不回答,只能自说自话:“你说那个尼姑现在已经年过四十,又在这寺庙中呆得太久,见到我会不会直接爱上我?”鹿无名哼一声,“那任务就简单啦。” 储晏斜眼瞧他,鹿无名歪着嘴角笑:“怎么?主子说让你完成任务,可没说我不能帮忙。万一这老尼姑看上的是我,毕竟我比你更帅……而且,这寺庙名叫‘无鸣寺’,我又叫鹿无名,说明命中注定该有纠葛。” 眼看着储晏加快脚步,鹿无名小跑两步跟上:“虽说你从样貌上的确比我强那么一丁点,但你这个性子太冷,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让你来执行这个任务。” “无名。”储晏站在山坡上,瞧着前方紧闭的大门,“这门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进。” 四周的围墙是用窑砖砌的,建的比普通的寺庙高许多,从外面压根看不到里面什么模样,门口的匾额上三个大字倒是看得出些年头。匾额下方是两扇沉香木门,紧紧闭着,连一丝缝隙都不透。 “无鸣寺。”储晏在齿间咂摸这几个字。 鹿无名走上前去,在木门上摸两下:“好家伙,这连个门环都没有,当真是‘谢绝打扰’。” 他敲敲旁边木牌用红漆写着的几个大字:“谢绝打扰”。 这样看来,就算两人大力敲门,里面的人也未必会理。这围墙虽高,两人真要翻过去,也不成问题。只是这样闯进去,惊扰了里面的人,日后的事更难办。 鹿无名回头看储晏,他双手环胸,眼睛一眨不眨,一会儿,两个眼珠微微转一下。 鹿无名就知道,他有办法了。 储晏走过来,拍拍的他的肩膀:“委屈你了。” “诶?”鹿无名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 “储晏,我草你大爷。” 匕首拔出,血汩汩流出,很快浸湿他的衣服。 储晏和鹿无名都是刀尖上走过多少次的人,伤在哪儿才能看起来比较惨,又不伤筋骨,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饶是这样,鹿无名也气:“你怎么不插你自己?” 这句话刚罢,就见储晏把手里的匕首转个个递过来:“现在到你了。” 鹿无名一顿:“你也真狠得下心。我一个人伤还不够?有必要两个人都挨刀?这老尼姑还当真能见死不救?” “你伤的是肩膀,血迹看着吓人,但并无大碍,更何况还有我在,也算不上见死不救。但倘若咱们两人都受伤,眼见着我们这样可怜,赶走我们,我们说不定就要命丧半山腰,里面的人为了不违背寺规也得救我们。” 说得有理有据,储晏把刀往前递:“来吧。” 许久没有见血,都快忘记这滋味。鹿无名一动便扯到肩膀上的伤,嘶一声:“你可想好了,咱们俩都受伤的话,万一在这深山老林遇见高手可没胜算。” “放心。” 储晏指着自己的腹部:“刺这。” 鹿无名深吸一口气:“用你说。” 刀刃刺进血肉发出轻微“滋滋”声,两人都早已习惯。 “扑哧”拔出匕首,储晏捂住伤口,朝西扬起下巴,鹿无名小跑过去,用匕首在一棵树上画了两下做标记,又用一旁的树枝挖了个浅坑,把匕首放进去埋好。 回来时储晏已经弯下腰,鹿无名叹口气:“咱们俩这是何必。” “早日还清,早日脱身。”储晏道。 “得,你可得装好了。” 储晏轻笑一声:“这下不用装了,你这一刀……当真扎实。” 鹿无名的拳头在木门上砸出 “哐哐”声,血印在黑色的木门上,有几分瘆人。 连拍几下,里面的人仍无回应,鹿无名干脆扯着嗓子喊起来:“救命!救命!师傅救命啊!要死人啦!” 饶是扯着嗓子喊半天,里面依旧没声。鹿无名把耳朵贴在门上,寂静一片。 他回头看储晏:“这下怎么办?” 储晏眯眼,正想着,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打断两人的思绪:“你们两个在这干嘛?” 储晏和鹿无名一起扭头瞧去,是个女孩。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长衣长裤,比往常尼姑穿的衣服颜色更深些,前襟处有盘扣,给这一身衣服增添些别致。 少女的长发在脑后盘起,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脸看上去比两人的手掌还要小些,两只眼睛倒是又圆又大,像路边的野葡萄。一双明目盯着两人,看到两人身上的血迹,又睁大了些。 “你们这是怎么了?” 储晏立刻闷哼一声,拉住鹿无名的胳膊,鹿无名随即反应过来:“美女,我们俩在路上遇见抢劫的,东西都被抢干净,劫匪还伤了我们两个人,我们想进去躲躲,顺便处理一下伤,可是……怎么也敲不开门。” “师傅从不给外人开门。”少女脆生生道。 “那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少女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鹿无名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下剂猛药,便被储晏的手势阻止。 少女下定决心:“那你们两个往旁边站站。” 两人闻言立刻往旁边挪,少女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个铜哨,放在嘴边吹响。哨声落下大约一分钟后,她又抬手在门上敲两下,停一下,再敲三下,停一下,再敲两下。 门后传出脚步声。 储晏和鹿无名交换眼神的瞬间,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脸,颇为严肃。 只听少女声音娇俏:“师父,我回来啦。” 储晏胸口的一口气总算落下。 沉香木门已开,储晏抬眸往上看,总该有希望的。 无鸣寺-慈训和无双 “喝水。”少女俏生生的声音,听在鹿无名的耳里当真是舒服。孙家也有个这般大小的女孩儿,可比眼前这位难缠多了。 鹿无名和储晏相邻而坐,屁股下的木椅都贴心地垫上软垫子,鹿无名的手搭在中间的桌上。 储晏看着少女把两杯茶放在木桌上,她的两只眼睛在鹿无名和储晏的伤口上逡巡。 储晏端起茶在鼻前闻两下,再普通不过的绿茶。 “多谢。”他呷一口。 两人的伤口已经止住血,只是……那老尼姑打开门后把两人领过来后再没现身,伤口都是少女处理的。别看她年纪尚小,但是处理起伤口麻利的很,不比他们这种伤兵差。但他们是久病成医,这少女…… 鹿无名不急着喝茶,反倒对眼前的少女感兴趣。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储晏对于鹿无名的轻佻稍有不适,两道长眉微蹙,压住开口阻止的欲望。 少女开口:“我叫无双。”她说起自己的名字有一种骄傲,“师傅说,因为我是大家举世无双的宝贝。” 鹿无名笑出声,小姑娘家家的倒是不害羞。 他压下笑意:“嗯……果真是个好名字,我们举世无双的宝贝。” 这句话听起来过于轻佻,要是外面的女子听见,少不了要和鹿无名借此拉扯,一来一往,情意水到渠成。 可是无双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压根领悟不到这暗示。 储晏只见她轻晃脑袋:“不是‘我们’,也不是‘你们’,是我家人的宝贝。” 这下,储晏笑了。难得鹿无名的嘴皮子在女孩子这不好使。 可鹿无名脸皮厚:“那咱们以后熟起来,我也能做你的家人,你不就是我的宝贝?” 一个和他无亲无故的女孩儿,怎么才能成为他的家人,无非是你情我愿,你嫁我娶。 可无双没领会到这一层,她想了想,扭头问储晏:“当真吗?” 储晏不想掺合他们俩之间的谈话,他并不擅长调情,也不知道这少女为什么问上他。 鹿无名对储晏使个眼色,储晏向来不爱撒谎,这种事都是交给鹿无名去做。但眼下套近乎呢,怎么能让鹿无名下不了台。 他颔首点头。 无双笑起来,眼中波光潋滟,倒真是有几分“娇俏无双”的模样。 储晏低下头。 鹿无名还想进一步,只听外面传来一声:“休莫胡说!” 无双回头,只见师傅站在门口,横眉怒目地看向鹿无名,无双一下子像小鹌鹑似的缩起肩膀。 慈训大步走进门厅,看看鹿无名,又看看储晏,开口说道:“贫尼慈训,今日见两位遭此不幸,前来求助,当属缘分。但两位既然已经处理完伤口,可自行离开本寺。本寺不对外开放,只是我和徒弟两人的栖身之所。两位呆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望谅解。” 嘴上说着“还望谅解”,实际行为却是在明目张胆的赶人。鹿无名张嘴还没出声,就见储晏按在腹部的双手指节绷紧…… 储晏站起身来:“多有打扰……嗯” 他闷哼一声,引得无双和慈训看过来,刚才处理好的伤口此刻又开始流血,黑色的外套已经被染透,此刻又浸上鲜血,显出不一样的颜色。 无双皱起眉头,在慈训背后拉住她的衣袖扯两下,小声叫道:“师傅……” 慈训原本想硬着心肠赶人走,可被无双这一叫,心又如同滚水中上下漂浮的茶叶,一下子舒展开来。 罢了,就当是为无双积福。 “看施主受伤依旧颇重,今日不方便下山,便在这休息一晚吧。” 鹿无名眼睛亮起来,储晏点头:“多谢。” 慈训转头拉住无双的手:“别只会做好人,去把后面的房间收拾下,给两位客人住,我再去拿些药。” 无双乖巧如斯:“好嘞,师傅。” 储晏对鹿无名使个眼色,换做平日,这点伤也不值他当回事,现在可不同,他必须装作普通人。 鹿无名领会储晏的意思,跟上慈训的脚步:“师傅,我和您一起。” 慈训看他一眼,眼神不善,却依旧答应。 比较下来,鹿无名跟着她更加保险:“走吧。” 两人出门后,无双冲着储晏走过来,一只手伸出来:“我扶你。” 储晏下意识要拒绝,但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多谢。” 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无双身上,她走的踉踉跄跄,储晏却心神不宁。 他不习惯靠近异性,与人如此亲密更是难得一见,而她身上走动间有股草药的香气,勾得他不自觉垂下头。 “怎么?”无双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猛然抬头,对上他的双眼。 储晏生了一双桃花眼,眼仁大,眼睛长,不笑时眼睛微微上扬,但十分冷静,并不见桃花暖暖的情意。 乍一对上,无双也有些愣神,两相凝视,忽然一阵风吹过,储晏回了神。 储晏别开眼:“没事,继续走吧。”但行走间,无双却觉得自己肩上重量更甚。 “你是不是很疼呀?”她问到,声音软软糯糯。 储晏“嗯”了一声,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从前生存训练中杀掉的那只猫。也是和她一般,看上去单纯无害,他只要一唤名字,她便会双眼澄澈地朝他漫步走来。 猫信任一个人很难,可信任他后,便会无比依赖,哪怕是在他手起刀落的时候,它都不知道躲。 胸口不觉有些闷,储晏眉头微皱:“你以后……不要轻信他人。” 无鸣寺-夜探 晚饭不过是些清淡的素斋,储晏和鹿无名受伤,这样的饭菜恰好。 两人吃完饭便被慈训“请”回房间休息,鹿无名巴不得,拉着储晏回房间。房间在后院一排房间中的左手第二间,对于两个人住有点小。 屋子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米高的衣柜。桌子上摆着水壶,和一座钟。 鹿无名翻个身,便对上储晏眯着的眼睛。 “吓我一跳!” 储晏连眼也不睁:“少一惊一乍。” 鹿无名捂住伤口,颇有些幽怨地对储晏说:“你还真舍得下手,这一刀切切实实,多少含点私人恩怨。” 储晏“哧”一声:“彼此彼此。” 鹿无名无言,又翻个身对着房梁:“你说我们要找的人不是这个老尼姑该多好?要是那个叫‘无双’的小姑娘,小爷两天就能把她拿下。况且,这个叫‘无双’的小姑娘长的真是……唇红齿白,心思又单纯,比那个心机深的老尼姑好上手。” 储晏听到鹿无名对于慈训的形容还没反应,但一听到他说无双好上手,心口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恶心。 “有一个孙晓萱,你别再招惹是非。我们来是有任务的,你可别忘记。” 鹿无名听到孙晓萱的名字,这才安静下来。 “谁不知道她看上的是你?只是爱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鹿无名自嘲。 孙家的小孙女,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却在储晏这屡屡碰壁。孙晓萱长的可人,有时霸道,有时又小鸟依人,是男人最吃的那一套。可储晏却不喜欢。 鹿无名扭头:“阿晏,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鹿无名和储晏自小一起在孙家长大,却从未见他对任何女人动心,别说动心,连和女人亲近点都不愿。 “你该不是……喜欢男人吧?”说到这,鹿无名双手捂住自己胸口,一脸惊恐,“阿晏,你该不是喜欢我?” 储晏眼皮抬起,给鹿无名的一个眼神,鹿无名放下手。 “没意思,哎,你说他们俩睡着了吧?” 他们俩的手机早在上山前就藏好,无鸣寺也没有信号,带了也白带。好在这个房间有座钟,年纪看起来比储晏和鹿无名加起来都要大。 马上午夜,储晏和鹿无名对上眼神,默契十足。 鹿无名抬起胳膊伸懒腰:“走,该活动活动啦。” 寺院不大,前排供奉神像的地方锁着,两人白天喝茶歇息的地方在神像旁边的房间。 一般的寺庙怎么会把有神像的房间锁起来,鹿无名和储晏早在白天就起了怀疑。 后排房间左手第一间也上了锁,鹿无名掏出手中的工具三下两下开了锁,推开门。 储晏先行,鹿无名紧随其后。 两人不能开灯,好在平时训练在黑夜中杀人的本事,锻炼了两人猫一样的敏锐。 这间房间布局和他们俩住的那间并无太大差别,只是这床,鹿无名蹲下身摸摸床腿:“这床是红木的。” 而他们住的床是普通的樱桃木。 储晏拉开柜子,里面空无一物,储晏伸手在柜中的隔板上摸一下,没有灰尘:“这间房子住的人……” “一定不简单。”鹿无名接上他的后半句。 “走。” 鹿无名把锁重新锁好,手上突然传来针扎的感觉。 “嘶……” “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木刺。” 后排的房间除了这间,其他的并无特殊之处。 左边的厢房是厨房,储晏和鹿无名翻看半天,也无可疑之处,只是些日常用的调味品,和瓜果蔬菜。 储晏翻看蔬菜,青菜还很新鲜。他想了想,并未出声。 “要不要去前面的房间看看?”鹿无名问道。 储晏摇头:“切勿打草惊蛇。” 两人住的右厢房离神像的房间不远,这才第一晚,万一在途中被他们俩当中的任何一人发现,都会引起怀疑,而引起怀疑,事情就更难办。 “回。” 两人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房顶上的人弯起嘴角,猫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亮。 储晏和鹿无名回到房间,钟表显示不过才过了一个小时。 “睡吧。明早起来看情况,我要是耍赖,不知道这老尼姑会不会心软收留我们久一些。”鹿无名说道。 “明日再说。” 第二日,两人也不必花费心机去想该如何留在这。 鹿无名发起烧了。 无鸣寺-冽虫 鹿无名凌晨三点烧起来,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有些晕,身上有些热。伸手摸摸自己的头,烫手。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却还是没当回事。 他们自小被孙家带回来,为了培养他们的意志,什么苦都吃过。大雨天搏杀,厮杀输了便成为滋养脚下泥地的肥料,厮杀赢了便会赢的又一次血肉相搏的机会。 在大雨中拼尽全力活下来,只是为了被关在小黑屋。 又冷又饿,身上一点力气也没,就这样很多人在小黑屋中感染上肺炎,走了。 而鹿无名和储晏便是剩下的“幸运儿”,他们拼过一次又一次的命,躲过一次又一次特意设计的死亡陷阱,踩着无数同龄伙伴的脑袋走到现在。 与从前比起来,现在这点算得了什么。 鹿无名如是想,只是隐约感觉这次与往常的发烧不同。 他赶走心头的阴霾,转过身对着储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安不少。 储晏和他不一样,他在无数次的试验中还有险些丧命的时刻,但这家伙却每次都能稳稳过关。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和生存意志,让他能走到现在。 鹿无名想起第一次被当作对手拉上山头的时候,领头的人对他们两个说:“现在是正午,到晚上8点的时候,我会再回来,只能带一个人走。” 彼时鹿无名已经亲手解决掉三个对手,对这套说辞已经免疫。 “只能带一个人走”,向来如此,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而这个人只能是他。 鹿无名信心满满,领头人走后,立马出拳向储晏。 轻易被躲开。 储晏那时长的还没鹿无名高,穿着长裤长袖,留着寸头,面无表情。 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和“小豆芽菜”似的家伙,躲开了他的拳。 他受了刺激,冲上去,第二拳,第三拳…… 招招都被躲开,储晏的拳头过来时带来一阵风,鹿无名被掀翻在地,眼前的天空一直在晃。 储晏抬脚踩在他的脖子上,依旧是那张死人脸:“你打不赢我的。” 鹿无名还要动,储晏脚上用了力,鹿无名呼吸不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储晏笑,嘴抿成一条线:“我说过,你打不赢我的。” 鹿无名不服,储晏松开脚,他再次冲上去,再次被打倒。重复往返,直到他没力气。 鹿无名以为自己今天即将死在这山头,可储晏却说:“我不杀你。” 死亡训练营,恐怖如斯。哪怕是储晏这样的人,也需要一个伙伴。 鹿无名恰好是被挑中的人。 那晚的山头的确埋了一个人。 准时来收尸的领头人没想到,储晏已经强到这种地步,黑暗中毫无防备就被扭断了脖子。 那个人是鹿无名亲手埋的。 他记得储晏的话,他说:“我不会背叛你,任何时候。” 鹿无名笑,他又看见了那时候的少年储晏。 不对! 鹿无名倏然睁开眼,他凭借最后一丝清明叫醒储晏:“阿晏,事情不对。” * “是冽虫。”慈训看完鹿无名,摇摇头。 储晏从未听说这虫子,却也知道这虫子多半古怪。 鹿无名叫醒他之后,他以为只是寻常伤口引起发烧,检查伤口后,却发现并无碍。 他唤醒慈训和无双,要些普通的消炎药和退烧药,但慈训坚持要来看看鹿无名。 储晏再回来,鹿无名已经摔倒在地,三人把他扶上床。 只听他一直叫冷,储晏伸手一摸,才发现他的身体冰凉。 慈训拉开储晏,走上床头检查鹿无名的手脚,又扒开他的眼皮瞧瞧,说下这句话。 “被冽虫咬过的人,开始会发烧,之后便会双眼呈灰蓝色,浑身冰冷。” 储晏皱眉:“那该怎么治这冽虫?” 慈训摇头:“无法。” 储晏的瞳孔瞬时放大,只几秒便收回:“当真没有办法吗?” 慈训叹口气:“只能看他的命。无双小时候被这冽虫咬过,当时也是一样的症状,我带她下山去医院瞧,换了许多所医院,那么多人围着她,抽血检查不知过了多少遍,却也是无法。” 储晏抬头瞧站在床尾的无双:“可她如今不是好好的?” 慈训依旧摇头:“我当时已经放弃,只能带无双回寺,没想到无双命大,正好有位云游僧人过来,他懂些古怪之法,救了无双。” “怎么救的?” “这我们怎么得知?” 储晏凝眉:“那位僧人就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吗?” “没有,此刻最好的方法便是带他去山下的医院,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无鸣寺-交换 慈训和无双走了,慈训最后劝诫储晏的话,将储晏陷入两难的境地。 “劝施主不要再犹豫,现在下山也许还能救他一命,再晚……”慈训摇头。 储晏用手背碰碰鹿无名的额头,烫得像个小火炉,再一摸身上,冷的像刚刚从当年的冰窖。 储晏咬牙:“走。” 接着,他感觉到鹿无名的手拉住他。 他的手冰凉,乍一碰上,储晏觉着摸到了尸体。 他看向床上的鹿无名,他勉强睁开双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已经呈现出蓝色。 他艰难开口:“阿晏,不能走。” 储晏把他的手放回被中,虽无太大用处,也能勉强保暖。 “再不走,你的命就要搭在这,必须走。” 鹿无名轻轻晃头。 储晏自然他在担心什么。 孙家规矩,被挑选出的孩子成年后,每一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话便要被送到蛇岛上;那个地方,是惩罚失败者的地狱,也是最适合处理尸体的地方。 储晏和鹿无名从未去过,但去过的人从未回来。 况且,这次的任务如此重要。 “不能走。”鹿无名感觉自己的腹部也开始发冷,寒气像是冰锥,从脚底一路穿过来,直抵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声音开始哆嗦:“根本没什么……老和尚,去找……无双,她一定有办法。” 鹿无名是病了,不是死了。刚才他们三人的一番话和慈训的检查,他都一清二楚。 慈训和储晏说话时,无双站在床尾,未发一言。可说起“冽虫”时,鹿无名分明看到她笑了。 这笑诡异。 这“冽虫”八成和这小丫头逃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她害了自己,她也一定有法子。 储晏将信将疑,那个看上去毫无心计的无双,怎么会有办法?储晏知道鹿无名不愿去蛇岛,可储晏有自信能带他出来。稳妥之计,还是该带他下山。 鹿无名看出他的犹豫,又把手伸出去:“你信我,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储晏低头看他一眼,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选择赌一把。 “好。” * 找无双并不难,无鸣寺不过这般大小。 可找遍无鸣寺,储晏也没看到人影。他想起第一次见无双,便是她背着背篓。储晏望向大门。 无鸣寺小,可这偌大的山去哪里找无双。鹿无名还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耽误不起。 好在,他今日运势极佳。 不过走了将将一个小时,他便看到无双。 只是…… 储晏面前是一座山崖,他面对的是崖壁,从下往上看,这山崖也有六七米高。深山中当真有奇景,谁能想到在这居然还有断崖。 无双没有任何保护,攀在崖上,背上是那日的竹篓。 她正伸手去够崖上长着的一朵草,手臂伸老长,也还是够不到,她又往右挪了半分。储晏的心随着她的挪动而提起,莫名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他想开口提醒,却担心自己贸然出声会吓到无双,适得其反。 无双的指尖碰到那株草,她脚下的石头有所松动,但她又往右挪了一下,脚底的石头晃动,掉下些许渣滓。 “抓住了。”储晏在心里说。 下一秒,无双脚下的石头便彻底脱落,整个人从三米多的地方往下坠。 储晏来不及出声,目测她掉下来的位置,抬脚往前跑。 “哎呦!” 无双和储晏双双摔倒在地,不同的是,无双被人护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小石子咯在肋间,怀里还有另外的重量,储晏昨日刚止住血的伤口,此刻又裂开。 无双从储晏怀里爬起来:“你没事吧?” 此话刚出口,她便看到储晏被血染红的衣服。她急的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上来便要扒开储晏的衣服。 “没事。”储晏用一只手阻止她。 无双抬头,便对上储晏有些奇怪的眼神。 他的桃花眼,与平日似乎有些不同。桃花眼里泛出了水,荡着情意。 无双哪里知,这是储晏第一次和女人这般亲近。 孙晓萱屡屡找机会近身,可储晏总能躲过,但此刻,储晏却没有立马推开无双,哪怕二人以如此诡异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无双原本被储晏挡在怀里,她爬起来后也没有向后退,整个人离储晏相当近,她跪坐在地上,可这位置又相当尴尬——她坐在了储晏的双腿间。 她急着检查储晏的伤口,并未注意姿势,可储晏却很在意。 像是有一只蛊虫从心里爬出来,爬遍他的四肢,手脚酥麻,脑后发热。 他咳嗽一声:“你的东西不要了?” 无双这才记起来,她立马跑过去捡起来刚才差点因此而丧命的东西。确认东西无恙,她举起这株草对储晏笑。 “这可是救鹿无名的关键。” 储晏抬起眉毛,果真。 无双笑的灿烂,储晏一时有些忘却周遭的环境和当下该做的事。 却听她说:“不过,我要你用一样东西来做交换。” 无鸣寺-朔金 “不过,我要你用你一样东西来做交换。” 储晏皱眉,这个小丫头果然有些古怪。 无双观他模样,便知道他在怀疑些什么,瘪瘪嘴:“喂,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为了救那个鹿无名,爬上这么高的崖壁,还差点摔死,总得有点回报,不过要你点东西,你还这么小气。” “我刚刚可救了你。” “你救我,也是救这颗救命草,还不是为了鹿无名。” 不是。 储晏在心里说道。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无双继续发问:“喂,冰块,你到底要不要答应?” “冰块?”储晏的眉头蹙得更深。 “是啊,虽然鹿无名现在才是要被冻成冰块的那个人,但我初次见你,便觉得这称呼适合你,你就是冰块,寒气是从内往外散发出来。” 无双笑的狡黠,双手捂住自己的肩膀,做着抖肩的动作,她的双眼眯起,嘴里嘟囔着“好冷好冷”。 救人要紧,储晏答道:“好,你要什么东西?” 储晏想,女人果然是他的天敌。论武力,无人能敌他。单论嘴皮功夫,十个储晏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鹿无名。要是今日身份调换,他躺在床上,鹿无名在这面对无双,他绝对不会任人摆布。 无双见他答应,笑的更开心。春日的太阳暖和,连风吹过也不觉冷,只觉遍体生出一股暖意。 储晏的嘴角微微弯起,低头颔首间隐去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一丝庆幸。 还好是他救了她,而不是鹿无名。 * 无双和储晏一前一后进入无鸣寺,有了无双,这次储晏不必再吃闭门羹。 一进门,便看到慈训站在院落中间,脸色不善。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 这又是谁? “师父。”无双讪讪喊了一声。 慈训不看她,只看她身后的储晏:“施主这是去哪了?” “出去溜溜。” “施主真是好兴趣,鹿施主还在鬼门关,你居然还有兴趣游山玩水?” “师父,他是找我去了。”无双替储晏解释道。 慈训脸沉下,转眼看向她:“你又干什么去了!” “采药。” “采药要这么久?朔金已经来了许久,都未见你的身影。” 原来这人叫朔金,储晏想。 被人叫到名字的朔金本人不好意思地挠头,看向无双的眼中带上歉意,他也不知道无双让他来送药这事没提前和慈训说。 原本约定好在门口见,他迟迟未见无双,便来敲门。 开门的是慈训,见到他不解,今日并不是送补给食物的日子,怎么他会上门。朔金便一五一十地把无双半夜飞鸽传书的事讲了。 现下,他才知道做错。 朔金看向无双的眼色带上讨好,储晏再看无双,她一双明眸瞪的老大,活像能喷出火。 看起来,两人熟稔得很。 无双不说话,朔金也不说话,储晏无话可说,慈训正生气。 最终还是慈训开口:“以后还敢擅作主张吗?” 无双低头:“不敢了,师傅。” 慈训再看一眼储晏:“既然你已经把朔金叫来了,就好好善后。” 无双抬头,师傅这是同意她救鹿无名。 “朔金今夜留下。”说完这句,慈训转身离去。 慈训离开后,无双松了口气,再看朔金,对方还在傻笑着看她。 无双双手抱拳,两只拳头捏的咯噔直响,径直向朔金走去,像只发疯的藏獒幼犬。 她上手敲了敲朔金的脑袋 :“你这个笨蛋,你见不到我,怎么不再等等?被师傅抓住了也不知道圆滑点。我要是挨罚,一定拉你一起跪。” 朔金被她打了,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是憨厚:“我不会撒谎的。” 无双更气,伸手又想揍人。这小孩,怎么就学不会撒谎。哪怕串好供,他在师傅面前也能说漏嘴。 朔金这次学聪明,知道躲,无双便开始追着他打。 两人一追一赶,像猫捉老鼠。 两人的孩气行为让储晏想起自己的童年,未被孙家捡回来时,他也从未融入过其他人,也没有过这样的追追打打的嬉闹。 拳拳贴肉见血的那种打才是他的生活。 储晏心里冒出一股酸意。 无双再从他面前跑过时,鬼使神差,他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么细,像拎只小鸡崽子。 无双仰头看他,不知道冰块怎么又不高兴了,浑身冒冷气。 “怎么?” 储晏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朔金,说道:“救人。” 无鸣寺-惩罚 推开屋门,鹿无名依旧是那个姿势躺着一动不动,走近看,他的脸色发青。 储晏叫他两声:“无名,无名……” 他的眼皮轻阖,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但终究没睁开眼。 朔金跟在储晏身后,悄悄探头看床上的人,小声说了一句:“这是冽虫导致的。” 储晏回眸,脑子闪过几种可能,对上朔金的眼神已带上杀意:“你知道‘冽虫’?” 朔金丝毫不觉:“当然,我小时候就是被这种虫子咬过,差点送了命。” 朔金自小生活在偏僻村子中,师父不让他和别人有过多的接触,连手机都不许他用,他对人的了解只限于好人和坏人,而什么是坏人,他也讲不清楚,所以干脆把所有的人都归于“好人”。 对好人是不需要有戒心的。 储晏这样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人,面对如白纸一样的朔金,能轻易将他玩弄于掌心,但是储晏不屑于此。 朔金也被冽虫咬过? 储晏的眼神变化,杀意退去,只剩冷漠:“所以你是怎么恢复的?” 朔金看着十分健壮,身高比储晏矮一点,只是心智看上去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十五六岁的人心中已经充满各种欲望,可朔金看向人时还是全部望过来,望进对方的眼。 “多亏了无双呢。”朔金提起无双便是喜悦,声调上扬,言语间都是自豪,“无双可厉害了,别看她调皮,可是她制药相当厉害。师傅都说没法救我,要看天意,无双半夜偷偷溜下山喂我吃药,第二天一早我就退烧了。” “只是后来,慈训师傅说无双偷溜下山,犯了寺规,罚无双跪了整整一天。慈训师父不让我去看她,我就不敢去,隔了一天我再看见无双的时候,她的膝盖都跪肿了呢。” 朔金只顾着说话,顾不上看储晏的神色。看不到他在听到“肿了”二字时,眉头微微蹙起。 朔金说完,抬眼还是笑:“储大哥,你放心,无双一定能治好你朋友的。” 鹿无名果然是对的。 储晏颔首,心里却升起一股烦闷。 这个朔金,和无双一样,他们都爱笑,动不动就对人笑。 朔金的眼里还带着胆怯,但她……无惧无畏。 “你们两个聊的还挺开心。”无双推门而入,正好听见朔金对储晏夸下海口,她手里端着一个木盘,有捣好的药材还有纱布,酒精和一把匕首。 无双看朔金一眼:“我可没说我一定能治好他,你还先替我答应下了。刚才的帐还没和你算,你又多加一笔。感情不是你挨罚?” 朔金这下老实了,怕无双再揪他耳朵,默默移到储晏背后站着:“慈训师父不让我进祠堂的。” 无双听到他这样说,气不打一出来。最老实不过的人,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真不知道他如何长到现在。 她把木盘放下,绕过两人查看床上的鹿无名。 他的脸已经没了血色,这是冽虫在体内作祟,她又伸手摸鹿无名的手,与当时的朔金一模一样,冰得吓人。 她扭头对储晏说:“你先带朔金出去,我要给他治病。” 朔金歪头,说不上哪里不对,却乖乖抬脚要走。 储晏却不动。 无双对上他的眼,懂了他的心思。 她叹气:“你放心,我肯定能治好他。” 储晏这个人乍一看面冷心冷,可是从他的眼中,无双切切实实看到对鹿无名的依赖。 这样的依赖哪怕隐藏得再深,储晏再想装,无双也能一眼看到底。 储晏点头:“多谢。” 两人转身离开。 朔金走在储晏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又回头瞧瞧已经在给匕首消毒的无双。 他咬住嘴唇。 不过半小时,无双已经从房里出来。储晏原本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听到门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无双的胳膊。 “怎么样?” 无双对上他的眸子,嘴角向两边微微扯动:“他没事了。” 储晏的肩膀下沉,此刻才注意到无双的脸色比进去时苍白不少。 “你怎么了?” 无双似乎没反应过来,半晌抬眼:“没事,这一天折腾下来累了。现在他已经没事了,你要是担心就进去陪着他,我得回去休息一会儿,挨罚去了。” “挨罚?” 原本也在热切关心无双的朔金听到“挨罚”这两字又缩起肩膀,鹌鹑一样的蠢笨把无双逗笑。 “行了,我没力气揍你,晚上还得指望你做饭给我们大家吃呢。” 朔金急忙点头:“我做!” 无双端着木盘走了,储晏还想问些话,可是见到她的脸色着实不好。 无双走后,储晏问朔金:“为什么……无双要挨罚?” 朔金之前说,无双为了救他偷偷溜下山才被罚跪,可是今天她并未离开过。 “因为撒谎,慈训师父不许无双撒谎,溜下山罚跪一天一夜,撒谎罚跪一夜。”朔金说到这眼皮下垂,像只做错事的小狗。“都怪我,要是我会撒谎就好了。” 储晏凝眉,真是古怪。 无鸣寺也古怪,这里的人也古怪,就连这个朔金也古怪的不得了。 深夜,无鸣寺祠堂。 桌上的牌位并无名字,三个空牌位诡异地站在那儿。祠堂未开灯,只有两盏蜡烛燃着,无双跪在软垫上下巴一点一点。 跪多了,她便习惯这样的姿势睡着。两脚分开,屁股向下坐在软垫上,直到腿麻再换个姿势。 储晏悄悄推门而入,便见她的下巴几乎要贴在锁骨。 在身体失去平衡,即将向下栽去时,储晏一个跨步向前,伸手按在无双的头顶,挡在她的头顶和桌沿之间。 无双这一下立马醒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扭头瞧向迈着大步的储晏。 她的发顶还在他手心里,一时间两人都忘记撤退的动作。 储晏往后撤,借着力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好。 无双在他的手心里晃晃脑袋:“好困。” 一股电流从掌心开始,顺着储晏的七经八脉开始蔓延,微微的刺痛,汇聚在胸膛。 无鸣寺-不怕 毛茸茸的发顶在储晏的手心中摩擦,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咪,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主人的手心,享受只属于彼此的温暖。 储晏一时忘记收回手。 无双回过神,再瞧他,眼中带上好奇,对上这样的眼神,储晏恍然,从微妙的气氛中拔身而出,站好。 无双的腿开始发麻,她挪挪上半身,又把腿并上:“你怎么进来了?” 储晏瞧着她的姿势,颇不舒服,听到她的问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想起在房间休息的鹿无名。 “无名的情况好多了,我想和你说声……‘多谢’。” “呵,”无双向上仰头瞧他,“你这人怎么连撒谎也不会呀?” 她的话包含戏谑,储晏却不讨厌,起码没有立刻拔腿就走的冲动。 他站着,无双跪着,仰头仰得脖子酸及,腰疼腿疼,脖子也疼,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无双揪住储晏的裤腿,轻轻晃了两下:“你蹲下行不行?我这样看你太累了。” 储晏的嘴角微动,心中想说不合适,但膝盖一软,他当真蹲下。可这个人连蹲下也比跪着的无双要高,就像从草中升起的一株荆棘。 “要谢我的话,明天等鹿无名全好了,再说也来得及,干嘛非要现在来说。”无双歪头,眼睛中精光灼灼,像是捉到老鼠的猫,浑身上下都扬着傲气,就差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两步。 储晏不说话。 “担心我就说担心我,干嘛不直说。” 储晏这下出声了:“谁说我担心你了?” 一般人被这样呛声,下不来台就该恼羞成怒,可是无双不懂,也不会。 她还是那样理直气壮:“我呀。” 储晏被憋得说不出话,只能撂下一句:“我要走了。” 起身的瞬间,被无双拉住了胳膊。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啊。来都来了,多陪我会再走,省的我一个人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数星星玩。” 储晏抬头,头顶是椽木,哪来的星星。 他再蹲下,反驳一句:“哪里有星星?” 无双啧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爷爷曾经说过,害怕的时候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整片星空。爷爷教我数星星,数着数着我就不害怕了。” 储晏笑:“你还会害怕?”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储晏讲起朔金告诉他的故事。 “朔金说,他小时候也被冽虫咬过,是你一个人半夜偷偷溜下山帮他治疗,救了他一命。那时候你多大,你都不怕。” 储晏蹲累了,干脆拉过一旁的软垫盘腿坐下。 无双跪直了身体,双手掐腰:“我当然害怕了,可是再怎么害怕我也得下山啊,不然朔金这条小命就没了。” “那你可真厉害。” 无双挪动身体,正对着储晏:“喂,我听出来你在讽刺我。” 储晏憋笑,嘴角略弯:“不敢。” 他想起白天朔金说,她的膝盖都跪肿了,清了清嗓子:“坐一会儿不行吗?反正现在你师父也睡了,没人看着你。” 无双的肩膀耷拉下来:“那可不行。虽然师父不在看着,但是有人在看着呢。” 储晏环视一周:“哪有人?” 无双朝前努努嘴:“你看,这不是嘛。” “不过是几座空排位而已。” 无双摇头:“那可不行,虽然我有时候喜欢撒谎,但是进了祠堂就不能再做坏事,要是这世上当真有灵魂在,他们看着我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一定会开心。” 储晏不懂,只觉得这种说法无理:“开心什么?白天你还教训朔金,连一个小谎都不会圆,现在又给自己立上规矩。这世上哪有什么灵魂,死了的人就是死了。” 若是真有灵魂,怎么会留他活这样久。 无双还是笑:“你说的也对,我还笑话朔金傻,其实我自己也是个傻子。” 储晏噤声,他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如何,她是为了救鹿无名才挨罚,自己有何立场教训她。 思及此,储晏往旁边挪了挪。 “嗯?” 两人靠的十分近,无双稍微挪动身体,便能靠在他身上。 “靠着我。” 储晏目视前方,低声说,“你愿意跪便跪,我陪着你,这样…… 靠着我能舒服些。” 无双垂头偷笑,往右边轻轻靠上去。 夜里山里凉,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有股凉意,肌肤未曾接触,可是他们分明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储晏。”无双叫,“谢谢你。” “不用谢,该我谢你。” 鹿无名的烧已经退了大半,体温稍高,储晏的心总算松快,可是再看床头的垃圾桶中,有裹着血的纱布。 有两块纱布被鲜血浸透,透出一股诱人的红。 “现在你还怕吗?”储晏问。 “嗯?” “你刚才说,你也会怕。现在……还怕吗?” 无双又把自己的重量递交出去更多,她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在烛光中看起来那么的闪耀。 “不怕。”她说。 储晏听见自己笑了:“那就好。” 无鸣寺-娃娃亲 清晨的无鸣寺静谧十分,偶尔的鸟鸣打破寂静,吵得露珠顺着叶子往下垂,滴滴如水晶般闪耀。 无双伸个懒腰,“哎呦。” 她捂住腰,清楚听见腰间的骨头发出“格嘣”一声。她扶住腰站起来,正对上最中间的牌位,吐了吐舌头。 “这可不怪我,我是不小心睡着的。” 她拉开门走出去,天已经大亮。朔金端着一个灰白色的瓷杯站在门口,无双伸手接过,尝试喝一口,水温正好。 她咕咚咕咚喝下,把杯子递还给朔金:“谢啦。” 朔间连忙摇头:“不谢,不谢,你腿疼不疼?膝盖疼不疼?腰疼不疼?” 无双笑,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敲一下:“你傻不傻呀,这是要把我从头到尾问个遍吗。” 朔金捂住脑袋讪讪地笑。 一见他这样,无双便是有气也消了。 “好啦,我腰不疼,膝盖不疼,腿也不疼。”说完,无双原地跳两下,“不信你看,我好得很。” 朔金蹲下身,细细看她的膝盖。无双昨日为了方便,昨晚来祠堂前换上一件棉麻长裤,还是几年前做的,现在略小,贴在腿上,勾勒出两条腿的形状。 但朔金丝毫未注意,只顾着查看她的膝盖。 朔金确认完她的膝盖没事,站起来又是那副好欺负的模样,眼睛都要对着无双笑没。 “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熬粥。” 说着就要走,被无双拉住领子扯回来。 无双也笑:“你这个笨蛋,还是我去熬粥,你去睡会儿。昨晚我挨罚,你一定一宿没睡好。” 朔金矢口否认:“没有……” “还说没有。”无双伸出食指在他的眼眶下滑动,“这里都乌漆麻黑了。” 朔金不敢动,与往常无双追着他打的“不敢”不同,他只觉得此刻不该动,也不想动。无双的手指冰凉,在他的眼下划过,却惊起他心里的一片涟漪。 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 站在对面的慈训清咳两声,打破朔金的心事。 “师父。”无双脆脆喊了一声,少女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喊得慈训心里一阵甜,一阵苦。 “真跪了一夜?” 无双点头,随即摇头:“后半夜睡过去,倒在地上了,这个可不算我的错,佛祖在上,可都看着呢。” 慈训佯装着板起脸:“又在胡说八道。” 无双走上前,挽住慈训的胳膊:“真的,师父,骗人我就是小狗。” “你是小狗也是只癞皮狗。” 朔金摇头,无双才不是癞皮狗,无双就算是小狗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狗。 “喂,”无双拉着慈训往厨房走,突然转过身对上朔金盯着她的眼神。 朔金一时慌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怎……怎么了?” 无双对他摆摆手:“快回屋睡觉,睡一个小时再起来吃饭。” “哦哦。”朔金只会点头。 慈训把朔金的眼神看在眼里,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无双,”慈训开口,“你觉得朔金怎么样?” 无双只想着一会要把小米和大米搅在一起,炖的烂乎乎,再从泡菜坛子里拿出些泡菜,早上吃最是开胃清口。 听到师父这么问,想都没想便回答:“很好呀。” 慈训点头,很好便好。 睡足一个小时,朔金再起时,便闻见一股股的香气。 他走到厨房,掀开帘子,之间无双挽起袖子用木勺在锅里盛粥,她的头发用黑色皮筋绑着,发尾披在肩上,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 朔金一时看愣了神。 “让让。”直到有一道声音打破他的凝视。 储晏扶着鹿无名走来时,入眼便是站在门口呆如木鸡的朔金,等走到他身边,顺着帘子的缝隙往里看,他的脸色立马沉下。 还未痊愈的鹿无名却已经有力气调笑人:“哟,我病着的期间,从哪儿来了个傻小子。”他上下打量朔金,“这是我们的无双的情哥哥?” 单纯的朔金哪里听过这样的下流的话,脸蹭一下烧起来。 “我没有,你别胡说。你你你……” 无双盛好粥,一转身便看见门口的三人,再一看鹿无名。 “诶,你好啦?” 储晏打着帘子,让他进去,朔金随后。 鹿无名借着储晏的力气坐在木凳上,接过无双递过来的碗:“好多啦,听阿晏说,多亏你救我一命。” 无双一只只碗递,笑得明媚。 “无妨,我已收到了回报。” “回报?” 储晏拿起筷子,递给鹿无名。 “闭嘴!吃饭。” 慈训最后一个到,她坐下后,大家方才开始动筷子。 鹿无名这两日烧的厉害,滴米未进,此刻觉得饿极,捧着碗头几乎要埋进去。 慈训在个人的脸上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鹿无名身上。 “鹿施主看起来并无大碍,真是庆幸。借着这个由头,我想再说一件喜事,好事成双。” 众人看向慈训,只见她的目光挪向无双,又转向朔金。 “无双现在已经大了,朔金也不小了,你们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也到履行的时候了。” “师父!”无双喊道。 慈训用眼神制止她:“不许多言。我明白,你们年纪尚小,结婚这等事是万万不可,但是你和朔金该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这老尼姑的意思不就是让这两个小的谈恋爱吗? 慈训说完,便不顾无双炽热的目光,反而看向储晏。 “两位施主觉得呢?” 鹿无名和储晏不过是“受伤”在这借住的人,哪里有资格掺和别人的家事。 鹿无名当下立马回复:“呃,您言之有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慈训的脸上露出喜色,看向储晏:“储施主也是这般认为?” 储晏避开无双的眼神,抬头对上慈训探究的目光。 “是。” “的确是件好事。” 无鸣寺-心动? 鹿无名的身体虽有好转,但是还未痊愈,走几步路便开始喘,瞧着前面大步流星的储晏,他骂了一句,而前面的人浑然不觉。 直到进了屋,关上门,鹿无名才靠在门上,瞪着储晏:“我说姓储的,你是看我福大命大,想愣生生折腾死我?” 他顺顺气息,走到床边走下:“你怎么了?从开始吃饭就见你不开心。” 储晏扭头,对上鹿无名打探的眼神。 “谁说我不开心?” 鹿无名嗤笑:“还需要别人说嘛,这么多年我要是连你不开心都看不出来,也算是白活。” 储晏无言。 鹿无名开始细数自小到大储晏的几次生气时刻。储晏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鹿无名与他携手并肩走过这么多年,能从最细微的动作中看出他的心情。 “小时候在石谷的那次,三十二号把大石头从山顶推下来,差点砸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生气了。明明都说先不要和他计较,逃出去最重要,但是你非不听,爬上山把他几乎打趴下,只留了一口气,最后三十二号也没回来。” 那是鹿无名和储晏刚结盟的第二个月。 “后来,晓萱跑到男浴室躲在柜子里偷看你,被你发现,你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就是生气,气的不行。” 那晚他把晓萱摸过的衣服全部扔了,第二天还是借的鹿无名的衣服穿。 “还有……” “够了。” 储晏出言制止鹿无名继续说下去:“那都是过去的事。” 鹿无名身上还是没力气,向后揪过枕头垫在身下半躺着。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那你今天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过去的桩桩件件都是有迹可循,可今日呢。在残酷的环境中成长,他们被迫把脾气磨没,但是少年血气方刚,岂是压制得住的。鹿无名这样的人精都有多次失控的时刻,但是储晏却鲜少。 寥寥几次,是为了他,是为了避开晓萱,还有一次是为了…… 鹿无名见他不说话,眼睛咕噜一转,想起什么。 起得太猛,震得身上每块骨头都疼。 “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叫无双的小丫头!” 储晏原本垂着眼突然抬起,又垂下,这个瞬间的动作没能逃过鹿无名的眼。 “阿晏……” 他收回玩笑的语气,正经起来:“阿晏,这不像你。” 储晏的唇微张,又合上,神色倔强:“我怎样?” 鹿无名知道储晏在男女之事上一贯是冷漠的,他们一起长大的人中不乏有优秀的女孩,家主也鼓励他们建立某种关系,这样控制起来更容易。 储晏自小便是拔尖的那一个,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有不少人对他明送秋波。这点连鹿无名也得承认,若是他是个女生,必定也会爱上储晏这样的男人。 连家主的宝贝女儿陆晓萱也对储晏倾心不已,耍尽手段,只为动摇这个石头,可是石头真是石头,捂不化的。 “阿晏,你动心了?” 鹿无名的话音刚落,储晏的眼睛随即撑大,他的眼中好像融进一个玻璃做的世界,“动心”这二字像是一发子弹,穿透玻璃,世界四分五裂。 储晏没有否认。 什么叫心动? 鹿无名原本还不确定,但看储晏的反应心中已了然。 储晏想不明白,怎么叫心动。像大家一样找个人相互依靠,便是心动吗。 他扭头问鹿无名:“无名,心动是什么感觉?” 鹿无名一怔,他以为储晏是在确认,原来这个人连心动都不知道为何。鹿无名闭上眼,回想从前。 “心动的话,你看见她便会开心,忍不住想要触碰她,这个人在你身边,你就会像个打满气的气球,不自觉飘飘然,如果她不在,只是想起她,你就有一种想要去找她的冲动。” 储晏听着鹿无名的话,眉头一皱一松,他说这些他都曾有过。 “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储晏说出这句话时,不免想起昨晚无双的头顶在他掌心中的触感,上排牙齿莫名开始发酸。 鹿无名眯眼:“当真吗?” “当真。” 储晏咬紧牙关,酸疼转为麻木。 “这样最好。” 鹿无名难得正经:“阿晏,你若有心上人,我一定为你开心。但是……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无双也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果她知道我们要做的事,定然会后悔放我们进来,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是仇人。” 他停顿一下:“何况,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储晏扭过头:“知道了。” 他都知道。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猫,无双不是他的猫。 无双不会是他的猫。 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无鸣寺-闹别扭 吃完早饭,鹿无名和储晏便在屋里休息,一上午没出去,也无人打扰。 直到中午,储晏陪着鹿无名出屋子瞧瞧外面的情况。走到厨房,正巧遇见从里面出来的无双。 这两日相处下来,鹿无名当真有些喜欢无双。与男女之情不同,他对无双的那种疼惜,像是对自己的小妹妹。 而他的确曾有过妹妹。 鹿无名对着她招招手:“无双。” 无双不似往日热情,看见两人连个笑脸都没有。看他一眼,眼神又挪到储晏脸上,眼里渐渐升起一股雾气。 储晏注意到那雾气,只能偏过头躲过一阵阵心悸。 “无双!” 朔金从后方跑过来,丝毫没有感受到三人之间的诡异,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跑到无双面前,略微喘着说:“无双,慈训师父说让你和我一起下山。” 无双蹙眉:“和你一起?” 师父倒也不是一直把她拘在山上,每月十五都会放她下山玩一天,但今日也不是十五。 鹿无名眼珠一转,心中了然:“这老尼姑当真是说到做到。” 在场的四人,只有朔金心思澄明,他才不管什么儿女情长,也不懂什么礼道,只知道他可以带着无双下山玩,可劲地开心,催促无双:“无双,走啦。” 无双抬头向前瞧,对上储晏的眼睛,对方再次躲开了她的眼神。 无双扯扯嘴角:“好,我和你走。” 储晏的心口一疼。 这时候却感觉鹿无名放在他的后背一推,他往前趔趄一步。 “储晏也去。”鹿无名开口说道。 “我?” 储晏回头瞪着鹿无名,对方对着他眨眨眼。 “是啊,咱们一直借住在这也不是办法,咱们俩的手机都被抢了,你和他们下山去,借电话联系下家里人,让他们放心。” 他和鹿无名都是孤儿,哪有什么家里人。储晏立马明白,鹿无名是让他下山给孙家打电话,此为一,二是给他和慈训腾出空间来独处。 储晏心领神会后,便不能再推辞。 “嗯,我也去。” 朔金有些失望,但是对储晏的印象不错,倒也愿意,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无双相处。 “那储大哥,你现在收拾一下,咱们出发啦。” 储晏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便和鹿无名坐在台阶上,朔金站在门口,往里望着,等着无双。 “这傻小子,是真喜欢无双。”鹿无名凑到储晏耳边低语。 储晏身体向左倾斜,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可是下一句话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我们无双可真是好看。” 储晏听着别扭,什么叫“我们无双”。眼睛落在无双身上,他的瞳孔瞬时放大。 慈训对待无双严厉,却也是把她当女儿对待,平日在山上穿的素净,却会为无双准备几身漂亮衣服,方便她下山穿。 无双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的宽松上衣,露出两截幼白的胳膊,下身同色的及踝长裙,上衣和裙子都绣了芙蓉花,脚上踩一双米色的绣花鞋,身上还有一个嫩粉色的斜挎小包,更显灵动。 这一身看起来颇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娃娃,储晏一时失了神。 朔金小跑着迎上去:“无双,你真好看。” 鹿无名嘶了一声:“这小子,倒是蠢的直白。”再瞧旁边那位蹙眉的仁兄,他摇摇头。 蠢且直白总比锯嘴葫芦要强。 无双对着朔金笑的真心:“谢谢你呀。” 再对上储晏和鹿无名,她立马转过头:“走吧。” 朔金点头,转身叫储晏:“储大哥,走啦。” “诶?”再一瞧,无双已经迈过大门门槛,走了出去。 “等等我啊,无双。” 下山上山的路,无双和朔金自小不知走了多少遍,自是熟悉。 无双在前头走,朔金紧紧随在后头,储晏在他们身后,离着两米远。 朔金追上无双,扯扯她的衣袖:“无双,你和储大哥……” “嗯?” 无双斜眼过来,朔金吞了下口水:“闹别扭了吗?” 无双垂头:“没有。” 朔金挠头,当真吗? 以前他们下山时,两人都是叽叽喳喳不停,沿路瞧着什么都是欢喜的,可今日怎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朔金想到慈训今早说的话,脸“蹭”的红起来,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 “无双……你是不是因为……早上慈训师父说的话,讨厌我了?” 无双停下脚步,两只圆眼对着朔金,疑惑道:“我干嘛讨厌你?” 储晏跟在身后,从朔金扯无双袖子开始,他便加快脚步,此时离两人已经一米远,能听清两人之间的对话。 只听朔金支支吾吾:“我以为……” 无双叹了口气,抬起手伸出食指在他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傻不傻呀你。” 朔金的脸更红了。 储晏捂住胸口,唔了一声。朔金这才注意到储晏,凑上来问:“储大哥你还好吧。” 他听慈训师父说了,储晏和鹿无名身上都带着伤。 他凑过来,一脸急切比刚才看着顺眼多了。 储晏自然地把胳膊搭在朔金的肩膀上:“伤口有些疼,麻烦你扶我一会儿。” 他依旧不知为何这样,但是这样能让他心中的郁结稍缓,便如此吧。 无双冷眼瞧着他,突然嘴角向上微扬。储晏注意到,他也感觉到别扭。 但是,罢了。 无鸣寺-雷雨天 一路无言。 朔金住的小镇,在来之前,储晏和鹿无名已经探清底细。这镇子乍一看与其他的小镇没什么区别,但是鹿无名在打探消息时却听说了一件怪事。 “三十年前,这镇子上的女人不知为何都不孕,原因为何至今也未知,镇上的人说是得罪了山神,山神惩罚他们。许多人为了这件事搬走,小镇差点成为鬼镇。” 中国古语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储晏对此倒是没有深刻的看法,但是也知道“无后”这件事在小乡镇的人看来该有多么羞耻。 “后来呢?” “后来来了一个名医。” 储晏笑:“八成是个赤脚医生。” “我也是这么想。”储晏还记得鹿无名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可不是。” “小镇上的人早已经灰心,没搬走的只剩下顽固的人,宁愿无后也要守着这片祖传的地方。赤脚医生来了后,小镇上仅剩的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有个赤脚医生总比没有好。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没想到,这赤脚医生确实有两下。” 储晏蹙眉。 “后来,赤脚医生在小镇上住了几年,这镇上的人陆续搬回来。小镇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只是一样古怪。” “什么?” “镇上的人对那个赤脚医生的样貌和姓名一概不提,无论我怎么打听,都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这倒是古怪。 储晏和鹿无名对视,这古怪与他们想要取的东西绝对有关系。 朔金一路上和众人打招呼,他师父开的药店,已经几十年了,镇子上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便去那儿,与他甚是相熟。 无双一年下来次数有限,却也认识些人,见到了熟人长辈,她也甜甜地叫人。 “大爷,大娘。” 乖巧到人心坎上。 朔金扶着还在疼的储晏,热到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快到了,储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朔金对储晏说到,眼神满是真诚。 储晏咳嗽了一声,避开朔金的眼神,缓慢地撤下自己的脚步:“我好了。” “诶?” 朔金的肩膀上突然轻松了,他再瞧无双,无双正蹲下身和一个小女孩打趣。 “这糖好吃嘛?” 无双蹲在地上,问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吃得眼睛眯起来:“好吃。” 无双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发包:“你真漂亮。” 小女孩的眼神亮起来:“姐姐你更漂亮。” 无双也笑,不复刚才对着储晏的冷淡模样。 她像极了那只猫。储晏至今想不明白,猫向来都是疏离的,可是他的那只猫怎么会愿意接受他,无条件地相信他。 吃肉时会满足得发出呼噜呼噜声,吃饱后在储晏的膝盖上蹭来蹭去,尾巴勾在他的手腕上。 一只无时无刻都信任他,无时无刻都温顺的猫。 无双又问了些问题,问她要去哪里玩,问她要玩什么,小女孩也耐心地回答。 朔金和储晏便静静地看着,储晏偏头看朔金,他正一脸温柔的看着无双。这样的专注,储晏自知不会有。 路边的石子滚动,他便会提起心。 朔金才是最合适他的人。储晏想起鹿无名提醒他的话:“那一天到来,她只会后悔把我们带进门,那时候,她估计恨不得亲自给我们两刀。” 储晏无法想象,无双握着刀向他刺来。 他垂头,对身边的朔金说到:“我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 “储大哥,前面就是我家,师父肯定做好饭,咱们一起回去吃饭。” 储晏摇头:“不打扰了。” “储大哥。” 这一声唤,无双也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储晏的背影。 她望向储晏的背影,他的伤到底好没好。 “姐姐,你喜欢那个哥哥吗?” “嗯?”无双诧异,“你这么会这么问?” 小女孩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带着甜丝丝的气息说道:“姐姐你看哥哥的眼神,和我阿爸看我阿妈一样的。” “是吗?” 朔金往前追了几步,错过了这几句话。但储晏执意如此,他也拦不下来。 “轰隆隆……” 刚才还好好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雷声低沉。 无双对小女孩说道:“快下雨了,你去找朋友时注意安全。” “好呢。” 无双站起来叫朔金:“朔金,你过来。” 储晏走了两公里,才找到一家面馆,墙上挂着红色的打印纸,上面用黑字印着“牛肉面”,“猪肉面”,“打卤面”等等。 储晏要了一碗大碗的牛肉面,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等面来,头顶落下一块阴影。 抬头,是无双。 她扬起脖子对柜台里的老板喊道:“老板,一碗小碗牛肉面。” “你怎么?” 无双坐下,对上他疑惑的眼:“快下雨了,你不知道这的天气多烦人,一会就该下大了,雷暴天气,我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找得到。” 第二次了。 无双还是没有生气,她为什么不生气呢,像一般的女孩子气得直接转身离开,那该有多好。 真的好吗? 无双歪着脑袋问到:“真的吗?” 真的好吗? “牛肉面。” 老板把两碗牛肉面放在桌上,面条粗细合适,看起来十分劲道,上面有大块的牛肉,点缀着葱花。 储晏沉默,听到无双说:“下雨天吃一碗牛肉面,最舒服不过。” 无双从筷子筒里拔出两双筷子,用纸细细擦过,递给储晏。 储晏接过。 他不喜欢雷雨天,雷雨天总要出现意外。可是…… 无双看着他微微蹙眉:“吃面呀。在等什么?” 不会有第三次了。 无鸣寺-欢欢旅馆 无双和储晏安静地吃着面,外面的雷声滚滚,来店里避雨的人逐渐变多。无双和储晏各自低头吃面,无言中自有默契,热气蒸腾时储晏能看到无双的鼻尖微微冒汗。 上面沁出的汗珠圆滚滚的一滴滴,身旁的嘈杂好像距离他很远。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无双开口。 “嗯。”储晏答。 “要不要在这找个地方避雨?”无双又问。 天色已晚,又下起大雨,这样的天气走山路是有些危险,储晏倒也罢了,无双一个女孩子。 储晏又想,她是想回朔金那儿去避雨,若是这样,他便不去了。 刚想开口拒绝,听到无双悠悠开口:“前面有家小旅馆……” 储晏的眼珠停滞,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从胸口跳到耳边,心跳声同外面一样正轰隆作响,身边有个吵着闹着要吃打卤面加两个肉丸子的小孩,孩子妈妈正训斥他,储晏却一字一句都听不懂。 他只听到了无双问他:“要不要住一晚?” 不会有第三次了。储晏看着无双的眼,她眼下的两腮因为热气而冒出一股粉红,她的眼神熠熠,中间闪着什么储晏看不懂的东西。 如果他现在拒绝,无双会毫不犹豫地走掉。 不拒绝,他要冒的风险绝不只是蛇岛,这与家主的嘱咐不符,储晏本该说“不”,可是他开不了口。 “好。”储晏听自己说道。 “欢欢旅馆”开在镇上的东南角,储晏和无双找店家借了一把伞,两人同撑一把肩并肩走着。 雨天却没有那么冷,街上的积水随着他们的脚步溅起来,沾湿无双的裙角,裙角又伴着她的走动贴在她的脚踝,带来一阵阵的冰凉。 无双往储晏的怀里贴了贴,储晏的动作一滞,随即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肩膀。 无双低头笑。 储晏觉得奇怪。 这世上怎么会有无双这样的人,她好像什么都不怕,她的眼神能穿透一切。储晏不喜欢被看透,被看透就意味着处于劣势,可是他在无双面前不得不臣服。 臣服。 储晏惊讶于自己用的词汇。 无双和他。无双从哪个方面看都不适合储晏,可是储晏却从未在某一瞬间讨厌过她,他想过逃离,可是他逃不开。 罢了。 储晏也想庸人自扰一般,用“命运”二字来解决一切问题。 欢欢旅馆在雨中闪着红色的微光,储晏收起伞,往脚下看,发现无双的裙角已经湿透。其实他自己的裤脚也已经湿了大半,但是他却未上心。 柜台里有一位睡眼惺忪的老太太,见到两人来了也不打招呼,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一眼。 “一晚200。” 储晏和无双都没带身份证明,好在镇上的小旅馆管控不严,无双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两张红票子递给老妇,她便收到自己的抽屉里,又从下面拿出一把挂着标牌的钥匙。 “303。” 无双接过钥匙,道了声谢,便和储晏转身上楼。 镇上的小旅店环境一般,但还算干净。无双用钥匙打开房门,打开灯仔细观察一下。 这间房比她在无鸣寺的房间大不了多少,一张双人床放在正中央,床尾对着一张小桌子,两把破旧掉色的木椅子,好在有独立的洗浴。 “你先去洗。”储晏说道,低头看她的裙角,“脱下衣服我帮你吹干。” 无双的脸又飞上了红霞,她点头:“好。” 储晏从前不懂,鹿无名和其他人说的感觉,鹿无名总是说“飘飘欲仙”的快乐。此刻,储晏好像有一些体会。 储晏不会接吻,无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但是当坐在床边看储晏,用酒店的老旧吹风机垂头专心吹干她的裙角和衣袖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想吻他。 “储晏,你会接吻吗?” 储晏抬头,她已经亲上来。无论他会还是不会都已经不重要。 无双最先只敢用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可是在感受他唇的温度时,便想要索取更多。 她张开双唇,储晏的舌尖便已经探进来。无双“唔”了一声,他居然会接吻。 她开始想象,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子教会他接吻,走神的期间,便感觉她的舌尖被轻轻咬了一下。 储晏捧住她的脸,往后微微退开:“专心。”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无双的脸上,无双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教给他接吻,她只想要此时此刻的储晏。 无双被亲到缺氧,储晏才放开她。 他松开后,无双便重新凑上去,亲他的眼,亲他的鼻尖,亲他的下巴,亲他的喉结。 储晏微微向后仰,感觉到他的喉结被咬了一下,像是小狗想要与你戏耍,它便会张开嘴,用自己的牙齿轻轻含住你的指尖。 过电般的亲密。 储晏嘶了一声,倒吸一口气。 他再次对上无双的眼,她的眼睛湿漉漉,储晏的心也湿漉漉。 “无双。” “嗯?” “我不会放你走了。” 无双笑:“求之不得。” 无鸣寺-吃掉 事情发展得比无双想象的更快,她被储晏压在身下,身上的毛巾被随手扔在地上,储晏的手指顺着她的腰向下划动,自然而然,两根手摸到一片湿软。 无双发出嘤咛,下一秒嘤咛被含在储晏的口中细细咀嚼。 储晏没有过经验,但好歹也是个男人,许多事都是无师自通。而无双,更不懂矜持,她只知道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让自己舒服。 她伸出舌尖抵住储晏的舌尖,两人像是在舌尖上跳舞,你退我进,你来我往。最终储晏投降,他一只胳膊撑在无双的脑袋旁边,双眼带着难掩的欲色。 被打断的不爽,让他褪去往常裹着的外衣,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想要把自己和无双融合在一起的人。 但是另一半不配合,小舌尖顶着她,拼命往外推。 储晏的手指在下面画着圈,感受着越来越湿润的手感,却始终不敢更进一步。他退出舌尖,在无双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命令道:“老实点。” 可是他忘记了,无双不同于一般人,她才不会为储晏这点小小的恐吓退缩。 无双伸手拉下储晏的脖颈,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一个翻身坐在了储晏的腰上。她未着丝缕,而储晏现在还穿着被淋湿的上衣和裤子。 无双不喜欢。 她的手从黑色T恤的下巴伸进去,小小的手像果冻一般,贴在储晏的腰上挪动。摸到了腹肌,她刻意地用指尖去描绘肌肉的轮廓。 一块,两块,三块…… 她的手自带魔力,每走过一处,便会带来灼热感。 储晏向上看,无双不避讳他的眼神,大胆地和他对视。 无双歪着嘴角笑了一下,揪住黑色T恤的下摆,直接撩起,储晏抬起上半身方便她脱下。 胸口的刀疤显眼,无双俯下身在上面吻了一下。 “还疼吗?” “不疼。” 他装作伤口疼,无非也只是想要转移朔金和她之间亲密带来的混乱,现在人就坐在他身上,他还疼什么呢。 无双的手又向下走。 她向上坐,此刻完全跨坐在储晏的腹肌上。湿软的肉贴在腰腹,水沾湿了储晏的腹肌。 毛发摩擦在他的小腹上,无双和储晏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无双没了耐心,手向后伸,解开他的裤子拉链,两只手撑在储晏的肩膀上:“你自己脱。” 她说。 有个人骑在腰上,还要自己脱下裤子。这个要求听起来多么无理,可是无双就是这般无理。 储晏抬起腰,无双低喊一声,再扭头看,他已经脱下了裤子,只剩一条黑色的内裤。 那根东西藏在里面,从轮廓来看着实吓人。 无双俯下身,去咬储晏的唇,咬他的下巴,咬他的喉结,最后落在储晏的胸前两点,舌尖在上面打转,储晏眼底的欲色渐浓。 无双吃饱喝足,抬起上半身,把自己发育良好的乳房递到他的嘴边。 储晏张口咬住。 无双只感觉身下流出更多的水,沾在储晏的腹肌上,她难耐地扭着屁股。 她贴在储晏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朵问:“会不会疼呀?” 储晏顾着品尝两朵娇嫩,没及时回复,只听到她又说:“疼也没关系。” 储晏身下的东西直接立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把无双压在身下,两人好像在拳击台博弈的对手,不是你把我放到在地,就是我把你压在身下。 然而输赢不再重要。 储晏的那双桃花眼,此刻被急切蒙盖,攻略性十足。 无双爱死他这副模样。 她的胳膊自动环绕上他的脖颈:“储晏,我好想把你吃掉。” 无双不懂礼义廉耻,但是她知道她喜欢储晏,而她也知道储晏喜欢自己。 储晏的胸口一颤,她露骨到纯情。 储晏一只手褪下内裤,释放出压抑已经的欲望。 拉过她的手环绕在上面,又粗又烫,无双一只手握不下,但是她还是贪心地上下揉动。 马眼分泌出的液体,被她搓在手心里,以此作润滑,她的动作越来越快。 储晏咬牙切齿,她真是大胆。 他的手指抵在穴口:“怕不怕?” “才不怕。” 她说,随即一根手指进入了她的身体,感受她体内的温度。 两人迷失在欲望中,加入第二根手指时,无双掐疼了储晏,听见他“嘶”了一声。 无双有一瞬的清醒,储晏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眉头,桃花眼中含着愠怒。无双的手掐上他的脖子:“储晏,进来。” 她近乎是命令道。 储晏失去最后一丝清明,龟头抵在穴口,一寸一寸地往里陷入,他看着无双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俯下身在她的眉间吻。 前戏做的够足,无双并没有太疼,只是储晏的尺寸异于常人,进入的过程还是不免有些痛苦。 无双抬腿盘在他的腰上:“插进来,全部。” 她不怕疼,她想要储晏这个人,想要把他完完整整地吃下肚。 储晏沉下腰,堵住她即将出口的呻吟,龟头抵在最深处,无双的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无双还在消化最后一下的冲击,穴肉已经开始自动收缩夹紧储晏。 储晏忍着,无双却在他的鼻尖上咬了一口:“动一动啊,哥哥。” 夜色渐深,房间渐暖,情意渐浓。 储晏放开他与无双十指相扣的手,掐住她的腰,一下比一下用力。 无鸣寺-沉浮 pinpi nshu.c o m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性爱这东西,无双会选“疼痛”。她说不出代表了丝丝情意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柔软的话不是和他,她会选择更加直白,热烈的疼痛来记住性爱里每一个沉浮的瞬间。 储晏的东西埋在无双体内,无双切切实实感觉到有一根东西从她的体内穿过,直抵她灵魂的最深处。 储晏的东西像个驴家伙,无双没见过别的男人的东西,但是她小时候下山见过人给驴配种。当时年幼无知的无双看着那人用手扶住驴的东西,那东西又粗又长,前面的圆滚滚的丑陋。 无双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看到那根东西。 在储晏扯掉内裤时,无双向下瞥见那根东西,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脑中的神经交联勾出小时候看的那幅画面。 现下这根东西就插在她的体内,无双从以往的不可思议到现如今吃的正欢。 储晏大动了几下,便不敢再动。以往他都是自己疏解欲望,自己的左手右手因为长期做活早已布满茧子,摸上自己的东西也不会怜惜,粗硬的茧子磨着娇嫩的肌肤,反而带来一阵阵快感,储晏勾想不出一个女人的形象,只会跟着最原始的欲望上下撸动,直到一股股精液喷涌而出,泄在手心里。 带着粗硬老茧的手如何能与柔软如蚌肉的穴相比? 柱身被软肉吮吸着,挤压着,以往自己对待自己都如此粗暴,而现下却被珍惜着,裹挟着,在温柔乡里享尽柔软丝滑。 直到无双头上的冷汗消去,直到她的眉头松开,储晏的心才敢放下来。 无双睁开眼,见到的便是他一脸隐忍不爽的表情。 她用自己的小腿肉去磨他的腰:“我都被你吃掉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储晏的脸在她话落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这倒是罕见。无双笑,挺起自己的腰上下套弄。 被储晏的手按在小腹上制止。 “嗯?”无双不解。 “我没有不爽。”储晏说道,“我只是……怕你疼。” 储晏解释道,长期以来他都是这副面孔,不同于鹿无名见到谁都露出的笑脸,他见到谁都是一副阎王脸。他已经习惯被别人误解,但是此刻他不希望无双有这样的感受。 无双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的手不老实地在储晏的胸口上摸啊摸。 “哥哥,你怎么这么纯情啊?” 储晏不悦。 他才不是纯情的人,然而应该纯情的那个人现在躺在他的身下,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却还有力气调笑他 。 储晏对上无双戏谑的眼神:“你为什么喜欢叫我哥哥?” 储晏问完这句话,便不再看无双的脸。他沉下腰慢慢地动,无双被带起一阵阵的战栗,梗着声音说。 “因为喜欢啊。”看更多好书就到:j ilego ng.c om 储晏的心咯噔一声。 走独木桥也好,攻破千军万马守护的城门也好,人生好像总该是一个人。背上自己的宝剑,安置好自己心爱的猫,储晏就该准备赴死。 可是此刻有一个人拉住他的手,用最旖旎的方式留住他,她说:“因为喜欢啊。” 储晏还想问‘喜欢什么’,可是太过矫情,这不像他。 于是他便换种方式来确认,他用手扶住无双的两条堪堪夹在他腰侧的小腿,盘在自己的腰后。 “嗯?” 无双眼中的笑意还没褪去,就已经被彻底压在身下,按住了腰钉在床上。 “储晏……” 储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叫成这个样子,扭转的,弯曲的,似南方盘旋而下的山泉,似春日清晨带着露珠的梯田。 无双之前还不确认自己是否吃得下这根像驴东西一般硕大的肉棒,现在她确认了,她吃不下。 “储晏……你慢一点啊……” 她的呻吟似玻璃花瓶,被撞碎打翻,撒了一地。 储晏不听,反而做坏地又往里进了一分,无双的脸都要吓白了,原来这根东西还未完全进来。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下去摸,果然还有一小截露在外面,她倒吸一口冷气。她今天不会死在储晏的身下吧,她正在脑子中构想如何以退为进时,谁知又迎来下一记深撞。 储晏误会了她的动作,无双颤抖着嘴唇想要开口,退堂鼓打不得也要打。储晏却以为这是另外一种挑衅,他勾起舌尖抵住自己的左腮,眼神冷下来。 “你真是……找死。” 无双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被误解成挑衅,她还没来得及被自己辩解,便被架起了双腿,腾空而起,那根东西从上而下整根埋进无双的身体。 “唔!” 储晏咬住她的嘴唇,把人迭成元宝的模样,一边撷取她上面嘴巴的津液,一边捣取她下面那张小嘴的蜜液。无双被上下夹击,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搂住他的脖子一个劲的叫“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轻点……” “哥哥要把我撞坏了……” “哥哥好满……” 两人像一只在大洋中心偶遇风暴的小船,无双无暇顾及周遭的狂风暴雨,只能紧紧搂住储晏的脖颈随着他一起在情海中沉浮。 无鸣寺-朋友 室内昏暗,二百一晚的破旧旅馆却意外地拥有遮光性最强的窗帘,深蓝色的窗帘下摆都是污渍,用来勾住窗帘以便阳光侵入室内的钩子,早不知道在哪一场情事中被扯坏,黑暗会带给人天荒地老的错觉。 储晏活动自己的胳膊,不小心碰到无双的腰,他连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搂上去,把人重新搂进怀里。 昨天简单清理之后,两人便倒向床里,无双累的眼皮打架,而储晏却还很精神,身下的东西甚至有跃跃欲试重来几次的冲动,但是无双数次揉眼皮的动作制止了他。 储晏给她盖好被子,没一会儿她就睡着,储晏听着她沉沉的呼吸声也逐渐入睡。 “嗯……”无双的大脑还在迷糊之中,身体已经能自动反应,找到热源依靠。她翻过身,一头扎进储晏的怀里,用脑袋蹭他的胸口。 “嘶……” 储晏倒吸冷气的声音唤醒无双的意识,对啊,他身上还有伤呢。 无双一个轱辘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储晏身边,两只手掀开被子在他的胸口摸索,直到确认他的伤口没有崩开才松口气。 对上储晏的眼,发现他的眼正对着某处流连,无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未着丝缕,情急之下被人看光。 无双向后一躺,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储晏一个翻身压上来,两个人像跷跷板,不是你低就是我高。储晏从被子里扒拉出她的脑袋,无双的脸在折腾中变得红极了,左边脸颊上还有枕头的压痕。 储晏低头送上自己的唇,稍作流连,又转向她的左脸颊,在上面轻轻咬一口。 “疼。”无双小声抱怨。 储晏却觉得满心欢喜,无论何时,他看着无双都觉得神奇,这世上当真有这样讨人喜欢的宝贝。 储晏说不出什么情话,只知道看着人,好在无双能理解他,无双瘪了瘪嘴,下一秒笑出来。 “要是被师父知道了,我要被打死了。” 储晏想起慈训看他的眼神,觉得无双的话不无道理。 “我会挡在你前面。” 无双叹气:“那就是咱们俩一起被打死。” 储晏默然。 “我们能不能继续装作……”无双小心翼翼地试探,这话一出口,储晏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于储晏而言,和无双保持距离才是正道。他对于危险的警觉性极高,在门口初见时便知道,绝不应该让无双踏入自己的领地。 可是事已至此,在无双睡安稳觉的同时,他已经细细思考之后的计划。他们离开后,不知鹿无名是否得手,无论如何,他想先把自己和无双的关系对鹿无名如实相告。下次再有“娃娃亲”这般无聊的事出现,储晏也好名正言顺地为自己搏个名分。为自己和无双谋个名分,才能名正言顺带她回家。 至于要取的东西,之后自己再来取便是。 万般没想到,他心里谋划得再好,无双这一开口。 无双也看出储晏的不悦,她还是接着往下说:“装作朋友好不好?” “那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无双疑惑,眨巴眨巴眼:“诶,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储晏更是气急。 鹿无名和她道谢,她还客气说“都是朋友”,现在却说“我们以前是朋友吗”,原来储晏都不配做她的的朋友,原来他连朋友也不是。 改变在某个瞬间会悄然而来,储晏这些年朋友甚少,至亲朋友也只有鹿无名一个,可是他现在却为无双没把他当朋友而生闷气。 他的桃花眼又变得没有色彩,无双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两颊上各自亲了一口,又凑上送出自己的唇。 嘟嘟囔囔道:“别生气了,我哄哄你呀,我本来就不想和你做朋友啊。” 这算哪门子哄人。 储晏更气,想推开她时,听见她说:“我才不想和你做朋友,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不会和你做朋友。我要吃掉你,把你变成我的。” 储晏的眼底浓墨翻滚,她可真是……知道如何对付他。 无双歪着脑袋,用头顶在他喉结上蹭了蹭:“还生气吗?” 储晏摇头。 她说朋友就朋友吧,慢慢来也许才是上乘计划。 无双舒一口气:“那你能从身上下去了吗?你压的我喘不过气了。” 储晏胸口那块淤堵刚被她的甜言蜜语融化,此刻又结成块。他低下头,唇瓣相交,他的气息交缠住她的,要把所有能逃跑的可能都锁在一个吻里。 * 无双和储晏在昨日那家面馆吃了碗打卤面,打算下午先去找朔金。 “我得提前告诉他,千万不能说漏嘴。” “朔金不会撒谎。”储晏‘好心’地提醒她,“你不如直接告诉他,昨夜雨大,我们在小旅馆睡了一夜。” 无双紧皱眉头:“那可不行,若是这样说了,将来他在师父面前说漏嘴,师父下山来和旅馆的老太太对峙,你没看她掉钱眼的模样,师父只要给她钱,她肯定什么都说了。” 储晏不可置否:“那你打算怎么说?” 无双“啧”了一声:“我就说贪玩没来及回去,在旅店住了一夜。” “他若是问起我呢?” 无双耸肩:“我怎么知道你去哪了呢?昨天你明明抛下我们先走了,鬼知道你去干嘛。” 储晏本想嘲笑她,可是想起在到达面馆之前的那个电话,他又把话咽下去。 “朔金会相信吗?” 无双重重点头:“他一定信的,他才天真呢。” 储晏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已经不天真了,只是你说的话,他才会信。”这句话没说出来,储晏自己也觉得过于小气。 无双去找朔金时,储晏便在一旁陪着,朔金先看到无双,脸上露出笑容,再看到被墙角挡住的储晏后,那个笑容不知怎么的就变的有些苦涩。 无双拉着朔金,说了自己编排好的话。朔金只是盯着无双,直到无双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听懂了没啊,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 这是第一次,朔金不喜欢无双叫他“笨蛋”。 无双还笑:“好好好,你才不是笨蛋,那不是笨蛋的这位小朋友,要是师父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错。” 朔金的眼神落在储晏身上,他从头到尾都没和储晏打招呼。 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无鸣寺-突袭 无双和储晏结伴回寺,一路上生怕被别人看到,两人连手都不能牵,但是一言一语中都充满亲昵。 快到无鸣寺时,无双整理自己的衣袖,又嘱咐储晏。 “回去了也要记得,咱们俩不熟,你可千万别露出马脚。” 活像他是个见不得人的奸夫。 奸夫就奸夫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知道了。” 储晏和无双回到无鸣寺,这次无双倒也没有拿出哨子,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把钥匙。 储晏皱眉,这门外有锁却没上锁,门内有锁却打不开,拿钥匙有何用。 只见无双眨巴眨巴眼,蹲下身挪开墙角不起眼的方形小石墩,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个长得略周正的石头。 石头挪开,出现一道木板,无双揪住上面的一条线,撬开木板,居然是个锁孔。真是别有洞天! 无双把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两扇原本紧闭的门出现一道缝隙。 无双按部就班把木板和石墩重新安置好,站起身来对储晏比了个“嘘”的手势。 无双先进门,储晏紧随其后。 无鸣寺原本处在深山野岭,鲜少有人来打扰,可今日过于寂静,放佛没了人气。储晏凭着多年经验判断出,寺中必然有事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 无双便往慈训的房间走,还未到门口便开始喊:“师父,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无双心中一惊,脚步加快小跑起来。门被大力推开,慈训的屋子和无双的是一样大,但慈训平日所需东西甚少,居住的痕迹并不明显。 东西被翻的到处都是,连人影都没有。 无双又小声叫了一句:“师父……” 声音颤颤巍巍。 无双想起什么,转身往外跑,转了个弯跑到储晏和鹿无名住的地方。房门大开,无双也顾不上什么,跑进去便开始问。 “鹿大哥,你看见我师父……” 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失语。 鹿无名躺在床上,身上裹满血,整张床都是他的血,无双想不出,血把无双的眼睛都染红了。 储晏的双手压在他小腹的伤口上,他回头,脸上也是血迹。 无双连忙跑上前:“你没事吧?” 储晏摇头。 储晏一进屋看见的便是如此情景,鹿无名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储晏检查他的伤口,还好,死不了。对方并无意要他的性命,刀从小腹直入,却并未伤及根本,储晏知道这是高手做的。 他在看无双,对方的眼里写满担忧。 “师父不见了。”无双说。 储晏的眼眸一深,这帮人到底是冲着慈训来的,只是还有谁想要这独一无二的心头血? 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知道? 鹿无名虽然未伤及性命,但是血继续这样流下去,半条命就要没了。储晏抬头对 无双说:“无双,所有止血的东西都拿过来,我们先帮他止血,止血后立马下山。” 下山? “可是师父……” “我们不能再以身犯险,无论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带你……回去,其他的事我们日后再商量,好吗?” 情急之下,无双并未听出他话里的不对。为何他会直接说“这帮人”,为何他会说“回去”而不是“回家”。 无双点头,站起身来跑到自己的房间找药和纱布。 无双和储晏上午刚刚来和朔金道别,朔金还在脑中重复着无双的一句句话,试图找出无双到底哪里变了,正当他想着呢,便听见无双的声音遥遥传来。 “朔金!朔金!” 思念过度出现幻觉? “朔金!” 这不是幻觉,就是无双在喊他。他起的太急,裤脚绊倒了椅子。 “无双!” 储晏背着鹿无名一路下山,身上布满血迹,连无双也是,脸上手上胳膊上全是血迹。朔金吓一跳,上来握住无双的手:“无双你哪里受伤了?” 无双摇头:“不是我,是鹿大哥,朔金快把你师父叫来。” “师父出去采药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师父开的诊所虽然也用西药,但更多的是中药,偶尔有闲暇时关便去山上采药,一去就是一天,留下朔金看家。 储晏知道等不及,他立马和朔金说:“朔金,借我打个电话。” 朔金点头,立马把他引进屋。储晏拿了电话,便转进诊疗室,无双一愣,思绪便被朔金拉走。 “无双你真的没事吗?” 无双摇头:“没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鹿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慈训师父呢?” 无双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对上朔金的急迫的眼又耐着性子一点点解释。储晏打完电话出来,无双发现他周身笼罩着一股杀气。 不过十分钟,救治的人便到了。但令无双和朔金吃惊的是,来的并不是急救医生,而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有两个穿着寻常衣服的人下车把鹿无名搬上了车,无双想问储晏这是怎么回事,但储晏只是看着鹿无名,她咽下所有的话。 安置好鹿无名,储晏也要上车了,他转身喊无双:“无双。” 朔金立刻警觉起来:“你要带无双去哪?” 储晏面对朔金还尚存一丝怜惜,解释道:“无鸣寺不安全了,我要带无双走。” “不行!”朔金一口回绝,像只被侵犯偷袭的狮子,“无鸣寺不安全,无双可以呆在这,我可以保护无双。” “你?” 被偷袭的狮子奋起反击,但是忘记他只是只幼狮,朔金梗着脖子要反驳,就被无双拉住了手。 “朔金,我没事,我先和储……大哥走,过两天就回来。” 她现在孤身一人,身单力薄,若是没找到师父,先把自己搭进去,那师父更危险。权宜之计先保存自身,再想办法。 朔金的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放心。” 玻璃房外-现实? 鹿无名在的那辆车在前面开路,无双和储晏乘坐另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双知道这是一辆昂贵的奔驰。朔金师父的邻居李大娘的儿子就有一辆,无双的手指紧绷着,扣在真皮座椅上。 储晏拿过她的手:“没事。” 储晏只当无双是在为慈训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师父找回来。” 无双点头:“谢谢。” 储晏一愣,无双的语气与他们上山之前判若两人。 无双不再说话,只是看向窗外,一排排的房子被甩在身后,车子开上高速,视野变得开阔,无双只是盯着路边的田野,一言不发。 无双并不是一直在深山里长大的,她也去过城市,只是她不喜欢城市,与城市相关的记忆充满了算计和虚假。 无双不想再回去。 不知车开了多久,久到无双撑不住自己的种种念头,靠着座椅睡过去。 储晏没松开她的手,但是她没有回握。 前排开车的小五从后视镜中能看到两人紧握的手,一言不发。 鹿无名被直接送回孙家,孙家有一个堪比一流医院的疗养所。但是他们小时候受伤没法进入这里,只有当你证明过自己有价值以后,你才不是一块无用的石头,才配有人给你医治。 小五送无双和储晏到了一处隐秘的别墅区。 车子停下,小五轻声说:“储哥,到了。” 储晏不能带无双回孙家,在无鸣寺遭到袭击前尚没有足够周全的计划,现在更不能冒险。 他点头,松开无双的手,打算下车再绕过去把她抱出来。没想到刚松开手,无双立马醒过来。 睡了这一觉,她的脸上总算有些血色。 无双睡眼惺忪,看向储晏:“这是哪?” 一丝碎发粘在她的额前,她睡着的时候,储晏把空调调高了,所以无双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储晏用食指和中指拂去碎发,擦掉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是我住的地方。” 无双每每想起这时,便生出无限的悔恨。她早就该注意到储晏不对时就离开,也不会酿成后面的一切苦果。 无双眨眨眼:“鹿大哥呢?” “他去医院了,你先和我回家休息,好不好?” 无双摇头:“我们不能直接去看鹿大哥吗?” 无双对于鹿无名的担心并不纯粹,她想,如果鹿无名醒过来,她能第一时间知道在她离开的这天,无鸣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到底去哪了? 储晏拉过她的手:“无名现在还在危险中,就算你过去也没法探视。你今天也被吓到了,劳累一天都没正经吃东西。先和我回去休息,无名醒过来第一时间我就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无双的眼珠子向下,半晌,点头。 下车之后,无双才发现他们在别墅区,若是往常,无双定要打趣储晏,但是现在她心里却有种酸涩感。 她对于储晏这个人的了解,少之又少。 储晏没注意到无双的异样,只当她是被今天的事吓得,小心翼翼地放缓语调说话:“这房子是我和无名……租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住,阿姨每周一才会来打扫一次,你不用担心。” 无双点头。 储晏从旁边的石墩狮子下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推开大门。 门口和里面的门中间有一块空间用来放鞋柜,储晏和鹿无名这只有孙晓萱会偶尔来,只备了一双她的拖鞋。 储晏的眼神略过那双白色拖鞋,拿出自己平常穿的那双放在地上。 “家里没有合适的拖鞋,你先穿我的,等明天带你去买。” “好。” 推门而入。 储晏和鹿无名“租”的房子上下一共两层,算上地下室三层。不同于别墅一贯的奢华,这间别墅显得太过简单。 大门对着的便是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套棕色的真皮沙发,对面电视柜上放着巨大的电视。 储晏带着无双往里走,客厅斜对角是厨房,透过门口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空无一物。 厨房外是一个简单的餐桌,无双认出这是红木。 储晏带无双往里走,一层是储晏的地方。 他把无双带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和短裤放在床上:“你在这洗,我去楼上洗,洗完之后我叫外卖。” 说完,储晏便想转身出去,被无双拉住衣角。 储晏转头,无双凑上来偎在他怀里,像只在雷雨天迷路的兔子,耳朵被雨水打湿贴在两侧。 “不怕。”储晏不知道怎么哄人,笨拙地抬起手搭在无双的头上。 “储晏,你会骗我吗?”无双问。 储晏的心跳停了一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说到:“不会。” 无双抱他更紧。 从小生活在拼杀中的储晏不知道,此刻无双的恐惧。她从小便生活在一个叫‘无鸣寺’的玻璃房子里,师父曾说愿她一辈子都能这样平安无虞地生活。 可是,无双被从玻璃房子中抢出来过,这是第二次她被迫离开她的玻璃房子,她来到储晏习以为常的现实中。 她很怕。 “不要骗我。”无双说。 玻璃房外-凌霄 储晏和无双都没有睡意。无双一晚上都紧紧贴在储晏身上,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给她带去丝丝温暖。 晚饭储晏叫了几个清淡的菜,无双也只动了几筷子。储晏怕她饿着,又怕她惊着,就这么任她像抱着安抚玩偶般抱着自己。 他的手掌贴在无双的肚子上,隔着薄薄一层睡衣熨烫着无双的空落落的胃。无双腿也搭在储晏腿上,像只八爪鱼紧紧扒住自己的食物。 储晏隔一会儿问一遍她饿不饿,过一会儿又再问一次。 无双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内心的那些纠缠似乎能凭空消散些。 储晏一个问题问了几次,自己都觉得烦,可是一低头就能看到无双的眼神,她盯着他,眼里带着柔光,储晏察觉到之前的无双正在慢慢回来。 储晏不禁好奇:“无双,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无双抬眉:“小时候?” “嗯,我想知道小无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无双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锁骨上磨啊磨:“什么样子啊。”温热的呼吸扑在储晏的肩颈,绵密的痒意一路沿着胳膊延伸到指尖。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想要把她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也传递给她。可是对方却一无所知,只是埋在他的锁骨上一个劲地吸。 “像现在一样,可爱,又有点可恨。” “可恨?” 无双的头发在摩擦间已经乱了,仰起头来盯着储晏时,简直像个发怒的老虎幼崽。 储晏‘扑哧’一下笑出来,这才是无双该有的样子。 无双更气了,眉头皱的更深。 她张开嘴巴,一口咬在储晏的肩膀上:“让你笑!”她再次抬起头,再次瞄准储晏的肩窝:“让你说我可恨!” 她还想再咬第叁口,就被储晏按住肩膀,一个翻身,他们的位置调了个个。储晏把人压在身下,趁着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见缝插针地低下头。舌头堵住出口的每一句嗔骂,百炼成钢遇见她也要变成绕指柔。 一个吻久到无双无法呼吸,她握紧拳头在储晏的肩上锤了两下,储晏才退开。无双被压着亲了这么久,脸早就因为缺氧和热气而变得嫣红,储晏越看也喜欢,又低下头在她的唇尖上啄了一下。 无双在空气中挥两下拳 :“臭流氓!” 储晏笑:“正是在下。” 少年时的娱乐匮乏,鹿无名和其他的人来回看金庸和古龙的小说,里面的主角一夜之间就能学会许多大侠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传奇武功,他们各个看的入迷,恨不得自己也能做令狐冲。 储晏不敢企及如武林小说一般的奇遇降临在他身上,他却从中学了不少江湖气的调调,只是鲜少向人展示。 “说说看,我们小无双是什么样的?” 无双垂下眼睑:“我小时候可比现在皮多了。” 比现在还要皮吗?储晏好像能看到一个背着药篓的小小背影,一摇叁晃,走在路边摘下一朵花闻闻,又溜下山坡追野兔子。 “无双!”那时的慈训也还年轻,一转身的功夫便找不到无双,急的吼了一声,无双正下坡追兔子呢,被这一吼吓得脚没站稳,出溜着往下滑。 “裤子后头磨了一个大洞,我的屁股还被擦出血了。” 储晏被笑意堵得胸口疼。 “还有吗?” 无双想了想,剩下的事大同小异。 储晏看着她颇有些孩子气的神情,不禁想到,如果无双不是被慈训带大,而是像其他平凡的小孩一样承欢父母膝下,有同龄的小孩做伴该有多么活泼。 储晏心里想着,嘴上就说出来。 无双的唇向前撅:“才不会,跟着师父长大才好。” “你小时候就没有想要同龄人做朋友?” “曾经想的,直到我遇见一个特别令人讨厌的小孩。” “有多讨厌?” “他往我的水杯里放蚯蚓!!!”无双现今说起来还是气,“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你怎么对付他的?” “我带他去偷苹果,我说我要顶上最大的那一个,他爬上树顶去给我摘,我趁着他摘苹果的时候,把梯子搬走了。” 彼时无双不过九岁,梯子对她来说过沉,但是复仇的决心让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挪走了梯子。 “后来呢?” “后来凌霄就在树顶上一直站着,直到师父来找我们才发现,他已经在树顶上金鸡独立快一小时了。” “凌霄?” 这个名字听着又些耳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哦,那个坏蛋的名字。” 储晏的胳膊支撑在她的肩膀两侧,像个被子似的把她盖住,热气熏染着,无双不知不觉困了。 她打个哈欠,储晏总算松口气,他侧身躺下,搂住无双:“睡吧。” 没一会儿,无双便沉沉睡去。 储晏确认她沉睡后,掀开被子走出去。鹿无名的卧室还留着他们从前的手机,他从中挑了一部,拨通电话。 “小五,鹿无名醒了吗?” “储哥,鹿哥醒了。” “储晏……” 鹿无名的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像是一根虚虚吊着的线。 “是凌家。” 碎片在这一瞬间拼凑起来,凌霄这个名字为何这么熟悉。 是凌家的凌霄。 玻璃房外-冤家 鹿无名半夜醒过来,睁开眼便是熟悉的吊顶,他微微挪了挪头,居然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房间。 小五守在旁边,一见到他醒了便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凑过去,鹿无名就着吸管喝下小半杯水,才有力气说话:“打电话给褚晏。”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鹿无名原本打算,趁着储晏和无双下山,把握好独处的时间。 没成想,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人家就打上门。鹿无名有伤在身,又被洌虫折腾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正是恢复体力的时候,对方叁个大汉迎面走来,鹿无名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真玩完了! 储晏要是在,两人联手尚有一丝希望,此刻他一个半废的人…… 鹿无名还是迎上去,没叁两下就被对方领头的大个子制服,两人架着他的胳膊,大个子转着手里的匕首,下一秒匕首就被插进鹿无名的身体。 扑哧一声 两下,叁下… 对方撒开手后,鹿无名瘫软在地,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对方没有一刀直入心脏,证明想留他一命。 鹿无名半眯着眼,祈祷能撑到储晏回来。屋里又进了一人,鹿无名想动下头看看到底是谁,但是脑袋紧紧贴在地上,压根动不得一下。 “想起来?” 那人蹲下身,歪着头看鹿无名,这下鹿无名看到了。凌霄! 凌家是本地仅次于孙家的大户,只是孙家早年靠黑矿起家,凌家是靠药材起家,后来承接国家各种业务,逐渐发展起来。 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是唱哪出。 凌霄好像知道鹿无名要问什么,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坏笑。 “这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早不上山,晚不上山,偏偏现在来。这次的事,就学个教训。” “你们……” “我们想干什么?” 凌霄蹲在地上,鹿无名的血顺着地流到他的鞋底。 “啧,你还是没长记性啊。不该问的不要问,不然…下次就让老叁直接送你见阎王。” 鹿无名缓慢闭上眼,他不打算再浪费口舌,问不出什么,不如养精蓄锐等储晏回来。 “学乖了。” 凌霄站起身:“走了。” 储晏和鹿无名有一样的疑问,孙家与凌家并无过节,这些年家主的心思都在救命上,并无扩张商业的打算,更没有作出冒犯凌家的事。 储晏等到傍晚,才带无双去看鹿无名。家主在早上已经来过,储晏确认过才带无双来。 鹿无名一见到无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储晏居然有胆子把她带到孙家的地盘上。再一想,一切也情有可原。 “鹿大哥,你还好吗?” “那当然,我是谁,能这么轻易死掉。” “别说死,不吉利。”无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鹿无名笑:“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无双这么迷信呢?” 无双摇头:“才不是迷信,举头叁尺有神明,你都受伤了,说话更要注意点。” “鹿大哥,我师父呢?你见到我师父了吗?” 鹿无名摇头:“当时进来叁个大汉把我制住了,后来我就没了意识,压根没见到慈训师父。” 无双的肩膀垂下来:“师父到底哪去了?” 储晏拉过无双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师父。” 鹿无名的眼珠子随着储晏的手挪动,他对储晏使了个眼色,对方却完全没看到。 他咳嗽一声:“无双,我想吃点东西。” “那我去食堂帮你买?” 孙家的医院与普通的医院并无二样,只是单独留了两层,无双至今不知道这是哪。 鹿无名摇头:“不想吃食堂的饭,我记得下楼往西走那个拐角,有一家馄饨做的特别好,无双你能去帮我买一份吗?” “你受伤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无双拒绝。 “求你了,好无双,我都受伤了,你就让着我点,我不多吃,就吃六个,就六个。” 无双看向储晏,他点头。从外套中拿出钱包递给无双,“看见什么想吃的,多买点。” 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对,鹿无名看向储晏。 无双应了声好。 无双走后,储晏就像变了个人,眼神瞬间冷下来:“说说凌家的事。” 鹿无名啧一声:“别着急,你先说说,你和无双怎么回事?” 储晏不出声。 鹿无名心领神会:“你们……睡了?” 储晏蹙眉,他不喜欢鹿无名的用词,但是并未反驳。 “靠,储晏,你这是什么意思?真动心了?还是玩玩而已?” 储晏的眼神深如一潭湖水:“你说呢?” “还好。阿晏,无论如何,你可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不会。” 另一边的无双拿着储晏的钱包,按照他说的找到馄饨店。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鲜香馄饨”,门口放着两口大锅,热气沸腾,白白胖胖的馄饨在其中上下沉浮。 里面没有桌子,馄饨只能蹲在街上吃或打包带走。无双看看旁边端着白瓷碗吃的呼噜呼噜的大哥,身上也冒出一层热汗。 前面还有五六个人,无双计算着还要等多久,正数着锅里的馄饨数,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冤家,现在还有心情吃馄饨?” 无双回头,果然是她的冤家,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