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偏爱兴风作浪》 第1章 李小姐 “李小姐,真的会祈雨?”人群中,一个书生突兀地问。 “你可闭嘴吧!” “李小姐不会祈雨,谁会?” “祈雨此等庄重之事又岂会儿戏!” 立春以来,福建路福州。 广南东西两路泉州、邕州。 包括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各地遭遇大旱。 致使土地干涸、农产绝收。 饿死、旱死曝尸荒野的百姓比比皆是。 这其中,尤以和郡和武陵两个县为重。 三日前,和郡县令在县衙发布告示,下令要在神坛祈雨消灾。 随着时辰临近,百姓们纷沓而至。 此刻,祈雨的广场上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这些人衣衫褴褛、精神萎靡、形同槁木。 在听见书生提到李小姐时,这些人眼中突地迸射出异样的光来。 书生嫉妒得眼尾猩红,声音越发尖锐,“可笑,可笑之至!” “李妍一个黄毛丫头,哪来的神通?” “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 “县令大人利用她蛊惑人心,诓骗世人。” “可笑的是你们竟然信以为真,还兴高采烈的聚集在此处。” “真真愚蠢、无知到了极点。” 在和郡百姓心中,李小姐就是仙女下凡,恨不得拿人当活菩萨一样供着。 如今书生当着他们的面,公然污蔑他们的小仙女,这谁能忍得了? 愤怒的百姓瞬间爆发了。 “愚蠢?无知?” “谁愚蠢、谁无知了?” “和郡县上万的百姓都蠢,就你聪明?” “何秀才,别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了不起了。” “当知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如李小姐这般大能之人,你就是拍马都不及。” “敢张口污蔑李小姐,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 “就你,给李小姐提鞋都不配!“ “哪来的脸在这瞎叨叨。”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一脸鄙夷,何秀才气得脸都青了。 可他深知面对芸芸众生,他弱如蚊蚁。 此刻争辩下去毫无意义,只能咬牙先忍下这口气。 心中不由暗骂:这些蠢货。 说他不配污蔑李妍,不配给李妍提鞋。 到底是谁不配? 他可是正正经经的秀才出身、将来是要考取功名、进内阁的人。 区区一个女孩子,怎堪和他相提并论。 这时,又有人大声道,“做人要讲良心。” “大家莫忘了蔡神医是如何死的?” “也莫要忘了李小姐的大恩。” 三个月前,蔡神医为了采集草药,救治难民,失足摔下悬崖,不幸身亡。 李小姐不堪打击,大病了一场,险险跟着去了。 好不容易挺过来了。 每天起早摸黑,又是施粥又是捐药。 如此作派,谁不道一句李小姐菩萨心肠? “这样的恩德,结草衔环尚且不及。若有人就此忘却,岂非猪狗不如。” 有人恨恨道,目光有意无意剜了何秀才一眼。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朝何秀才直射而来,恨不得在他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眼里的意思显然易见。 他就是那个猪狗不如的。 我了个呸。 关他屁事。 他们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压弱小,瞧把他们能的。 他家中无人受过药香堂的救济。 他本人更没喝过药香堂的白粥。 仅仅因为他多嘴说了李妍一句,有必要如此针对于他? 想当初,他就是在喧嚣的五坊道口,大骂周县令不做人,都无人出声。 曾几何时,堂堂县老爷都不如一个小姑娘了? 何秀才心下骇然。 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民众一脸感恩带德不说,嘴上还一直吧拉李小姐长,李小姐短的。 深怕无人知晓她的功德。 ”三日前,县令大人下令扣押了七个女孩子,说是百姓惹怒了河神。” “要将这些女孩子献给河神做活祭,以平息河神怒火。” “是李小姐得知消息后,找县老爷说项,这才将人救下。” “若是没有李小姐,这些女孩子啧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些话是和郡的百姓是说给外县闻风赶来的民众听的。 何秀才在祈雨现场公然污蔑李小姐,破坏李小姐的名声。 外县的民众不知事情的原委,和郡的百姓得为她正名。 这样一说,所有人全听明白了。 这李小姐啊不仅仁善大义,还是和郡百姓心中的白月光。 和郡的百姓见不得有人亵渎对她们心中的小仙女。 何秀才自己嘴贱,踩了百姓的底线,怪谁? 外县的民众听后,又纷纷赞叹。 “是这样啊,那李小姐可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功德无量啊。” “李小姐对这些女孩来说恩同再造,说是她们的再世父母也不为过。” “凭心而论,若是谁家中若有姐妹被献了活祭,本家中也未必有姐妹愿意代其受死。” “更遑论李小姐与这些女孩子毫无血亲关系,本就是陌路人。” “可李小姐却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此等舍身取义的行为着实让人敬佩。” 有士子朝着神坛方向揖了一礼,“李小姐一腔热血,大义凛然,不输男儿,实乃我辈楷模。” 和郡的百姓就喜欢听人夸李小姐了,听了这些话,个个脸上喜笑颜开。 “那还用说,李小姐就是我们和郡的小仙女,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若论心善,这世上无人能及李小姐了。”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双手合十,朝着药香堂的方向拜了拜,又引来赞叹连连。 何秀才瞅着这些群情激昂的人群,眼神阴暗,面目全非。 疯了,疯了,这些无知蠢货。 他算是瞧出来了。 他-妈-的全疯了。 还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怕不是白日做梦,做昏头了。 且等着吧,看他们心中的小仙女、活菩萨能否活过今朝。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热浪一阵接一阵,滚滚袭来。 何秀才脚底板发烫,嗓子发痒,额头的汗更是哒哒哒的往下掉。 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身边的人更是不逞多让,衣服随便一挤都能挤出半斤汗来。 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全是对李妍歌功送德的! 何秀才心情越发烦燥。 这群蠢货,真是蠢的没边了。 李妍随意一句话,他们就跟领了圣旨一样。 她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个个跟疯了似的,处处追捧着她,让她一个女孩子出尽风头! 真当祈雨是儿戏呢。 她以为她想祈雨,就真能祈来雨。 事情若真如此轻而易举,岂不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上神坛。 哪里还轮得到她? 自旱情爆发以来,将将五个月了,前后不知死了多少人。 老天开眼了吗? 不,它没开眼。 老天都不开眼下雨。 凭什么李妍求一求,拜一拜,河神就能法外开恩。 就能天降大雨,普渡众生了。 天道是她爹,还是雷神是她娘啊。 何秀才心中嗤笑。 平日里施点药,拿点小恩小惠给和郡的百姓。 百姓们瞎起哄,恭维她几句,她还真当自己是活菩萨了。 她就是病傻了,烧糊涂了,昏过头了。 为了名利,连命都不要了。 可笑的是她傻,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犯傻、瞎折腾。 难怪和郡几万的人口,发展的还不如几千人口的益州呢。 一群蠢货...... “说的对极了,这世上无人比李小姐更心善了。” 人群里一个发白胡子的老者站出来,轻咳一声,“大家容我说上一句。” 老者在和郡县德高望重,辈份又大,他一说话,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洗耳恭听。 老人徐徐道,“大伙深知祈雨并非一件易事,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顺应天命,不可强求。” “稍后李小姐若能祈来雨,那是李小姐的本事,是我们和郡百姓之福。” “李小姐若祈不来雨呢。大家也不要迁怒到李小姐头上,李小姐肯定是尽了全力的。” “之后若县令大人一意扣押李小姐做活祭,大家定要竭力保下李小姐。” 老者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言词恳切。 百姓感同身受,无所不从。 老者见此颔首点头,伸手向人群中一指,“何秀才,你说呢?” 再次被点名的何秀才无语极了。 怎么什么事都能攀扯到他身上。 这些犊子,还有完没完。 他们自己犯贱,他管不着。 为何还要逼着他当众表态。 他一忍再忍,这些人却步步紧逼。 可真是够了。 何秀才再也忍不住,一腔怒火喷涌而出,“让我说,没本事就别逞能。” “她既逞了这个能,难道不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何秀才,你倒是有本事啊,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啊?”有人讽道。 “别说笑了,他要是行,还用得着李小姐救他表妹?” 经人这么一提,众人恍然想起,何秀才的远房表妹,不就在此次河神活祭名单中。 于是,八卦的人更多了,“何秀才他娘在坊间时,还不时跟人炫耀他表妹呢。” “说其是如何如何温柔贤良,家中又是如何如何富贵荣耀。” “她娘家人又是如何看重自己的儿子,如何想要缔结这门良缘。” “按他娘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表妹迟早是要进他家的。” “李小姐救了他表妹,这跟救了他未来娘子有何区别。” “可如今他看戏不嫌事大,不知感恩不说,还出言抵毁李小姐,真是不要脸。” 若说之前众人攻围何秀才,还有人觉得针对之人有点过了。 如今却觉得半点不冤枉他。 而此时的何秀才,就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了。 “县老爷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喧闹的场面顿时一静,百姓们齐齐看向他们的父母官。 周毕身着官服头戴官帽,一双豆眼聚着精光,走在前头。 一众权贵亦步亦趋,紧跟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肃静,肃静。” 周县令一到场,早就整装待命的衙役们。 一人手持一根烧火棍,将站在神坛上的民众俱都赶下了神坛。 几十个衙役一字排开,在神坛与广场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人墙。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祈雨即将开始。 众人屏息静气,目光紧紧盯向神坛。 三尺神坛前,各色荤素祭品陆续被摆上了桌,神坛正中的香炉里点了香。 在丝丝烟雾缭绕中,身穿一袭松花色道袍的李妍出现在众人面前,恍若仙人。 第2章 小疯子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少女右手摇着一串仿金熟铜铃,口中念念有词。 左脚高右脚低地绕着神坛前的香炉转起了圈。 此时正值巳末,正是一日中日头最最毒辣之时。 在烈日笼罩之下的和郡广场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 身处其中的百姓就是那蒸笼中煮熟了的人肉馒头,噗噗地冒着热气。 这道空灵缥缈的女声在空中一经飘散,如一道甘泉,流入百姓的心田。 百姓们似徜徉在高山湖泊、青山绿水之间,又似有微风在心头萦绕。 身上的燥热、不安、疲惫在一刻尽数去除。 望着神坛前茕然而立的少女,百姓们的目光愈发虔诚了。 李小姐果然有大能啊! 有人在心中低叹。 甚至有人啧巴啧巴干巴巴的嘴,都在脑补之后天降大雨的惊喜场面了。 若不是怕惊扰了少女祈雨,他们恨不得伏地叩首大喊李小姐活神仙了。 挤在人群中的金桔,见此阵仗,一颗心都要烧焦了。 小姐这次可真是玩大了。 身为李妍的贴身丫头,没有人比她更懂小姐了。 说什么祈雨? 都是忽悠人的把戏。 别看小姐眼下一副煞有介势的模样,天知道这些鬼把势她从哪里偷学的。 自三个月前,小姐大难不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屡屡做出惊人之举不说,唬人的本事也是级级看涨。 之前小打小闹,被她唬弄过去也就罢了。 这次可真是玩大了,直接把牛吹到天上去了。 欺骗周县令不说,还诓骗了全和郡的百姓。 天知道! 祈雨的符咒,是小姐随意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还有小姐手上摇的那串铜玲,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说出来她都嫌丢人,那是小姐用三颗糖果从街头小孩子手里骗来的。 造孽啊! 她还要陪着她在这儿助纣为虐。 这样明晃晃的把整个和郡捏在手里玩。 小姐就不怕真把自己玩死。 小丫鬟急的要死,神坛上的少女却是淡定自如。 她好整以瑕的作着法。 时而望望天,时而望望地。 时而看看底下顶礼膜拜的百姓,嘴角还挂着笑。 金桔见刀都悬在脑门上了,小姐还傻乎乎的笑得欢呢,差点崩溃。 别看眼下百姓们将小姐视若神明,若是被他们发现异样。 到时这些目光还不化成无形的刀剑,一刀刀、一剑剑将小姐凌迟刺死不可。 之前百姓赞美维护小姐的话金桔也听了不少,可那又怎样? 眼下他们对小姐有所求,自然人人奉承着小姐,恨不得拿她当活菩萨供着。 相反,若祈雨失败,这些百姓还不得倒戈相向,将矛头对准小姐。 往事历历在目,不怪金桔乱想。 当时主母刚离世,小姐又病重。 饥肠辘辘的难民,忘却了主母的恩德,疯了似的夺门而入,将药香堂洗劫一空。小姐险些闭过气去。 也是自那次过后,小姐性情大变。 心大了,胆子大了,也学会作了。 更让金桔惊骇的是小姐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 身上的气运也随着她的谎言一并飙涨。 在世人面前更是越来越显神通。 但只有她知道,这一切全是假象。 小丫头心思浮动。 双目流转。 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在她眼前,仿若泰山压顶而来,让她胸口一窒。 等下谎言一旦揭露,她们主仆两个想突围重围,逃出生天,做梦比较有可能。 难道这一次,小姐真就要作死在这里了? 金桔咬紧下唇,心中暗骂狗县令不做人,硬将小姐推到如此境地。 小姐说会祈雨,狗县令难道看不出真假来。 说到底还不是看小姐孤苦无依,没有倚仗,好欺负。 若是换了旁人,看他还敢不敢。 金桔心里阵阵发酸。 打定主意,若等下真有凶险,大不了她冲上前去,由她去做活祭。 小姐都能取代那些女孩子,那她当然也能取代小姐。 小丫头兜兜转转这么多念头,神坛上的少女自然不知。 只见她一脸肃穆,手持铜铃,神神叨叨地沿着神坛的香炉绕了三圈。 三圈过后,素手一抬,将铜铃随手扔进了香炉里。 少女将铜铃扔进香炉后,当即有两个小童上前,一左一右立在了她的身侧,其中一人端着一盆清水,另一人端着一只放了柳枝的托盘。 少女在木盆中净了手,取过右边托盘放着的柳枝,托于双手之上,两个小童当即退下。 少女又对着神坛前的香炉,举起了右手,手中的柳条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少女又是反手一扬,凭空挥舞起了柳条。 蘸过水的柳条在空中恣意浑洒,犹如一汪清泉涤荡在众人眼前。 众人仿佛置身于美好的梦境当中,耳边竟是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叮咚的泉水声犹如人间仙乐,悦耳动听。 在场的百姓像是被集体灌入了一股甘泉,甘甜的流水从喉咙口直通往身体的四肢百骸,滋养过全身,让人舒畅至极。 百姓们精神为之一振,弯曲的脊背立时挺了起来。 如枯木逢春,脸上焕发出了勃勃生机,看着少女的目光越发鲜活起来。 王富贵也在看她。 挥舞着柳枝的少女身姿婀娜。 高举着右手,松花色道袍下露出来的肌肤白璧无瑕,细腻光滑。 水嫩嫩的如剥了壳的新鲜菱角,都给他看傻了。 之前就觉得小姑娘貌美,不想穿上道袍后的小姑娘竟是美成这副模样。 难怪人们常说女要俏,就要孝。 瞧那身段,那肤色,那容貌。 啧啧啧。 说是仙女降世也不为过。 “哎,可惜了。” 如此美貌是见一息少一息。 王富贵万分后悔,在姐夫面前出活祭这个烂主意了。 旱情暴发这几个月,朝廷振灾物资迟迟未到,和郡时有动乱发生。 做为县令的姐夫日夜寝食难安,生生瘦下十来斤。 时人信奉鬼神之说。 当时,他记起在哪本书中看过活祭成功的先例,就顺口和他那么一提。 不想行事一直刚正不阿的姐夫,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还立马就发了告示,遣了得力的手下,扣押了七个少女。 动作之迅猛,王富贵想要阻止都不行了。 第3章 动乱起 女孩子们哭哭啼啼被押来了,把他吓个半死。 他姐夫虽不算一个好官,却也从未干过荼毒百姓的坏事。 这样强行扣押少女入狱,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为这事,他没少受良心上的挫磨。 幸而不过半日,事情便有了转机。 在家一直病怏怏的李妍突然就病好了。 还跑到县衙来“疯言疯语”,说自己有大神通。 三日后她要在和郡广场开坛作法,祈雨以救世人。 让他姐夫放了那些关在县衙女孩子,并允诺三日后若她祈雨不成,由她充当活祭取代那些女孩。 李妍当时当着全衙门的人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为了和郡百姓,小女子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要上战场呢。 他、他姐夫,在场的衙役听得是目瞪口呆,就跟撞了鬼似的。 当时他们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疯子无异。 全和郡的女孩子唯恐避之不及之事,她却趋之若鹜、甘之如饴。 不是疯子真干不出来这事。 他暗忖后觉得是蔡神医突然离世,小姑娘痛失至亲,一时想不开。 就自暴自弃,想要自我了断。 毕竟蔡神医死后,小姑娘作死也不是一两回了。 光光来衙门击鼓伸冤就不下三次。 还扬言要为离世的母亲从善积德。 于是乎又是施粥又是捐药的,把自己活成了百姓眼中的活菩萨。 也不知这回,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来得堪比及时雨。 以一个人的命换七个人的命,王富贵不用想也知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他就对着姐夫游说李妍祈雨的各种益处。 其一小姑娘无亲无故,孤身一人。 事少,用着没隐患。 不像那七个扣押来的女孩子,家里人在和郡县根深叶茂。 用了,极得罪人。 其二自小姑娘接管药香堂以来,时常施粥施药,造福百姓,极受百姓的信任与爱戴。 若由她来祈雨,更能让人信服。 这样一番说词下,小姑娘简直就是祈雨的天选之人。 周毕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当即同意下来。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王富贵收回思绪,目光又落在了少女身上。 柳叶眉,芙蓉面,冰肌玉肤赛神仙。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真就只能去送死么? 王富贵眼珠子一转,挨近周毕身边,嘀咕一句:“姐夫,李妍在堂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大能,你说她真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吗?” “还呼风唤雨呢?” 周毕嘴角一抽:“你这脑子是被猪吃了吧。” “除了美色之外,你脑里还装得下其它东西?” 这种话真亏他问得出口,真把脑子当摆设了。 王富贵被嘲后也不生气,讪讪一笑,“姐夫,您可怪错我了,我也就只是看看,过过眼瘾,可没存什么坏心。”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您看小姑娘这架势,有模有样的。没准她真有神通呢。” “毕竟坊间这几日一直在传紫荆花开,神女现世。” “而百年只开花一次的紫荆花,三日前正对香药堂大门开花了,这可是神迹啊。” “百姓们都说这降世的神女就是李妍,小姑娘降世就是来解救世人,造福百姓的。” “她若真是神女转世,那肯定是有大气运的,能呼风换雨也不是不可能。” 王富贵说的口沫横飞,周毕见他越说越玄,嗤了一声,“坊间传闻你也信,你当这写话本呢。” 周毕一脸不以为然:“要我相信李妍能呼风唤雨,蔡神医起死回生,都比这有可能。” 这几日,有关神女现世的传闻在和郡县传的有点凶。 周毕早有耳闻,听后一笑置之。 坊间传闻向来人云亦云,夸大其词,愚弄些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做为县令的周毕自然不信。 且往往越是神乎其神的传闻,越是存在人为的迹象。 而神女现世的传闻恰恰在这几日喧嚣日上,出现的时机如此微妙。 很难不让对此产生怀疑。 甚至他还隐隐怀疑过,此举就是李妍这个小疯子所为。 不过此传闻有利于提振民心,周毕并未刻意去遏制。 王富贵见他对此嗤之以鼻,面露疑惑。 “姐夫若不信,何必多此一举,还将阵仗搞这么大?” 他有选择吗? 周毕豆眼一瞪:“本官做事,自有主张。” 小疯子发疯要来祈雨,而他要借助神女现世的传闻,利用她安抚民心。 一切不过是顺水推水罢了。 如今再看和郡百姓将少女奉若神砥的模样,周毕觉得自己还是小瞧她了。 也难怪老母临去大悲寺前一直记挂于她。 正想着家中老母呢,周毕远远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夭寿。 这谁啊? 这不是老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吗? 他没看错吧? 周毕揉揉一双豆眼。 她不陪着老母去大悲寺,跑这里来作甚? 周毕心道要糟。 老夫人出发前曾交代过他,此次前去大悲寺礼佛,没个十天半个月,她是不会回来的。 莫非是路上出了变故? 如今非常时期,盗匪时有出没。 打劫杀人甚至吃人的都有,想到此种可能,周毕后背都凉了。 思绪间,小丫鬟已经三两步走到了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 周毕问她,”老夫人呢?” 小丫鬟曲膝向他行礼:“回县令大人,老夫人回府了。” “老夫人让奴婢过来给您传话,说让李小姐在祈雨后,去一趟福禄堂,她有要事吩咐。” “不对啊?” 周毕心头一松后,回味过来了,眉毛一挑,又问,“老夫人回府了,那她不去大悲寺了?” 小丫鬟低着头嗫嚅道:“老夫人说,李小姐给她抄的那本经书,她不小心拉下了。” 周毕听后一时哭笑不得,哪里看不出来老母亲的伎俩。 他叹道:“老夫人可真是,这么拙劣的借口都来了。” 三个月前,李妍病愈后,除做事越来越疯魔外。 突然间就得了他老母亲的眼缘,在他府上频繁走动起来。 他隐晦地提醒老母,要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老母听不进劝,说后宅之事不用他费心。 此次祈雨事宜一定,老母就说要去拜菩萨。 他还当老母心如明镜,刻意避开此事。 如今看来,是他失算了。 老夫人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护犊子来了。 第4章 显神通 周毕不禁按了按额头,事情已经够烦了,不成想老母亲还要来添乱。 也不知李妍到底给老母亲灌了多少迷魂汤,让平日里冷心冷肠的老人家挖心掏肺的对她好。 王富贵在一旁听后,暗中欣喜。 只要老夫人肯出面,小姑娘这条小命便无忧了。 谁叫周毕是个活脱脱的二十四孝的孝子呢。 周毕吩咐小丫鬟:“你去一趟药香堂,找李妍那丫鬟要经书,要到经书后赶紧给老夫人送去。老夫人若还是想去大悲寺礼佛,吩咐管家多叫几个人护送。” 一个小疯子周毕尚且还能应付,若是一老一小两个人要是疯起来,周毕实在消受不起。 周毕说完,发现小丫鬟还跟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气结。 他声音一提,厉声道,“本官说的话,你没听见?” 小丫鬟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回话,“县令大人,老夫人还说了,她含辛茹苦把您养大,您当了父母官,就听不得她的话,她若是连这点事也使不动你,她少不得要去见见躺在地底的老太爷,哭上一哭了。” “老夫人还直接下了通谍,一个时辰内,她要看到活蹦乱跳的李小姐,不然,有您好看的。” 小丫鬟说完,也不敢看他脸色,撒腿就跑了。 周毕站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 为了一个李妍,老夫人何置于此啊。 一个时辰。 这是把祈雨前前后后的时辰都掐准了。 还管他要一个活蹦乱跳的李妍。 是生怕祈雨不成,他命人把李妍捆了丢到大江里,给河神做媳妇吧。 在老母亲心中,他难道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官位罔顾她人性命的鼠辈? 周毕一口老血差点飙出,硬生生给他咽下肚。 个中滋味,别提了。 王富贵,“......” 心定了。 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 派了个小丫鬟过来,自己都未出场,就将姐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 厉害还是老夫人厉害。 这一幕母子掰头的戏码看的他直呼过瘾。 只是可怜姐夫,对上老夫人,就没一次赢过。 王富贵回头再看李妍作法,心情变了,美滋滋的。 总归美好的事物活着才好看,不是。 老夫人派人这么一搅和,时间也过去不少。 案上香炉里的熏香只余小指长了,周毕盯着香炉出神。 灾难来临时,各地动乱不断。 想着等这支佛香燃尽,到时河神若还不显灵,现场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在祈雨之前,周毕临时又加派了人手。 然这次祈雨规模空前,若真有异动发生,仅凭衙门里的人手,要想制止暴乱发生,简直异想天空。 只能尽人事,听生命。 祈雨若成,则皆大欢喜。 祈雨若败,他辞官卸任,交出头顶的乌纱帽,以平息百姓的怒火。 自然成是不可能成的,他放任李妍胡作非为,不过就是异想天开,垂死挣扎罢了。 李妍的后路他都想好了。 介时祈雨完毕,他派人护她出城,也免得她丢了性命。 周毕内心戏如此丰富,李妍不得而知,谁还在乎一个工具人的想法呢。 神坛上的李妍,此刻神色专注。 只见她将蘸过水的柳条对着案前的香炉一阵挥舞后,双手托着柳枝高举过头,缓缓跪下身去,伏地就是一拜。 在李妍跪下去后,周毕像是撞了邪,竟鬼神差般,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毕一个县令都这样了。 不要说其他人了。 再然后,扑通扑通的声音接连不断。 底下的百姓虚空托着那条并不存在的柳条,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成千上万的人这么一跪,场面异常的壮观。 第5章 打机锋 “村民愚昧,冒犯了河神,跪求河神庇佑,降雨消灾。” 少女声音透亮清澈,响彻整个广场。 “村民愚昧,冒犯了河神,跪求河神庇佑,降雨消灾。”百姓跟着喊。 “天佑我大业,天佑我和郡。”李妍站起又跪下。 “天佑我大业,天佑我和郡。”民众跟着一起伏地大喊,响声震天。 目睹眼前这番景象的金桔心跳加速、膝盖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玩大了,可真玩大了。 无量天尊,观士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 玛祖娘娘可千万要保佑她家小姐啊。 金桔实在没法子了,只恨不得凭空生一双翅膀出来,带着小姐直上云霄,逃出生天。 可跪也跪了,拜也拜了。 太阳依旧高高悬挂,无情嘲弄着世人,半丝降雨的迹象也没有。 终于,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就说李妍不会祈雨,你们偏不信。如今你们也看到了,别说下雨了,连个屁雨丝都没有。” “还祈雨呢,李妍就是一个神棍,大家莫再受其蒙骗了。” 何秀才首当其中站出来,指着神坛上的少女,器焰嚣张,“李妍,你够了,别瞎折腾了,识相的赶紧滚下来,别玷污了神坛。” “区区一个小女子,装神弄鬼,妖言惑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有人跟着大声吵闹,“李妍,赶紧的,给爷滚下神坛。” “滚下神坛。” “滚下神坛。” “不会祈雨祈什么雨?” “要发疯自己疯去,不要扯上我们。“ “再不滚,可别怪爷不客气。” 说话的是城中一家富户的小公子姓钱,平日里养尊处优。 这次被家里长辈硬押着来神坛,早就窝了一肚子气。 这半日暴晒不说,又是跪又是拜,膝盖都硌破了皮,此刻哪里肯忍。 “没本事逞什么能,不如早点将功补过,乖乖敬献河神。” “或许河神念在你诚心的份上,能宽恕你的罪行,留你一具全尸。” “献河神,献河神。”几个波皮无赖跟着起哄。 “瞎嚷嘛什么,阻碍李小姐祈雨,得罪河神,这样的罪你们承担得起吗?”有人怒喝。 “阻碍李小姐祈雨,得罪河神,死不足惜。”又人道。 有闹事的,更多的是相帮的,场面一时闹哄哄的。 神坛上的李妍面无波澜,像是底下的吵嘈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小姑娘这样的淡定,倒让周毕猜不透她此时的心思。 小姑娘不害怕吗? 不怕祈雨不成,这些百姓生吞活剥了她? 怎么会不怕呢? 她才几岁? 13? 还是14? 他在这个年纪,旁人随便喝一句,他都吓得要死。 所以她肯定是装的,心里肯定怕的要命。 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论真假,小姑娘就是傻,极傻无比。 没用的,逞强一点用也没有! 她这样,别人只会闹得更凶。 他们会觉得她在无视他们。 周毕不禁摇头,到底还是年轻啊,没见过什么风浪。 这一刻,他没有伸出援手。 他想看看,小姑娘到底有何依仗? 她凭什么如此淡定? 又凭什么无所畏惧? 是凭她不怕死的疯劲! 还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孤勇! 祈雨之前,周毕与小姑娘有过几次交锋。 这仅有的几次交锋,毫无意外的他都吃了闷亏,心里着实有点不爽。 闹事的声音越喊越大,人群像海浪一样翻涌。 场面渐渐失了控,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 一旦启了口子,群众的愤怒如山洪暴发一样,事情只会越演越烈。 李妍微微蹙眉,看向周毕。 周毕却仿佛老和尚入定,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狗官不做人啊。 李妍撇嘴一笑,目光掠过闹事的人群,扬声道,“都给我住手。” 神坛上的少女神色冷漠,声音更是冰寒入骨。 这一声喊,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上的动作顿时滞住了。 而此刻闹得最凶的何秀才,在李妍的目光之下,膝盖发软,莫名其妙就给跪了。 何秀才心口发凉,嘴巴仿佛被针缝上,立时哑了。 明明李妍并未看他,他却觉得少女的目光如有实质。 仿佛透过众人,向他直射而来。 真他妈中了邪了。 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无人再敢妄动。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少女身上。 “香炉里的香灭了吗?”她问道。 众人摇头。 只要不是眼瞎的,就能看出来香火虽要燃尽,但还留有一星半点,并未完全熄灭。 少女讥讽一笑,“看来,你们的眼睛没瞎呢。” 众人闭口不言,广场上只听得少女的朗朗声。 “既然没人眼瞎,香也没灭,说明祈雨并未结束。” 李妍看向周毕,笑眯眯地道,“敢问县令大人,故意滋事,扰乱祈雨现场,该当何罪?” 被点到名的周毕恍恍惚惚,目光扫视全场。 他以为的短兵交接场面,久久未来。 现场诡异的安静。 小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快,就消弥掉了一场骚动。 可恨哪。 他等了这么久,竟然英雄无用武之地。 周毕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声下令,“将阻碍祈雨的闹事者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李妍莞尔一笑,“大人英明。” 对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狗官做人了呢。 暂时做了回人的狗官周.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本官职责所在,不耽误李小姐祈雨就好。” 这一次,下令罚人他毫无成就感。 气闷啊。 何秀才见李妍三言二语间就将形势逆转,神色越发癫狂。 他冲上前去,大声嚷嚷起来,“李妍,你戏唱得这么好,不去唱戏实在可惜了!”“你装神弄鬼,愚弄世人,烈日暴阳下,让和郡的百姓跟着你发疯作死,你如此行事,罪大恶极。” 早在何秀才扑上神坛前,就有百姓拦住了他,衙役忙上前拿他。 何秀才负隅顽抗,却徒劳无功。 被拖走前犹不死心地大叫,“李妍,你等着,苍天有眼,必不会饶你。” “我若为恶,自有天道收我,还轮不到你来叫嚣。” 少女傲然屹立,目光睥睨,“我倒要好好看看,苍天究竟饶过谁。“ 第6章 言小春 两个衙役看着少女眼神发亮,目光炯炯。 这样的目光,李妍早就习以为常。 她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又转头面向周毕:“县令大人,您是忧心明日的谢雨仪式吧?” 所以又要派属下相送。 周毕一默,正在斟酌如何应对少女的问话。 少女乌黑的眼眸一眨:“大人其实不必如此,我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想必大人也是?” 小疯子来衙门找他时,并非无所求。 在他应了她祈雨的请求后,小姑娘提了要求,要他允她一个承诺。 他压根不信她有大能,当时问也没问一句,随口就应下了。 哪怕如今事成,他也只当她是行了大运。 不过李妍把事办得这么漂亮,该论功悬赏就应该论功悬赏,周毕并无反悔之心。 一个承诺而已,小姑娘还能翻了天去。 对上少女笑容晏晏的脸,周毕当即拍胸保证:“李小姐宽心便是,本官言出必行。” “小女果然没看错大人。”李妍含笑颔首,毫不吝啬地赞扬。 周毕听后,语气更加温和,“之前的事是本官冒犯了李小姐,本官身为和郡父母官,职责所在,还望李小姐多加担待。” 周毕做事自来求稳求妥,他派人护送李妍。 一则是确是担心小姑娘路上的安危。 二则他也存了查探之意,他想看看李妍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 可惜,两个手下跟了李妍两日,有用的消息一点没探查出来,还在小疯子面前露了端倪。 谢雨还得依仗着小姑娘,既已被她看破他的用意,周毕少不得要好好哄哄。 他语气温软道:“不过,此次派他二人护送你们主仆二人,实是出于路上安危的考虑。毕竟世道之乱,意外时有发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李小姐就莫要再推拒本官的好意了。” 周毕这一番说的情真意切,不想少女却是笑笑不语。 周毕越发觉得小姑娘难缠。 他顿了顿,又笑吟吟地说道,“我家老夫人可一直忧心你,还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找本官说项,本官要是不照拂于你,不说别人,老夫人第一个就饶不了我。” 李妍见他使上了老夫人这张感情牌,又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左右她的目的已成,也就见好就收。 她盈盈一笑,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大人。” 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她不怕他赖帐。 狗官的面子可以不给,老夫人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客气客气。”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着机锋,又客套了一番。 金桔急了,她扯了扯李妍的衣袖,小声嘟囔,“小姐,走啦。” 狗县令拉着小姐劲瞎扯,有完没完了。 小姐这几日都没吃上一口热饭,没睡个好觉,早点放人回去休憩不行吗? 小丫头狠狠瞪了狗官一眼,周毕被她盯得一阵莫名其妙。 等人走远了,他拉了身边的周富贵,问,“你仔细瞧瞧,可瞧得出我有哪里不妥的?“ 周富贵被他问的丈二摸不着头脑,看了他好几眼,说道:”没不妥啊。。“ “不对。” 周毕听了皱眉。 不说了李妍,在他面前一直疯疯颠颠,没大没小的。 现在就连她身边的小丫鬟都敢对他不敬了。 周毕扶了扶头顶的官帽,语气固执,“肯定有哪里不对的,官帽呢?官帽戴正了吗?官服呢?官服没问题吧?“ 王富贵,”.....” 使劲摇头。 “即然不是因为这些,那肯定是我平日里太过温和了些,官威可能不足了些。” 若连一个小丫头都震不住,那他这个县令当得可就丢脸了。 他咳了一声,拉了拉脸,背着手,嗓子一提,中气十足地道,“打道回府。” 话一说完,两手顶在头上,直奔府门而去。 哪管什么官威不官威的。 所以姐夫这般为何? 王富贵,“.......” 怔了怔,一拎长衫下摆,追了上去。 “姐夫,等等我。” 夏末的这一场雨,淋的人酣畅淋漓,心生欢喜。 周毕眼下只想速速回府。 痛痛快快的沐个浴更个衣,再喝碗热汤,安心抱着自家夫人睡个好觉。 天知道为了这场灾难他有多久未曾合过眼,今日总算能睡到饱了。 小疯子道自己辛苦。笑话,谁有他辛苦? 他都陪小疯子疯这么久了...... 从广场回药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李妍和小丫头一路慢慢走回去。 旱情之下,和郡府大部分店铺早已歇业闭市,只有零星几户店铺支撑着,勉强着营生。 街上别说人了,连只猫狗都找不着。 这年头猫狗都成稀罕物了。 能杀都杀了,能吃的也都吃了。 整条街道除了萧索还是萧索,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而眼下,在疾风骤雨的街道,一切重新有了生息。 街角的窗户一扇扇在打开,有人笑着探出头来。 有人取了碗在檐下积水,也有人啪嗒啪嗒冒雨前行,欢呼呐喊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 久旱逢甘露,死气沉沉的和郡县充满了欢笑。 一路上有百姓见到李妍主仆递来油伞,李妍笑着向他们一一道谢。 金桔拿着油伞,撑在她头顶,滴答滴答的雨滴落在油伞上。 平时只觉得心烦,也许此刻心境不同了,听来却是悦耳极了。 外面的雨幕被隔开来,伞下又是一方天地。 “小姐,小姐,奴婢出门前蒸了碗凉糕,可巧了小春还拿了阿婆做的绿豆汤过来,凉糕配绿豆汤绝了。” 金桔笑嘻嘻地说道,“今日小姐可得好好把这三日没吃的份给补上了。” 金桔提到的祖孙俩是缘自她母亲蔡神医而结的善缘。 因为母亲无偿给阿婆看过病,祖孙两个一直铭记于心。 在她离世后,时不时过来药香堂照应一二。 平时一碗绿豆汤不算什么好物。 可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哪个不是过着食不裹腹的日子。 别说绿豆汤了,有一碗稀粥,也是很珍贵的了。 更何况祖孙两个自己的日子尚且过得紧巴巴的。 想及此,李妍心里涨涨的,满满的,还有些发涩。 这种被人珍视的滋味太过久远,她都快忘了。 “小姐,小姐,你有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小丫头见她出神,喊了她一声。 第7章 逗丫鬟 马车是雇不到了。 两个月前,官府下达了紧急文书。 灾情期间主要街道口禁止策马通行,几处主要道口也设了关卡。 平时百姓出入必须持有官府通谍才可进出,且关卡口排查十分严密,严查时期,自由也是非常有限的。 “小姐,要不,还是我背你回去?” 少女弱风拂柳般的身体随风雨摇曳。 金桔看着,总觉得这小草般的身体,下一刻就会倒在路上。 “不必。” 李妍笑着回她,“你家小姐没你想得那么娇弱,百余步的路,哪里需要人背。” 这副身体也就看着娇弱,实则在她暗中调养之下,已是大好。 若非被有心人暗中下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金桔不信,“小姐可别逞强了,要是一会身体不适,可千万记得提醒我。” 她虽愚钝,但也明白一个忠心听话的奴婢才是一个好奴婢。 这雨连着五个月没下,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场,雨势还挺大。 风一吹,雨丝直往人脸上刮来。 金桔手中的油伞虽大,难免有雨丝挟着风吹到脸上。 金桔双手握住伞柄不住地往李妍那边靠,为了不让她被雨淋到,自己则半个身体都里暴露在风雨中了。 “傻丫头,顾着点自个,仔细淋坏了身体。” 李妍笑着去取小丫头手中的油伞,小丫头哪里肯让,紧紧握住手中的油伞,深怕一个不察,就被她抢了似的。 ”奴婢皮燥肉厚的,不怕淋雨。” “倒是小姐,身体还没养好呢!若是再受凉,可怎么办?“ “真是个傻丫头。” 李妍笑叹一句,悠悠说道,“这世上之人没有谁比自己更珍贵。记住了,要爱惜自己。” 小丫头眼圈又红了:”呜呜,小姐怎么会这么好呢,害我又掉眼泪。” ”又哭!“ 李妍伸手帮她把泪一擦,”把伞给我。“ “不哭了,不哭,以后都不哭了。“ 知她不喜见人哭哭啼啼,小丫头委屈地止了泪,双手牢牢握紧手中的油伞,”但伞不能给你。“ 这小鸡护食的动作,看得李妍哭笑不得。 她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动手,从她手中夺了油伞,圈住了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李妍身姿本就修长,金桔虽壮实,个子却足足矮了她半头。 如此这般,小丫头整个人都被她护在了自己羽翼之下。 “哎呀,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 小丫头嚷嚷起来,“你不能真抢我的活干啊。” 李妍看着娇弱,手劲却不小。 被她圈着,金桔瞬间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身子表示不依。 挣又挣不开,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把少女举高的油伞。 叭叽叭叽嘴,委屈巴拉的。 心想在小姐手底下要想讨点活好难哦。 可又觉得这样被小姐圈着,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怎样?” 李妍眼里闪着促狭,手上揽得更紧:“别动,再动保不准你小姐要做点什么了。” “小姐.....” 你到底想作甚呀。 抢她活计也就罢了,那是小姐心善,疼惜她。 但,这,两个女孩子,光天化日之下,搂腰搭背的,身后还有两个衙役跟着,这也太羞人了吧。 金桔一个激灵。 迎着小姐那双乌黑透亮的双眼。 金桔羞的跟煮熟的大虾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姐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啊,如今怎么有了如此的恶趣味,尽喜欢逗她呢。 只有话本子里写的那些霸道世子、王爷才会像小姐如今这个样子。 可她对女孩子真没那啥想法的。 要怎么拒绝小姐,又不会伤了小姐的心呢。 金桔东想西想的,险些没把自己吓死。 两个衙役瞪大了眼睛。 此次护送两个小娘子,竟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戏码。 主仆两个,一个欲语还休,一个霸道狷狂。 这是什么相亲相爱的神仙剧情。 要不是李妍是一个女孩子,这活脱脱俊俏小郎君调戏小丫鬟的真香场面嘛。 第8章 遇少年 “绝了,有没有觉得李小姐好俊秀。” “简直郎君力爆表啊,活脱脱一画本。” “哎,李小姐不是男儿太可惜了。” “李小姐是女儿家也很出色啊,为何要一定要是男儿?” 两个衙役感叹着还怼上了。 “李小姐若是男儿的话,还不知和郡有多少姑娘家家的前扑后继,迷倒在李小姐的膝盖下。” “呵,李小姐就算是女儿家和郡县的小姑娘还不是趋之若骛。” “也对。” 两个衙役津津乐道,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自以为说的很小声,不想全被人听进去了。 李妍被这俩逗的咯咯直笑。 金桔缩得跟个鹌鹑似的,恨不得躺平装死。 什么画本,什么郎君力爆表。 这两个衙役可真能想,她一个业余写话本的都不敢这么编。 要不她拿两只笔递上,这两个衙役衙门里的活也不用干了,干脆写话本得了。 戏可真多! 小姐也真是的,当着两个衙役的面这样子那样子的。 好难为情的啦。 她一个丫头不要脸的吗? 李妍见此,更是忍俊不禁。 在她耳边意犹味尽的道,“金桔,这下好了,你下册话本子的话题都有了。“ “也不用再费心想剧情,我看就地取材,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叫《娇俏丫鬟与她的小郎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你看如何?” 不如何,她只想糊了小姐那张小嘴。 金桔回头,见两个衙役一脸乐呵。 她涨红了脸,噘嘴道,“小姐,求求你了,你可饶了我吧,给我点脸面吧。“ 李妍哈哈大笑。 药香堂位于县衙旁的凤临街口,过了五坊口,也就百余步的脚程。 这一路笑笑闹闹,很快便到了凤临街口。 安静的街道上突地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李妍敛了笑容,转身回望。 两个衙役面容旋即一肃,双手下意识就按在了刀柄上,齐齐转身。 之前欢快的气氛突地一变。 只有金桔这个小丫头恍然未觉,还一脸笑意。 和郡县禁严,除了晚上实行宵禁外,白天街道上也是禁止骑行的,前方有紧急军务另当别论。 可现下除了这场天灾外,大业四海升平,鲜有战事发生。 此刻,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公然违抗禁令。 之前欢快的气氛突地一变。 只有金桔这个小丫头恍然未觉,还一脸笑意。 但任何事都有例外,前世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就在街道纵马横行。 李妍轻蹙眉头。 不能吧。 前世周县令倒是盼星星盼亮亮盼着京都早日来人,盼得头发都快掉光了,都没把人盼到。 这世离钦差大人到和郡还足有月余,难道这么快人就来人了? 借着重生的优势,李妍可以分毫不差的看到未来的走向。 这三个月她又小心验证,所有的事均和前世豪无分差。 所以祈雨这样的大事,她才敢在县令大人面前夸下海口。 她也正是这份先知才能防患于未然,事事先于人前,处处立于不败之地。 如若事实与前世发生了偏差。 她之前的谋划落空不说,很多事都会出现变数。 这与她来说非常不利不说,还会有很多的隐患。 小姑娘微微蹙眉,不开心了。 意外居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真是麻烦。 在她心思顿转之间,马蹄声已经近了。 之前隔得远,李妍只看到两头骏马和两个模糊的身影。 如今离得近了,她只微微侧头,就看到了打头骑在白驹上的少年郎。 少年身着白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帷帽,气质清冷,身姿飘逸。 李妍见了,竟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慨来。 美色总是惹人醉。 僻如李妍,前一刻还对来人心生不快。 此刻看着少年时眼里却是少了几分懊恼,多了几分宽容。 少年在离她六七步远处勒了缰绳,那处恰巧积了一处水洼。 李妍扬眉,心道这少年还挺有公德心的。 李妍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人如云似月,缥缈莫测。 她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羽化成仙,乘风而去。 李妍不禁感叹,她是假仙女,人家才是真仙人啊。 天生和刻意真就没法比,她哪怕在百姓面前伪装的再好,此刻在少年面前也是相形见绌了。 李妍心中唏嘘,金桔咳了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金桔见她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个小郎君。 情急之下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小姐,差不多得了哦。” “人家裹得那么严实,也瞧不出什么花头来。” “出门在外还是得注意点儿自己的形象。” “您可还没出嫁呢?” “这要是传扬开去,和郡县的郎君们得知小姐你这么好色。” “谁还愿意娶你。” “有些爱好吧,它不能显露于人前。” 私底下那些里话本里的妙郎君小姐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呗。 反正不说出去,也没人会知道。 光天化日那就不一样了,平白影响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惹人厌烦。 李妍,”......” 她怎么突然听不懂小丫头说的话了。 见她怔在那里,金桔又叨叨了一句,“小姐,您可别忘了,您现在是和郡县的小仙女,咱不得矜持点儿。” 小姐的那些不良嗜好,在主母在世时一直隐藏的很好。 主母离世后,小姐都懒得装了,任性妄为的很。 这下好了,小姐除了贪财、爱作死,爱喜欢兴风作浪招摇撞骗之外,如今又要多一个好色的恶习了。 细数一下,原来这么多了。 金桔五个手指头都要掰不过来了。 可来个人管管她吧。 也不知她的话,小姐是真听见进去了,还是怎么的,目光总算从少年身上挪开了。 金桔顿感心慰,觉得自家小姐还可以再救救。 她哪知李妍的行为早就惹怒了旁人。 白衣少年此行并非一人,另有一位黑衣护卫,打马跟在白衣少年身后。 此刻小护卫双手抱剑,目光冷冷地看着李妍。 在她望过去时,小护卫抬了抬下巴,随即轻哼了一声,傲骄的很。 李妍莞尔。 前世李妍远远瞧过朝廷派来的钦差,那位大人年约三旬左右,蓄着短须,他记得周毕叫他一声孙大人。 这两个少年身姿挺拔、利落。 与那位孙大人无论是岁数还是体形上都是天差地别。 既然不是朝廷派来的人,她便无心再探查。 她放宽了心,并不代表别人就不起疑心了。 第9章 赛神仙 “来者何人?不知我们和郡县戒严,街道上是勒令纵马的吗?“ 在和郡违反禁令,少则坐牢三五天,多则一两月,无人例外。 现如今和郡地牢里还关着不少违反禁令、借机滋事的人呢。 张三上前一步,喝道,“还不速速下马,随我等去衙门走一趟。” 与此同时,李四也按着佩刀上前。 周毕这个父母官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在和郡任职期间无大功但无也大错,底下人大多克尽职守。 张三、李四二人又接了周毕的口令,护送李妍。 此时见着生人当街纵马,不由手握佩刀,虎视眈眈。 “尔等放肆,敢对我家公子无礼。”小护卫倨傲的很,手按在剑柄上就要拔剑。 这时,只听得白衣公子咳了一声,转头看向小护卫,小护卫按剑的手顿时一松。 在白衣公子示意下小护卫翻身下了马,对两个衙役抱了抱拳,“初来乍到,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差爷海涵,不知两位差爷能否行个方便,借一步说话。” 小护卫神色虽冷淡,态度却好了不少。 张三、李四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在衙门里当差,眼色还是有的,这两个少年人,特别是白衣少年,举止不凡,一看就大有来头,事情若能稳妥解决,他们也不想动武。 小护卫见两人答应下来,遂将人拉到了隐蔽处说话。 李妍见此也不着急走了,边等着衙役,边看戏。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三人的交谈声很小,李妍听不真切。 却是见到小护卫从怀里掏了个物事出来,两个衙役一见之下神色几变。 李妍倒想看看他掏的是何信物,但小护卫做事极其谨慎,侧身遮挡住了她大部分的目光。 能让张三两人见之色变的东西,李妍大概也能猜出其中的份量。 小护卫拿给两人看的,应该是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令牌。 张三查看过之后,恭恭敬敬地将东西归还了。 那边应该谈的差不多了,李妍对少年的身份又多了一份好奇之心。 目光重又回到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悠然自得的骑在马上,仿佛世间万物均入不了他那双寡淡的眼。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马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 夭寿,他居然在给那匹白马顺毛? 李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白驹贴着他的手,眯着眼睛享受着。 显然这样的优待不是一两次了。 李妍,”......” 觉得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 默了默...... 这世上有捋猫,捋狗,竟还有捋马的。 呵。 真是奇观! 是她见识浅薄了! 视线随之往下一扫,不由抽了抽嘴角。 冰丝蚕做的白靴。 少年脚上的白靴居然是上等冰丝蚕做的。 要知道这个时节用冰丝蚕做的靴子,那是光滑柔软又透气,穿着它那就跟踩在云端漫步似的。 说来,此等冰丝蚕只有京都才有,且十分难得。 一匹冰丝蚕价值千金,且特供皇家,有市无价,不光光是有钱就能订得到的。 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前世她得了一角的布料,都已经让人嫉恨不已,那布料还不如人家脚上的。 再看人家身上穿着的那件冰丝蚕做的白衣,李妍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这衣料乃是冰丝蚕中极品中的极品,不仅质地轻盈,其上的羽鹤更是展翅欲飞,活灵活现的。 这做工精细的,怕是连京中玲珑绣纺的廖大家都要自叹拂如了。 看来,少年的家世也非比寻常。 也不知京中哪一家能养出如此钟灵毓秀的人来。 李妍还想从少年的佩饰当中看出点门道来,结果一无所获,少年根本未挂玉佩。 李妍眸色不由一深。 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该是众星拱月的。 为何孤身一人带着个护卫,来到和郡这样的穷乡僻壤? 李妍仔细回忆,想从记忆中找出少年人的影子来,却始终毫无头绪。 蓦然之间,有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会是他吗? 她心口突突直跳。 可前世她至死,都未见那人离开京都。 他家人将他护得那么好,怎么会放任他离开京城。 李妍不由失笑。 前世的老毛病还真是改不了,见到少年郎,总会拿人和他相比。 可见前世她对他的执念影响之深,才会影响她此刻的判断,竟会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他。 也许是因为少年和他一样看着都是安静淡雅、仙气飘飘之故。 李妍收回视线,突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 少女这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少年郎的皮都扒了个遍。 目光毫不避违,她自己是毫无所谓。 远处的小护卫都快气炸了。 白衣少年却始终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仿佛沉浸在自己一方天地之中。 面对李妍放肆的目光,他既未开口,也未有着恼,赶她的意思,只顾低着头管自己撸马。 李妍笑了笑。 原来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比他身下的那匹白马好看。 李妍看着那匹白马,小白驹在他指下乖巧着仰着马脖子,极为舒坦的蹭了蹭少年的手背。 少年不知有意而是无意,拍了拍白马驹的头部。 小白驹发出“mua”的一声。 李妍听到了少年愉悦的轻笑声。 她注视少年的时间也不算短。 少年只要不眼瞎,下意识也会回看一眼。 可事实证明,他不是-眼-瞎-,就是故意。 李妍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在少年眼里她或者真不如眼前的小白驹呢。 要怎么挑起事端,吸起少年的注意,得到她想要的信息呢。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觉周身一寒。 她抬眸,迎上小护卫凉飕飕的眼神。 和张三、李四聊好了,小护卫双手抱剑,特意绕过她身边,给了她一记眼刀。 这无关痛痒的警告,李妍才不会在意。 她挑眉,对他友善的笑笑。 小护卫脸色发黑,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金桔见他败走,看着她双眼闪闪发光,“小姐厉害哦。” 小丫头兴奋死了,什么劝说一二,此刻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第10章 要抢亲 要小姐规规矩矩怕是不能了,还不如顺着小姐给小姐鼓鼓劲。 说不定真给小姐骗个俊俏郎君回家呢。 祈雨这么大的事小姐都糊弄住了,骗个小郎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小丫头此时热衷拉郎配,恨不得早点把小姐嫁出去。 小护卫可就不一样了,行至少年身旁时,一张脸比溪水还凉。 小七内心暗暗嘟囔,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主子无耻也就算了,奴婢也一个德性。 他承认自家公子是好看,乡下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看到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怎么好意思猛盯着人不放啊。 小七整个人挡在了公子面前,回头再看李妍主仆二人时整个人气场外放,一脸肃杀之气。 他心想做人果然不能太和善了,凶点她们应该怕了。 “小姐小姐,这位小哥哥怎么回事,眼睛抽筋了吗?瞪那么大。” 金桔见此,拉了拉李妍的袖子,大眼睛眨啊眨。 嘿,我还怕了你了。 小七,“......” 从未遭遇过如此境地,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小七跟随大公子上过阵场杀过敌,喝过血埋过尸,敌军看了他都是两股颤颤。 为何要让他遭遇这样的事。 这两个小丫头不怕他也就罢了,这反应是不是奇怪了点? 小七这厢懊恼不已。 李妍实在没忍住,“噗”的放声大笑。 小丫头还在一边鼓噪着,“对嘛,小姐多看小郎君几眼又不会掉几两肉,又没看他,他凶什么?” “或许以为我们要抢人吧?”李妍睨了一小护卫眼随意道。 “这一会的功夫,小姐都想到要抢人了。” 小丫头满面震惊且钦佩,“小姐,果然是你,厉害,厉害啊!” 这行动也太迅猛了吧,“那小姐,我们这就抢亲了?” 看小丫头两眼冒光、磨拳擦掌、明显兴趣来了。 李妍,“......” 她何时说过抢人了,还抢亲? 小丫头不愧是业余话本爱好者,这思绪飘得可真快。 李妍摊摊手,“算了,穷,养不起。” 她可不是黄老虎,干不来这事。 “哎。” “钱到用时方恨少。“ 小丫头听后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小姐,这就怪你了,平日里手太松了吧!你看看,真要用时,就拿不出来了。” 李妍,“......” 被小丫头嫌弃了。 “可惜了,他长得比苏公子还好看,不过养起来是挺费粮的。” 金桔又是叹气又是惋惜的。 眼前的少年人一年家境就不错,这样的公子总不能跟她似的粗养,得像娇花那般精心呵护着。 还不得事事都挑精细贵重的来,还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 如此气度,供养起来肯定是一个无底洞。 哎,养一个好看的贵公子烧钱啊。 没钱,真的好苦恼! 李妍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 抢亲你是认真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你一句,我一句。 小七,“......” 这是一口吃食的问题? 他家公子,出身世家的翩翩浊公子,清冷矜贵云端般的人物。 上京城多少世家贵女可望而不可及的小神仙。 这两个小姑娘想抢亲也就罢了,可恨的到了最后,居然为了区区一口口粮准备放弃了。 这要是说出去,谁信? &*#@$@@@ 小七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焉儿八叽的。 面对这两个乡下小姑娘,他实在是没折了。 他拳头是硬,可他是有原则的人,他不打女孩子的。 这时,马蹄声响了。 公子催马了。 小七赶紧丢掉乱七八糟的心思,夹了马腹跟上。 心中实在郁闷,回头狠狠瞪了那对主仆一眼。 在沥沥雨声中,传来小丫鬟的赞叹声,“小姐,刚刚的白衣公子可真是心善,他经过我们身边时,定然发现了水坑,所以才会故意勒马的吧,是为了防止马蹄扬起的雨水溅到咱们吧。除了小姐您,奴婢还没有见过如此心善又貌美的人呢。哎没当街把人抢了,还怪可惜的。” 小丫鬟看来是在后悔了。 小七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心道能看出公子的好来,还算有点眼力见。 “恩,确实是个人美心善的小神仙。”小姐回小丫鬟。 小七,“......” 脸色不想难看都不行。 公子品貌无双,说是小神仙一点也不为过。 可人美心善? 明明是赞叹公子的话,可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在调戏良家公子。 这时双方的距离隔得远了些,小七习武,这点路对来说不是问题。 他耳朵一竖,正想听听主仆两人还有何惊人之语。 耳边传来凉凉的声音,“听了一路了,还没听够?”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到小七耳中却是后背一寒。 被发现了。 小七“呃”了一声。 公子太神了吧,竖个耳朵,他都能察觉。 那后背如影随行,如饿狼紧盯肥肉的炙热目光,公子总不至于毫无察觉吧。 乡野的小姑娘的奔放,他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所以说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回头他可得和兄弟们好好唠唠。 想着之后他和公子可能会在和郡府呆上几日,万一他们再碰到那对厚脸皮的主仆,保不准她们还会见色起意。 小七不妨打了个寒颤,想着是不是提醒下公子。 “公子,李小姐在后头一直看着您呢?” “原以为这个女孩子只是撒谎成性,胆大包天,没想到竟如此的......” 小七咳了两声。 还如此急色。 这两个字在公子面前他说不出口,太不堪入耳了。 李妍的大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小姑娘在和郡县太出名了。 因为祈雨的事,他们走到哪,哪哪都在谈论小姑娘。 反正老百姓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仙女下凡、慈悲心肠,法力无边的。 李妍在神坛一番招摇撞骗,他们瞧得清清楚楚。 小姑娘分明就是一个神棍,只不过气运好于常人罢了,哪有什么神异之处。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她爱看就看吧。” 少年撇他一眼,“切记背后莫道人是非。” “是,公子。”在少年冷声训斥下,小七一脸乖顺应下,不敢斗机灵了。 第11章 白日梦 马蹄声越传越远,很快人影消失不见。 李妍却伫立原地久久不动。 金桔见此,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小姐,别看了,都走远了。” 她叹气,“可惜啊可惜,这白衣公子不是和郡人士。小姐就算再有心,也捞不到手了。” 怪只怪时机不对。 怪只怪小姐太实诚了,兜里没钱不敢抢人。 她又懊悔,“当时就应该果断下手,把人抢了的,还管什么银子,慢慢赚不就有了。“ ”现在这人都走远了,只能对影自怜,望影兴叹了。“ 也难怪小姐这样,这公子太招人了。 骑在白头大马上看着跟神仙似的,品性还那般高洁,哪个小姐见了不心生欢喜。 只可惜啊,这次相遇太过匆忙,小姐只来得及看上几眼。 若是两个人能坐下来,喝上一杯茶,谈上几句,说不定就交了心。 交了心,银子也就那么回事。 也或者贵公子家里有矿,到时人到财到。 再小手一拉,就可以共谱一本绝版话本了。 这厢金桔心思浮动,少女也不知在想什么,久久没有回话。 金桔又想歪了,“小姐,你别伤心了,虽说这位公子是挺稀罕的,不过世上好看的人千千万万,没有这位公子,总有那位公子。” “咱们和郡府的小郎君就不错,那王家的二公子,花家的三公子,还有苏伯爷家的大公子,都是不可多得俊俏郎君。” “特别是苏家的大公子,不仅出身好,听说文才也十分了得。“ ”小姐你如今可是和郡的大功臣,这苏家大公子以前咱不敢肖想,如今嘛苏老伯爷估计也得对您另眼相看了。“ ”等咱们存点银子,就将那苏大公子拐回家,金屋藏娇,好不好?” 祈雨带来的好处可不是一点二点,眼见李妍如今在和郡百姓心中跟活菩萨无异。 金桔有点飘了,觉得自家小姐配苏大公子那是绰绰有余了。 要是她家小姐乐意,“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公子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不行。 之前李妍就在和郡就小有名声,如今祈雨事成功德无量名气更甚,自然多的公子哥儿登门求娶。 “那位白衣公子固然是好,但终究只是一名过客。“ ”万一将他拐来后他跑了,也不知去哪里寻他。“ ”哪像咱们和郡府的小郎君,知根知底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算他今日跑了,明日再抓来便是。” 想到不久之后,药香堂要被多少媒婆踩破门槛,金桔就咯咯直笑。 “这还没到晚上呢,又开始做梦了。” 只不过转眼的功夫,李妍不成想这小丫头心思转了这么多。 苏家大公子,小丫头可真敢想。 苏老伯爷虽说致仕后,身上没了官职。 苏家的几位爷可都在上京留职呢。 苏家大公子本人更是文武双全,是苏家小一辈的佼佼者,深受苏老伯爷爱重。 不仅如此,苏大公子长相俊美,气质温润。 自打他跟着老伯爷回和郡祖宅,在和郡县的行情那可是顶尖尖的,吸引不少官家小娘子在身后竞相追逐。 不是李妍自谦,她这样的出身,人家压根看不上。 不过她这辈子只想依着自己的性子,胡作非为,恣情纵意一生。 未曾想过要嫁人,小丫头的愿望总归要落空的。 李妍抬手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头。 小丫头估计美梦未醒,咯咯傻笑个不停。 李妍笑着摇头,以小丫头对编写话本那劲。 定然又在肚中勾划些才子佳人相会的美好画面了,才会这般混沌。 这是好事,她也希望小丫头这世能过得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 不像前世。 前世去上京后,她暗中帮着小丫头联系了京中最出名的书肆,跟着出过好几册话本。 当时那几册话本在京都可着实流行了一把。 只不过最后被人利用,那些话本倒成了败坏她名声的原凶。 小丫头得知后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自那之后,她就把珍藏的所有话本一把火全烧了...... 药香堂梅花居内室。 宝珠从琳琅满目的妆匣中,挑了李妍最喜欢的那支玉嵌七宝金步摇,插在了自己发髻上。 又在衣柜里取出了一件白色云纹对襟衫,搭配上那条缕金挑线纱裙。 这套衣裳平日里李妍自己都舍不得穿,如今穿在她身上,可不比李妍这个主子好看。 换上了新衣裳后,她随手将自己的旧衣往地上一扔。 又找出李妍那双珍珠绣鞋套在了自己脚上,仔细端详,大小正合适。 这双鞋漂亮不必说了,李妍挺稀罕的,但凡有重大的场合她都会穿着这双珍珠鞋出席。 宝珠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脚上,鞋面上的珍珠一粒粒色泽饱满,真真好看的不行。 之前每每李妍和小姐们聚会,众人都会被她的鞋子所惊艳到,一大圈小姑娘众星拱月的围着她,可把她神气的。 如今么这双鞋是自己的了。 将全身上下收拾妥当后,宝珠对着铜镜左顾右盼。 镜里一个面容娇好的小姑娘对着她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几番打量下,宝珠觉得自己认真装扮起来,也并不比那个娇弱的主子差嘛。 她和李妍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投错了胎。 只怪自己无父无母,自小就是孤儿。 若她母亲是神医,那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里用得着伺候李妍那个病秧子。 气只气李妍生来命好。 除了会投胎,李妍又有哪一点比自己强。 宝珠甚至觉得自己还比李妍聪明些,那李妍有的东西为何就不能是她的呢? 宝珠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拿了一把李妍惯用的小团扇,笑嘻嘻地走出了内室。 偏厅的那张黄梨花摇椅,也是李妍专属。 现在么。 宝珠躺在了上面,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一手摇着把小团扇,一手捏了块凉糕送进嘴里。 软软糯糯的凉糕一放进嘴里一含就化了,真是好吃。 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宝珠开心极了。 脚上用力一蹬,摇椅咯吱咯吱晃动起来,她就咯咯的直笑。 真好玩。 李妍在时,总喜欢把躺椅蹬的咯吱咯吱响,彼此她听了声音只觉得厌烦。 如今她自己做了,才明白李妍那个病娇为何总要摇那躺椅,还真是有趣。 宝珠再用力一蹬,躺椅咯吱咯吱又响了。 这么玩着,她有点停不下来。 第12章 家有刁奴 最后一块凉糕被宝珠送进嘴里,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凉糕是金桔一早给李妍那个病娇做的,是李妍最喜欢吃的,此时这些凉糕被她吃进肚里。 凉糕是她的,李妍那些漂亮的衣裙、首饰。 还有蔡神医留给她的嫁妆,甚至这整个药香堂。 李妍所有的一切在今日过后都将属于她。 宝珠心花怒放,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这一日总算给她等到了。 她如何不开心,如何不激动。 今日李妍是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她脑海里只要一想到金桔抱着李妍的尸身,痛哭流涕的回来,就无法抑制的笑出声来。 该如何收拾金桔这个小蹄子呢? 要不是这小蹄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李妍,从中搅和,李妍早就死透了。 哪里有命活到现在,更别说出去蹦哒、兴风作浪了。 好在李妍这个傻子,居然自动去祈雨,如今连河神都抢着要帮她。 老天作美,能怪谁? 怪李妍自己咯。 躺椅摇啊摇的,宝珠惬意的闭上眼。 迷迷糊糊的,她好似睡着了,还做了个美梦,梦里金桔抱着李妍的尸身回来了,小蹄子哭哭蹄蹄地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苦苦哀求她。 她一脚踹开小蹄子,拿着李妍所有的家当和那翩翩如意郎远走高飞。 在梦里的宝珠一直是笑着的。 直到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声惊醒,她睁开眼时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明明前一刻亮得刺目的偏厅,下一刻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狂风夹杂着暴雨,拍打着窗棂,如同锤子敲打在宝珠心头,敲得宝珠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这一刻,宝珠的脸狰狞的可怕。 下雨了! 居然下雨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老天怎么可能下雨,怎么会和她开如此大的玩笑! 李妍哪懂祈雨,她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神棍。 她哪来的本事? 不。 她定是在做梦。 这不可能。 宝珠闭上眼睛狠狠拧了下大腿,腿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明白这不是梦境。 再睁开眼时风更大了,雨也更大了。 她走到窗口,狂风像是呼啸的恶鬼向它扑来,雨滴暴打在她脸上,这生生的抽痛感无不在提醒着她这就是现实。 这不是梦。 真的下雨了。 宝珠手忙脚乱地关上窗棂,仿佛只要把风雨隔断在屋外,这一切就不可能成真了。 砰的一声一只花瓶掉在了地上,她的美梦如这地上的花瓶被砸得七零八碎。 李妍真的祈来了大雨。 老天为何不开眼。 为何要偏帮着李妍。 窗户关上了。 可宝珠的眼没瞎,耳朵更没聋。 这时候,她的五感比平时更为清晰。 屋外的风声雨声啪啪啪地敲击着她的心脏,一颗心疯狂跳着,控制不住地要蹦出来。 宝珠快疯了。 失神间,脚下猛的一个踉跄,她踩了个空,把脚弄拐了。 此时,她也顾不得疼痛的脚裸,磕磕碰碰地爬起来。 不行,她得补救。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一定会想到法子挽救如今的局面的。 半刻钟后,宝珠非但将自己上上下下又打理了一遍,屋子也重新整理了一番。 确认一切并无不妥之后,宝珠打了油伞等在了药店门口。 药香堂在凤临街口,离县衙只隔着几十步远,一般宵小不敢上门。 蔡神医作为一介女流,带着女儿和两个小丫头多有不便。 当初看中这处房产地段优越,这才置办了这份产业。 租金相对别的店铺是贵了点,不过对医术精湛、声名远播的蔡神医来说钱不是个事。 除了地段好,药香堂的格局也没得说。 外间是药铺。 内里就是一个小四合院,既方便做生意又可以住人。 对蔡神医来说,这样的房子最合适她带着李妍,还有两个丫鬟一起居住。 蔡神医还请了一个坐堂的老掌柜,医术也算不错,蔡神医出诊或者出门采集草药,都是老掌柜看诊开方,若有疑难杂症,老掌柜当时无法处理的,自有蔡神医回来后解决。 金桔和宝珠两个丫鬟是蔡神医在李妍小时候,从人牙子手里买来,专门伺候她的。 蔡神医自己喜静,不用外人伺候。 对这两个小丫鬟,蔡神医也是花了心思培养的。 除了专门请人教会她们读书识字外,空闲时还会亲自将她们分辨各类药材。 同一个师父,两个丫头学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金桔刻苦且聪慧,学什么一学就会。 宝珠就不行了,除了能分辨最普通的几味药材外,别的就不会了。 各人天赋有异,蔡神医也不强求。 金桔与医道这方面极有天分,蔡神医也乐意指点她几分。 积年累月下来小丫头也得了蔡神医几分真传了。 平时药铺生意忙不过来时,金桔就帮着老掌柜的抓抓药,写个方子,打打下手。 李妍自小对学医兴趣缺缺,只喜欢莳花弄草,倒是浪费了蔡神医一身的好医术。 蔡神医出事后,难民洗劫了药香堂,老掌柜被吓到,告病回家了。 如今的药香堂就是个空壳子,要掌柜掌柜没有,要大夫没大夫。 就连药香堂的药,也被李妍散财童子般散的差不多了。 在宝珠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李妍她们回来了。 宝珠站在风雨里,眼睛里含了泪水,一边抹泪一边泣泣哀哀奔了过去。 “小姐,我等了你好久,你可总算回来了。” “他们都说小姐装神弄鬼,祈雨骗人呢?可担心死我了。” “总算老天开眼,降下大雨,不枉我日日在菩萨面前为小姐祈福。” 宝珠一脸担心的表情,李妍看着她眸光一闪,收了油伞,随口说道,“这么大的风雨,怎么不好好待在屋子里,还跑出来了?” “宝珠时刻担心着小姐,见不到小姐平安归来,宝珠怎么放心得了。与其守在屋里左右忐忑,还不如在药铺门口等着,也能早些见着小姐。” 宝珠谎话张口就来,李妍默不作声。 宝珠接过她手中的油伞,将人迎进去。 又笑了笑道,“虽说等待的时间久了些,又淋了些雨,但这样奴婢反而觉得安心些。” 宝珠就是这样,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体现自己对小姐的良苦用心,深怕小姐看不出来。 金桔心中冷哼一声,一脸悠然看着她作戏。 第13章 不按套路走了 宝珠将人迎进了药香药大门,将伞放在了门口的木桶里,笑着在手臂上拂了拂雨丝。 主仆几个跨过院子,穿过回廊,到了后院的小厅堂。 李妍进去后,宝珠挽了她在堂前坐下。 小厅堂连着李妍的小居室,之前这间小居室布置的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堂前一副醒目的山水画乃是逍遥居士的作品,价值千金,是求都求不到的名家画作。 珍宝阁里随意放着些古玩珍宝,小厅堂里的桌椅也用的都是上好的梨花木。 就是桌上看着普普通通的一只青瓷小碗,也够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 蔡神医医术精湛,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李妍自小享受惯了,但凡吃的用的都要用最好的。 不过眼下这些东西是看不到了,早在三个月前李妍疯病发作。 家里但凡值钱物什不是被她扔进了库房,就是被她做活菩萨捐出去了。 小厅堂和李妍的闺房都换成了寻常之物,内外间布置和普通百姓并无不同。 木凳板床,粗茶淡饭,日子一下子过得嗑碰起来。 李妍自己都这样了,两个小丫鬟自然更不用说了,舒适的软塌换成了木板床不说,就连白米饭也熬成了细粥。 为此宝珠心中一直愤恨不已,平时里一直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着,一糟从天堂掉到地狱,这苦日子哪里过得下去。 也就金桔那个傻的,以为家里没钱呢。 还劝说她,让她花钱不要大手大脚,节省着点用,宝珠都懒得理她。 心中暗恨李妍抠门。 空留万贯家财不花,难道还等着死后埋棺材吗? 既如此,不如她来成全她。 “小姐在外辛苦奔波,定然累坏了吧。” 宝珠敛下眉间恨意,笑嘻嘻将准备好的姜糖水递上,细语柔声,“您先坐着歇会,我煮了姜糖水,您先润润肺。” 金桔取来了热水和面布,刚绞好,宝珠就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面巾,柔声讨好主子,“小姐,让奴婢来给你擦头发吧。” 被抢了活计的金桔很烦她虚伪的样子,看她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自己伺候不好小姐,让小姐淋了雨,还不许别人伺候小姐了。” 宝珠面对金桔时一脸嚣张,见她站不动,冷声喝斥她,“还杵在那作甚,不会再去烧壶热水,白张了双大眼睛,没见小姐身上都湿着呢。“ “死丫头,出门侍候也不谨醒点,瞧把小姐淋成什么样了。“ 宝珠一边给李妍擦发,一边继续责骂,”要是小姐再受了风寒,我看你怎么跟死去的主母交代?”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别以为主母走了,就没人治理你,只要有我宝珠一天,你就休想偷奸耍滑,欺到小姐头上。” 金桔忍耐宝珠很久了,要不是怕害了小姐的计划,早教训她了。 可笑有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可今日她无需再忍了,金桔撇撇嘴,一脸讥诮,“小姐还坐着呢,小姐都不发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奴婢多嘴。”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说我偷奸耍滑,偷奸耍滑的究竟是谁?你心里没数,可要点脸吧。” “只一味在小姐面前搬弄是非,你真当别人眼瞎不成?” “人在做天在看,死去的主母要是见你这样,也不会轻饶你。” “至于我怎么样,自有小姐评判,还轮不到你多嘴。” 到底担心小姐会受凉,回敬了宝珠一回,也不看她难看的脸色,转身向小厨房奔去。 宝珠不成想小丫头跟着李妍出门一趟,回来竟这般伶牙利齿了。 盯着金桔的背影,像是才认识她一般:“你,你,你。” 你了半天,竟气得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指着金桔的背影叫骂:“死丫头,你是想造反不成?无法无天了都。” 靠在椅上的李妍垂着眼眸,跟个泥菩萨般,对两人的言语机锋毫无反应。 宝珠心下一沉。 不妙啊。 之前每次和金桔吵闹,她只需在主子面前装装委屈,扮扮可怜。 这弱小的姿态,立马会引得这个傻的同情,近而偏帮着她。 今日怎么不按套路走了。 难道她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发现了。 借着绞面巾的机会,她悄悄打量少女。 也不知刚刚金桔对她的这番编排,她听进去多少。 好在李妍除了看上去面色有些疲惫外,并无异处。 宝珠心下稍安。 她平时做事可谓稳妥,料定李妍这个蠢的也看不出来。 可到底还是心虚。 这时候,她觉得应该再试探一下才放心,她软软地道,“小姐,你看嘛,明明金桔自己做事不得力,却还怪我。” “我在屋子里可一刻也没闲着。炉子里热着水,家里里里外外我也重新打扫了一遍。“ ”我哪里偷懒了,她这样说我,我可太委屈了。” 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眼角的余光还不时瞟向少女。 李妍冲她意味未明地一笑,宝珠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想想,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明显,抬头对着她又乖巧地笑了笑。 李妍一直沉默不语。 即便眼下李妍并未当面责怪她,宝珠还是心绪不宁。 心中暗怪金桔,这死丫头都敢明着这么说她了,背后肯定没少给她下眼药。 李妍素来耳根子软,说不定此刻已经对她心生不满。 绞好面巾,宝珠拿了梳子,给李妍顺发的同时,不忘给金桔下眼药。 “小姐,您瞧瞧这死丫头说话的口气,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再纵着她,小心她爬您头上去了,如她这般无法无天的,无视主子的奴婢,真该剥了她的皮,狠狠敲打一番才是。” 宝珠心里恨金桔恨得要死,手上不觉用力,李妍的头皮被她扯得一阵发麻。 “你是要剥她的皮?还是剥我的皮?”少女声音里带着恼怒。 李妍的发丝乌黑透亮,摸上去比缎子还滑,她可宝贵了。 宝珠这厢把她头扯疼了,见她语气不好,怕她闹。 连忙嘻笑着赔不是:“啊,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只顾着骂小蹄子了,手上没留意。” “动作轻点。”李妍淡淡说了一句,也不和她计较。 宝珠打起精神,乖巧应道:“小姐放心,奴婢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给您弄掉,保管将它打理的漂漂亮亮,让和郡县的那些小姐们见了都要羡慕死您。” 第14章 惩恶奴 宝珠惯会哄人,讨好人的手艺亦不差。 不然她前世也不会那么信任她。 李妍心中冷笑。 宝珠此时也不敢再大意,仔细替她梳理发丝,又尽心伺候她净了面,围在她身边跟只小蜜蜂似的勤劳。 又一再叮嘱,“小姐,奴婢烧了热水,小姐喝完姜糖水再好好梳洗一番驱驱寒。您这病初初见好,可得仔细点,万不能再着凉了风寒。” 这时,金桔提了热水过来。 宝珠眼明手快,一把夺过木桶,又开始训斥:“瞧瞧你,白长了一身肥肉,就不会一次提两桶水过来,你这样来来去去的,热会都变凉水了。” 李妍淡淡瞥了她一眼。 宝珠眼中带着自得的光,一脸殷勤地看着她。 每每宝珠都会在李妍面前刻意贬低打压金桔,只要金桔有一丁点的疏忽,宝珠就会把这点疏忽在李妍面前无限量的放大。 再加上宝珠处处表现的尽心尽职,细心妥贴,嘴巴又甜,处处哄着她。 久而久之,李妍对宝珠越发信任和器重起来。 李妍收回思绪,站起来进了内室,“沐浴吧。” 宝珠得意地看了金桔一眼,拎着木桶跟了进去。 金桔懒得理她,回头又去拎了一桶热水过来。 李妍沐浴不喜假手于人,倒了水之后,吩咐两个小丫头退下。 “小姐,今日我给你配了件天青色的道袍,就挂在了架子上。” “那小姐有事喊我,我就守在外面。” 宝珠边说边退了出去。 往日里,这个时候,李妍无需她们伺候,宝珠定然偷懒玩耍去了,今日却是老老实实地守在了帘外。 金桔站在她对面,两个人楚河汉界,各不搭理。 宝珠看着她的表情充满鄙夷。 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再怎么挖空心思对小姐,小姐依旧觉得我好呢! 对这种小人行径,金桔则是面无表情。 金桔不接招,宝珠顿觉无趣。 对付这种蠢货,实在太过容易。 宝珠收回心思,不动声色地向内张望,隔着珠帘隐约看着李妍走到了屏风后面。 室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一会,哗哗的水声传来,李妍该是在沐浴了。 一切如常。 宝珠心中暗笑,李妍这个蠢货,果然好哄。 这么蠢,早点去死好了。 荣华富贵她会代她享受。 宝珠又忌惮地看了金桔一眼,要不是这个死丫头一直盯着她,她何至于等到今天。 自无意中窥见主母那个大金库,她夜夜做梦都梦见里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在向她招手。 宝珠咬着唇,思索着..... 金桔都懒得看她。 一刻钟不到,李妍出来了,身上换上了一件葱白色的道袍。 自蔡神医亡故后,李妍就偏爱上了道袍,日常的着装除了道袍还是道袍。 可即便就是简单至极的道袍,穿在少女身上,也硬是穿出了几分清雅脱尘的气质来。 至于她那些鲜丽亮眼的衣服无不例外,都便宜了宝珠。 见李妍没穿她选的那件天青色的,宝珠眼珠子闪了闪,连声夸耀,“还是小姐有眼光好,这件葱白色的小姐看着比奴婢选的好看呢。” 李妍不置可否,越过二人,躺到了外间的摇椅上。 宝珠从小炉子上拎了红泥小茶壶,动作熟练地泡了杯秋月茶,笑着递上,“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子,这水呀一开了我就封了炉子,眼下这水不冷不热,正温着,入口刚刚好。” 沐浴过后,李妍习惯喝杯热茶润口。 这个习惯保持好几年了。 “恩,不错。”李妍赞了她一句,接过茶盏凑到唇边。 宝珠欣喜之色一闪而过。 李妍看着她,嘴角翘了翘。 李妍对着茶盏里的秋月瓣吹了吹,听到宝珠略显紧张的声音,“小姐,快喝吧,该要凉了。” 人要做坏事,难免会心慌。 就像此刻的宝珠,既兴奋又害怕。 垂在身侧的手抖动的厉害,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中的茶盏。 这样的行为,怕是她自己都毫无所觉。 李妍笑了,举起茶盏,在宝珠嘴角的笑再也抑制不住上扬时。 连茶带盏朝她脸上泼了过去。 宝珠“啊”的一声尖叫。 下意识就往后躲去,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滚烫的热茶还是溅了她一身。 茶盅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宝珠,你好大的胆子。”少女的厉喝声传来。 宝珠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女冷若冰霜的脸,惊得说不出话来。 怔怔地站在原地。 金桔见机朝她的小腿肚狠狠踹了一脚。 宝珠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一地的碎片噗的刺进了肉里。 宝珠额头冷汗淋淋,在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碎片扎肉的痛楚。 “小姐。”她委屈的朝着李妍哭诉,试图继续蒙骗少女,扭转局面。 “捆起来。”李妍冷冷地道。 这一次,她的眼泪对李妍再无作用。 “好嘞,小姐。” 金桔兴奋地想跳起来,她等这一刻,也等好久了呢。 金桔拿出早就备好的麻绳,麻利的将人捆了,打了个大大的死结。 在宝珠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反手就抽了她两个大巴掌。 这两个大巴掌打得宝珠脑子嗡嗡作响,脸上立时红肿不堪。 宝珠跪在那里,犹不不死心地大喊,“小姐,为何要这样对我?奴婢有何错之有?” 宝珠泪如雨下,一半是装的,一半是说话时拉动肌肉时痛到的。 可见这两巴掌金桔下手时有多狠。 李妍蹲下身去,看着泣不成声的小丫头,呵呵干笑两声。 问金桔,“金桔,你看她有病吗?病得重不重?” 金桔挑眉,“应该病的不轻,小姐要不要帮帮她?” 李妍颔首,“好呗,你俩好歹姐妹一场,是该帮帮她。” 李妍又提点道,“这样,你给她倒杯热茶,灌下去,让她清醒清醒。” “好嘞,小姐。” “不过小姐,我可没她这样背主的小姐妹。” 小丫头一脸的嫌弃,她对小姐可忠心了,她和宝珠可不一样。 “是我的不是。”李妍立时改正。 少女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悠悠开口,“她不是在你面前一直拿大,就委屈你满足一下她的心愿,伺候这丫头好好喝上一杯。” “你说好不好?” “好?,小姐。”金桔喜笑颜开。 这样的伺候,她可太开心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宝珠被她们吓得要死。 第15章 留你不得 “不要,我不要。”她惊恐地嘶喊起来。 捆着的双腿拚命的往后挪,地上的碎片陷入肉里,鲜血淋淋。 宝珠痛的咬牙啮齿,可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理上来的恐惧。 金桔拿着茶盏,步步逼近。 宝珠终于彻底崩溃,咬紧了嘴,胡乱地摇头,“我不喝,我死也不喝。” “那可由不得你。” 李妍呵呵冷笑两声,“宝珠,此时你缘何不问我了?” “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么对你?” 宝珠只知道摇头。 李妍微微笑道,“你要害我,我自然留你不得。” 此时的李妍哪里还是那个蠢货,分明就是地狱里的阎王。 那双盯着她的漆黑的眸子更像是一个黑洞,一不小心她就会跌进黑洞万劫不复。 宝珠最后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她惊恐地看着少女。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她分明知道茶盏中她下了剧毒。 却一直在装傻充愣骗她,一直等着她中计。 她被她算计了。 宝珠全身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眼前的李妍真的太可怕了,她就是个恶鬼。 她真的会毒死她的。 宝珠朝着地面砰砰砰猛磕头,鲜血顺着额头汩汩直流,“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被猪油蒙了心,我忘恩负义,我对不起主母的养育之恩,我对不起小姐对我的信任。” “小姐看在我打小长大的情谊,看在我一直忠心伺候小姐的份上,您就饶了我一回。” “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竭尽全力伺候好小姐,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宝珠匍匐在地,痛哭流涕,额头更是被她磕的血肉模糊。 李妍冷心冷肠,不为所动,“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打小的情谊,怎么不想想主母对你的养育之恩。此时你跟我讲情谊?” “晚了。” “喝与不喝,那可由不得你。金桔?”李妍喊。 “好嘞,小姐。” 李妍一声命下,金桔就捏住了宝珠的下颌。 任凭宝珠如何跪地求饶,还是干脆利索地将那一盏茶灌进了她的嘴里。 宝珠如一瘫烂泥瘫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金桔狠狠踢了地上的宝珠一脚,啧啧几声,“小姐,这也太不禁吓了。” “我好多招都没使出来,真是没用。” 就这德行,她哪来的胆害小姐。 之后的事宝珠就不知情了,她是被冷水浇醒的。 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前的少女。 此刻,少女看她的目光就跟看个死物差不多。 宝珠就瘫在她脚下,身前不远处躺了一只死猫。 那猫七窍流血,死状奇惨。 怎么死的,少女不说,她也清楚。 这猫就是铁证,也是少女用来震慑她的。 宝珠遍体身寒,她之前怎么会觉得少女柔弱可欺,李妍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她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李妍却偏生不放过她,她居高临下望着她,慢条斯理道,“知道说什么了吗?” 宝珠不迭点头。 “何时开始投毒的?” 宝珠咬紧下唇。 她垂着头,含糊道,“自主母过世,小姐一病不起,奴婢就寻思在小姐平时的饮食中每天投那么一点点,只会让小姐变得比常人虚弱。” 那毒药的份量她一直控制的很好,要不是李妍祈雨事成,她也不至于急于求成。 “投的什么毒?哪来的?” 李妍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冰凉,“别再心存侥幸,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宝珠低着头,老老实实道,“下的毒药,奴婢是从别的药店买的,具体是哪种毒,奴婢也不太清楚。” “我说要毒老鼠,对方就给了奴婢。” “小姐,你知道的,奴婢连药材都分不清楚,毒药就更不用说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这些她都是避着金桔偷偷干的,每一次下的分量并不多。 金桔双手环胸,看着她啧啧两声,“连自己下的毒都分不清楚,你还有脸说,还敢昧着良心给主子下毒。” 这是有多蠢。 “我不知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嘲笑你的愚蠢。” 李妍凝视着软在地上的小丫鬟,“宝珠,你不知道杀人偿命吗?” 是呀,平时少量投点毒,她就是比常人虚弱一点点,毒素日积月累下来在身体里久了。 日常细久的,她的身体也就败了。 前世宝珠就是利用她对她的信任,在她日常的吃食和茶水中投了慢性毒药。 直到,东平伯来到了和郡,认下了她。 她一跃成为了伯府的千金。 为了跟着去伯府,宝珠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可她的身子到底因她亏了根本。 前世直至死前,她还拖着一副病弱的残体。 而宝珠,在东平伯带她回京都的当天,就投靠了她的好妹妹李明珠,靠着背信弃义,在伯府狗颜残喘。 如今,再来一世,宝珠更是心狠手辣。 “我错了,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宝珠哭得撕心裂肺,“您饶了我一命。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小姐。” 金桔不知她哪来的脸求饶,厉声道,“你谋害小姐,居然还想要小姐留你一命,谁给你的脸做梦。” 李妍却道,“宝珠啊宝珠,你我主仆情份十年,要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宝珠闻言,眼里死灰复燃。 “不过,你真的没有要再交代的?”少女笑着提醒她。 “还是说你觉得别人的命,比你这条小命重要。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想着护着你那个帮凶?” 少女的话如一道惊雷,炸的宝珠脑中一片空白。 身体犹如一滩死水,她连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了。 “你自己仔细想清楚,机会可只有一次,别说我没给过你。” 少女的声音飘渺,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宝珠浑身冰冷,内心挣扎了许久。 最后,死咬着嘴,硬是没吭声。 事到如今,见她还心存侥幸,试图遮掩。 李妍不禁笑了,“宝珠啊宝珠,你以为你不交代,某人就没事了。” “实话告诉你,他来不了了,此刻他正在县衙的地牢里。” 李妍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道袍,语气中带着施舍,“看在主仆一场的情谊上,我成全你。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生日死,这就把你送去县衙,让你们临死做一对苦命的鸳鸯吧。” “你对他做了什么?”瘫在地上的宝珠泪眼婆娑,绝望地看着少女。 第16章 为难事 “我对他做了什么?” 李妍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能对他做甚!” “他处心积虑接近你,不就是为了谋财害命吗。“ 李妍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他?” 宝珠嘴唇发颤,讷讷无言,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李妍讥笑连连,“不过,你倒是对他情深义重,也不知何秀才是否知晓?“ 李妍一提到何秀才,宝珠再也禁不住,崩溃大哭,“是,是何秀才给了我那些药,是他贪图药香堂的钱财,是她哄着我给小姐投的毒。” 一旦开了口,就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不用李妍威逼,宝珠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代的清清楚楚。 包括她与何秀才怎么相识,何秀才怎么花言蜜语哄骗她的身体和钱财,怎么图谋药香堂的产业。 就连何秀才在事成之后,打算怎么与她双宿双飞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深怕自己交代少了,怒惹到少女。 宝珠的这些污言秽语李妍不想再听,她挥了挥手,示意金桔,“叫衙役过来,把人带走吧。” “小姐饶命啊,小姐。”宝珠撕心裂肺的叫喊着,无人理会。 何秀才是窜掇了宝珠,可若宝珠自己不贪,何秀才还能逼着她把药喂进她的嘴里。 面对宝珠如此下场,金桔毫不同情,一切都是宝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 周毕觉得自己今年既倒霉又幸运,倒霉的事百年不遇的大旱给他碰上了。 幸运的自然是有李妍相助,这个有大气运的女孩子,糟心事全替他挡掉了,他头上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想的再美点,此事若上达天听,说不定就此事论功行赏,他还能加官进爵,与这官途上还能更进一步。 在仕途上周毕未必没有雄心壮志,奈何事与愿违。 他一个寒门学子,没背景,没靠山,想往上爬,难如登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不到头,再多的热情也被消磨了。 余生的心愿也就是守着这个小县城,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不成想机会它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他的人生又有了希望。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天爷待他到底不薄。 周毕泡在自家的澡桶里,开开心心地哼起了小曲。 一场美梦还没做完,属官就上门了。 说是衙门里来了贵客,周毕胡乱擦了身,风风火火地套上官服又出门了。 等他到县衙时,王富贵已经将人安排在了后堂偏厅,奉了茶,好生伺候着。 下属火急火撩的找他,他以为是何等贵客呢。 一看,不想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是你们找我?”周毕坐下,脸色不快。 任谁好梦正酣时,被叫出来,都会有点脾气。 两个少年人不搭理他。 这就尴尬了........ 周毕也是官场上的人精了,见对方摆谱,自要思量一番了。 他堂堂和郡县令,亲自待客,衙门又是他的地盘,对方能如此,必然有所依仗。 周毕眯着一双豆眼打量他们,两个少年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位少年衣着华丽、气质清奇。 出来走动,头上居然还戴着顶帷帽,弄得神神秘秘的。 虽看不见此人容貌,但少年人光坐在那里,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仰望折服于他。 少年自然流露出来的气势,让周毕心惊不已。 他身后站着的黑衣少年,双手抱剑,一脸冷酷。 周毕的目光冷不丁和他撞上,身上寒气直冒,这剑梢都没出手,他好像被剑架上了脖子。 脖子上立时凉飕飕的。 护卫都这样有威压了,不消说主子了。 王富贵也是人精,也看出点门道来了,见姐夫发怔,忙上前打圆场,“两位贵客,此乃我和郡县父母官,正是您二位要寻的人。” “你就是和郡县令?”站着的小护卫问他。 “正是本官,不知两位小郎君所谓何来?”周毕收回思绪,一脸客气地回话。 小护卫瞥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白衣少年一脸正襟危坐,比他这个主家更像主家,此时的周毕坐不下去了。 他局促地站起身,朝身边的王富贵瞅了一眼,低声道,“来时怎么也不支会我一声,让我心里有个底,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王富贵朝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周毕不由得瞪眼:“你不知情,不会问一声。” 就这两这架势他敢问,吓都吓死了。 王富贵理直气壮道,“您问他们况且不理你,您觉得我上前问,他们就能理我。” “那你还将人迎进来?” 周毕心理mmp。 王富贵也很委屈,少年人看着高贵,他们一来指名道姓要找周毕,他还能替他得罪人。 两个少年人也真沉得住气,这边周毕二人小动作不断,两人充耳不闻。 周县令在和郡县上任也有十年了,那可是官场的一根老油条。 也不能让气氛这么一直尴尬下去,主动挑起话题,“不知两位小友打哪来的?” 他笑着打哈哈,“说来本官在和郡多年,还从未见过如二位这样出色的小郎君呢?” 周毕想找不着好的话题,夸人总不至于出错。 小护卫看了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令牌是铜做的,上面刻着上级官府独有的记号。 周县令见了令牌,瞳孔一缩。 心道果然。 他暗自庆幸对少年并未有失礼之处。 他身子一弯,当即就要行礼。 小护卫阻止他,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有事交代你做。” “贵客有事只管吩咐即可。”周毕拱手,对少年人的态度更加恭敬。 小护卫也不客气,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交给他,“看看,只需按此行事便好。” 周毕恭敬地接过,信是刘知府亲笔所写,刘知府的字周毕认识,又盖了私章,做不得假。 周毕三两下看完,对刘知府吩咐的事大体是知情,事情不难。 只是........ 有点小麻烦啊。 此事居然牵扯到了李妍这个小疯子。 周毕眉头一皱,为难了。 为何偏偏是李妍啊? 小姑娘疯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她这刚立了功呢,他就要捋她的羊毛,小姑娘不得找他拚命,这事委实难办。 可坐着的这位又有令牌又书信的,哪里容得了他拒绝。 两方他都得罪不起。 周毕令左右为难,冷汗都出来了。 在周毕抬手擦汗时,小护卫看着他呵呵两声。 这两声笑吓得周毕还没擦完的冷汗又瞬间冒出来了。 情势不由人,两厢平权衡之下,周毕最终还是决定把李妍给卖了。 他小心将信纸放入信封,抬手奉上,物归原主。 第17章 招事的主 这两声笑吓得周毕还没擦完的冷汗又瞬间冒出来了。 情势不由人,两厢平权衡之下,周毕最终还是决定把李妍给卖了。 他小心将信纸放入信封,抬手奉上,物归原主。 “贵客只管放心,下官定不负重托,竭力促成此事。” 刘知府在信中半点不提少年郎的身份,周县令亦不想探知了,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妙。 小护卫收了信,难得露出了笑脸,“那就有劳周县令了。” 这么客气,周县令岂敢拿乔,忙拱手道,“哪里哪里,下官份内之事,当不得辛苦二字。” 事情既已谈妥,少年人便没留下的必要。 在周县令点头哈腰下,白衣少年站了起来。 一行人,刚走出后堂门口。 衙门外突地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鼓声,响声一阵高过一阵,振聋发聩。 周县令暗中骂娘,这个时辰又是哪个来寻事? 衙门口的大鼓摆在那里充门面,早八百年没派上用处了。 可自从闹旱灾以来,一天不敲上二三回,它都闲的慌。 周县令如今对这大鼓有应激综合症。 大鼓一敲,他就胸闷、心悸。 “何人在外击鼓啊?”他停下脚步问道。 有衙役匆匆跑进来,回道,“大人,是李妍击鼓伸冤?” “怎么又是她?” 一听是李妍,周毕一头两个大。 刚叫人送回家,小疯子怎么又来了? 一天不击鼓鸣冤,她就活不了是吗? 周县令心里骂娘,“她伸的何冤?” 衙役呆愣愣的站着,没法回答他。 这李小姐伸冤,岂会跟他一个衙役瞎扯扯,县令大人怕不是有大病。 “......” 周毕也是气糊涂了,他自知从这衙役口中也问不出来什么,对他挥了挥手。 又皱眉道,“让她进来。” “李小姐时常上衙门来闹事?”听闻两人对答小护卫像是好奇,问了他一句。 “她啊,衙门里的常客了。” 周毕下意识回道,“小姑娘光是这个月来衙门鸣鼓伸冤,都不下五六回了。” 周毕这会心思乱的很,也没仔细琢磨他话中的用意。 小护哦了一声,“那真是稀奇,她哪来这么多事?” “谁说不是呢? 周毕面上一言难尽,“可你们信不?她就是个招事儿的主。她不去惹事,事儿也会找上她。” 这会,可算是让周毕找到可以倾诉的人,周毕忍不住向他们一吐苦水。 听他这么一说,戴着帷幄的少年不禁想笑,这小姑娘太有意思了。 周毕在少年人面前起了话头,嘴就停不住了,积了一箩筐的吐水,恨不得一次吐个干净,“几个月前,这丫头的母亲失足坠崖,死不见尸。她来衙门,让我们衙门里的人帮她寻尸首,只其一。” “没过两天,她们家又遇到了匪类,她又来,衙役们又助她缴匪类。” “这厢缴匪缴好了,总没事了吧?” 小七配合道,”对啊,这匪都给她缴平了,她还能生出什么事?“ “想多了,她接着又要发善心了,要捐药施粥,没人手,这不又来衙门借人手了。” “祈雨的事你们应该听说了,还是她自己主动求到衙门里来的。” “别的就不说了,事儿太多,说都说不完。” 周毕这满腹的牢骚,三天三夜都倒不尽他心中的苦啊。 “这么多事啊?” 小护卫忍俊不禁,“那和郡县的衙门岂不是为她而开。” “还能怎么着呢?” 周毕讪讪一笑,“如今她祈雨有功,和郡县的百姓将她当活菩萨一样对待,她做的又都是善事,衙门能帮一把算一把吧。” 周毕满脸无奈,小七心中暗暗同情。 碰上李妍这样的,周毕这县令当的鸡飞狗跳,属实难为他了。 可怜周毕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两位贵客,这小祖宗脾气不好,我得赶紧去稳住她。今日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则个。来日,本官自当亲自设宴向两位赔罪。”周毕连连拱手告罪。 和两个少年吐了这么久的苦水,他去的已经迟了,片刻也耽误不得,若是小姑娘发起疯来,直接杀到后堂,那就骗个看了。 周毕也不等他们回话,便吩咐王富贵,“富贵,帮本官送送两位贵客。” 周毕送客的话都说出口了,主仆二人非但没走,在他一脸讶然的目光之下,施施然又折回了后堂。 周毕,“......” 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 周毕看向王富贵,两个人面面相觑,丈二摸不着头脑。 周毕心想:这两个少年人不走,他们莫不是还想留下来看戏? 白衣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爱凑热闹的,这热闹还是有关女孩子的鸡毛蒜皮的事儿。 贵人的心思难猜,周毕这会也懒得猜了。 只得吩咐王富贵,“你去伺候着。” 说完,自己赶紧赶慢的去会小祖宗了。 周毕这还没走几步路呢,王富贵在后头就跟上来了,周毕侧头,狐疑地看着他。 王富贵摇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用我伺候,让我自便。” 周毕心道少年人这尊大佛可真难伺候。 突地,周毕想到刘知府的那封信,突然间福至心灵,隐隐悟了。 脑里又闪过小护卫叫李妍李小姐的画面。 他们还听他叨叨了李妍这么多事。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李妍这个惹祸精。 想到两者之间的牵扯,周毕身上的压力越发重了。 以贵人那份缜密的心思,说不定来见他前,私下里早将人打探清楚。 如今他们留下,莫不是不信任他,亲自监督吧。 周毕心口一紧,顿觉头上的那顶乌纱帽有点不稳了。 衙门后堂偏厅。 顾玄摘了帷帽,露出仙人之姿。 小七站在他身前,问道,“公子,不去寻蔡神医了吗?” 家中老夫人近几年来身子一直不爽利,太医院的医正来来回回,药喝了不少,病却没见多少起色。 他们这次南下,一是公子有事要办。 二就是听闻和郡府的蔡神医医术高超,想把人请进京给老夫人瞧上一瞧。 至于遇见李妍,纯属巧合。 少年把玩着手上的茶盅回他,“乡野之地难得有人告状,闲瑕看个热闹再去不迟。” 顾老夫人是十来年的老毛病了,推迟一两天对她的病情并无多大的影响。 可公子您是有如此闲心的人吗? 小七看着自家公子那张清心寡欲的脸。 去年上元节京中出了个大案子,三公子和四公子想拉着公子一起去衙门看京兆尹审案子。 公子怎么说的,不去。 三公子和四公子又问公子为何不愿去。 公子怎么回答的,无趣。 连环杀人案,死了十多个人,还牵涉朝中权贵,公子都提不起兴致。 一个乡野小姑娘告状又有何好看的。 第18章 听壁角 小七想不明白,总觉得公子这话不可信。 不会是因为小姑娘长得漂亮的缘故吧? 可京都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其中不乏比李妍颜色出挑的,也不见对公子对她们假以眼色。 之前在路上遇见时,小姑娘分明也没入公子的眼...... 公子这突如其来的兴致。 真的好怪。 这厢小七在后堂乱无头绪,前堂的周毕已经坐下,开始升堂了。 “来人,将原告李妍带上堂来?” “威武....” 外间传来周县令的传唤声,和衙役们的大喊声。 审个堂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小七拉开椅子,正打算坐下喝杯茶打发时间。 这屁-股还没沾到凳上呢,一道凉凉的视线便朝他扫了过来。 小七也坐不下去了,他疑惑地问道,“公子怀疑这茶水有问题?不能喝?” 又小声嘀咕一句,“不会吧?好歹这里也是衙门,茶里下毒一个小小县令干不出来这事吧!” 不过,在少年的目光下,小七就连茶盅都不敢碰一下。 “茶没问题。”顾玄道。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小七更加困惑。 顾玄又道,“都没问题。” 既然什么问题没有,不喝茶,叫他剥指甲吗? 小七心中腹诽。 顾玄轻挑眉头,视线朝墙边一撇,“去,听清楚点,告的什么状?” 小七险些惊掉下巴。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公子,莫不是叫我去听壁角?” 小七怀疑自己听错了。 似公子这般高洁之人,竟会让他做出如此有损颜面之事? 小七震惊莫名。 “怎么?不乐意?” 顾玄挑眉看他,语气清淡,“莫不是还要我去?” “公子,别介啊。”小七哪敢叫公子去听壁角,这不是要折杀他吗? 小七当即狗腿道,“公子息怒,属下这就去听。” 要是让京都的小姑娘知道公子做出偷听壁角这种事,那公子清冷矜贵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这事还是他来吧。 小七乖乖站到了壁角,整个人贴着内墙,附耳倾听。 再回头看他家公子正襟危坐,淡泊如月,清雅如云。 公子还是那个公子。 他却觉得公子不似那个公子了。 他变了。 “拜见青天大老爷。” 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女声传来。 是李妍没错,小七赶紧吱棱起耳朵。 堂前 周毕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王富贵站在他下首的位置,八个衙役分立两旁。 除了官差,堂前还围了不少看戏的群众,落于人后找不到好位置的民众,踮着脚尖向内张望着。 周县令粗粗一瞧,至少有百来人。 哟吼,人还挺多。 可不是,李妍如今可是和郡县的名人了,自然不比从前了。 现在她就是放个屁,百姓也要赶来闻闻这屁的香味。 那可真是清晨蒸笼里的香馍馍,人见人爱。 周毕的视线扫过堂下跪着的”香馍馍“,惊堂木一拍,悠悠问道,“来者何人啊?” 明知对方的来历,此时该走的过场还是要全走一遍。 李妍抬起头,大叫了一声青天大老爷后,口齿清晰的自报了一遍家门。 听到这声青天大老爷,周县令顿时头皮发麻,整个人如坐针毡。 暗道要糟。 这画面他可太熟悉了。 上一次李妍来衙门击鼓,升堂时,就是如此作态。 跪下就喊一声青天大老爷,喊的他都怪不好意思,在被她一阵溜须拍马后,稀里糊涂的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就这一声青天大老爷,他为了帮她处理那些擅闯药香堂的难民,出动了全县衙的衙役。 在和郡县搜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肇事之人抓全齐了,一个漏网之鱼都不留。 抓到人后,她笑呵呵地道了谢,又叫了声青天大老爷。 虽说也是他该做的事,可没把他折腾死。 以为这就完事了,没呢。 大半夜啊,她居然请了人敲锣打鼓地抬了一块“青天大老爷”的牌匾送到他家里。 大白天就不能送吗? 非要晚上来寻事。 他可真谢谢她罗。 一晚上锣鼓熏天,弄得家里是鸡飞走跳的。 她家老夫人,还笑呵呵的。 让管家将她送来牌匾挂到了正堂上。 他如今一看到那块牌匾,就想到李妍那张灼灼的笑脸,别提有多心埂了。 被她这么一出,他好几晚上没睡好,想撒气都没处撒。 人家给他奖状,夸他,赞他呢,你去骂人家,青天大老爷有这么当的吗? 你说气不气人? 自那以后他青天大老爷的名头就被她“摁”上了。 李妍呢,见了他没事就叫周县令,有事就是青天大老爷。 和郡县的百姓,跟着她有样学样。 只要他一上堂,百姓们上来一句青天大老爷,得,他就要为他们做牛做马,干活干到半死。 此外,他还需得明察秋毫,断不能做那不是青天大老爷做的事。 他下令抓民女献河神,李妍又到衙门里击鼓,当堂质问于他。 说他对不起青天大老爷的名号,对不起和郡百姓们的信任。 说的他那叫一个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朝廷都还没给他治罪呢,他却要被她逼得上梁了。 他这县令做的够心酸了。 周毕为自己默默鞠了一把泪。 再瞧瞧堂前的李妍,一身青袍,气色红润,在药香堂怕是一番好吃好喝后才过来的。 两厢对比,周毕看着堂前的少女,心里怨念满满:“李妍,你状告何人?” 李妍抬头就是一声大喊,“青天大老爷。” 哎哟喂来了,又来了。 周毕头又大了。 好好叫一声大人有这么难吗? 非得叫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民女伸冤啊。” 这次不光叫青天大老爷,小姑娘在这么多人面前嘤嘤嘤地哭起来了,搞得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周毕眉头拧成了麻结,“李妍,你眼下可是和郡府的名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答应,百姓们都不答应。 周县令环视了一圈。 瞧瞧这些百姓,看到她哭。 神色比她还痛苦,痛的跟死了亲娘似的。 装,继续装。 别以为他没看见,小姑娘气色红润,神清气爽。 她好着呢,何来冤屈。 “青天大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李小姐做主啊。“ 百姓们跪倒了一大片,七嘴八舌的给李妍喊冤。 第19章 又鸣冤 周毕顿觉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事情的源由都尚未弄清楚呢,这些人就跟着小祖宗一起闹。 “肃静,肃静。”周毕又一拍惊堂木。 “威武。”两边衙役威仪的喊了几声。 一番震慑下,百姓们总算安静下来。 周毕道,“李妍你有何冤屈只管在堂上细细道来,只要你所言不虚,本官定然为你做主。” 李妍此时可是百姓眼里的活菩萨,民心所向啊。 她来衙门告个状,这些人就急急赶过来为她撑腰了。 他手底上那件事,还真不能越过她去。 再想想之前李妍做的那些事,虽说是疯魔了点,但也从未出过格。 周毕一时神色复杂,也不知这尺寸她是如何把握得这么精准到位的! “民女状告平安巷的何秀才。” 少女一开口石破天惊,也拉回了周毕飘飞的思绪。 她说道,“告他伙同我家婢女宝珠在我日常喝的茶中下毒,企图夺取民女钱财,谋害民女性命。“ 现场一片哗然。 天哪。 “下毒啊,他们怎么敢?良心被狗吃了吗?“ “难怪何秀才在祈雨仪式上那样针对李小姐,原来是看蔡神医离世,李小姐孤苦无依,觊觎上人家的家产了。” “我还见着何秀才贴着钱小公子耳语了几句,钱小公子这才在祈雨仪式上捣乱的。” “何秀才竟然如此阴险,他是不害死李小姐不罢休啊。” “何秀才人面兽心,不是个东西。” “要我说,那贱婢伙同外人谋害主子和何秀才一样,同样畜生不如。” 百姓们义愤不已,认定了何秀才有罪,在堂前就齐齐叫骂起来。 听到何秀才要谋害李妍,周毕也是大吃一惊,脊背一挺,正色道,“可有证据?” 周毕是和郡县令,不像和郡的百姓,只听信李妍一面之词就直接给何秀才定了罪。 告状终是要讲真凭实据。 ”自然。” 李妍一脸从容,显然成竹在胸,扬声道,“婢女宝珠对其罪行早已供认不讳,状纸民女随身带着呢。” 她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状纸,王富贵下堂取来,递交给了周毕。 周毕看后,脸色一沉。 好啊! 他整日里累死累活,做年做马的,在他严令严治下,不仅有人顶风作案。 还敢谋害和郡县的大功臣,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毕当即大喝一声,“来人,去将嫌犯何秀才和那婢子押来。” 张三上前道,“县令大人,李小姐来之前已经命小的和李四抓了此二人。” 周毕”......“ 深深看了小祖宗一眼。 她真是一点也不和他客气,他让属下护送她回家,她顺手就又将人用上了。 少女迎上他的目光,一脸平静,还对他笑着扬了扬唇角。 人命关天,周县令也懒得与她计较,他喊道,“将嫌犯押上堂来。” 张三、李四领命而去。 周毕趁着他们去押解犯人之际,问少女,“李妍,你是如何得知,你那婢女会在茶中下毒,又是如何知晓何秀才与你那婢女暗中勾连。” 民众也心生好奇,静立一旁,齐齐洗耳恭听。 少女娓娓道,“自民女娘亲死后,民女就发觉奴婢宝珠日常行为有了些异样,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民女让另一婢女金桔暗中盯紧她,这才发现民女发现其中端倪。” 金桔眨眼。 小姐当着狗官和百姓的面,又开始胡诌了。 她可以指天发誓小姐并未让她跟着宝珠,那她又是如何得知二人暗通款曲的? 金桔又想到小姐说过,她有神异,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 这类神异,应该就像话本写的那样,小姐经历一系列苦难,老天怜悯她,给她开了天眼。 如此,她便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测吉凶。 要说之前金桔还对此心存疑虑,然祈雨包括之前的一些事,一一佐证了小姐的神异。 与其说小姐在堂前胡诌,不如说小姐又在发神威了,现在金桔对小姐深信不疑。 面对周县令和围观百姓齐刷刷扫来的目光,金桔点头如倒蒜。 说起瞎话来也是毫无压力,“启禀大人,小姐所说完全属实,这二人经常背着人偷偷私会。” 少女又叹了口气,“何秀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他若与宝珠两情相悦、光明正大这也算得上一门好姻缘,若是说与民女说,民女必然成全她二人。” “介时民女自会放了宝珠的奴籍,还会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毕竟她与金桔两个与我从小长大,在民女心中早已将两二人当成自家姐妹。” 百姓连连点头,李小姐连药香堂的药都全捐了。 说送些丰厚的嫁妆给自己丫鬟无可厚非,没人不信。 可叹李小姐菩萨心肠,却不知人心险恶。 接着,又听得少女说道,“大家也知道何秀才与她那娘家表妹的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何秀才她娘是认定了何家表妹是要娶来做媳妇的,这不由让我怀疑宝珠这个傻丫头是为何秀才所骗。” “于是,民女便留了心,经民女多方查探,得知那何秀才经常流连于花街柳巷之地,对着何家表妹也时常花言巧语。如此虚情假意,朝三暮四之辈,民女自然不能再同意二人来往。” “民女旁敲侧击过宝珠几回,无奈宝珠眼里只认情郎,还因此对民女心生怨念。” 少女以帕掩面,看着像是真情被人误解后伤心欲绝的模样。 围观的群众见她如此难受,更是怒不可遏。 金桔不由佩服小姐,戏演的可真好。 真真假假的,所有人都被小姐唬住了。 少女稳了稳情绪,苦笑道,“自那以后,民女多次察觉到宝珠这丫头做事时经常神游,还时不时盯着茶盅发呆。” “平日里,有金桔盯着,宝珠不敢有所动作,可行动却更加鬼祟,还时常趁着半夜偷溜出门。” “就在昨晚宝珠又偷溜出去,民女命金桔尾随其后。发现宝珠与何秀两个人言谈之间起了争执,言语中提到了何秀才的表妹,回来后宝珠的脸色一直不好。坊间早有传闻何秀才不日要迎娶娘家的表小姐,昨夜何秀才提到表妹,民女心想他估计是给宝珠施加了压力。” 第20章 嘶咬 少女接着道,“今日天刚大亮,民女就和金桔一道去了神坛。宝珠自以为天赐良机,认定我不能平安归来。可老天开眼,下了暴雨。宝珠的期待落了空,又对我怀恨再心,为了情郎情急之下才决定挺而走险,下药害人。” 李妍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 周毕心中早就信了她,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那你又如何确认,那婢女会通过茶中下毒?” “原因说出来其实也很简单,她想下毒加害民女,心虚焦虑之下,行动之间自然会露出破绽。民女就是抓住了这个破绽,吓了吓她,没成想还真被是被我吓出来了。” ”虽然民女心中对此早有猜测,但真到了真相被揭穿那一刻,民女.......“ 少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宝珠毕竟是和民女一起长大的啊。” 众人闻之泪目,李小姐拿人当姐妹,可此等狼心狗肺之辈,她配吗? 若是宝珠在此,众人的目光都能将她杀上千百回了。 周毕吸了吸鼻子。 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堂前的少女也不过十三四岁,长得娇娇软软的,正是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溺爱的年纪。 可如今却险些被恶奴所害,当真令人唏嘘。 周毕也是为人父母的,不免对她心生同情。 至于少女口中的罪犯,犯了罪那必然是要严惩的。 李妍刚陈述完内情,何秀才和宝珠也被衙役一同押了进来。 何秀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祈雨滋事后被押入衙门挨了三十大板。 刚被放回家,家里板凳都没坐热呢,就又被提回了衙门,他整个人完全就是懵怔的。 在押来的路上,他内心一直坠坠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万万想不到他暗中谋划的事已经昭然若揭。 半道上,他朝衙役塞银子,衙役不收,何秀才越发惊慌。 此时被抓到堂前,他看着众人的目光依旧茫然呆滞。 至于宝珠。 头发散乱,神色恍惚,目光惊悚。 衣服上沾满了不知是眼泪、鼻涕、还是茶叶沫子。 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模样极其狼狈。 看着跪在地上的宝珠,周毕眉毛一挑,这就是李妍所说的只是吓了吓她。 说实话,这个惊吓连他也吓到了。 小姑娘下手恁狠了点。 周毕看着少女目光隐晦。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少女一脸无辜地抬头,“大人,民女只是给她灌了点茶,不然她不肯说实话。只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吓到了。” 周毕抽了抽嘴角,心想你这只是灌茶吗? 你可是要了她半条命。 周毕觉得方才对她的怜悯有些多余,她不需要的,真的。 堂前的百姓又纷纷为少女叫屈。 “李小姐就是太心善了,这贱婢恩将仇报,要是换成我等,早就直接将毒药给这贱婢灌下去,还能让她活到此刻。” “青天大老爷,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要为李小姐做主啊,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还有何秀才这个畜生应该斩立决。” 百姓们怒气滔天,恨不得周县当场判宝珠和何秀才死刑。 周毕,“......” 这些人眼睛没瞎吧,小姑娘都快将人弄死了,这样的人叫心善,亏得他们说得出口。 周毕撇撇嘴,冷冷扫视了全场,百姓们这才噤声。 还得靠县令大人为李小姐做主,不得老实点。 周毕收回视线,清清嗓子,大喝一声,“何秀才,李妍状告你与她婢女合伙下毒谋财害命,你可有话要说?” 这一声大喝惊的何秀才回了魂。 此时此刻他才惊觉东窗事发,他要大难临头了。 何秀才额头冷汗直冒。 脑海中一直回旋着要杀头那句话,哪里还敢躺着装死,一把跳将起来。 这一跳把人跳傻了,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不是挨了三十大板,怎么还能鲜蹦乱跳的? 众人疑惑地望向周毕。 周毕面上几变,怒火中烧。 他手底下的那帮兔崽子,肯定私底下收了人家的贿赂。 跟他屁关系没有。 钱别人收,这锅还得他背。 此类歪正邪风也到了该肃清的时候了。 周毕心情极度不爽,沉着脸扫了在场所有衙役一眼,一拍惊堂木,“来人,将人犯先押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拖上堂来。” 何秀才意识回笼,这才惊觉干了蠢事,把自己给坑了。 刚挨过三十大板,这三十大板再下去,人都凉凉了。 百姓们欢呼叩拜,“大人英明。” 这一声夸赞之下,周毕的脸色总算好看多了。 三十大板伺候后,何秀才又被架了回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这一回衙役动起手毫不手软,三十棍棒下去,直打得何秀才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何秀才在堂前惨叫连连,众人笑着看戏。 何秀才喘着粗气喊冤,“大人,小民冤枉,小民与李妍无冤无仇,何苦害她性命。大人,你万不可只听信她一面之词。” 何秀才此刻恨死宝珠了,狠狠瞪着宝珠,眼毒如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 之前他让她一把毒死李妍,她非要慢腾腾来。 今日他可没叫她害人,她倒是下了狠手,还蠢得被人当场抓住把柄。 她自己死不足惜,却要拖他一起下水。 害他惹上人命官司、名声尽毁不说,更可能因此赔上他一条性命。 何秀才盯着宝珠的目光更加阴毒。 三十闷棍下去,何秀才身上血淋淋的疼,可这点疼痛与自身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烧火棍一棍棍在身上招呼时,何秀才的意识反而越发清醒,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才能更好的保安自己 让他伏地认罪是绝计不可能的。 何秀才脑子一转,企图混淆视听,“大人明鉴,小民与她那贱婢素无来往。李妍心胸狭隘,定是记恨小民在神坛上的言行,所以借机报复,和那贱婢联合起来勾陷于我。” “贱婢,你还不老实承认。” 何秀才朝着宝珠厉声呵斥,“是你自己贪图荣华富贵,谋害主子。与我何干!莫要将勿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我的头上。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心黑,我和你到底有何冤仇,你非要至我于死地不可?” 宝珠自知无力开脱,早已心灰意冷。 她本无意出卖情郎,只是禁不住李妍的威吓,这才将何秀才供了出来。 可如今在这大堂之上,何秀才为了保全自己,竟出尔反尔。 如此翻脸无情,让她震惊之余,大失所望。 第21章 去死吧 昔日对着她含情脉脉的目光此刻荡然如存,如今的他凶狠像一口吞掉她的恶狼。 宝珠抬头质问,“何郎,当着众人的面,你敢发誓,你我之间当真素无往来?” “休再胡言,你我二人绝无往来。”何秀才郎心如铁,神色冷漠,言语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丝情份被他轻手撕毁,宝珠听后,泪如泉涌。 这就是她半辈子要跟随的良人啊,他怎能狠心至此。 “宝珠,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悔吗?“少女的话如一把钝刀,刀刀割在宝珠心头。 ”没事时他那些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吹得飞花乱坠。出了事,为了自己的安危,他翻脸无情,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你的身上。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徒,当真值得你用命维护?” 少女的声音无孔不入,宝珠避无可避,崩溃大哭。 “老实交代吧,或许青天大老爷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还能减轻你的刑罚。” 周县令撇撇嘴,一拍惊堂木,一脸木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宝珠看着地上的男人眼露挣扎。 她对何秀才真的付出过真心的。 她加害李妍,泰半原因也是为了他。 他承诺过她等银子到手后,他会带着她飞走高飞,还对她细细勾勒过俩个人美好的未来。 说他日后在学业上再努力努力,等考中了进士,有了一官半职,就迎娶她过门,等她当上官家太太后,不但进出有人伺候,下半辈子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迷了心窍,这才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可事实呢,这些承诺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被他亲手砸的稀巴碎,成了碎渣渣。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信任? 并为之付出所有吗? 李妍觉得差不多了,看着宝珠言词犀利,“若你一味包庇,那么受罪的只是你自己,别人非但不领情,说不定到时刑满出狱,又是左拥右抱,娇人在怀。你呢?在狱里牢底都得坐牢,等你重见天日出来,垂垂老矣,一个年老色衰的妇人,你争得过别的小姑娘?到时何秀才就算眼瞎也不会选你。明明是他挑唆的你,你就真甘心为他担下所有罪责?” 前世宝珠趁她病中,被其哄骗,暗中不知给他偷运了多少的金银。 最后,何秀才得了金银还不是翻脸无情,抛弃了宝珠,娶了自家表妹。 宝珠受他要挟,有苦难言。 最终东平伯过来找她时,跟着她灰溜溜地去了上京。 这一世何秀才什么都没得到,指望着宝珠为他脱罪才有一番说词。 说他会等她,简直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李妍的话轻易便击垮了宝珠最后一道防线。 是呀,指认何秀才她才可以活命,不说她就死路一条。 为何两个人犯下的事,非要她一个人死呢。 宝珠抹了泪,眼里闪过决绝,“我招。” 比起别人的命,当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何秀才方才也不是这样对她的吗? 何秀才眼见形势不对,大喊大叫:“宝珠,你休听那妖女挑唆,她要害我。” 宝珠别开头,不为所动:“你不做亏心事,谁还能害你。” 眼见宝珠无动于衷,何秀才慌了。 他语无伦次,匍匐过去,抓住宝珠的裤腿,苦苦哀求,“宝珠,宝珠,只要你乖乖认罪,我会等你的,我会等你的,明年秋闱我一定能考中进士,到时做了官,有何冤屈,我一定会替你申冤的,宝珠,你定要信我。” 四周的群众啧啧几声,讥讽道,“不是素不相识吗?宝珠宝珠的叫的可真亲热?” “自己有没有命在都成问题,还想替人申冤,脸可真大。” “就是为了活命,不要脸呗。” “他当别人眼瞎耳聋,当县令大人是摆设,有没有罪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宝珠别开眼,不再看他,决然道,“大人,我屋子横梁上有本书簿,里面详细记录了这三个月来何秀才出入各家药铺的详细记录,毒药是他买来给我的。大人派人一查,便可知晓真假。” “来人,拿物证。” “大人,我是拿了些药给宝珠,可我真的没指使她害人哪。宝珠今日在茶里下毒,也是她自作主张,我完全不知情。大人,我冤枉啊。”死到临头,何秀才犹在抵赖。 围观的百姓眼神轻蔑,“你买了毒药,唆使人下毒,不是害人,又是什么?” 大势已去,何秀才自知无望,不知哪来的力气,疯了般冲向李妍,“李妍,你这个妖女,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此时的何秀才早已是强弩之末。 李妍一抬脚,何秀才就像散了骨架似的软倒在了地上。 李妍,“.....“ 这么没用,真的惊到她了。 金桔趁机上前,不忘狠狠补了一脚。 “去死吧,狗东西。” 狗东西要害小姐,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围观群众就当眼瞎,不上去踢上两脚,都是他们善良。 周毕能说什么,谋财害命,小姑娘踢上几脚出出气又怎么了。 踢吧,权当他眼瞎。 何秀摊在地上如同一团烂泥。 “何秀才,这世便罢了,一副软叭叭的骨头,别不自量力。” 李妍俯视着脚下,目光轻蔑,“下一世你若还能投胎做人,练好了本事,再来找我寻仇不迟。不过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何秀才气得吐血,瞪着少女目眦欲裂,“李妍,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妍懒得理他,看向周毕,示意他,案子审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让狗东西闭嘴了。 周毕会意,咳了一声道,“将人犯押下堂去。” 周毕啧了一声,心想自己这个县老爷在少女面前妥妥就是一工具人。 今日这案子一出。 得,明日坊间他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又将传遍了。 介时和郡的百姓又该对他歌功颂德了。 周毕看了堂前的少女一眼,总觉得这一次,自己又被小姑娘套路了。 衙役上前拿布团塞了何秀才的嘴巴,将人拖了下去。 张三很快就将宝珠口中的药铺名录拿了过来,宝珠伏首认罪,签了字画了押,当堂下了狱。 之后,衙门里有程序要走。 犯人招供后,供词和卷宗要上交刑部,由刑部核实之后,再给出判决。 走完程序,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过那都是周毕该操心的事,与李妍无关。 第22章 惊世骇俗的想法 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堂上的周毕功不可没,李妍少不得要谢上几句。 “民女叩谢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英明。”少女目光清亮,巧笑如花。 在周毕一脸麻木的表情下,少女又规规矩矩在堂前行了一个叩谢大礼。 “青天大老爷神武。” 好了,李妍开了个头,堂上响起了一大片青天大老爷英明,神武的话来。 看着跟随李妍哗啦啦跪了一地的百姓。 周毕,”......“ 内心mmp,英明,神武,个屁。 他断案了吗? 小姑娘人证物证一手打包,向他一扔,关他屁事? 他呵呵干笑两声,摆摆手道,“都起来吧,本官职责所在,无需多礼。” 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叫好声。 小七这墙角听的心惊胆跳,头皮发麻。 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手段如此狠辣,以后那还得了。 这样的小姑娘定要敬而远之,可太可怕了。 小七联想到公子要做的事。 目光一闪,问道,“公子,如若让李小姐知晓有人抢她功劳,她当如何?” 少年轻笑一声,“仔细拨了你皮。” 小七打了个激灵,顿觉整个人哪哪都不好了。 公子这玩笑开得可一点都不好笑,原本以为少女只是个谎话连篇、贪财好色的草包。 可如今这番墙角听下来,或许这只是少女对外的表象而已。 有哪个少女会像李妍这般,笑谈之间杀人于无形。 看似在周县令面前伏低做小,可周毕事事以她为主,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更不消说和郡县的百姓,像是集体被她下了头,对她唯命是从。 这份翻云覆雨、把控世人的本事他也只在公子身上见过。 如今,又多了一人,小七再也不敢轻视她了。 堂前,案子了结后,没有热闹可看,百姓们四下散去,衙役们也跟着下了堂。 李妍整了整道袍刚想走,却被周毕叫住了,“李小姐,留步!” 李妍停步回头,“大人叫住民女,可还有事?” 周毕讪讪道,“是有那么点事。” 李妍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笑道,“县令大人有事旦说无妨。” 小姑娘这么好说话,周毕倒不好意思了。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本官不是还欠你一个承诺,你说说看要何承诺,本官这就允了你。” “有这么好的事?” 李妍啧了一声,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几个时辰前,周毕对此还推推萎萎的,眼下居然主动提起了这茬。 李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被那双清亮乌黑的眼睛看着,周毕老脸一红。 李妍似笑非笑道,“些许小事而已,不成想大人如此记挂,大人可真真是重诺之人!” 小姑娘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 周县令又是尴尬一笑。 李妍心情好,也不为难他了,“本来民女还想等谢雨事了后再来找大人,既然大人主动提起了,也省得大人一直心有牵挂,睡不好觉,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也不知是谁睡不安稳。 周毕哼哼两声,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说下去。 少女双眼熠熠发光,“我想请大人向朝廷上个折子,为我表功?” “你说什么?”周县令闻言愕然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请大人向朝廷上个折子,为我表功啊!”少女无辜地朝他眨眼睛。 开玩笑的吧。 周县令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说什么了? 她要他上折子向朝廷表功。 他没听错吧? 周县令看向一旁王富贵,王富贵瞪目结舌,同样是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 真是心有多大,胆就有多野。 “怎么?大人这么点年纪就耳背了?” 少女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民女想请大人向朝廷上个折子,为民女祈雨之事表表功。” 周毕这次听的分明。 后堂的小七也听清了,又听到自家公子的轻笑声。 感觉不妙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少女又要开始作妖了? 亏得公子有先见之明,把信给了周县令预先交代了此事,否则这事还真就要被她给搅黄了。 “公子,你竟还有心情笑?” 小七见饭碗都砸他们头上了,公子还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样子,不禁着急。 “不然呢?”顾玄清亮的眸里闪过笑意。 说来这小姑娘倒是出人意料,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敢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小姑娘还真是有趣。 外面一时没有动静。 小七抓头挠骚,他可做不到公子这般淡定。 周县令行不行? 压制得了小姑娘吗? 说来,他还是低估李小姐了,此人不仅脸皮厚,贼胆比脸皮还要粗。 隔着一道白墙,小七是既担心周县令不是李妍的对手,又忍不住对事态的进展充满好奇。 也不知少女怎么会有如此荒涎的念头。 周毕估计死都想不到她会如此吧? 小七突然很想看这位县令大人此刻的表情。 估计就跟吞了苍蝇般,不会太好看就是。 小七忍不住偷笑。 耳边听得周毕怒极的声音,“李妍,你怎么有胆提这个要求?“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这话也正是小七想问的。 这次不用顾玄吩咐,小七主动贴紧墙旁,吱棱起了耳朵。 李妍理直气壮地回他,“大人,民女祈雨造福百姓,大功一件,自当由大人上奏朝廷,论功行赏,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要什么胆?” 难怪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七算是在少女身上见识了。 何况以李妍的品行,做出挟恩图报的事来小七并不意外。 小姑娘这样难缠,小七不禁为周县令捏一把冷汗。 堂外周毕的语气明显弱了几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一个女孩子要何功劳?又不能加官进爵。” 对呀,一个女孩子你要何功劳? 小七都想为周毕的急智鼓掌了。 只听得堂外李妍跺脚的声音,少女娇声道,“我不管,我就要。” 小七的下巴掉了,这到底是怎样的小姑娘啊。 不仅无耻,居然还会耍无赖。 瞧那语气,要是周毕不应了她,少女怕是要在堂前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女孩子都是如她这般的吗? 真是要不得! 第23章 被小雁啄了眼 小七回头对少年说道,“公子,李小姐戏演的可真好。这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京剧换脸谱了。” “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会啊!“ ”什么软的硬的,她一个人都能使,周县令怕斗不过她吧?那岂非要坏了公子的大事!” 小七心急如焚,心想不管周毕再有急智,面对这样胡搅蛮缠小姑娘,他哪里有一分胜算。 他堂堂一个父母官总不至于和小姑娘一样耍无赖吧。 相比小七的焦虑,顾玄却是淡定如初。 少年抵唇轻笑,“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周毕也不傻,他若是连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他这县令的位子也不用坐了。“ 堂前,周毕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觉得小姑娘实在难缠。 他好说歹说,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她怎么就不听劝呢。 这搞得他都快没撤了。 他咬牙苦兮兮地说道,“小祖宗,你行行好,可别胡闹了!“ “你的用意本官也明白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要论功行赏嘛?你说说看,到底要多少银子?这事才能过去。“ 周毕刚在贵人面前信口开河,承诺把事办好,这后堂人还坐着呢,他岂能把事办砸了。 眼下只寄希望于这个小财迷看在银子的份上,能松松口,饶过他这一回。 “大人,民女这么诚心的和你说,怎么会是瞎胡闹呢。” 少女却还是不依,语气娇软中带着几分认真,“我一个女孩子是加不了官进不了爵。可若是大人给我表功,那朝廷里的大人们不都知道有这么回事,甚至于陛下的公主、皇子们也会知道,介时天下的百姓也都会知道,那在京都民女不就拥有了姓名,自此再也不会是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少女眸光闪耀,“县令大人,民女这样说,你觉得我还是开玩笑吗?” 如若这番话在祈雨之前李妍和他说,他一定觉得李妍脑子抽疯了。 可换在眼下,就不一样了,李妍成事了啊。 如她所说,这是大功一件,这还不是一般的大功劳。 在和郡县她要名声有名声,要功劳有功劳,谁也无法取代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就是周毕自己也不能。 他如李妍所说为她上折表表功,那李妍所求也不算是异想天开。 周毕暗暗心惊,如若李妍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那这个小姑娘心机可委实太深沉了。 周毕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小姑娘。 眼前的少女目光清亮,一派纯真。 见他看过去,少女居然笑着在他面前扯了扯身上的道袍,还转了个圈。 要是道袍上有裙角,她怕不是要再拉起裙角,给他行个揖礼呢。 周毕热血直冲脑门,险些又被她气晕过去。 这哪里还是纯良。 这分明就是修炼千年的妖精,专门祸害世人的。 她是气不死他不甘心。 周毕指着少女道,“你信誓旦旦跑来和本官司说,为了和郡百姓,自愿牺牲自己为百姓祈雨,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全是胡说八道,你其实早有预谋,预先算计好了一切。” “你就是想名利双收!”周县令一双小豆眼突然变得锐利。 亏他当初还被她感动过一阵。 呸。 终日打雁不想有一天被只小雁啄了眼。 “哟,您看出来了呀。”少女竟然嘲笑起他来。 “大人您可真是天真,不为名利,我傻啊。就像大人,不是经常在嘴边念叨着为了和郡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大人敢说自己近日所为,不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 小姑娘小嘴叭啦叭啦说个不停,周毕差点被她活活气死。 “就说您当时强行扣押的那七个女孩子,那些都是您政敌的亲眷吧,自然那些姑娘的家属都不算什么好人,可您难道不是打算着一边排除异己,一边为府库抓些收入吗?” “您抓那些人的心思,我明白,将她们献给河神这事您是做不来的,您不过借祈雨奉河神之事,引得这些人的亲眷为他们赎身罢了。她们的亲人都是为祸一方的恶豪,您借机可以从他们手中敲一笔银子,这些银子还可以充盈府库,接济难民。“ ”如若无人前来为她们赎身,那他们就得罪了河神,这罪名可大可小,您也有了借口对付那些恶霸,到时对他们判轻判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于公于私,怎么着都对大人有利。所以,当时民女质问于你,让你放那七个女孩子,大人才会百般推辞。大人您看民女可有说错?” 一番话听下来,周毕心中掀起了惊天大浪。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少女,深深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你是如何知晓本官这些心思的?” 他的这番安排,就连身边的王富贵都瞒着,小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简直就跟长在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周毕浑身的皮都崩紧了。 少女淡淡道,“民女不必知晓大人的心思,民女只需知道老夫人怎么想的就行了。 ”若是老夫人知晓你为官不仁,强征民女,罔顾人命,她不兴拨了你的皮。” 周毕恍然,原来是老夫人那露了馅啊。 若要是李妍自己推断的,那她可真是活脱脱的妖孽了。 “大人,虽说我打乱您的计划,可祈雨成了呀!“ 少女眨眼道,”因为那些女孩子,县衙府库没少入帐吧? “您的官位也因此保住了,说不得还能百尺杆头,更进一步,官运亨通呢。” 说着说着,少女还委屈上了,“哎,小女子就这么点要求,您还不能应了小女,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直娘贼,我谢谢您哦。 周毕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终于体会到何秀才想要杀人的心情了。 这他妈不是千年的狐狸,这是千年妖狐的老祖宗。 少女却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朝他眨眼道,“不过我祈雨为了百姓也是真的,就像大人一心为了和郡百姓自然也是真的,其它么咱们都是顺带顺带,百姓们也都懂得,大人,您是一个好官,是和郡百姓人人公认的青天大老爷。“ 少女一脸小人得逞的奸样,打击他后又给他戴上了高帽子。 去你的,青天大老爷。 他不需要。 周毕一脸郁结。 第24章 空手套白狼 少女笑的微妙,一副商量的语气道,“民女始终相信大人的人品,您看,您几时上书方便?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大人您说呢?” 再三强调做人要言而有信,好你个李妍,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 又要给他下套。 周毕严词拒绝,“不行。” 他坚决不答应,少女又能耐他何。 他朝少女抬了抬下巴,“李妍啊李妍,本官好意奉劝你不听,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 真想好好揍她一顿屁股,劲跟他搁这儿闹腾。 周毕态度如此强硬,倒有些出乎李妍的意料。 对周毕来说,向朝廷表功于他不过只是举手之劳。 甚至于对他自己官途也是有利的,可他的反应却如此奇怪,完全不合乎常理。 莫不是祈雨结束这短短几个时辰,又出现了变故? 少女目光幽幽看着他。 担心小丫头再闹腾,周毕无奈苦笑,“兴宁县比之和郡县早半个时辰,祈雨成功。” 李妍闻言冷笑一声。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是挡着人家的路了。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少女很快镇定下来。 早在街上遇见那两个少年郎时,李妍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今果真印证了这一点。 她都能重生了,那很多事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那人是谁?”李妍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夺人钱财,无异于杀人父母。 她费心搭了这个台子,唱了这么久的戏,可不是让人来拾她牙慧的。 周毕倒没有瞒她,这事她迟早得知道,“浮云道长,世外高人。” 李妍哈哈大笑,“浮云道长?世外高人?” “是世外高人,就能抢夺别人的功劳了,我呸。怕是徒有其表,欺世盗名之辈。” “周县令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早在三日前就到衙门寻你了。什么浮云道长,我李妍生在和郡,长在和郡,那兴宁县离和郡不足百里,何曾听过浮云道长其人。” “你派人去,把人找来,我要当面与他对质。” “他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一张状纸把他告了。民女孑然一身,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世上会有如此蹊跷之事。 她前脚祈了雨,有人后脚就去表功了。 她活了两辈子可未曾听说过什么浮云道长,这人这般凭空就冒了出来。 还生生截了她的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鉴于浮云是兴宁县人,李妍暂时排除两人勾结的嫌疑。 周毕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失信于她,她料想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一旁亲眼目睹二人交锋的小丫头也急了,小姐煮这么久,到嘴的鸭子说飞就飞了。 金桔愤愤道,“青天大老爷,你可不能帮着外人欺骗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为了祈雨仪式,三日未进食了。小姐有多辛苦,大人看得比谁都清楚,大人您可不能看我们小姐心善仁厚好欺负,就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 你家小姐那叫心善仁厚、好欺负吗? 小丫头没看到何秀才和宝珠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又被下狱了? 没看见李妍都要把他气得晕了吗? 没听见她现在又要一张状纸把浮云道长给告了吗? 小丫头家家的怎么净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周毕还未回话,少女又不依不挠的开口。 “大人,你只说派不派人?” 少女面如寒霜,声音隐露不快。 周毕所知的浮云道长,世外高人的,都是鉴于刘知府信中所言。 他跟着上峰人云亦云,小姑娘步步紧逼,他就连查证的时间都没有。 可就算他去查了,也没有用。 上峰决定的事,他还能违抗不成? 刘知府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听从贵人安排,他能怎么办? 他就不想争取功劳吗? 可他能吗? 上面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贵人与离他们可就一墙之隔,说不准此刻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然入了他人的耳中。 眼下不仅不能派人,他还要拦着李妍。 周毕心道,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事啊。 面对少女强势态度,周毕百般无奈,只能委婉劝着小姑娘,“兴宁县令已上书朝廷,就算本官再上书,也已经晚了,咱们何必再多生事端,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次的事你就吃点亏。” 小姑娘为何如此执拗,就不能稍稍退让一步。 建功立业的事情就让男儿去做吧。 好好在家里绣绣花,种种草,它不香吗? 李妍冷冷一笑,“不关大人的事,大人说的倒是轻巧,凭什么叫我哑巴吃黄莲,活该倒霉咯。” 装神弄鬼这么久,白白给人家做了嫁衣裳了,闹了个大笑话,幕后之人该是如何得意。 她才不干。 小姑娘气性大,现在又在气头,周毕只好站在一边赔笑,等她自行平息怒意。 瞧他此模样,李妍自知这事到他这里,已然无事回天了。 她若再坚持己见,于她只有坏处。 说到底就是她太弱小了,所以只能任人宰割。 少女悠悠叹了口气。 周毕见此,忙说道,“所以本官说嘛,你就退一步,吃亏就是占便宜。你要多少银子,县衙补偿你。” “县令大人口气真大。” 李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补偿?大人准备拿什么补偿?” “和郡县又能拿出多少银子做补偿?” 李妍和周毕这厢来来回回的过招。 另一头的两个少年郎也是听得兴起。 堂前,李妍施然然坐了下来,也不着急走了。 周县令一听,少女要银子。 就知道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堆笑道,“白银二千两,你看如何?” 李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黄金二千两,再加上蓉街巷口那三间瓦房。” “二千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 蓉街巷口那三间瓦房值个百两纹银不提,二千两黄金。 小姑娘可真是狮子大开口,现如今县衙里所有银两加起来也不过白银三千。 她一开口就要黄金二千两。 周毕心火在烧,“我明明白白告诉你,衙门帐上零零总总只有三千两白银,二千两黄金本官死都拿不出来,最多给你二千五百两白银。” ”大人,你跟我搁菜市场买菜呢。“ 李妍丝毫不让,“条件是你提的,拿不出来那是你的事,与民女无关,二千两黄金加上蓉街巷口那三间平房,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25章 气得肝痛 周毕脸色黑如锅底。 这事可真把他坑惨了,他一点好处没占不说,还要白白贴上府衙里的银子。 两千两白银他还好走明帐,当是祈雨的奖赏,黄金两千两这帐怎么走? 到时这窟窿到时还得他动用小金库去填,如今这光景这帐不知何年马月才填得平。 李妍这个黑心肝的竟还不满足。 她就不怕钱多了撑死。 周毕急刹个人。 李妍一脸悠哉。 事到如今再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道道,她算白活了一回,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内幕。 这幕后之人不肯出面,那只能周毕倒霉了。 两个人僵持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吭声。 最后李妍叹了口气,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大人,和郡县如今的状况你我心知肚明。” 这次旱情不但百姓糟殃,衙门里的积余也全被掏空了。 周毕所言非虚,和郡县真的是清水衙门。 不过随着旱情结束,这样的境况不会持续太久。 李妍笑嘻嘻地道,“县令大人,民女也不为难你,要说眼下衙门帐上确实支不出多么多银子。那大人不防先给我打张借据,就以半年为限。等旱情结束之后,相信和郡县很快就会恢复生息。这银钱嘛,半后后大人再给我补上,您看如何?” 还能如何? 周毕瘫在椅上,不想再费口舌,直接吩咐王富贵,“你给她打张借据。” 此时他只想把李妍这尊瘟神送出门去,不想再看到她那张无辜的笑脸了。 周县令在心中嘤嘤嘤哭泣! 李妍得寸进尺,“大人签了字,可别忘了盖上您的印章。” 周毕气得肝痛,“盖了印章,给我麻利的滚蛋。” 事情了结之后,就算周毕留她,李妍也不愿意留下。 打完借据盖上私章又让人按下手印后,主仆两个怀里揣着蓉街巷三间平房房契和周毕打的借据,神彩奕奕的出了衙门。 临了,李妍不忘回头提醒,“大人,明日的谢雨仪式,您可别晚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周毕朝外咆哮,“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衙门口很快传来小姑娘刺耳的笑声。 周毕,“......” 别让他再见着她了。 见一次他, 他,他,他躲一次。 呜呜呜。 王富贵都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姐夫这个县令当的真的太难了。 他也好想和他抱头大哭一场。 太坑人了。 两千两黄金啊,又被李妍空手套白狼套走了。 “姐夫,你说李妍最初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银子?我们是不是又被她利用了?” 要真是这样,姐夫不又成大冤种了。 李妍这个小姑娘真的好可怕。 县衙的银子她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坑啊。 王富贵不提则已,这一提就是戳周毕心窝子,又被周毕狠狠训了一顿,王富贵苦不堪言。 眼见周毕被李妍气得晕头转向,忘了重要的人,忙伸手指了指后堂,提醒他,“姐夫,您先消消火,要教训我何时都可以,别忘了后堂还有贵客在呢。” 周毕眼皮子一抽,他真是气糊涂了,夭寿,忘了这一茬了。 等他们到后堂时,后门微微虚掩着,早就人走茶凉了。 有冷风吹来,周毕不由打了个寒颤,觉得今日发生的事跟做梦一样。 这一颗心时而在天堂时而下地狱的,折腾死他了。 他抬手抽了记自己的脸颊,会痛。 原来不是梦啊。 周毕的心在泣血,他瘫坐在骑子上,不想再动。 王富贵几步上前把后门关上,又重新上了茶。 趁周毕喝茶之际,替他捏一捏筋骨,“姐夫,既然兴宁县令已经上折为浮云道长表功,木已成舟,李妍一个女孩子闹又如何?何必再给她两千两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事关千两千两黄金,李妍就是长得再美,在王富贵这里也不抵用了。 周县令缓过来一口气,苦笑道,“你以为我想,还不是贵人交代,要妥善处理此事。” “这中间必有蹊跷。不然又是知府来信,又是都督令牌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周毕转着手中的茶盅,又道,“刚刚审案时你也在侧,应该看得清楚。和郡县百姓那是将李妍像活菩萨一样供着,祈雨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睁着呢。我们说浮云道长是祈雨的大功臣,那就是浮云道长了?浮云道长的大名,你听说过吗?我们和郡县的百姓听说过吗?” 祈雨这件大事,周毕这个县令说了不作数,只有百姓说了算那才是真的算。 提到浮云道长,王富贵目露疑惑,“浮云道长这个人物出现的也太过巧合了些。” “谁说不是呢。本官没听说过此人,你也没听说,都无人知晓这人。那本官如何对百姓交代,如何让百姓信服呢?和郡县安生下来不易,明日要是李妍借着谢雨仪式哭一哭,闹一闹。到时再引发民乱,可如何是好?” 和郡县再经不起动乱了。 周毕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李妍提了要求,那就应了她。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就怕她发疯,真找那个浮云道长对质,将事情闹大,搅了贵人的局,那就麻烦了。” 到时贵人不悦不说,刘知府也饶不过他。 王富贵不禁叹了口气,哎,姐夫这个县令当的怎么就这么难! “这么说这两千两黄金白白便宜了李妍。” 李妍用意很明显,就是借着鸡毛当令箭,想方设法抢银子呗。 “那还能怎么呢。”周毕也很无奈。 富贵想着那二千两金灿灿的黄金,按在周毕肩上手上的力度一个没控制,捏重了。 周毕瞬间诈毛,“轻点。” “诶。” 王富贵动作小了点,心里还是绕着钱转,“可你说这么多钱,她一个小姑娘拿来何用?” 到底是二千两黄金啊。 周毕翻了个白眼,“给你两千两你会花不掉,傻子都不会嫌钱多。” 可怜他那点俸禄,千苦万苦的,为皇帝辛劳一世他也存不到两千两黄金啊。 周毕眉头皱成了川字,真真肉痛。 只能寄希望于旱情过后,和郡县能否极泰来。 这次的事情若是顺顺利利的给他过了,就是他祖上烧高香了。 升官发财这美梦周毕再也不想做了。 如今他只想躺着做一条咸鱼,就让他平安到老吧,可别再折腾他了。 第26章 不情之请 王富贵感慨,“有道是钱多扎人眼,有钱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周毕放下茶盅,“说的也是,这有钱也要有命享,何秀才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么一想,又觉得李妍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有些事犯不到她自己的头上,还是思虑的不够周全。 王富贵心想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穷。 王富贵倒是宁愿每晚都睡在银票上,就算被银子砸死,也死得甘心。 哪像他,为了那两私房钱整天藏东藏西的,都寻不到一个好处所,焦虑的他头发都快掉光了。 可有的人来钱这么容易,你说气不气人。 周毕喝了几口茶,在靠椅上眯起了眼睛。 王富贵一轻一重地捏着。 不说,王富贵这手势还不错。 王富贵松了手,想起来个事,趁着周毕没睡着,得提醒提醒他,“姐夫,你说那个浮云道长空有虚名无人知晓,可为何你还要应承贵客为他表功?这万一出了事,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周毕迷迷糊糊地回道,“能出什么事,有刘知府的手令,有书信,兴宁县那个老人精都上了折子,咱们不过是听上头指令办事。真真假假的,随他们折腾去吧。有罪也是这些人先顶上。” 周毕说的兴宁县的老人精说的是兴宁县的吕知县。 那位老大人在官场上向来谨小慎微,嘴巴极紧。 平常官场交际就一个木头桩子,他都上了折子,出不了事。 “就算真出了事也是吕知县先杠事,他先递的折子,浮云道长人也在兴宁县,大人我最多也是个从犯。” 眼下周毕只盼着李妍收了银子,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药香堂,别再给他惹事生非,他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其它的,还轮不到他操心。 迷迷糊糊中,周毕的眼皮子直跳。 他打个盹的功夫,都梦见李妍又出去给他惹事了。 可别说周县令这梦的直觉还挺准的。 出了衙门李衙又带着金桔去了三平巷,周府就在三平巷口。 门房遥遥见了她,两眼发光,撒腿跑过来,“李小姐,您来了,快屋里请。” 态度既恭谨又热切,比之前李妍初次登门时,态度好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主仆两个相视一笑。 人都是趋利的,别说小小的一个门房了。 前有老夫人看重,后有祈雨大功,周府上上下下自然将小姑娘当香馍馍了。 老夫人住在后院福禄堂里,门房将人带到垂花门,便回去当值了。 李妍祈雨大功告功,老夫人提着的心落下,便在房中小憩了会。 这才刚醒,一听小丫鬟说李妍来了,忙下了榻,又张罗屋里的丫鬟赶紧上了茶水糕点。 梨花木的桌上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子吃的,全是李妍喜欢的。 李妍上前搀扶着老太太坐下,看着这些吃食,半是嗔怪道,“老夫人,妍儿又不是外人,不用如此客套。” “倒是妍儿来的不巧,扰了老夫人清静。” 老夫人看着小姑娘笑成朵菊花,“你这小嘴吧吧的,说的尽是些糊话,老婆子巴不得你日日过来扰我清静。” 老夫人说完握着她的手,打量了一会,心疼道,“这几日难为你了,为了和郡县上下里里外外的奔波,瞧瞧这小脸儿瘦的,可苦了咱妍丫头了。” “还好,也不是太辛苦。” 李妍眨眼笑,“要说辛苦妍儿哪里比得过县令大人,衙门内外前前后后全靠大人一个人张罗。您怕是没听外头的百姓对县令大人交口称赞,都说和郡县有县令大人在,是百姓的福气。等下大人若回来,您可得好好夸夸他。” 老夫人听了高兴,嗔了她一句,“就你懂事,老婆子都懂。这次若不是有你在,我儿可没那么好过。你还尽把功劳往他身上推。” 李妍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夫人说话。 小姑娘不骄不躁、落落大方的样子看在老夫人眼里更是欢喜。 吞了块糕点垫肚子,李妍直接道明了来意,“老夫人,妍儿此次过来,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哦了一声,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而是盯着少女娇嫩的小脸问她,“你说来听听,看老婆子能不能帮到你。” “妍儿是为了向老夫人借辆马车。” 少女抿唇道,“老夫人为了妍儿,耽搁了去大悲寺敬香。妍儿心中过意不去,总不能为了我,让老夫人在菩萨面前失了信。到时就是菩萨不怪罪于我,怕是那老秃驴也要责罪于我。” 李妍口中的老秃驴,乃是大悲寺的主持方丈悬空大师,此人佛法无边、道行深远、深受时人推崇。 说来老夫人也是通过小姑娘才与悬空大师结缘的。 “原来妍丫头是担心那老秃驴。”老夫人笑道,“他要敢责怪于你,看老身不剥了他那身秃皮。” 李妍双手合十,一脸正色道,“我佛慈悲,虽不会为此等小事责怪众生,但妍儿心中难安,怕影响老夫人的福报。” 时人信奉鬼神之说,老夫人开了口说要去大悲寺上香,如若不去,总归不好。 难得这丫头处处为她着想,老夫人看着少女的目光一深,叹了口气,“罢了,老身与你再走一趟,秋月,你将箱笼再整理整理。” 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老夫人自然不放心,此时,也只能她一个老太婆与她同去了。 李妍忙将人拦下,“秋月姐姐万万不可,老夫人年岁大了,可经不起这般来回的折腾。” 秋月与李妍想法一致,老夫人必竟上了岁数,两个时辰前这才打道回府,如今若再出门,周车劳顿,身体肯定吃不消。 “老夫人,您就听李小姐的吧。“ 秋月在一旁帮着李妍相劝,”大人若是知晓您这会还要去大悲寺,又要大发脾气。” “恩恩。”李妍点头如倒蒜。 此事她完全瞒着周毕在这游说,要是被周毕知晓她又哄着老夫人出门,这次非得把她拨皮抽血不可。 老夫人叹了口气,拿这孩子没辙,只能应了她。 老夫人将府里最好的马车和车夫给了她,又安排了两个家丁护送。 小姑娘走后,老夫人对在一旁伺候的秋月道,“看看,小小年纪办事就这么妥贴,难得的是,她还有这份心啊。” 第27章 阳奉阴违 秋月笑着给老夫人捶腿,“老夫人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的。李小姐,能入了老夫人的眼,也是李小姐的造化。” 如今的世道女子生存艰难,像李妍这种孤身独处的小姑娘,若不是老夫人一心护着她,还不知会出何乱子。 李小姐确实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甚至对老夫人对周家的回报,远远超过了她们的给予。 秋月眼里闪着亮光,“不过李小姐确实是有神异,奴婢听闻坊间传言,李小姐祈雨前几日,药香堂门口紫荆花开,天边更是惊现七色祥云。人人皆言,紫荆花开,神女现世。奴婢当时只当笑言,如今再看,李小姐都能呼风唤雨了,可不就是神人。” 老夫人看着婢女眼中的异色,神色复杂,“你去把夫人叫来,就说我有事吩咐她。” ........... 和郡县戒严,旱情期间禁止城内马车通行。 这么做无非也是控制人流大规模的流窜,防止城内发生动乱。 这时,出入城门的排查也是及其的严格。 可再多的规定也有例外。 比如军中的,比如当官的,比如有官府令牌的。 世上很多的规矩是对普通人来说,对拥有特权的权贵和上位者来说,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李妍坐上周老夫人的马车就不一样了,马车上有周府的标记,这一路上,畅行无阻。 到了城门口,守城官兵自然识得周府的马车,驾车的也都是熟人,两个护卫从车辕上跳下,守城的官兵稍稍盘问了他们几句,又见车厢坐着大名鼎鼎的李小姐,就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门,外面的天地无比宽畅。 许是要将这几个月未下的雨一道下了,几个时辰下来,雨势未见转小。 外面大雨滂泊,车内却暖洋洋的。 小暖炉上烧着水,李妍懒散地靠在大软枕上,惬意地吃着红豆糕。 金桔笑嘻嘻捏她的胳膊,给她松驰筋骨,“小姐,县令大人若是得知你诓了老夫人的马车,你说他会不会被你气死。” 想到狗县令七窍生烟,五内俱焚的模样,金桔止不住想笑。 跟着小姐坏事做的越多,乐趣也就越多,她学坏了呢。 “气死不至于,气晕倒极有可能。” 算算时间,这会周毕也应该得知了此事,正在气头上呢。 “哎,仔细想想县令大人蛮可怜的。”金桔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不忍。 “哪可怜了?” “这次小姐下手有点狠,您诓了他两千两黄金,估计他睡觉都睡不安生。” 两千两黄金,就是一个世家的小郎君也能养上一段时日了。 小姐早有此打算,当初就该将小神仙抢了,这会儿说不得就俪影成双了。 小丫头一天到晚想着给小姐做媒的事。 李妍不察,她肚子实在有点饿,又吃了块红豆糕垫饥。 吃完红豆糕,她拍拍手,漫不经心地回小丫头,“这两千两黄金是县衙出的,又不是他私人所出,他有何可怜的?我与他之间是正经的买卖,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拿银子做交易。自动送上门的钱财,小姐我哪有推出去的道理。” “祈雨这么大功劳,小姐我只要了两千两黄金,我还觉得亏了呢。” 金桔心道两千两黄金啊,还不算蓉巷口那三间平房呢。 啧啧,小姐还嫌少。 果然骗来骗去骗的多的,小姐的胃口也养肥了,连两千两黄金都入不了眼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后她们要搞事,那银钱至少黄金两千两起步的,金桔双眼发光。 突然间感觉气血翻涌,好想和小姐一起搞一番大事呢! 小丫头思维发散之际,小暖炉上的水烧开了。 金桔给小姐泡了杯茶,自己也拿了一块红豆糕吃。 主仆两个从广场回药香堂,又从药香堂到衙门,再从衙门到周府一路马不停蹄,几个时辰都未进食了,李妍饿着,金桔也饿着。 好在她们出门时,老夫人叫人装了食盒给她们带上了。 小丫头吃着糕点,感念老夫人的好,“还是老夫人设想周到,备下这么多小姐喜爱的吃食,老夫人对您那可真好。” 如今吃食紧张,老夫人这又是糕点又是零嘴、水果的。 老夫人对小姐的疼爱都着眼与这些琐碎日常上了,哪怕主母在世时,也远不及老夫人啊。 想到意外亡故的主母,金桔在心中叹气。 主母在世时,对她们奴婢来说真是个好主子。 既仁厚又大方,还教会了她不少药理。 可对小姐从小就是爱搭不理的,从不过问干涉小姐的私事,比之陌生人还要不如。 甚到于有时,金桔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怀疑小姐是不是主母亲生的。 不然母女两人的情份缘何比纸还薄。 这时,少女悠悠的声音传来,“我投人以梨,老夫人报之以桃,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互利互惠的,这情谊能有几分,就见仁见智了。” 金桔听着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小姐说的话总有几分道理,你对人家好,人家也对你好。 要是你不对人家好,人家还会对你好吗? 也不一定吧。 但不论别人如何,她定然是要对小姐好的。 除了她,小姐也没有别人了。 李妍从果盘里拣了颗果子,“不过,老夫人对我到底还是不薄的。所以啊,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我才会对周县令如此照顾,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你还知道拿人手短啊。 金桔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我信了你的邪,“小姐若您的照顾皆是如此,我看你还是别对人家好了。” “您对人家好,还二话不说讹了人两千两黄金。 “您若是对人家不好,莫不是要讹得人倾家荡产不成?” 这也太凶残了吧。 李妍轻笑出声,“还真是!小姐我讹他两千两黄金是抬举他了,普通人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小丫头又是“啧啧”两声,看着她一脸嫌弃。“得,县令大人还得谢谢您罗。” 李妍咯咯笑。 看着小丫头嘴里巴啦巴啦的,少女翘着嘴靠在软枕上。 许是这几日折腾得太过,头一靠上软枕少女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金桔从壁厨里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 酣睡的少女看上去犹如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还真有欺诈性 难怪所有人皆落入了她的圈套...... 第28章 焦躁 不提李妍这边,周毕辛劳半天,在衙门里临时打了个盹,眼看到了下衙的时辰,赶紧赶慢就回了府。 这几日周毕为了旱情的事日夜操劳,难得回府,周夫人得了消息后,早早就等在了垂花门前。 总算迎到了人,周夫人含笑看着他,“老爷,回来了。” 周夫人是老夫人做主给周毕娶进门的,周夫人出身不高,却温柔贤淑,持家有方。 周毕一心一意对待夫人。 家里并无妾室,也没有乌七八糟的事。 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小日子简直蜜里调油。 伺候周毕梳洗后,周夫人令人在屋子里摆了一桌好菜。 夫妻两人久违地喝上了小酒,喝着喝着周氏无意中提了一嘴,“李小姐来过了。” 平日里李妍来家里周夫人是不会在周毕面前提起的。 可今日不同往日,小姑娘如今可是祈雨的大功臣。 和郡县上下人人奉李妍如神砥,就是府里的下人见了她,态度都较她们要恭敬。 周夫人与李妍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对小姑娘的印象却不错。 只觉得小姑娘长的好,嘴巴甜,很讨老夫人的欢心。 之前周夫人拿她当寻常的小辈看待,可随着越来越多关于小姑娘的事传到她耳中,周夫人便对她上了心。 特别是今日老夫人还将她叫了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她便清楚不能再将小姑娘寻常视之了。 周毕一听小祖宗来过,眼皮直跳,咪着的小酒也不香了,“她来作甚?” 见他态度有异,周夫人一时讶然,“老爷,您这又是何故?” “妍丫头与我们家亲厚,时常来家里走动那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 还天大的好事呢? 屁个好事。 周毕脸色发黑,小姑娘刚讹了他两千两黄金呢。 周夫人不知缘由,仍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如今和郡县谁人不知妍丫头的神通,世人皆道妍丫头是神女降世,来造福众生的。老夫人听说了,开心的不行,道妍丫头福星高照,与周府大有助益。老夫人还特意吩咐,让您拿她当自个的孩子来疼。” 周毕的反应和周夫人却是两个极端,他豆眼一瞪,怒道,“本官是嫌的慌吗?自己的孩子尚且疼不过来,哪来的时间顾及别人家的小孩。” 夫妇俩人膝下只得一子,眼下在岭南骊山书院求学。 等周毕再从夫人口中得知小姑娘从老夫人那里诓了车,说去大悲寺还愿时。 周毕这酒也喝不下去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心中暗道李妍这个小祖宗,一天不搞事她就闲得慌。 这边花天乱坠地乱诓银子稳住了他,背后又阳奉阴讳的连老夫人都利用上了。 周毕被她气的脑壳发疼,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周夫人被他踱的心烦,“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提到小姑娘,整个人就这么焦躁难安呢。 怎么了? 他是被小姑娘折磨的快要气疯了。 周毕心中憋着口气,心不在焉的回道,“别问了,一时半会我跟你说不清楚。”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只有他自己清楚。 李妍不用多说,以他对小姑娘的了解。 她这会定是出了城门直奔兴宁县,寻浮云道长晦气去了。 想及此,周毕再也冷静不了,明知迟了一步,还是叫了府中的下人驱车追赶。 果然,派出去的人回信说,他们去寻时,小姑娘早已出了城门,不知所踪。 可怜周毕,这一晚上又没睡安生。 深怕李妍和浮云道长对上闹腾起来,又怕她回不来耽误了明天的谢雨仪式,就这么忐忑了整晚。 第二日清时辰,周夫人从老夫人那里问安回来。 周毕顶了两只乌漆抹黑的眼睛下塌时险些把她吓死。 昨晚上周毕在塌上反反覆覆的,周夫人自然也没法睡安稳,一早又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是担心小姑娘的安危,遂开口笑道,“老爷,您别忧心了,妍丫头回来了,人就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呢。” “谢天谢地,可总算知道要回来。”周毕得了消息,压制不住地欣喜。 急急洗漱了一番,就直奔老夫人院子去了。 看着周毕匆忙的背影,周夫人一时哭笑不得。 看来妍丫头不仅在婆婆心中分量很重,在老爷这里也是不逞多让。 周夫人觉得她以后对着小姑娘时更要慎重了。 周夫人对伺候的王嬷嬷斟酌着道,“瞧瞧老爷,昨个听说妍丫头借了马车出门,他折腾了一宿,晨时听说人来了,又心急火撩的赶去见她。” “十足十像一个操心女儿晚归的老父亲,你觉着呢?” 老爷就是这般口是心非,明明担心的睡不着,嘴上却是逞能不愿承认。 想及此,周夫不由发笑。 王嬷嫲看在眼中,顺嘴道,“可不是嘛,老爷是个十足十的孝子,老夫人又这么疼李小姐,老爷爱乌及乌,可真把她当女儿看了。说来,李小姐也可算是我们府上的福星了。为了旱情老爷可是操碎了。看看李小姐这福星一出马,这天难万难的事都给她办成了,这不是天降福星是什么。” 王嬷嬷是周夫人的陪嫁嬷嬷,在周夫人在面前很说得上话,也很懂得主子的心思,对李小姐也是真心敬佩,自然乐见双方关系越来越亲密。 周夫人脸上带着笑,“祈雨的事妍丫头出了大力,对我们老爷和府上都有极大的助力。婆母看人眼光极准,她初见妍丫头时,就说小姑娘是有福之人。还料准妍丫头是咱们家的贵人。此时看来,当初婆母说的一点没错。“ ”自妍丫头与咱们家亲近以来,府上事事安康,再难的事也否极泰来,如今就是衙门里的事妍丫头也能使上大力。” 周夫人垂眸想了想,吩咐王嬷嬷,“你去库房里看看,有没有颜色鲜亮点的布料,挑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拿过来。” 王嬷嬷笑问,“夫人将这些布料送给李小姐,是准备与李小姐打好交道吗?” 周夫人点头,“内院之事老爷多有不便,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关于李妍是神女降世的传言早就在和郡府传开了,周夫人想替周府和老爷留下这位神女,亲近少女只是其中的第一步。 “夫人英明。”王嬷嬷拍了句马屁,开开心心选布料去了。 王嬷嬷一走,周夫人又打开了床头的梳妆盒,挑起了首饰。 第29章 信了她的邪 这边,周毕对周夫人的打算毫不知情,要是得知不得把他气晕过去。 周毕急于见人,脚底生风,很快便到了福禄堂。 外边风大雨大,屋子里老夫人的笑声却比风雨声还要大上许多。 这是得有多开心,老夫人才能乐成这样? 周毕之前就好奇小姑娘讨好老夫人的秘诀。 眼下机会难得,索性站在了檐下,竖起了耳朵偷听。 瞧瞧小姑娘在老夫人面前到底玩了什么花样。 老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难为你这孩子,还挂念着我这个老太婆。这本《菩陀心经》是怎么给你从老和尚那里弄来的?这可是他的宝贝,轻易不让人多看一眼。” 老夫人信佛,只要是没见过的佛经,都想瞧瞧,这本《菩陀心经》老夫人眼馋很久了。 听老夫人口中的意思,李妍这丫头快马加鞭的,还真是去了大悲寺。 莫非他冤枉她了?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杂夹着风雨声飘入周毕的耳朵,“宝贝自然是要宝贝换的,妍儿不过投其所好,又捐了点香火钱给寺里,这说到底还是银子好使啊。” “你那点银子想必还入不了方丈的眼。说吧,这回又拿了何宝贝和老和尚交换?”老夫人的语气明显不信。 “嘻嘻,我不告诉您。“ 少女调皮的朝人撒娇,”我要是和老夫人说了,下回老夫人自己拿着宝贝去和老和尚交换,那我岂不是在老夫人跟前没了用处,我才不干呢。” 讨好又俏皮的话把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 原来李妍便是如此哄骗老太太的,他信了她的邪。 周毕咳了一声,掀开了竹帘。 老夫人正与小姑娘聊兴正浓,见儿子进来,脸色的笑也淡了几分,瞥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周毕心口一提,低头向老夫人问了安,“母亲。” 老夫人轻轻恩了一声,“坐吧。” 李妍起身笑盈盈地行礼,“民女见过县令大人。” 周毕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 周毕来的匆忙,也没打油伞,身上淋了雨有点湿。 一旁伺候的小丫头递上了软巾,他随意擦了几下,便坐下了。 周毕对她态度冷淡,李妍也不在意。 给他行完礼,又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老夫人身侧,继续和老夫人闲聊起来。 一老一小笑声不断,屋子里坐着的周毕倒像是被两人给遗忘了。 周毕坐着冷板凳,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少女,心情复杂。 周毕是老夫人膝下独子。 老夫人以一己妇道人家将儿子含辛如苦养大,极不容易。 由己度人。 蔡神医也是自立门户,一个女子将孩子拉拔长大。 同样的境遇,老夫人心疼李妍,周毕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况且小姑娘又惯会做人,时不时到老夫人跟前讲些新鲜事,抄些经书给老夫人。 天长地久,老夫人难免更看重于她。 逢人就夸她不仅长得好看心地还纯良。 之后,蔡神医意外身故。 她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老夫人就越发心疼了。 周毕买来孝敬老夫人的吃食,有一半都被老夫人拿来喂她了。 这样想着,坐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见老夫人仍未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周毕便有些坐不住了,寻了个话头讨好老娘,“母亲,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口气冲得很,“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母亲啊,你说说看,你有几日不曾踏进福禄堂了?” 老夫人身来娇气,脾气也有点大,周毕唯老夫人是从,一直由着她。 可老母亲这么说,周毕着实委屈,“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岂会不挂念您,儿子这不是公务繁忙吗?” 天可怜见的别说老夫人屋子了,自己的屋子周毕都好几日没进了。 他这不是被这天灾闹的,天天睡在衙门里那张硬得跟石头一样的床上么。 老夫人可没什么道理可讲,说出来的话极重:“公务繁忙,陛下够忙了吧?可陛下每日里还要到太后面前敬孝呢,你说你,你总不能比陛下忙吧?” 今陛下极重礼仪孝道,老夫人说的这个罪可太重了。 周毕扛不住了,站起来道,“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老人家千万息息怒,别气坏了自个的身体。” 老夫人余怒未消,含沙射影,“可亏得妍儿时时陪着我,要不然啊我这把老骨头死了都没人知道。” 周县令被训得低着头不敢吭声。 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暗中朝李妍使眼色,示意她在老夫人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解解围。 李妍无辜的眨眼,到底选择做个好人,帮他一把。 “老夫人这次您真的误会大人了。大人一心为民,为了此次旱情可谓殚精竭虑,日夜操劳。 “您是不知祈雨现场那会有多乱,当时还有那闹事的,要不是大人派人压制住了,这些人怕是要闯大祸。祈雨能顺顺利利的,大人可是功不可没。” 李妍扯着老夫人的衣袖,声音软软的,“老夫人,您要还怪罪大人,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老夫人哪里舍得怪罪她,口气立时软了,“好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 她睃了周毕一眼,见他规矩地低着头,语气到底好了些,对小姑娘道,“你可不兴为他开脱,拿话哄我。“ “哪里敢欺瞒老夫人,昨日家中发生了一些事,大堂上也多亏大人公正清明,恶人最终认罪伏法。” 李妍又将宝珠的事和何秀才合谋害她的事和老夫人说了,又说了周县令一嘴的好话。 老夫人听得是目瞪口呆,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她此刻好端端的。 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天杀的,这些人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我们妍儿受惊了吧?” 看着老夫人担忧的眼神,李妍觉得她受到惊吓可能比她还大呢。 她笑着摇头,“老夫人,妍儿好着呢。非但认破了他们的阴谋,还设计让人伏了法。” 小姑娘说得轻巧,老夫人可不认为人没伤到,就没事。 有时心灵上受到的伤害远比皮.肉上的伤害严重多了。 老夫人犹在生气,愤愤骂道,“作孽啊,那些个没心肝的,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要不是妍丫头聪慧,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30章 气急败坏 窗前雨打芭蕉。 李妍看着那抹绿,莞尔道,“坏人若讲良心,那还会作恶吗?” 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心,所以才会为非作歹,这样的人李妍前世今生见得可太多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沉默了。 “好在有大人替妍儿做主,妍儿这才能好生生站在老夫人面前。” 李妍摇着老夫人的手撒娇,“所以老夫人您能不能看在妍儿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了大人则个。”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语气温软,“做为和郡县的父母官,这是他应尽的责任,妍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转而面对儿子时,老夫人态度又是一变,“这回看在妍儿面上,且饶过你一回。下回若再如此,可饶不了你。” “孩儿省得。”周毕见老娘不再为难他,老老实实伏低做小。 又急于讨巧卖乖,亲自给老夫人捏肩捶手。 老夫人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也就在儿子面前唠唠几句,并非刻意刁难他。 如今见他用心伺候着,心底倒也受用。 周毕捶了没几下,老夫人便嫌弃道,“好了,你省省别捶了,小丫头都比你敲得好。” 周毕,“......” 老夫人无视他那张苦瓜脸,“妍儿说今早还要去谢雨,这会又要禁口,你且陪我一起用饭吧。” 老夫人胃口不好,吃得清淡。 桌上就一大碗白粥,两个包子,配了点咸菜。 平日里,李妍也会做些易克化的吃食给老人家。 这几日里忙着祈雨的事,就顾不得老夫人这边。 她想着等祈雨事了,再折腾些新花样,给老夫人送来点,小春和阿婆那里也送点过去。 到时再制些药,给老夫人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老夫人喝了好几口粥,见周毕还杵着呢,奇怪地瞅着他,“怎么还站着呢,莫非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请你坐下来,你才坐?” 周毕被老娘嫌弃,心里不是滋味,这才没回味过来。 闻言,苦笑着脸坐下。 夫人见他这般听话,嘴角笑开了花,心道这才像话嘛。 李妍和金桔捂嘴轻笑。 周毕,“......” 儿子是领来的,李妍才是她娘亲孙女吧。 和小姑娘倒是有说有笑,见到他就嫌弃。 他好歹也是一地的父母官呢,在小姑娘面前的,也不晓得给他留点面子。 布菜的小丫环上前给她们一人各勺一碗白粥。 周毕安安静静地陪着老夫人用饭,李妍在旁给老夫人说笑。 讲出城后的所见所闻,说寺里小和尚的那些趣事。 少女笑语嫣然,嘴上生花。 把李太太逗的是心花怒放,粥都吃了两碗。 老夫人听得开心,周毕也不想提一些有的没的,扫了老夫人的兴致。 心里想着事,周毕没滋没味的喝着粥,没吃几口便饱了。 等吃完了周县令嘴巴一抹,对老夫人道,“府衙里还有些事需要儿子去处理,儿就不打扰您老人家,等儿得闲时再陪您说话。”老夫人对他摆了摆手,放了人。 李妍也随之站起来乖巧地告辞。 老夫人交代儿子,“好好照顾好妍儿,可不许让人欺负了去。” 周毕当着老夫人的面应下,心里呵呵,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老夫人又拉着李妍交代,让她谢雨后记得回去梳洗,“也别忘了用膳,年纪轻轻的可得把身体给养好了。” 谢雨仪式结束后,你再派两个稳妥的将妍儿好生送回去,要是路上出了点差错,我可唯你是问。” 老夫人对小姑娘有操不完的心。 周毕胡乱地点头,再次提醒,“母亲,时辰差不多了。” 再这样说下去,今晨的谢雨仪式也不用去了,大伙直接摆烂好了。 谢雨是大事,老夫人也不叨叨了,叫人去厨房拎了个食盒,叫金桔带上,嘱咐她照顾好李妍。 等出了府门,周毕压着的一口怒气,终于暴发了,“李妍你给我站住,你跟我老实交代,昨个夜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出门,你知不知道危险?” “我看你不把自己作死,你是不打算消停了,是不是?” 周毕横眉倒竖、一脸愤愤的样子。 活脱脱像是一晚上久候闺女未归、气急败坏的老父亲的模样。 李妍愣在那里片刻,旋即失笑,“大人,您这么问可是会让人误会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我爹呢?” 金桔噗哧笑了。 给周毕撑伞的家仆又惊又喜。 如今府上,不仅老夫人将李小姐当亲孙女疼,这是连他们家老爷也将李小姐拿自家人看待了? 他们府上自此又要多一个少主子了吗? 得了一手信息的家仆,暗想着以后对李小姐要更为敬重才是。 周毕一甩衣袖,“跟你说正事,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谁是你爹?” 谁稀罕做你爹,“我不是你爹,我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周毕矢口否认,深怕小姑娘当了真,上杆子往上爬,逼着要和他认亲,那他还不如早死早投胎算了。 不等李妍回应,周毕又斩钉截铁道:“你也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本官这辈子认谁做义女,也不可能认你。” “大人没这份心思才好。“ 相对周毕的急燥,李妍一脸玩味,”大人可要记得今日所言。自打嘴巴的事,脸会很疼哦。” 想当他爹,县令大人真的想太多了。 谁还稀罕一个工具给自己当爹呢,独自一人不好么,她是有多想不开,平白再给自己套一层枷琐。 此时的周毕早已失去了耐心,“少给我在这里打嘴仗,说,是不是去兴宁县见浮云道长了?” 李妍观他眉头紧锁,眼底青黑,料想昨夜她出城之后,县令大人一夜没睡好,火气才那么大。 不免有些同情他老人家,天可怜见的,这回真把他吓惨了。 李妍也不瞒他了,意兴阑珊的说道,“是去兴宁县了,只可惜没见着人。” “好你个李妍,你果然还是去了兴宁县。” 他猜测的一点没错,李妍就是去了兴宁。 事情总算是有点眉目了,不过小姑娘没见着人那真是好极了,不用再忧心她坏事。 周毕整个人松懈的同时,脚底一软,差点滑点,他险险稳住了脚步,才不至于在小姑娘面前丢脸。 “明明去了兴宁县,却诓骗老夫人说是去大悲寺还愿。” “平日里你都是这么欺瞒老夫人的吗,亏得老夫人拿你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你对得起老夫人的良苦用心吗?” 第31章 扮无辜 “大人这话就严重了,我去了兴宁县,但并不表示我未去大悲寺啊。“ 少女语气轻飘飘的,”去大悲寺还愿是小女出城的主因,至于兴宁县,不过顺路耳。” “顺路去兴宁县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信?” 周毕眉眼都懒得掀,“你这话反着说,比你原话更能取信于人。” “编,你接着编。” “信不信随您各,我反正是实话实说。”李妍干脆摆烂了。 知晓他是个大孝子,李妍垂眸片刻,又道,“您若真不信,小女也可以指天发誓,小女对待老夫人就如同老夫人待我般,小女唬弄谁也绝不会唬弄老夫人。不然我哪来的菩萨心经送给老夫人,所以大人安心了吗?” 周毕呵呵笑了两声:“最好如此。” 脸上却是一脸的尽不可信。 李妍双手合十,肃容道:“菩萨面前怎可妄言。” 小姑娘穿着天青色的道袍,这清棱棱的样子还真有点佛前莲子的意味。 周毕不置可否,却也不再纠结此事,“既是去了兴宁县,没寻着人,总该打探些消息出来。“ “比如对方多大年纪?打哪儿来的?有何神通?” 提到浮云道长,周毕一双豆眼冒光,对此人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致。 李妍没说话,咬着唇对着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见她这副样了,周毕急了:“是打听到了呢?还是没打听出来?” ”平时巧舌如簧的,这会儿你倒给是给本官打起哑谜来了。” “你存心气我不成?” “我哪有闲心气你。” 李妍叹了口气,声音蔫蔫的:“这不是空跑了一趟,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未曾打听到嘛!“ 少女的情绪就跟这漫天的飞雨一样,凉凉的。 周毕见此,猜测兴宁县一行小姑娘是遭遇挫折了。 不然以她闹腾的性子,哪里还能这般闷声不吭的。 周毕敛下心中思绪,立马劝慰少女,“也是,一般高人都是行踪飘渺,居无定所的,你寻不到人一点也不稀奇。至于消息能打听出来自然最好,打听不出来也不必过于忧心。“ 周毕心中此时已是雨过天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决定先放小姑娘一马。 至于浮云道长的事,这里头的水可深了,一不小心怎么折进去都不清楚。 周毕不想再探究下去了,经此一行后,也盼着小姑娘能安份点,莫再纠缠此事了。 ............... 谢雨仪式比之祈雨仪式要简略的多,中间省去了不少的步骤,仪式举行的格外顺利。 广场上依旧人山人海,但和昨日不同的是,百姓们没有了压力,一脸的轻松和自在。 李妍在神坛前上了香,拜谢河神,又装模作样的一番,将人唬弄过去后,就拍拍屁股回了药香堂。 这一趟,依旧是张三、李四护送她们回来。 金桔拎着老夫人送的食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吟道:“小姐,县令大人虽说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为人其实还不错。对百姓好,对小姐也挺好的。您看,您时常给他下套,他还如此忧心于你。” 她们每每回香药香,县令大人都派衙役一路护送。 金桔之前叫他狗官,现在一想,着实有点过了:“要不,咱别尽逮一只羊毛捋了。我瞧他双眼发青,昨夜定是担心小姐的安危,一夜没睡好,怪可怜的。宝珠和何秀才的事县令大人多少也是出了力的。” 小丫头一时同情心起,在她面前给周毕说起了好话。 “是吗?” 李妍撇撇嘴,在小丫头扮起了无辜:“说到可怜,你家小姐才是那最可怜的,要不是小姐我聪慧,如今你我二人已经相隔在黄泉路上了。” 少女作势,按了按眼角,硬生生给她逼出了滴眼泪。 又将事情的厉害关系说与小丫头听,“至于周县令,他是祈雨最大的受益者,如今和郡县哪个人见了他不夸他一句青天大老爷,有了声望,又有了政绩,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小姐我虽是讹了他点银子,可他受益的可不是区区银子能比的。与其说是我给他下套,不如说他积极主动的求谋合。别看他看似很烦,实则他心里乐意的行呢。” 两人之间纯属利益关系,彼此心知肚明。 这些利益纠葛小丫头未必明白。 这件事再往深了想,背后少不得许多的弯弯绕绕,如今又牵涉到其他方的势力,事情最终的走向也不好说。 只是小丫头涉世未深,心底绵软,加上前一次,这是小丫头第二次开口为他人求情。 而她却有自己的考量,有些话却不好对小丫头言明。 总终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欺我,我便欺之。 人若敬我一尺,我便十丈还之。 她李妍素来恩怨分明。 金桔听了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巴掌,自己的事还整不活呢,怎么反倒同情起别人来了。 明明自家小姐才是最可怜。 金桔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小姐,我错了,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你可千万别哭。以后我会护着小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小姐的。” 金桔暗暗发誓要强大起来,保护好小姐。 李妍听了立马破涕为笑,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小丫头,道,“好,我等着我们金桔变大变强的那一天。” 金桔:小姐的神异越发神通了呢,连眼泪都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厉害啊! 可有个本领通天的小姐好愁人呢? 显得她好无用。 她要怎么才能强大起来,保护好小姐呢? 李妍看着陷入深思中的小丫鬟,想到了前世。 上一世金桔就是因为一时的心软,丢了性命。 前世,金桔在伯府门前遇到个乞儿,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一碗热饭。 哪知那人被她那个“好妹妹”李明珠威逼利诱,以德报怨。 指认金桔行窃偷卖李明珠的七彩琉璃簪,金桔被害下狱,死在了狱中。 而她那时被李明珠控制,早就寸步难行。 想起前世,少女神色如冰。 等进了药香堂,她整个人平静下来,眼里再无异色。 少女朝金桔朝了朝手,小声吩咐,“金桔,一刻钟后,你从偏门悄悄出去,看看张三他们是否去而复返。” “好的,小姐。”李妍这么说,金桔整明白了。 敢情县令大人以护送之名行监查之利,那岂不是她们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全在衙门的掌控之下。 难怪小姐多想呢。 金桔将食盒一放,去办李妍交代的差事了。 主仆两个背着人低声细语的,不防此话早已钻入了旁人的耳朵。 第32章 神医遗孤 小七啧啧两声,李小姐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兴致来了居然连身边人都不放过。 小七开始同情金桔这个小丫头了。 在李小姐身边伺候,她怕不是要时时被其诓骗。 他抬头瞧了药香堂黑底金字的匾额。 心道,这世上的事也太巧了。 他们找个人,都能找到李小姐头上。 这是什么孽缘啊! 在看主子神色自如的跨进门,小七收了心思连忙跟上。 其实,片刻前在药香堂门口瞅见李小姐,小七就想拉着主子一走了之。 他下意识觉得主子和少女再遇不会有什么好事。 奈何这事他说了不算,来都来了,公子不会因为对方是李小姐,而特意避之。 小七眼皮直跳,心中越发不安。 药香堂大门敞开,有人进来不奇怪。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李妍只当是寻常客人。 她眼也没抬,弯着腰继续擦拭柜台。 这几日事多,好几日没清扫,柜台上都积了一层薄灰了,趁这会无事,李妍便自己动手拾缀起来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少女漫不经心说道,“今日药香堂不开张,客人若是要买药,出门右拐,二百米处有药铺,去那便是。” “我们不买药。”来人道。 “你们来药香堂不买药?是何缘故?” 李妍停了手,她转过身,就见一袭白衣,仙气袅袅的少年郎隔着柜台站在那里。 他身后跟着的小护卫双手抱剑,看着她一脸冷漠,刚刚开口的正是这小护卫。 李妍讶然片刻后,笑道,“是你们啊。” 又见面了呢。 “我们来找蔡神医。”少年开口了,声音如玉击石,格外好听。 少年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衣袍,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帷帽。 李妍托腮看着少年。 少年这身装束好看归好看,只是少年仍戴着帷帽,看不见真容,多少有些膈应。 也是奇了。 明明外面下着大雨,少年人一路奔波而来,身上却是清爽透亮。 也不知这帷帽用了什么材质,这般挡雨。 小七看着她忍不住咳了一声。 李妍回神,放下手中布巾,匆匆净了手。 走到离他们几步远处停下脚,杏睛一眨,“原来你们来此是找蔡神医的啊?” 她叹息一声,“那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小七心里一个咯噔,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不过转眼间,少女又很是殷切地说道,“不过,你们找我也是一样。” 少女穿着和公子同色的道袍,眼中流光溢彩。 可在小七眼中,她分明就是对公子怀有不轨之心。 见她离公子越来越近,小七只好上前几步,挡住少女窥探的目光。 说话的语气异常不善,“我们就找蔡神医,她几时回来,我们就等到几时。” 找蔡神医和找她能一样吗? 蔡神医能治病救人,她一个神棍能吗? 听了他的话,少女神色突然变得古怪,“你们等不到了。” 她幽幽说道,“蔡神医三个月不幸亡故了。” 小七消化完她说的话,茫然地看着她,“那你是?” 李妍眉眼淡淡,“神医遗孤。” 小七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少女是神医之女这事听来,远比蔡神医的离世更让人受到震撼。 他和公子一路行来,听了关于少女的种种传言,居然独独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小七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她可真是辱没了神医的名声。 少女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娇娇小小的身躯,看着惹人垂怜。 顾玄愣了愣,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朝着少女微微欠身,“抱歉,属下失礼了,我代他向小姐赔个不是。” 说完,眉眼淡淡扫过小七。 小七回过神来,连连赔罪。 李妍摆摆手,极其大度,“无碍,无知者无罪。” 话说完,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玄来药香堂原是为寻蔡神医替家里祖母治病。 如今神医不幸亡故,便无理由逗留,“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他说完就提步要走。 李妍忙开口唤道,“公子留步。” 顾玄侧身挑了挑眉? “公子找蔡神医是为了寻医治病吧?”她问。 顾玄点头。 少女眼睛突地一亮,“其实你们找我也行的。” “哦?李小姐会行医?”顾玄转身问道。 李妍频频点头,“那是自然,蔡神医医术精湛,小女自小跟着她,耳熏木染之下就是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她眨眼笑,“更何况,公子看我可像榆木?” 少女目光灵动,顾盼生辉,哪里像是榆木,分明就是鲤鱼精投身。 “小姐。”这时,金桔回来了。 她一刚进屋就见小姐又在诓人,诓的还是路上遇见的小神仙。 乍然遇到少年郎的惊喜,此刻直接被小姐吓成了惊吓。 无量天尊。 救救她吧。 小姐哪会医术。 就她那点本事,连最普通的药材都分不清呢? 万一小神仙信了她,她一个不察,将人医死了,可怎么办? 这可是人命啊,可不能让小姐豁豁死人。 金桔吓的脸色发白,立时打断了她的话,将人拉到了药柜边上说话。 借着药柜的遮挡,主仆两人两个小脑袋聚一块,叽叽咕咕地小声交谈。 她们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小七支楞起耳朵愣是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倒是见那小丫鬟一眼的欲言又止,而李小姐神色兴奋,满脸的跃跃欲试。 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公子,咱们还是回吧。”他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自家公子此事欠妥。 李小姐要是会行医看病,他小七把名字倒过来写。 而且她口口声声叫自己的母亲蔡神医,连娘都不叫,实在古怪。 主仆两个说完话,一前一后绕过药柜又走了出来,看来已经商量妥当。 李妍开口问,“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顾玄淡淡道,“姑娘既自小跟着蔡神医,想来医术也很精湛?” “就还行吧。” 她说道,“虽比不得蔡神医,可比一般的医官强多了。” 金桔心道为了美色,小姐你就接着诓吧。 幸而自己的医术得主母真传,可以为她兜兜底。 不料少年听后却道,“那便有劳小姐了。” 第33章 动机不纯 小七傻了,公子眼瞎了吗? 这种事也能轻易应下。 李小姐会看病,母猪都能上天了。 “公子。”他不由大叫一声,连连摆手。 示意他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况且老夫人的病是需要长期调理的,并不急于一时。 少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小七喉咙一卡,到嘴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金桔一见事成,转身便开开心心去给他们泡茶了。 李妍则领着人在堂前坐了下来。 药铺堂前布置极其简单,除了药柜和放药的壁橱外。 屋子里就放了几把供病患休憩用的座椅。 此刻,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并排而坐。 女的娇俏,男的俊朗,真真是一对壁人。 明明是美好的画面,小七却看的心中发慌。 在他忐忑不安之际,金桔拎着茶壶过来了。 小丫头动作还挺快,端茶倒水,顿时室内茶香四溢。 “家里也无好茶招待公子的。” 李妍指了指几上的茶盅,“这是我去岁时自山林采得,虽是乡野粗茶,口味却还甚可。公子若不嫌弃,当可一尝?” 说着,将茶盅递了过来。 少女看着他目光切切,笑意盎然。 顾玄不由想到祖母跟前养着的那只“小卷毛”。 这小花猫,平日里傲气的很,见谁都没好脸色,就喜欢冲着他摇尾巴。 小东西要讨他欢心时,可不就跟眼前的小姑娘如出一辙。 小七对自家公子的滤镜碎了满满一地。 觉得眼前的公子再也不是那个白壁无瑕的公子...... 顾玄出自名门,家里人吃穿用度都其讲究。 规矩也重,陌生人递过来的东西,他寻常是不会碰的。 今日不知怎么,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 心底蓦地一软,到底还是将茶盅接了过来。 心想,一茶杯而已,为她破次例,便罢了。 在李妍递茶盅时,小七心道要完。 从公子一进门,李小姐就一直盯着公子的帷帽。 他就觉得少女动机不纯。 果然,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 现在借着喝茶哄着他家公子摘了帷帽,稍后是不是借机和他家公子互通姓名了。 要是再进一步呢? 借着行医之便,怕不是要以身相许。 这厢小七担心的要死,那边顾玄遂了小姑娘的心愿,在喝茶时自然而然将那帷帽摘了。 少女眨着黑鸦鸦的双眼看着少年。 小七观她的眼神,也太过份了点吧。 虽说他家公子长相赛过神仙,可真不至于。 小七寒毛倒竖,满怀戒备地盯着她。 李妍则忽略了小护卫如临大敌的神色。 见着顾玄时遭受到的冲击,让她哑然失声。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赞道,“见君方知真绝色,平生所见皆枉然。” 少年人眉目清俊,气质清雅。 如昆山片玉,又如青松落色。 净如莲,仙如鹤。 美好的犹如一幅行走的山水画。 山川、白雾、碧水,绿湖仿佛全都笼在了他的眉眼之间。 李妍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叹了口气。 穿着同色的衣裳,人家是仙气飘飘。 自己怎么看就是一个乡野村姑。 人与人的差距委实太大了些。 也难怪他之前一直戴着帷帽,这样的容貌委实不便显露人前。 在李妍心思顾转间,顾玄口里的茶险些没被呛住,清冷的面容险些维系不住。 他自小容貌出众,见惯了各色女孩子主动向他示好。 可像少女这般直白当真绝无仅有。 顾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如昙花一现,流星闪烁。 金桔恍了恍神,这是什么神仙啊。 怎么可以笑得这么美。 之前她觉得苏大公子已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郎君了。 可和眼前的公子一比,只能说声抱歉,恕她眼拙了。 这一回,费尽心机也要将小神仙留下了。 费点粮就费点粮吧,她省得点吃,还是能匀出来的。 再不济,县令大人那还有两千两黄金欠着呢,总能养上一时吧。 如此出色的郎君,万万不能怠慢了,得细细娇养才好。 金桔心底和苏家大公子再道了声歉,将与小姐良配的人选默默从苏大公子换成眼前这位小神仙。 只盼着小姐能好好发挥,今日直接将人拿下了。 这样的绝色宜早,不宜晚。 等人走了,那就追悔莫及了。 金桔满脑子胡思乱想,停都停不下来。 小七对于主仆二人痴迷的眼神见怪不怪,他微微昂头。 他家公子的风姿谁人不知。 京中那些女孩子为了一窥公子真容。 费尽心机,都无法得逞。 李妍何德何能....... 得公子如此厚待。 两个人不仅坐在一起喝茶闲话家常,公子那么清冷自持的人,还笑了。 他数着呢。 三回。 短短时辰,公子今日竟对着她笑了三回。 这在小七看来,简单就是奇迹了。 要知道就是在府中,公子一年也难得笑上几回。 不妙啊。 少女夸赞的话沽沽的还在往外冒。 小七,“......”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金桔眼里冒星星,小姐厉害啊! 心里鼓燥个不停,小姐,继续夸,不要停。 李妍不负小丫头所望,如同枝头的百灵鸟,叽叽又喳喳。 脑海里搜刮了一通好话,夸的人应接不暇、目瞪口呆。 “公子,有人和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吗?”难得她收了口,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顾玄,“.......” 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 那些人离他三尺,只他一个眼神,便不敢越界,无人像她如此地放肆。 顾玄的目光略过她的眉眼,淡淡摇头。 李妍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劝道,“不过,公子可不能多笑哦?” 顾玄挑眉,“为何?” “乱花迷人眼啊。” 顾玄的眉眼狭长,不笑时看着恬淡寡欲,清冷色纯,令人着迷。 他这一笑,眼里仿若含了春水,旁人怕是要醉死其中,不知今昔何朝了。 顾玄,“.......” 说他是乱花也就罢了。 还说他迷人眼。 少女说的话,他明明应该感觉到厌恶的,可少女眼神清明,态度无比真挚。 她说他好看,便是因为他真的好看。 这跟她夸花美水清是一样的道理。 如此赤诚,他发现自己竟然丝毫厌恶不起来。 “姑娘玩笑了。”他说道。 “小女从不妄言。”李妍难得正色。 她是这样的认真,清亮的眉眼俱是真心。 这一刻,顾玄的心绪有些复杂。 第34章 绝不妄言 小七,“......” 心道小姑娘的脸皮够厚,怕是铜墙铁壁也凿不穿了。 从不妄言,这话她有脸说。 她要是一天不说谎,他项上的人头砍了给她拿球踢。 少女突然喊了一声,“金桔。” 金桔配合地拍着胸脯,“这个我可以为我家小姐作证。” 她说道,“我家小姐虽说贪图美色,当面夸人家好看,公子您绝对是第一人,这绝不是妄言。” 李妍睨了眼小丫头,总觉小丫头这话怎么那么怪呢。 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损她。 小七,“......” 一阵恶寒,实实在在被这主仆两个不要脸的作派惊到了。 小七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公子依旧淡然若素。 小七心想这样的话他都听不下去,也不知公子如何入得了耳的。 明明李小姐和京中的那些女孩子一样肤浅。 为何公子独独对她如此宽容。 难道就是因为她堪比铜墙的脸皮? 不能吧。 李妍几经夸耀,顾玄却并未忘记来此的初衷,默然片刻后,问起小姑娘看病的事。 过犹不及,夸人的话今日够够的了,李妍就此打住。 她取了张药方单子出来,铺在了药案上。 问道,“公子是说家中的祖母近期脾胃不适?” 顾玄点头,“祖母吃的极少。” 李妍又问,“老夫人这样的症状持续多久了?” 顾玄道,“自我记事起便是如此,应有十余年了,只是近几个月胃口更差了。” 李妍垂眸想了想,“那老夫人饮食可有异样?可有挑食之类的?” 顾玄摇头,“与平日并无异样。” 李妍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目光却不时飘向药铺不远的那棵老树下。 那里有两匹骏马,白的那匹,就是被少年捋过毛的。 马儿的双腿精壮结实,跑起来定然也飞快,养的着实不错。 李妍眸光微闪,她稳了稳心神,在笔架上拿了支笔。 金桔在边上磨完墨,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小姐身后。 在她背上偷偷地写药案,开方子,这是她和小姐之前就商量好的。 小姐在明,她在暗,李代桃疆,偷天换日,只要能救人,也不是不可以。 只见李妍提笔唰唰唰,立马就写好一张药方,“早中晚每日饭后一次,每次一贴,十五天为一个疗程,让老人家先吃一个疗程,再看药效如何。” 李妍吩咐完,将药方单子亲手交到了顾玄手上。 小七:这么草率? 不多问问? 让他更惊讶的是公子道了声好后,笑着将药方收了。 听了李妍那些浑话,公子不是应该委婉的拒绝吗? 这戏怎么越演越不对呢? 李妍开的药,公子还真能喂老夫人喝了? 哎哟,那可是您的亲祖母。 真不怕喝药喝死人啊。 小七都怀疑公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谁来告诉他,这稀里糊涂的发生的都是些什么事。 要真这么着,他们何必从京都一路奔波至此。 就为了要一张李妍诓人的药方吗? 御医的药方它不香吗? 小七的不满写在了脸上,少女别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很是自信地笑道,“公子放心让老人家用药便是,这药方我是照着家母生前开的照着默写了一份,这份不行,我还记着好几份方子。” 直娘贼! 简直欺人太甚。 小七真想把药方单子直接糊到那张笑脸上。 一份一份的换。 这不明晃晃诓人吗? 真拿他家老夫人试药呢? 小七真的佩服公子的修养。 事定如今,公子还能沉得住气,任人这般撒野。 想来想去,他觉得公子应该被美色所惑了。 小姑娘肤白貌美,嘴巴甜胆子大招式野。 不得不说这样的小姑娘对于涉事未深少年郎来说还是有几分吸引力的。 公子自小在竹林避世而居,到底心思单纯了些。 不是小姑娘的对手啊。 也难怪话本上常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果然烈男就怕缠女。 瞧自家清心寡欲一如神仙的公子,这不就被人缠上,任她牵着鼻子走了。 不然眼前发生的一切怎么都解释不通。 这时,听少女又说道,“要不,公子留个住址给小女。老夫人用药后的反应与症状,这都需要公子观察下来,细细写与小女。” “如此,小女也好再仔细琢磨一番,酌情为老夫人调配合适的方子?等方子开好了也好给公子寄去。” “自然小女的药绝无问题,固然做不到药到病除。但小女却自信能大为改善老夫人的病情。如此这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少女这一番说法合情合理,在小七听来少女治病是假,趁机攀上公子是真。 顾玄波澜不惊,在少女询问下,毫无保留就将京都凌霄阁的住址告知于她,“你只需署上二公子,掌柜的自会将信转交与我。” 从少年透露出来的口风中,得知凌霄阁竟是镇国公府的产业,李妍不禁莞尔。 顾玄当着她的面竟是毫无避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镇国公府顾老太爷的嫡孙。 镇公国世子礼部尚书顾怀春嫡出的二公子。 是以为她一个乡野女子无法从他几句话中猜测出他真正的身份吧,李妍不由弯了弯嘴角。 可她偏偏对他的事知道的不少呢! 前世上京城关于顾玄的消息传出来的寥寥无几。 传到大众口中的就是这位清冷的公子从小就出外云游。 一年难得回几趟镇国公府。 顾玄又鲜少在外露面,世人对其更是知之甚少。 从有限的消息中得知他性格淡泊,行踪飘忽、不喜俗事,一心只想长生。 前世李妍基于她那副病娇身体,便对修仙之事也存了些好奇,妄想偷习仙术。 不过很快,她便做罢了。 前尘往事,汹涌而来。 李妍心中唏嘘,又联想到了镇国公府一家悲惨的结局。 在她临死前,顾大公子通敌卖国的罪名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巧合的是镇国公府一家行刑的日子也正是她身死的那天,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也是下着大雨...... 顾家满门一百八十多口人,被拖到午门斩首。 行刑了一个多时辰,当时午门前满地流淌的早已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了。 李妍神色恍惚,眉眼间时而显现痛苦之色。 少女掩饰的极好,顾玄还是从她颤动的眉眼和紧绷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异样。 不过少女的自制力很好,转眼她又笑语晏晏。 仿若之前所见只是他刹那的错觉。 少女认认真真用笔记下凌霄阁的住址,顾玄唤小七将诊金奉上。 少女摆手拒绝,“我不要银子。” 第35章 都恃宠而骄了 看着少女纯净的眉眼,顾玄下意识问她,“那姑娘所要何物?” 在衙门里小姑娘可是将那些阿堵子物看的很重,一下就讹了周县令两千两黄金。 如今小姑娘连诊金都不要,这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少女遥手一指,顾玄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雨幕中的那棵古树,以及古树下的两匹骏马。 “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要那个。” 顾玄俊眉轻挑,原来少女是看中了他的马儿。 少年神色自若,一旁的小七嗓子都尖了,“你要什么?” 这次少女倒是说的明明白白,“恩,就那马。” 小七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李小姐,你好大的脸啊,你知晓这马是何品种吗?” ”小女既已开口,哪有不知的道理。“ 李妍笑吟吟哦了一声,“此马原产于西域,通体雪白,无半根杂色,传说能日行千里,乃是马中极品照玉玉狮子,不知小女说的对不对?” 顾玄轻笑点头,“姑娘眼光极好,此马确是玉狮子。” 京都女子大多见多识广,都未必有几人识得此马。 少女一开口就对此马如数家珍,眼界不凡哪。 那要不要顺了她的意呢? 小七听了更气了,“你既知此马是玉狮子,定然知其价值。莫说几贴药了,就是买下你这间药香堂也足足有余。这还是公子爱马呢,你怎好意思开口讨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说公子为何对她如此放纵。 瞧瞧,她都恃宠而娇了。 她那来的脸要马。 不对,小姑娘的野心可大的很呢。 她心心念念的怕不是马,而是公子吧。 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少年公子出门偶遇大雨,到一户人家避雨。 小娘子雨中留人,然后生米煮成了熟饭。 如今李妍要把公子爱马留下,那公子还怎么走得了吗。 冷雨夜,公子,小娘子,药铺。 都占齐了,不是。 所以,李妍今夜是要..... 我里个叉叉。 小护卫太能想了。 可他又哪里知道他这厢拚命拦着,他家公子已经在想着要不要把马送人了。 李妍安抚小护卫,“放心,我不夺人所好。” “不,你就要。你的话,我不信。” 小护卫很固执,李妍可不管他,他要信不信。 她又不是向他借。 李妍回头问顾玄,“公子方便的话,能否将马借小女子一用?小女子感激不尽。” 老夫人那里,不好一而三,三而再的。 自打她从老夫人那里诓了马车出城。 周毕盯她盯得可紧了,老夫人那里不用说自然也安插了眼线。 而浮云道长截胡一事,在李妍这里过不去,她得去找他。 在顾玄开口前,小七抢先道,“公子,万万不可答应。” 要马不成,转而借马,明显有诈。 李妍睨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这小护卫一直从中作梗。 事有点多嘛。 李妍瞄金桔,金桔意会。 “有何不可的?” “我家小姐又不是有借无还。” 金桔嘟嘴,面色不快,“都给你们治病了,借匹马儿都不行吗?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没钱的。” “难不成世家公子哥儿都如此小气。” 这话一说,不借也得借了,不借那就是丢他家公子的脸了。 丫鬟和主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实在可恶! 少年问了一声,“姑娘借马何用?” 李妍打起了哈哈:“也就出个城门的事,至多借一日,明日午前便可归还,要是不耽搁两位的话,我让金桔找一间上等的客栈,二位在我们和郡县多住上两日,可好?” 因为旱情,和郡府十之八九的店铺都关门了。 他们若是要在和郡呆上几日,找客栈的话自然没有李妍来得容易。 李妍搅尽了脑汁,要把人留下。 不,“马”留下。 “老夫人不是胃口欠佳吗?和郡县糕点最是出名,芙蓉糕、薄荷糕、凉糕应有尽有,公子买些糕点回去,保管老夫人食欲大开。” 顾妍眼神越说越亮,说到兴奋处,拍案抚掌,“还有最最好吃的冰碗,那冰碗晶莹剔透,配上核桃酥,桂花糖,加以冰镇,当真入口即化,冰甜爽口。” 说到此处,少女像吃食的猫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活脱脱的“小卷毛”附身,顾玄还真是难以拒绝。 他的目光游离了片刻,李妍自以为摸着了门道。 看着少年的眼中带着希翼的亮光:“公子要是不介意,到时小女作陪,带公子一起逛逛和郡,尝尝和郡的特色美食,如何?” 小七都要为李妍鼓掌了,这一步步的,先是留人取得了公子的信任后又让公子露出真容,还套取了公子住址,如今居然要带着公子逛街了。 眼下和郡县有铺子让他们逛吗? 这个戏精。 “公子,回吧。”他们还有要事在身呢,不能为了一个小姑娘耽搁了行程。 少女巴巴地看着少年。 顾玄叹息一声,“马,不能留下。” 少女眼里的亮光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熄灭,眼快就要哭了。 顾玄终究不忍,“倒还有个法子。” 少女眼睛又亮,仰头问,“有何法子?” “正好,在下要出和郡县办点事,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可送姑娘一程。” 少女咬唇又问:“那个,不收钱吧。” 小七嗤了一声,这是钱的问题,名节它不重要吗? 小姑娘怎么想的。 顾玄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摇了摇头。 少女转眼就笑了,马屁更是张口就来:“就知道公子人美心善。” 顾玄,“......” 少女又道:“两位稍待片刻,小女交代下婢女,即刻随二位启程。” 李妍说完,风风火火地拉着金桔进了后院。 看着檐下的雨丝,小丫头不无忧心地道,“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和他们上路不适宜,这路上万一出事,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金桔眼珠一动,接着劝说,“要不,你把奴婢也带上吧,万了真出了事,奴婢也能喊上几声,抵挡一二。” 把人留下是一回事,和人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药香堂毕竟是她们的地盘,出了城没了庇护之所。 小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是旁人起了歹心,后果不堪设想。 小丫头心里患得患失,喜的是小姐和小神仙又套上了近乎,近水楼台先得月。 忧的是小姐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与名声有碍。 李妍安抚小丫头:”你自己也说二公子是人美心善的小神仙,他们不是坏人。再说了,小姐我有保命的法宝,若是此行顺利的话今夜我便能回来。你就替小姐守着药铺,若你独自一人感觉害怕,就将阿婆叫来。” 金桔还没问小姐的保命法宝是什么,外头小七的催促声就传了进来。 第36章 打听 一刻钟后,金桔与小姐坐在了去武陵县的马车上。 对,不是兴宁县,而是武陵县。 李妍是去武陵县碰碰运气,看能否抓住浮云这老贼。 马车内,主仆两个吃着糕点,喝着茶,姿态轻松。 马车外,两个少年一人一骑,护送左右。 在沥沥雨声中,她们一行畅行无阻出了和郡县。 出了城门口,金桔不由感叹,“小姐,二公子,可真好!” 一刻钟前,金桔原以为只能独自一人留在药香堂等小姐了,哪晓得少年会那般贴心。 在主仆两个悄悄说话时,只片刻的功夫,就找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就连车夫都捎带上了。 她凑到李妍耳边小声道,“小姐,二公子如此能耐,那浮云老道,是否也托他打听打听。也总比小姐你这样瞎碰乱撞、大海捞针要好。” 李妍清楚顾玄的家世,金桔却不曾得知。 可通过借车一事,小丫鬟看出了少年背后代表的权势。 这两日,李妍为了浮云道长的事东奔西走,她看得出来,小姐对浮云老道的事很是上心。 昨日她们马不停蹄地赶去兴宁县,虽说没见着浮云道长。 可小姐并非和周县令所说的那样,对浮云道长的事毫无眉目。 如今她身上还揣着一张浮云老道的画像,依小姐的执拗劲看,不将浮云老道揪出来,她是不会罢手的。 可到底人海茫茫,天晓得此时浮云老道躲到哪个鬼地方去了。 她们两个女孩子,为了找人,终日在外奔走不是长久之计。 李妍吃饱了,靠着车壁打盹,闻言道:“金桔,你记住一点,求人不如求己。别人能耐那是别人的事,与我等无关,我们倚仗的只有自己。” 此去武陵,李妍是不得已才告之。 她可不想再在蛛丝马迹中被少年推测些什么出来,她有自己的打算,这个打算中不包含顾玄在内。 见她睡意渐浓,金桔轻轻哦了一声,乖巧地闭了嘴。 从柜子里取了薄毯给她盖上,自己寻了个抱枕,靠在了抱枕上。 一路颠簸,到了武陵县,雨也小了些。 有顾玄在,入城很方便。 小护卫一亮令牌,守门的官兵看后,便直接放行了。 马车停在了武陵县有名的客栈,悦来阁。 李妍和金桔下了马车后,向顾玄道了谢,说自己要在这里用膳,问他们是否另有打算,还是和她一起。 小七,“......” 想一块用膳,想得美。 顾玄颔首应下。 小七,“......” 好吧,打脸来得太快。 悦来阁做为武陵县知名的酒楼,平日里酒肉飘香,人头攒动。 如今因着旱情,酒楼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大厅里稀稀落落只坐了两三个食客。 少年人一进来,就得到了店家特殊的礼遇。 掌柜亲自待客,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座,小二随后上了茶。 “几位客官可赶上好运了。“ 掌柜一脸热切:”恰逢我们阁里生海鲜、肉类三折亏本出售,不知哪位客官点菜,可随我去楼下看看鲜品,保证物美价廉。” 这次旱情对商家利益的损害那是无法估量的,小的酒楼客栈商铺纷纷歇业关门。 悦来阁这家武陵县最有名的酒楼也未能幸免,因为生意冷清,帐面上三个多月都是大红的赤字。 即便悦来财大气粗,也不得不缩减人手,减少不必要的开支。 李妍看向少年,“小女倒是知晓这店里的几个招牌菜,就不知公子口味如何?可有忌口?若不然,就由我作东?” 顾玄面上一惯的清冷,“客随主便,姑娘喜欢就好。” “我家公子口味偏淡。”小七插了一句。 李妍目光一动,“小女知道了,公子稍事休息,待我随掌柜下楼看看。” 顾玄在包间喝茶,金桔和李妍一起下了楼。 李妍点了几个菜,遣了金桔和掌柜的挑海鲜去了。 自己则随手逮了一个伙计塞了一角银子到他手上,打听起了浮云的事。 “小姐要打听何事,只管道来。” 打探个把事在酒楼是常有的事,伙计见惯不惯,李妍出手又大方,银子揣兜里,伙计笑得眼睛都没了。 酒楼生意差,伙计不光月俸锐减,就连额外的赏银也好几个月没了。 李妍给的一角银子可抵他半个月的工钱。 “小二哥不瞒你说,我是从外乡过来,这一路旱痨成灾。你们武陵县这雨来的及时,我想问问此地是否有高人作法?”少女说话时,面露好奇。 伙计一笑,“姑娘这话问对人了,还真是有高人呢。” “哦?” 李妍面上兴趣更浓,“小二哥,能否给我细细说说这位高人。” “也是巧了,那位高人昨夜便宿在我们悦来阁,还是小的亲自伺候的。” 伙计倒豆子似的将知道的全盘托出,只这一点对李妍有用。 李妍眼眸一亮,“那人呢?” “做完法,就结帐走人了。” 听到浮云已经离开了客栈,李妍内心平静。 这个结果和她原先设想的并无多大出入,她在和郡谢雨时,浮云正在武陵“呼风唤雨”。 由于地域不同,各地降雨时辰各有不同的差异。 浮云便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在两地奔波。 至于她为何之前不来武陵逮人,而选择去兴宁县。 也正是因为浮云祈雨和她谢雨时辰相撞,迫不得已的下下策。 逮不到浮云,至少她还有他的画像不是。 只要他有所图谋,迟迟早早她都会将人逮到。 至于浮云是自请茅庐来此地作法,还是背后有人,眼下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归这事并不寻常。 她倚仗的是重生的先机,那对方呢? 浮云真的有大能? 还是说这世上还有旁人与她有了一样的机缘,也重生了? 她总要将事弄清楚,若对方不挡她的道,大家各扫门前雪,相安无事。 若真要挡她前路,她也不会手软。 一翻思量下,李妍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家中遇到难事,本还想向高人求个卦,问问吉凶,看来是不成了。” “姑娘要想求卦,我们武陵的宝禅寺很灵验的。” 伙计热心地道,“姑娘不防去那一试。” 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若非遇到难事,也不会在这当口跑出来,伙计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宝禅寺的静云法师就擅长解签。”伙计好心说道。 “多谢小哥。”李妍客气地道了谢。 这时,店里有人喊伙计,伙计匆忙去了。 金桔挑好了鱼肉过来,“小姐,今日可是赚翻了,奴婢花了二两的银子,点了平日二十两银子都吃不到的好菜。” “店里刚到了一尾松花鱼,奴婢瞧着那鱼活络的很,就要了一条。” 金桔又报了几个菜名,问她,“小姐,你看要不要再加几个菜。” 第37章 投喂 李妍加了几个悦来阁的特色菜,主仆两个转了一圈就回雅间了。 小护卫不在雅间,只顾玄一人靠窗孑孑独立,背影如九霄云雾,孤冷疏离。 见她们上来,少年人转过头弯了弯唇。 李妍眸色一闪,含笑道:“公子今日有口福了,厨房到了一尾松花鱼。” 她四顾了一下,咦了一声,“你那小侍卫呢?” 顾玄道,“去办些事。” 来时,少年和她说要去武陵办事,与李妍此行不谋而合,双方都愣了愣。 之前的顺路护送,便成了眼下的结伴而行。 “那我们等等他,金桔你去和掌柜的说一声,菜晚点再上。” “好的,小姐。”金桔下楼,包间里就只有李妍和少年二人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妍四下打量了一圈,雅室里一样鲜活的物件都没有。 这旱情闹的,花草都枯死了,只看了几眼,顿觉索然无味,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顾玄身上。 少年人在她进来后就随意坐在了椅上,修长的手指转着手中的茶盅。 见她望过去,少年人淡淡回视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室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李妍叹了口气,主动打破了僵局,“公子是初次出远门吧?” 少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口,借以掩饰这份尴尬。 “也不算吧。” 顾玄看着远处,眼神带着些飘忽:“小时常在外云游。” “云游好啊。” 前世她病痛缠身,困在一方天地之间,无缘游览大好山河,内心着实羡慕得紧。 空暇时,她也会邀上姚十三,一起煮茶品茗,再听他说些奇闻异事,借以打发时日。 若说一日里最开心的时光,莫不是听着隔墙的琴音,在应和着画上一幅画了。 李妍微微出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公子都去过哪些山头?” “可有遇到些稀奇之事?” 少女的身体前顷,眼里透着丝好奇。 顾玄俊眉一挑,“要说稀奇之事,姑娘“呼风唤雨”的本事倒叫在下佩服的紧,姑娘莫非学过占卜之术?” 她学过劳什子占卜之术,不过凭着比别人多活了一世罢了。 李妍讪讪一笑,连连摆手,“不瞒公子,祈雨不过是小女情急之下权宜之计,只能说小女运气较常人好些,当不得稀奇二字。” 顾玄哦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顾玄话题转的快,李妍也不逞多让。 “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兴宁县的浮云道长?” 少女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一眼看穿,声音里带着些赞叹,“那位才是高人啊,方才下楼,我听小二哥说,今日武陵县这场及时雨就是浮云道长施的法。” “也是巧了道长昨夜就歇在悦来阁里,只可惜祈完雨,道长就离开了,无缘相见。” 面对少女试探的眼神,顾玄不动声色,依旧淡然地喝着茶,“既然浮云道长如姑娘所说是那世外高人,行踪必然飘忽。姑娘未曾遇见,也不必太过遗憾,或许哪天姑娘和道长就恰巧遇上了呢。” “是吗?我觉的这事玄。” 少女又叹气,“你看我一来,道长就走了,这说明我和道长无缘啊。” 顾玄把玩手中的茶盅,目光落在少女乌黑的眼眸上,淡淡道,“缘份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但愿吧。”李妍笑笑。 说罢,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各自喝茶,不再交谈。 不多时,金桔和小七先后回了雅间,伙计很快上了菜退下。 顾玄用餐极有风仪,李妍做为主家,很用心地推荐菜品。 顾玄很给面子,在她说完后,每样都挑了几筷子。 唯有那条松花鱼,他一直不动。 李妍自己倒是吃得尽兴。 将一块鱼肉夹进碗里,见他盯着鱼却不动手,扬扬唇,“公子,不喜吃鱼?” 小七道,“有刺的菜公子都不吃。” 原来怕卡刺。 李妍怜悯的看向他。 顾玄一时莫名。 他不过嫌挑刺麻烦,小姑娘看着他的那眼神,怎么像在怜惜一朵娇花呢。 之后,顾玄便见少女动手挑了鱼肚上的肉,放进了小碗,推到他面前,“鱼肚子上没鱼刺,这松花鱼极其鲜美,公子不防尝尝。” 怪可怜的,小时必然卡刺落下阴影了。 这不,一见到鱼就怕了。 看在他送她们来武陵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投喂一二。 顾玄注视着静静躺在碗里的那块鱼肉。 在小姑娘殷切的目光之下。 良久,木然地举起了木箸。 “好吃吗?”她笑着问道。 “恩。”顾玄应了一声。 又一块鱼肉夹到了碗里。 少女看着他,眯起眼笑得更欢,“公子不妨多吃点,这鱼挺难得的。” 几个月来江河枯竭,眼下这一尾活鱼可想而知有多难得。 刺都挑了,顾玄不好不吃,不然小姑娘会伤心。 于是,轻挑眉头,默默又夹起了鱼肉。 李妍突然觉得投喂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尤其像顾玄这样看着冷冷的,一时间这般乖顺,她心里受用极了。 这感觉不比他捋马强。 金桔在边上看的嘻滋滋的,悄悄朝小姐竖了竖拇指。 小姐就是小姐,只要她肯用心,这一套套路下来神仙也吃不消啊。 金桔嘴嘴弯弯低头扒饭,这下可以一边吃,看戏了。 小七则是瞪大眼睛,看着李妍旁若无人的给公子挑鱼刺,夹鱼肉。 这事怎么看就那么怪呢? 可这画面又意外的和谐,仿佛两人之间本该如此。 小七在公子身边伺候的这几年,从未见公子吃过鱼肉。 他还以为公子不吃鱼呢? 如今看来,他是吃得的。 今日,还直接让小姑娘喂了个够。 不过,看公子轻拢的眉峰,公子这鱼吃得未必有多甘愿。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出来了。 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公子和小姑娘会越来越纠葛不清。 不行,不能让公子受骗上当,他得誓死捍卫公子的名节。 “公子,我来给您挑刺吧。” 小七突然间抢了少年的饭碗,好好的气氛一下就坏了。 “不必了。”顾玄放下了筷子。 李妍也不吃了,被小护卫气的,正兴头上好好的喂着呢,捣什么乱。 金桔心中火冒三丈,恨恨瞪了他一眼,这个程咬金,瞎说什么话,存心让人吃不下饭去。 得,把人全得罪了。 这下,小七也不用吃了。 这一餐饭给小七破坏的彻底。 等结完帐走出悦来阁,出了点意外。 半路里杀出个小鬼,抢了李妍的香囊。 第38章 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那小鬼李妍进悦来阁时曾见过,他站在酒楼不远的屋檐下,瘦瘦小小,难民中这类小孩子太多了,李妍并未多加留意。 不成想,搁那儿守株待兔呢。 只等她们一出来,他就冲上前来,抢了香囊拔腿就跑。 等李妍惊觉,小孩子已经跑出几十米外。 “抓小偷。”李妍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顾玄微微皱眉。 小七一个飞身,几个呼吸间,那个小孩子就被他用了巧劲按在了地上。 小鬼不得动弹,手里还死死抓着香囊不放。 “还不放手。”小七剑柄按在他肩上微微一拍,那小鬼吃痛,轻轻哼了一声,抓着香囊的手却更紧了。 “骨头还挺硬。”小七说话间,李妍跑了过来。 “别动手。”她说道。 小七一直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哪里真会对一个孩子动手,不过是吓吓他罢了。 闻言,他手一松,那小孩子便瘫在了地上。 大约是被吓到了,慌乱之际,小鬼左手被他自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压到了,只听得咔嚓一声,骨折了。 小鬼额头布满了细汗,他紧紧咬着下唇不吭声。 小鬼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看起来又黑又脏。 李妍蹲下身打量他时,他抬头,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戒备地望着她。 香囊被他死死压在了身下,咬牙道,“不许动我的香囊。” 李妍乐了,“这是我的香囊吧,何时成你的了?” 小鬼满脸通红,如壮士断腕般,“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我的命你们随意拿去便可。” 李妍笑道,“你的命,我要来何用?” “那你想怎样?告诉你,香囊我是不会还你的。”小鬼咬着牙,口气很硬,目光却怯的很。 一看便嫩得很,偷窃这种事怕是头次。 李妍站起身对小七道,“劳烦,给他正正骨。” 小七还未动手,小鬼就嚷嚷了起来,“我不用你们来好心。” “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做贼,还如此不识好歹,就该抓去牢里,把牢底坐穿。”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攘攘着劝说他们把人送去官府。 小鬼脸色发白,明显怕的要命,却兀自强撑着,死死叭在地上,像是跟青石板粘上了。 “这样,你和我说为何要偷钱,那我就考虑将香囊送你了,如何?”李妍以一副商量的口吻说道。 小鬼狐疑地望着他。 李妍给金桔使了个眼色,金桔朝着围观的人群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路人见没戏可看,很快就散开了。 李妍语气温和道,“如今信我了吧。放心,我不报官。你先起来,让那位侍卫哥哥帮你把骨头先接上。” 小七看着小姑娘诱拐小孩子,不知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他可没觉得她会那么好心,人家偷了她的东西,她还以德报怨,这不是小姑娘会做的事。 顾玄朝他微一点头,小七在主子的暗示下,动手帮小鬼续了骨。 那小鬼也真是硬气,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 一盏茶后,小孩子和她们一起坐在了马车内,同行的还有顾玄主仆俩。 小孩子名叫吉儿,是从北地与父母一起流浪到此的。 父亲在流亡途中生亡,母亲得了重病,之所以去偷钱,就是为了给母亲治病用的。 ..................... 城西的土地庙废弃已久,杂草丛生,破烂不堪。 室内蜘蛛网灰尘密布,丁氏就躺在墙角的草垛上,见到她们时连睁眼都很费力了。 “娘,我回来了,还请来了大夫。”吉儿几步奔了过去。 见着孩子,丁氏蜡黄的脸上有了笑意。 李妍一看她的脸色,就知丁氏怕是不大行了。 她上前道,“大嫂,我给你把个脉吧。” 丁氏勉强一笑,“有劳女大夫了。” 李妍掀开薄被,在丁氏手腕上号脉,目光微微一凝。 吉儿担忧地问,“小姐,我母亲还有救吗?” 李妍收回手,给丁氏盖上薄被,将吉儿叫到一旁。 从随身袖袋拿出纸笔,开了张药方给他,“按这方子到药店去买点药,每日按时给你母亲服下,能暂时缓解她的疼痛。” 李妍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母亲沉疴已久,时日无多,这几日你就在她身边好好尽孝吧。” 吉儿面色苍白,握着那张药方久久未语。 “儿啊。”她母亲叫他。 他偷偷抹了把泪,转过身时露出笑脸,“娘,我带了点您喜欢吃的糕点回来,您要不要尝尝看。” 在场的人看了不免唏嘘。 李妍和顾玄各自留了些银子给小孩,默默离开了。 回程的路行的比来时要快,顾玄说是有事还需在和郡县逗留几日。 李妍就近给他们定了间客栈,将人安顿好后,这才和金桔打道回府。 出客栈时,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送他们去武陵的车夫竟留下了,还住进了少年人隔壁的雅间。 此次武陵行,最让李妍好奇的就是这个车夫了。 这个车夫就跟隐形人一样,除了给他们驾车外,不攀谈,不接触。 戴着一顶斗笠,神秘兮兮的,就不知顾玄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 小春坐在药香堂门槛上,望着巷子口的青石板路,一动不动。 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药香堂门口风大有些冷。 秦小春来时只穿了一件短褐,脸色有些泛白,他瑟缩了下,眼角时不时望向巷口。 昨天他来过三次,都未见着李妍主仆。 和郡广场的祈雨仪式和谢雨仪式他也去了。 李妍一直在忙,他不好打扰他。 他来药香堂也无要紧之事,只是有些担心她,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其实李妍和他们的关系也是在三个月前,才渐渐亲厚起来的。 之前,李妍待他也是不错,那也只是不错。 可不像如今,拿他当亲弟弟不说。 他的衣食住行,甚至于他的功课,她都很上心。 之前,他对李妍有些成见,觉得她对他们好,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心的,便有些不待见她。 可长久的接触下来,对她渐渐改观了。 这几日李妍有事不来寻他,他心里竟有些想她。 秦小春看着一辆马车从街道的拐道驶过。 青布马车看着很普通,却也不普通。 如今街道上能通行的马车不多,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李妍也不会在马车上。 秦小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懒懒地靠在门背上打起了盹。 在他快等得快入睡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39章 秦小春 秦小春眼前一亮,豁地从地上窜起来。 前方几步远,油伞下的那道清秀的身影,不正是李妍嘛。 小春顶着大雨,飞奔过去,那双浓墨一般的眼睛惊喜地看着少女,“你回来了。” 李妍看了他一眼,孩子脸色有些发青,该是等得有点久了。 李妍对他浅浅一笑,“进去吧。” 李妍拿他当自己的弟弟,也就不避违,直接将人领进了她那个小厅堂。 自己进屋收拾的同时,也让金桔给隔间的小春打了盆热水。 擦过脸后,孩子的气色好了不少,但隐隐还有些泛白。 李妍的视线落在孩子消瘦的脸上,轻轻戚眉。 小春比她只小了一岁,13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孩子身形是高,全身却没几两肉。 “这几日可有按时吃饭,昨晚让人带去的糕点,吃了吗?”李妍轻声问他。 “吃了。”小春规规矩矩的道。 李妍对他是真的好,也是真的严厉。 特别是一日三餐,日常时刻叮嘱着他,生怕他忘了吃。 “你可别在我面前说瞎话,等我问了阿婆要是知晓你诓我,你就等着吧。” 秦小春心虚的低头,他是吃了,只是舍不得多吃,那糕点看着就很精细,他吃了一块就都留着了,阿婆好似很喜欢吃。 “金桔,将我们从武陵带来的吃食热热,端上来。” 之前被小七那么一搅局,打断她投喂的好心情,没了胃口,午膳剩了不少。 李妍怕浪费,打包回来了,正好这会热一热可以给孩子吃。 金桔去了厨房,李妍和小春继续说话。 “你们出城了?”小春原以为李妍她们是去了周县令家,听李妍话中的意思,她们居然出城去了武陵。 “你们去武陵有何事?” “最近盗匪横行,你们两个女孩子,还是不要出门。”小春见她不回,劝诫。 看孩子认真的神色,李妍不由失笑,“小孩子家家的,不该你操心的事,你就别操心。” “李妍,我不小了,别总把我当孩子看待。” 少年黑湛湛的眸里闪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他小声嘀咕道,“你自己不过大我一岁罢了。” “没大没小的,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阿姐,你偏生不听。”李妍声音带着丝恼意。 “又不是亲阿姐。”他低声喃喃。 秦小春清澈的眼里带着坚持,其它事他都可以妥协,这事就是不行。 其实小春也不知为何要这样,反正他觉得一声阿姐叫了后,自己肯定会后悔。 他偷偷抬头打量少女,少女脸上带着愠色,看起来比花还娇。 小春脸色微红,不敢再抬头看她。 李妍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年,叹了口气,“这几日功课复习的怎么样?” 孩子正值叛逆期,硬要逼着他反而不好。 见她不再执着称呼上的事,秦小春暗暗呼出口气。 看着她双眼亮亮的,笑道,“还行。” 李妍满意地点了点头,孩子说还行,那肯定是很不错。 秦小春在读书方面很有天分,也很刻苦。 李妍当即考校了他一番,小春应对如流,李妍笑意满满。 等金桔热好了饭过来,就放过了他。 孩子吃上了热乎乎的米饭,一脸香甜。 李妍脸上不禁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金桔看着这一幕,神色有丝古怪,小姐的癖好越来越古怪,这是爱上了养成系? “阿婆的身体最近怎么样?”这几天李妍实在太累,昨晚回来就在塌上躺平了,也未曾去看望她老人家。 小春放下了筷子,嗫嚅了下。 “怎么了?阿婆身体不舒服?”李妍问。 小春摇头,声音低不可闻,“今早阿婆的药就断了。” 李妍已经竭力帮助他们,小春也深知如今药香堂的情况,他怎么好意思再向她开口。 “你先用膳,我来想法子。” 李妍说完,吩咐金桔,“金桔,你去柜台里看看还有哪些药,若有缺的,就去仁德堂买点。” 药方是金桔开的,阿婆需要哪几味药,金桔了然于胸。 都是普通的药材,并不十分名贵,仁德堂里应该会有。 说到回春堂那可是除药香堂外,和郡县最大的药铺了。 仁德堂背靠大山,势力极其庞大,他们的药品来源甚广,除了本地收集、采集外,有不少的药都是从外地和京城运来的。 金桔出去后,李妍宽慰孩子,“不用担心,回春堂有药。” 小春安静地低着头扒饭,眼里隐隐有泪,小声道,“我以后会加倍还你的。” 李妍看着他笑,“好,我等着。” 等着看孩子少年及第,名满天下。 秦小春吃完饭,李妍取出蓉巷口那三间平房的房契,交到孩子手上。 “这个你拿着,这几天叫人先打扫一番。等阿婆好点,你们就搬到蓉巷口来。到时,就带着孩子们在那读书。” 蓉巷口就在药香堂隔街,离的近,虽是三间平房,房屋开阔,地势也好,用来带孩子们读书不错。 “现在都没孩子过来了。”小春想要拒绝。 之前小春自己读书时,还带了几个孩子,教他们读些书,识点字,收点微薄的束修。 如今饭都吃不饱,谁还会带孩子过来。 “等和郡县重现往日生息,日子平顺下来,会有人来的。你和阿婆总不能一直租房过日子,也要为将来打算打算。” 李妍提议,“正好趁这几个月,让阿婆静心养病,阿婆手上的绣活你也劝着点,让她别干了。” 孩子低着头,神色黯淡。 李妍循循善诱,“你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人情,等你以后出息了,连本带利还给我就是,你书读得这么好,还怕没机会回报我?” 孩子再抬头看她时,眼里有了神彩。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秦小春捏紧了拳手,再次承诺。 她要的是他的回报吗? 这一世她只要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就好! 李妍笑笑,“之后我会带个人去你那里。以后让他就跟着你。你要有事,就吩咐他去做。别的你不用管,你只需用心地读书,介时,我再给你请个名师,一切都会否极泰来。” 秦小春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允诺李妍将来回报她之后,对李妍接下来的安排就欣然接受了。 金桔从回春堂买完药回来,李妍就领着人去看了阿婆。 伺候阿婆吃了药,金桔去市集买了菜,李妍厨艺烂得要死,不祸害他们了,就让小丫头动手烧了几个菜。 用过饭后,天色暗沉,小春担心两个女孩子夜路不安全,将人送到药香堂,这才又折了回去。 小春将李妍给的房契交给阿婆,将与李妍的对话与阿婆细细说了。 阿婆眼中闪着泪花,对他道,“记住,我们欠着人家很大的恩情。以后,你待妍丫头自当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爱护、敬重。” 小春点头应下。 第40章 有神异 夜凉如水,福来客栈静悄悄的。 雅间里,小七取出从镇国公府里带来的茶叶,给公子沏了茶。 顾玄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的药方,正是李妍当日在药香堂开的那张。 小七把茶端过去,只瞥了一眼,铁笔银钩,入木三分。 “李小姐的字真是漂亮。”小七不禁感叹了一句。 小七记得当时,李妍用的是左手,不想少女左手写不出的字也毫不逊色。 京中闺阁里的小姐经常举办诗会,镇国公府的几个小姐也时常出席这类活动。 偶尔也会从诗会里带回来一些好的墨宝,小七见过几张。 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的字比得过李小姐。 京中的小姐惯用梅花小楷,写出来的字温雅小巧。 李妍的字却是潇洒飘逸,大气磅礴。 “难得你没有出言抵毁她。”顾玄听了他的话后,眼中笑意流淌。 小姑娘的字是真好,小七倒也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 可观公子笑意盈盈的眼,他怎么觉得自己就这么嘴贱呢! 他是想将公子的注意力从李小姐身上移开,可不是为了凑和他们。 “公子,喝茶。”小七奉上茶盅。 “先放着,将紫檀木盒拿来。”顾玄淡淡吩咐。 小七心中疑惑,但还是听从公子吩咐,取来了紫檀木盒。 本以为公子让他取紫檀木盒,是要放些珍贵物什。 哪知李妍写的那张方子被公子珍之重之放入了其中,还翻下翻盖,上了锁。 “仔细收好。”少年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端起茶盅,悠闲地喝起了茶。 小七,“........” 完全迷糊了。 这药方有珍藏的价值吗? 小七还想问问公子打不打算给老夫人用这方子了? 可看着窗前垂眸思虑的少年,小七想,还是算了,公子总不会害自己的祖母。 他还是先把东西收好。 。。。。。。。。。。 窗外的雨声好似更大了。 此时的李妍正和金桔躺在里屋的榻上,李妍睡里边,小丫头睡外边。 两个人躺了片刻被雷雨声惊的睡不着,索性闲聊起来。 “小姐,明日我们还要出门寻那个浮云道长吗?” “不去了。”在小丫头惊讶的目光中,李妍道,“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不用再管它了。” 李妍看着窗外,目光暗沉,“咱们还得多收集些草药,大雨过后,瘟疫怕是又要蔓延了。” 黑暗中听得少女幽幽的叹息声,“这瘟疫一来,不知又要死多少无辜的百姓,咱们能力有限,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金桔心下骇然,小姐料事如神,几次三番之后,金桔早已将她的话当作金科玉律。 若真如小姐所说,那不是旱情刚过,就又要有新风浪了吗? “到时,我来制药。”少女突然说出的话,着实吓了金桔一跳,这话听着比外面的雷声还让她害怕。 金桔眼皮子直跳,急道,“小姐,你连药材都分不清,你怎么制药?” 小丫头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心慌意乱地劝说,“咱救不了人,咱也别害人啊。” 小姐唬唬人就罢了,要去害人,金桔良心上过意不去。 “若我说这三个月,我把屋子里的书全看完了,你信吗?”室内黑乎乎的,少女神色难辨。 梅香居的壁柜上是放着不少的奇书珍本,其中有几本医书是主母蔡神医寻觅而来,上面还有详细的注释,是主母看完后,记录的一点心得。 当时主母就曾感慨过。只要习得书中的一二,这世上的病症大体都可以医治了。 当时金桔就笑问,“您如此高超的技艺,还不如这著书之人。” 主母只道了八个字,“自叹弗如,远远不及。” 主母在世人眼中如同华陀在世,她一生醉心于医术,对于这样的医书宝典,自是潜心钻研,废寝忘食。 连她都望尘莫及的医术那该是怎么样的神乎其技。 只是在其生前,都未通晓书中的奥妙,终究成了一件憾事。 “如若我说这些书我不仅全看完了,且深知其中的精髓,你又会信吗?”黑夜中,少女的眼神亮的惊人。 她的话一句强过一句冲刷小丫头已然呆滞的大脑。 她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 小丫鬟大睁着眼睛,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 李妍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说,“你忘了,你小姐有神异啊。” 金桔恍过神来,呆愣愣地笑道,“对哦,奴婢怎么给忘了,小姐是有大能的。” 李妍见她信了,笑着继续忽悠,“那就对了。之前小姐我只是不爱读书。” “如今不一样了。书读得多了,兼之有了神异后,之前不会的东西也就会了。” “你也不用觉得太过惊奇。不然小姐我能大着胆子去祈雨?都是因为这些奇书的缘故。” 三个月前小姐病愈后,确实很多习惯都变了。 之前,主母寻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书籍,她是正眼都不瞧。 之后,就不一样了,把主母珍藏的古籍找来,放在梅香居,时常翻阅不说。 还经常带她去书肆闲逛,形形色色的书买来不少。 难怪那些酸秀才平日里狂的,看来读书还真是有用。 小丫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小姐,我也要跟着你看这些奇书,我也想多长些本领。” 她并无神异,也无小姐那样神通,可她可以跟着小姐看书长本事啊。 “好呀。”黑暗中少女双眼亮亮的。 小丫头可真是好哄。 有了这一次,之后,她也不用费心再给小丫头解释她的异常了。 李妍重生之前,其实又在异世存活了二十多年,那是另一个光怪离奇的世界。 她的经历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众人只会把她当作异类看待。 这个时代的人对鬼怪发自内心畏惧,说不得知情后还会把她绑上祭台,活活烧死。 李妍不会傻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至于坊间流传的紫荆花开,神女现世的传言皆是她的手笔。 她要为她的神异之处找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如今人人深信不疑,她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 和郡县接连又下了三天的大雨,这才停歇。 老掌柜的病也大好了,李妍又将人请回了药香堂。 铺子里新进了些药材,若疫症暴发,这些药远远不及。 天未亮,李妍便带着金桔出门采药去了。 日落黄昏,李妍背着竹筐和小丫头回来时,药香堂内有客人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第41章 惊讶 女子三十余岁,官夫人的打扮,端庄得体。 正是周毕的夫人,与周夫人同来的还有一个管事嬷嬷。 主仆两个,一个坐着喝茶,一个恭敬地捧着个妆匣站在身后。 “李小姐。” 见她进门,周夫人站起来委婉地笑道,“不请自来,失礼了。” 李妍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遂欠身客气道,“民女不知夫人到访,是民女失礼才是。” “夫人稍等片刻,容民女净了脸,再来陪夫人叙话。” 小姑娘刚从山上回来,脸上沁着些薄汗,衣服也沾了些杂草,显得有些脏乱。 可说话从容,态度不卑不亢,周夫人心中暗暗点头。 金桔奇怪地打量了她们一眼,便随小姐进了院子。 李妍匆匆洗了把脸就出来了,金桔留在院子里挑拣草药。 主仆两个回来后,老掌柜就回去了。 如今屋子里只有李妍和周夫人主仆两个,李妍开门见山道,“让夫人久等了,不知夫人寻小女有何要事?” 在周府,李妍与周夫人的交集,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此刻周夫人刻意来寻她,李妍确实有些意外。 周夫人自觉有些冒昧,咳了声,斟酌着开了口,“我娘家那边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我瞧着不错。就带了些过来,就不知姑娘喜不喜欢?” 王嬷嬷笑着奉上了妆匣,“我家夫人一片心意,小姐可莫要嫌弃。” 李妍有些讶然,周氏上门居然是为了给她送礼,“无功不受禄,夫人不必如此。”她婉言推拒。 面对小姑娘的义正言辞,周夫人脸色微微发红,道出来意,“其实我们老爷想收姑娘为义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原本结亲的事,周夫人不该和少女提,而是要和她父母说。 可眼下,这个家只剩少女一人,为了以示她们家对这件事的重视,她只好亲自登门,同她商量。 “哦?” 李妍挑眉,笑意深深地看着她,“夫人确信县令大人,要收我做义女?” “那还能有假?”周夫人不由笑了。 老爷为了小姑娘,忧心的半夜都睡不着觉了。 对自己的儿子都未曾如此在意过,她还能弄错了。 谢雨当天,周毕和李妍一出门,她就去请示了老夫人这件事,老夫人还赞许了她。 至于周毕,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去问他,家里的事一向都是她和老夫人做主。 等李小姐这边同意了,再支会他一声,老爷怕高兴得都要睡不着。 与来时的些微忐忑不同,周夫人如今脸上笑容满溢。 本来觉得这事十拿九拿稳了。 不想,李妍一开口就回绝了,“夫人,这礼我不好收,您还是回去问问县令大人的意思为好。” 李妍看着周夫人神色复杂,周县令躲她都不及,要收她为义女,怕是下辈子也不可能,夫妻两个显然没有沟通过。 周夫人有些错愕,见李妍话中有话,也并未强求,满怀疑惑之下打道回府了。 金桔拣好了采药过来,见主仆两人走了,好奇地询问。 “来收我做义女的。”李妍淡淡说道。 金桔听后吃了一惊,默默说了句,“县令大人心可真大。” 李妍笑笑,这可冤枉死他了。 说不定此刻周毕在家里恨不得晕死过去呢。 李妍所料一点不差,当周夫人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周毕时。 周毕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脸色更是难看的不行,“谁叫你做这样的事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老爷你那么疼爱李小姐。” 周夫人面色一怔,又不以为意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首饰。 周毕,“......” 他疼爱李小姐, 他疼爱个屁啊。 “我何时说过疼爱她了?” 周毕气得吹胡子瞪眼,踱到周夫人身边,语气强硬,“我和你说不清,这件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周夫人来气了,把耳珠随意一扔,转过头道,“这件事老夫人知情也点了头,我都亲自去香药堂见了人,许了诺,如今岂可说反悔就反悔。这种自打嘴巴,言而无信之事我做不出来。” “所以,我让你去了吗?”面对妻子的无理取闹,周毕嘴角直抽。 “你是没让我去,可恰恰是你日常的言行举止,让人产生了误解,这能怪我。” “既然不喜欢,为何又要做出喜爱极了的样子。” “老爷,是我错信你了,原来你是如此口是心非之人。” 周夫人素来温婉,这次却难得发了脾气。 十多年夫妻,两人从未有事争吵过。 为了李妍,都影响夫妻感情了。 周夫人气得一夜没理他。 周毕更是气得死去活来。 第二日清晨得知李妍在老夫人那里,周夫人特意避开了。 在未说服老爷之前,周夫人没脸见小姑娘。 周毕自被老夫人埋汰过后,这几日公干前,都是赶早到老夫人屋里尽孝。 大清早的,见李妍在老母亲屋里,依旧一副嘻笑模样,周毕这火气就蹭蹭上来了。 小疯子将他害这么惨,自己倒是开心。 收义女这件事,他决不会答应的。 也不知小祖宗是如何蛊惑的夫人的,谢雨当天,他都把话搁那里了,她还想着和他认亲呢。 李妍见他过来起身行了礼,周毕冷冷看了她一眼。 瞧她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李妍今日亲自做了点桂花粥过来,又在粥里放了几颗红枣,和老夫人一起用了早膳。 老夫人叫小丫头给周毕也盛了一碗,“尝尝,妍儿的手艺不错。” 李妍手艺是不错,可周毕心中郁闷,胃口不佳,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 李妍这趟过来其实是来找周毕借人的,见此道明了来意。 “你借这么多人何用?”周毕心不在蔫地问道。 “上山采药。” 李妍垂眸,“我打算自己制药,若光我们主仆两个干活,速度太慢了。” 药香堂的药都捐得七七八八了,铺子里空了,李妍说要自己去采药,周毕倒也没有多想。 只觉得小姑娘真拿他当自己老子了,什么事都来找他。 他欠了她的。 周毕心里那个火啊。 “怎么,这点小事你还应承不来?”老夫人见他迟迟不开口,不高兴了。 老夫人面色不快,周毕哪敢拒绝,没好气地与少女道,“随我一同去府衙,要多少人手,你自己挑。” 周毕说完就要走,李妍和老夫人笑着告辞,乖觉地跟在了他身后。 第42章 醉酒 出了府,没有老夫人在侧。 周毕当即面色一沉,“李妍,不管你在夫人和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本官再重申一次,想让我收你做义女,死都不可能。” “哦,我和大人想的一样。”李妍不以为意地说道。 周毕咬牙,“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李妍从善如流,“县令大人,也莫要后悔。” 小祖宗牙尖嘴利的,他休想从言语上讨到便宜。 周毕恨恨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 周毕言出必行,到了府衙后,叫来张三、李四,让他们跟着李妍去挑人。 衙门里懂草药的人极少,李妍也不能把人全挑了,否则非得把周毕给得罪死。 她挑了二三十个看着机灵的,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无名山。 这些人,即便多数人不识草药。但有她和金桔在,仔细教会他们辨别基础的草药后。 一天下来,摘下来的草药数目亦十分可观。 有了此次先例,此后几天,李妍一点也不客气。 天刚破晓,就带着人上山采药,日落西山才带人回来。 晚间又是整理草药,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 福来客栈雅间。 清华的月色照了一室。 顾玄随意地躺在窗边的小塌上,手上拿着本和郡县异闻录。 小七在一旁收拾包袱。 和郡县的事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可他瞧公子的样子,未必有动身的打算。 他这包袱理的一点也不应景,小七叹气放下了。 “也不知李小姐这几日在忙什么。”小七突兀地说道。 小姑娘自那日在客栈告别后,就没了踪影。 还说要带着公子逛逛和郡县,吃遍和郡府的美食,女孩子的话果然不可信。 有事用得着他们时小嘴吹得天花乱坠,使劲儿给公子灌迷汤。 用完了就把人丢了,竟是这般的狼心狗肺。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公子亏了,尽给人使唤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且动静越闹越大。 少年轻蹙眉头。 小七见有人扰了公子的清静,忙道,“公子,我下楼看看。” 几息之后,小七兴冲冲回来了,一进门便大声嚷嚷,“公子,公子,是李小姐来了。” 相对小七的兴高采烈,顾玄的反应却异常平淡。 他轻轻哦了一声,继续看书。 这反应不对啊,小七嗓子一提,“公子,是李小姐来了。” 顾玄微微蹙眉,扫他一眼,“来就来了,你兴奋什么?” 小七疑惑,“李小姐来了,您不开心?” 顾玄挑眉,“李小姐来了,我为何要开心?” 小七迷惘了,“您不走,难道不是为了等李小姐。” 顾玄,“............” 看着他的目光一深。 小七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难道是他想错了,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小七咧开嘴,那他可太开心了。 楼下喧闹声不断,再看小七一脸傻相,顾玄也没了看书的兴致,随手往几上一放。 今日拾缀完草药,李妍约上张三、李四等几个衙役出来喝酒。 一行人来了福来客栈,李妍点了一桌好菜,打算好好犒劳她的筒子们。 酒菜上齐,李妍颇有几分江湖儿女姿态,“哥几个这几日辛苦了,小女子在此敬哥几个几杯,算是答谢各位了。” 李妍道袍一撩,一脚跨在板凳上,很是豪气的执起了一壶酒。 浓烈的酒香立时飘荡在空气中。 好酒。 “来,小女先干为敬。” 李妍眯了眯眼,张嘴对着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大几口。 喝完喊了一声,“过瘾”。 前世被拘在内院,何曾有这么肆意的时刻,这一世还不得怎么放肆怎么来。 金桔看得目瞪口呆,嘴里都能塞下一个大鸡蛋了。 小姐何时练就这一身酒量了? 小丫头有心相劝几句,可少女酒兴正起,哪里听得进去。 几个衙役早对少女佩服的五体投地,见她如此如此痛快,自然不甘落后, “小二哥,再来几壶烈酒,上大碗,给兄弟们满上。” “好嘞。” 小二笑嘻嘻的人手一只大碗,把酒满满倒上。 旱情的原因,客栈里没几个客人。 此时,独独他们一桌。 张三、李四,他们倒也干脆,拿了海碗就喝,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异常浓烈。 顾玄下楼时,李妍正被几个衙役围着,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得正欢。 小姑娘面色酡红,眯着一双醉眼,口里含湖不清地说着不醉不归的鬼话。 顾玄眉眼清冷,如皑皑白雪,他一出现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凉了好几分。 金桔在小神仙下楼时,下意识扯了扯小姐的衣角,可惜此刻李妍正醉生梦死,浑然未觉。 顾玄走过来时,李妍还忙着和一帮兄弟行酒令。 “二个和尚抬走喝啊。啊啊。” “三个和尚没水喝啊,呀呀。” 金桔急出了一身汗,暗道完犊子。 就小姐这副样子,顾公子不要说看上小姐了,不厌恶都算好的。 名门世家讲究门第不说,还重规矩。 自家小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竟没有一条是符合的。 这时,传来少年人幽幽的声音,“李小姐,可真是好兴致。” 此刻,正是酒热微薰之时。 少年突如其来这么一句,四周突地一静,众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来。 只见少年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众人暗赞好一个翩翩浊公子。 顾玄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被一眼扫来,众人好似直接掉进了冰窖里,整个人顿时凉飕飕的。 在场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来,这场合有点不对劲。 众人浑身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 “那个,李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家中妻儿老母还在等着我呢,咱们改日再聚。” 张三率先顶着压力,抱了抱拳,告罪先走。 张三一走,李四也忙拉开椅子,“李小姐,抱歉,我还有点事,咱们改日再聚。” 也寻了个借口要走。 几息的功夫,一桌子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李妍眨了眨眼,环顾四周,一脸茫然,“咦,人呢?” 刚围着的一堆人,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她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地胡乱找人,“人呢,都去哪儿了啊?说好的不醉不归的啊?“ 金桔,“........” 没脸看,小姐这样可真是太丢脸了。 小丫头忙去拉她,被李妍伸手将人拂开。 “怎么?李小姐喝得还不够尽兴?莫不是还想找人喝上一杯。” 少年走近少女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如,让在下陪李小姐喝上一杯。” 第43章 虎狼之词 此情此景,金桔快要急哭了,试图再挽救一下,“公子,小姐她醉了。” “不,谁说我醉了,小姐我千杯不醉。” 少女嘻嘻一笑,转身指了指金桔,“你是金桔,我的小丫鬟,对不对?” 说着,又跌跌撞撞走到顾玄身前,伸手戳戳他的脸,“你是顾二,传言镇国公府家的那个谪仙。” 戳了他的脸后,少女像是没过瘾,又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是说你不爱出门吗?你怎么跑和郡来了,这小脸生的怎地比我嫩?” 这是什么羞死人的虎狼之词。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醉酒的李妍毫无所觉,东摇西晃地撞倒在顾玄怀中。 浑身的酒气伴随着少女软软的身躯直面而来。 顾玄尝试推了推她,醉酒的人力气也比平时要大,怎么推都推不开。 少女小嘴里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热乎乎的酒气喷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脸上一热,不自在的别开眼。 少女却是不怕死似的,小脑袋往直往顾玄腋下钻。 小七,“......” 金桔,“......” 顾玄眼疾手快,一手按住她的脑门,在少年掌下的少女,犹自笑着。 金桔满头黑线,内心一万头乱马狂奔。 此时的少年,双眸如射月寒星,看得金桔小心脏一颤一颤的。 “你们小姐平日里,喝醉酒都是这样?” 少年声音清冷,面色沉沉,金桔瑟缩了下,小声回道,“小姐之前未曾喝过酒,今日乃是头一回。” 她也不知小姐酒量竟如此的差,酒品也如此不堪。 少年听着颔首,眉眼舒展了几分,“既不会喝,以后就莫再碰了。” 就小姐这酒品,谁还敢让她喝啊。 金桔在他的视线下,羞愧地低下头,乖乖应了一声。 次日李妍宿醉醒来,头昏脑胀,对昨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发现自己躺在福来客栈里后,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起身问金桔后,才知晓她昨夜喝醉了,小丫头就在福来客栈里开了间房。 昨夜兴致好,多喝了几杯,糊里糊涂的,怎么睡着都不知情。 李妍心想自己这酒量委实不行,看来以后还是得私下里慢慢再练。 在小丫头一言难尽的表情下,李妍心虚地问道,“昨夜,我没耍什么酒疯吧?” 凭着零星得一点记忆,在昨夜喝酒时,她好似看见顾玄那个小神仙了。 金桔心道,你这酒疯发的可够够的了。 小丫头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镇定无比地摇头,如平常一般伺候小姐梳洗。 昨夜那么尴尬的事,她都没脸和小姐说。 闹到最后,小姐还吐了小神仙一身。 金桔匆匆将人拉走,都不忍去看少年的脸。 真是造孽,那么风光霁月的少年,总觉得被小姐糟塌了。 这么尴尬的事还是让她独自受着吧。 小七昨夜看到公子身上沾染了小姑娘的一身酒臭味,就崩溃了。 所以说,万万别和李妍这个小姑娘纠缠上,晦气。 怕什么来什么,他们在堂前用早膳时,就又巧遇了主仆两人。 小姑娘神色自若地和他们打招呼,很自然就和他们坐在了一块,仿佛昨夜醉酒之事不过只是梦一场。 顾玄神色淡淡,和她道了声早。 李妍笑眯眯地开始喝粥。 小七和金桔的神色复杂,在场的只有少女心最大,笑得最开心了。 惦记着回药香堂晒草药,李妍用完早膳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见李妍离去时,头也不回。 小七心想这个渣女,吐了公子一身,也不晓得赔个不是。 请公子逛街的事怕不是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李妍这个女孩子言而无信,实在可恶。 李妍连着采了几天药,铺子里又新进了一批药材,药柜里的药基本给她补上了。 这几日天气正好,药材也晒干了不少。 等最后一批药材晒干,李妍决定捣鼓一下,尝试着开始制药了。 她算了算这几日的开支,正准备记帐时,吉儿找上门来了。 李妍放下了手头活,看着神色悲戚的孩子,问他,“事情料理完了?” 吉儿眼眶发红,恩了一声。 李妍拍拍他的肩头,当日李妍给他母亲诊脉便就知晓丁氏时日无多了。 留下吉儿陪伴他母亲渡过人生最过的时光。 眼下这个孩子应该和她一样也成了孤儿。 李妍叹了口气,“跟我走吧。” 吉儿也没问她去哪,乖觉地跟在身后。 李妍和吉儿是签了协议的,五年的卖身协议,五年后还他自由。 吉儿却不这样想,李小姐对他来说可谓恩重如山。 要是没遇见她,他母亲死后连一个安歇之地也无法找到。 况且丁氏用了李妍的药后,最后的时光没有多大的痛苦。 走时甚至是开心的,高兴她走后,他有了容身之所。 不至于像她那般惶惶终日,最后饿死在街头。 李妍在街头的成衣铺子给吉儿挑了几身新衣,这才带人去了小春那里。 把人带到后,李妍给孩子介绍,“这是吉儿,以后跟着你。” 吉儿以为之后的五年会一直跟着李妍,没成想瞬间他就被易手了。 这让吉儿有些不安,忐忑地望着他的新主子。 少年人年长他几岁,个子高挑,相貌清秀,年纪不大,看着却极有主见。 吉儿打量他时,秦小春也默默看了吉儿一眼。 李妍提过要送人给他,想来就是眼前的小孩了,瘦瘦小小的一个,看来也是个苦命人。 吉儿在他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听得少年道,“阿姐既然这么说了,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吉儿乖顺地应下。 少女又道,“吉儿识字不多,你若得空,不防教他一二。” 秦小春又恩了一声。 吉儿惊异极了,他抬头看看李妍,又看看秦小春,眼里满是震惊,跪下去就要磕头。 “多谢小姐,多谢公子。” 李妍抬手阻止了他,柔声道,“你好好跟着小春便是,将来有何造化,全看你自己。” “吉儿定不辜负姑娘所托,好好伺候公子,学好本事。” 要是之前对跟着秦小春还有一丝不愿和迷惘,如今他则完全是心甘情愿。 原以为有个容身之所,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能够读书那是吉儿想也不敢想的事。 要知道在几天前,他可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呢。 吉儿眼眶微微发红,要是母亲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高兴。 李妍见此,叹了口气,和秦小春道,“他母亲刚过世不久。” 秦小春恩了一声,“阿姐,我清楚了,你放心把将人交给我,我会照拂好的。“ 李妍点头,交代了他一番,又陪着阿婆说了会话,就回香药堂了。 这几日,李妍在药房里又没日没夜地捣鼓,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第一批的成药制成了。 第44章 又想作妖了 从药房出来,李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觉身心舒畅。 得了空闲,李妍躺在院子里小榻上,难得放松一下,边吃葡萄边晒太阳。 “近日里可有新鲜事发生?”她问一旁的小丫头, 为了炼药一事,李妍没出药香堂的大门,消息有些闭塞。 金桔翘着腿坐在石凳上,剥豌豆,“听坊间传闻,朝廷派钦差大人来和郡了,人今日到了县衙。府衙门口还有公告贴出来,明日衙门要开粮振灾呢?” 李妍淡淡哦了一声,“就这?没别的?” 李妍对此兴趣缺缺。 金桔继续剥豆子,“新鲜事没了,倒是还有一件事,不知小姐是否有兴致听上一听?” 李妍挑眉哦了一声,“说说看。” “小神仙家的那个护卫,就那个小七,清晨我在药香堂门口见着他了。” 李妍眯了眯眼,“他有说什么吗?” 金桔剥豆的手停了停,“鬼鬼崇崇的,我特意寻问了他一声,他说没事,我才更觉得古怪。” “没事他总在药香堂门口逛,总不能闲着发慌。” “听掌柜的说,昨日他也来了。” “小姐,你说他这是为何?” 李妍噗的吐出一颗葡萄皮,眼皮也没抬。 她拍了拍手,站起来,“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吧。不用管他。” “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也要施粥。”李妍道。 “还要施粥?” 金桔瞪圆了眼睛,干脆连豆子也不剥了,“小姐,咱们药店药也捐出去不少。差不多行了,官府那边施粥,咱们还凑什么热闹?” “咱们手头也不宽裕,禁不住小姐你这么败的。” 金桔痛心疾首,“和郡县几万的人口,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咱们没有责任和义务去填。” 说来说去,小姐还是太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挨饿。 小姐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定呢,到时,少不得还要大笔的花销。 要养个像小神仙那样的小郎君,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必然是要最好最贵的,那得花多少银子。 不过自小神仙亲眼目睹小姐醉酒后,金桔觉得他很难再喜欢小姐了。 金桔这边天马行空的,又听得李妍说道,“谁跟你说我要填漏洞去了,小姐我只想兴风作浪。” 金桔,“....” 明白了,小姐这几日在家里憋得难受,这是又准备出门作妖了。 李妍莞尔一笑,拍拍小丫头的脑袋,“走了,找县令大人去,咱这儿也要施粥,这不又缺人手了嘛。” 金桔把剥好的豌豆拿进了厨房,心里默默为县令大人点蜡。 遇着小姐也算他倒霉,小姐可尽欺着他这只羊撸羊毛了,可别真把人逼疯了。 大业这几年风调雨顺,国库充足。 这次朝廷拨了不少银子和米粮用于震灾。 分到和郡府县上,光粮食也有六千石。 这厢周毕陪着钦差孙大人在衙门里喝茶,那厢粮食到了府衙门口,王富贵带着人在那里清点入库。 “孙大人,一路护粮辛苦了,下官略备了些薄酒,到时还请孙大人务必赏脸。” 这种官场老套路,周毕熟稔,信手就来。 孙福林双手朝前抱拳,义正言辞地道,“为朝廷效力,乃是本官职责所在,你的心意本官心领了,酒就不必了。” 周毕又道,“孙大人如此尽心竭力,真是百姓之福。既如此,下官也不客套。等钱粮入库,由下官亲自护送大人回住所,大人就莫要推辞了。” 孙福林这回倒没再推托。 这厢正聊着,衙门里属官进来告知李妍又来了。 周毕头一听,简直要疯。 他这边正忙着招待上峰,小祖宗又来凑什么热闹。 周毕怕她不知分寸,闯进来,冲撞了钦差。 和孙福林告罪后,匆匆去堂前截人。 李妍见了他直言,“我明日要在药香堂施粥,缺人手呢?“ 李妍施粥也不是一两天,周毕也懒得理会她,听说要人,让她自己去寻张三几个,她爱怎么折腾随她折腾去。 反正小祖宗不搞事,就不是小祖宗了。 应付完李妍这个小祖宗,周毕脚不沾地回去应付孙福林了。 “衙门里临时有事,让大人久等了。”周毕喘着气,擦着汗。 怕孙福林等久了不开心,他走得有些急。 朝廷官员官官相护,各自都有派系。 孙福林和杜侍郎同一派的,而据传工部杜侍郎是三皇子的人,周毕知晓这点,更加不敢怠慢。 “无妨,公事要紧。”孙福林神色自如,并未有责怪的意思,周毕暗暗呼出口气。 等王富贵他们清点完毕,他将人恭恭敬敬地送回了住所,还送上了一幅前朝珍品。 孙福林来前,他便打听清楚了。 知晓其喜欢书画,便去张罗备下了。 孙福林抚须颔首,笑着收下了。 ................... 再说李妍带着金桔,去了米粮店购粮。 张三、李四他们直接去药香堂搭粥棚,等她们购了粮过来,粥棚也搭的差不多了。 李妍自己厨艺烂得要死,只得叫金桔抄了几个家常小菜,在院子里,整了两桌,招呼他们用饭。 这几日,这些衙役上山采药,晒药搭棚,帮着她出了不少力。 明日施粥还得仰仗他们打打下手,维护现场秩序,总不好亏待他们。 衙役们和李妍私下混在一起,也不和她客气了,狼吞虎咽地便吃了起来。 一时间,香药堂前人声鼎沸,闹哄哄。 这里热闹非凡,坊间的邻里来探消息,得知次日要施粥,不少人主动要来帮忙。 这一百十,十传百了,来了一大批人,最后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李妍只好一一回绝了,挑了个能干的妇人和几个壮丁留下帮忙。 次日天刚破晓,府衙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衙门里震灾放粮,周毕前一天出了告示,按规定每家每户可以按户籍领十斤大米。 李妍虽说临时起意,但她在百姓中的地位摆在那里,来的人并不比去县衙里的少。 加之前一日黄昏金桔去集市逛了一圈,七大姑八大嫂的就传开了。 府衙那里领米,药香堂这里领粥,两边并不冲突。 李妍这里也没规定大衙门领了大米的。 在她这里就不能领粥了,所以不少人家兵分两路、分头行动。 药香堂门口,百姓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伍。 李妍施粥也不是头一回了,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絮。 几个婆子在里面煮粥,李妍和金桔他们在外面施粥。 因为府衙那里也要用到人,张三只带了两个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百姓们敬重李妍,现场人虽多,却并不乱。 最后,两个衙役闲得,被李妍安排去厨房砍柴去了。 只唯独张三一人在现场盯着,以防出现未知的状况。 李妍这边风平浪静,不想,府衙那边却是闹起来了。 第45章 激愤 人群中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这米不对,都是发霉的,这发霉的米怎么能吃?” 有人摊着手中的粮袋喊起来,“大伙快看看,这米确实发霉的,只是被醋泡过,掩盖了味道。” “我这袋米不但发霉,还掺了沙子。” 百姓们怒火冲天,“这米掺了沙子且不说,霉米吃了可是要得病的。” “县令大人,你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朝廷是不可能给百姓发放霉米,为何到了我们和郡县这米都是发霉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就是告到上京,我们也是不怕的。” 不少人冲上前去,去掀府衙口推着的粮袋,人群簇拥着一直往前挤。 百姓们群情激愤,一瞬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有人上前直接掀开粮袋,将米倒在了地上。 “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 发了霉的大米,飘出来一股子怪味。 周毕被愤怒的人群挤到了角落。 眼见一袋袋粮食倒在了地上,解了袋口的大米哗哗哗地掉在地上。 盯睛一瞧,毫无例外的,这些米颜色变异,竟然全是坏的。 闻着其中的酸臭味,此时的周毕完全懵了,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记,一颗心立时吊在了半空当中。 他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王富贵的影子。 粮食是经由他之手入的库,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换米之事,王富贵是没胆做出来的。 耳边又有声音愤愤道,“李小姐那边施的粥,可全是新米煮的,你们官府做事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地道。” 周毕额头冷汗涔涔,王富贵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入库时难道看出来米粮有问题?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神情泛冷的孙福林,“孙大人,这?” “几粒霉米又吃不死人,你何需紧张。”孙福林脸色阴沉。 他一路从上京下来派粮,一路顺遂。 和郡县是他送粮的最后一站,原以为回去后可以轻松交差,不成想到头居然坏事了。 孙福林脸色难看至极,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真是晦气,速速将此事情处理了。” 周毕心下一个咯噔,这米肯定是被动了手脚了。 不是他们动的手脚,能动手脚的人还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除了此前的钦差大人,还能有谁。 吃少量的霉米对人的影响是不大,可量多了却极易滋生疾病,尤其是老人和孩子。 这些抵抗力弱点的人群根本就抵抗不住。 一边是权势滔天的上峰和权贵,一边是百姓和自己内心的良知。 周毕此时内心天人交战。 孙福林却不会给他多想时间。 见他不动手,气急道,“来人,把聚众闹事的人抓起来。” 周毕忙道,“且慢。” 孙福林深深看了他一眼,“周毕,你想与本官作对。” 周毕姿势放得很低,“大人,非是下官要与您作对,可事关赈灾米粮,此事干系重大,下官做为和郡父母官,自当为百姓做主,恕下官失礼了。” 周毕说完,也不看孙福林气得发白的脸,扬声道,“来人,把霉米换了,上新米。” 李四忙唤了几个衙役急急去县衙的仓库运粮。 衙门里日常备有应急的物资。 之前因为旱情发放了不少,留下少许积余,今日这一关勉强能应付过去。 周毕安抚愤怒的百姓,“大家稍安勿燥,此事实属误会一场,新米马上就到,大家稍等片刻。已经领了霉米的也不要担心,做好登记,到时再重领一份。保证人人有份。” “县令大人是为民办事的好官,我们相信县令大人,大家就安心等着,别再闹事了。”人群中一个少年人说道。 毕在和郡府办了不少实事,在百姓当中素有威望,也确实是一个好官员。 百姓们要的其实并不多,想的也简单,听到有新米可以领,又有父母官做担保。 喧闹的现场立时安静了不少。 人一旦冷静下来,有些事也就慢慢想明白了。 刚才那个钦差大人的话,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米粮是他运来的,也是他想把百姓抓起来,霉米的事说不得和他有关。 县令大人敢公然违抗他,显然事前他是不知情。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百姓们哪里还会再为难周毕,主动配合衙役去做登记了。 李四适时运来了新的大米,府衙口又也开始了新的动作。 这一场喧嚣像是从未来过,现场一派祥和。 这当中有人却恼怒异常。 “周毕,你可真是个好官啊。”孙福林冷冷讥了他一句,拂袖而去。 李四上前几步,走到周毕身边,看着孙福林离去的背影,皱眉道,“大人,得罪了孙大人,这事怕不会就此善了。” 周毕何尝不知。 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能怎么办,做都做了,再忧心也没用。 不能给百姓发霉米,这样的事他打死也做不出来。 周毕想到之前群众所言,眉头打了个结,“对了,你去提醒李妍一声,让她最近给我安份点,别再惹事了。” “她若是再作,本官也保不了她了。” 周毕心累啊,先前在人群中,那个当众夸赞他是好官的少年。 可不就跟在李妍屁股后面奔哒的秦小春嘛。 这事要说没李妍在其中撺缀,他死都不信。 也不知她缘何发现了霉米的事。 他如今才深切体会到,小祖宗她不是心大,她就是喜欢作死。 周毕看着头顶越来越暗沉的天色,忧心忡忡。 有些人不是李妍一个乡野小姑娘惹得起的。 但愿,孙福林此刻未曾注意到她。 不然,以他一个绿豆大的小官,既便拚了命也保不了她。 “县令大人,你怕是对李小姐有些误解。” 李四对大人所言极不赞同,“李小姐一直安份守已的,这几日不是上山采药,就是在药房制药。“ “如今又要施粥,每天忙得很,哪来的时间瞎闹。 他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李小姐也从不瞎胡闹啊。” 李四对周毕的话有些莫名,大人为何总觉得李小姐不安份呢。 明明李小姐一直在尽心做事。 看着自己得力的属下提到李妍时,发自内心的敬重和景仰。 周毕,“..........” 瞬间不想说话了。 他和这些人说不通,他们不懂。 真的不懂。 他身边的人,老夫人和他夫人不说,如今连他的手下也都被李妍蛊惑了。 没有人懂他心里的苦。 心累。 周毕对他挥了挥手,不想再争论了,“你按我说的,去和她说。” 第46章 匪夷所思 孙福林回到住所,就派了手下也去打探消息。 孙福林能被皇帝亲自认命为钦差,自然不是无脑之人。 事情发生时,他在人群中听到有人说李小姐在哪施粥之类的。 就叫手下留意了那几个闹事的。 他们官府在这派粮,这叫什么李小姐的在别处施粥。 这明摆着就是和他们摆擂台嘛。 听那人说李小姐施的粥还全是新米,他们这边的米都是霉米。 两厢一对比,傻子都不乐意了。 这事很明显,有人蓄意挑衅,当众拆他这个钦差的台。 孙福林一杯茶下肚,手下便回来了,“大人,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属下按大人的吩咐,尾随那些闹事的,果然发现这些人和百姓口中的李妍有所勾结。” 孙福林在书案上轻叩手指。 来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属下特意调查了一个这个小姑娘,发现这个小姑娘神神叨叨,而且和周毕关系匪浅。” 事情和他想的差不多,又有些出入。 孙福林了脸色暗沉了几分,问道,“她是何来历?“ ”和周毕又有何关系?” “这个李妍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在和郡县经营着一家名为药香堂的药铺,时常施粥济药,博些名声。“ ”今日她便带着人在药香堂门口施粥,那些帮她做事就是衙门里的人。“ ”那些衙役和她说说笑笑,看来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 ”属下还听说,李妍时常出入周府,与周毕家人往来从密。” 孙福林眉头一凛,“如此说来,这件事岂不是早有预谋。” 来人思索了一下,“属下认为,是不是周毕一早察觉到粮食有异,借机将消息漏露了出去。” 孙福林呵了一声,“周毕哪来的胆子?” “这也是属下觉得奇怪的地方,这个和郡县令看着实在不像胆大的。” 来人看了眼桌案上的字画,这还是昨日周毕为了讨好大人,眼巴巴地送来的。 他如若真要捣乱,也不必费心巴结大人。 那人又道,“难道我们都看错了,周毕其人实则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片刻后,来人犹豫着道,“关于李妍,属下还打听到一件事。” “说” “属下还打听到,李妍协助周毕祈雨有功,在和郡府人人称道,百姓都把此人当作活菩萨一般,对这个小姑娘敬重的很。“ ”以至于李妍在某些百姓的心中地位稳稳有压过周毕之势,不少百姓把她传得神乎其神,无所不能,说她是天上仙女下凡,来解救世人,造福百姓的。” “此女子行事嚣张跋扈,可以说在和郡县她就是横着走,也无人会有意见,百姓们甚至还会夹道欢迎她。” 来人说这些时,眼神有些匪夷所思,“和郡县的百姓极其古怪,这里的人提到李妍,就跟入了魔似的。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听说前不久,有人得罪了她,被折磨得很惨,还被周毕下了狱。” 其实来人觉得这里的百姓脑子都有些问题,包括周毕也是。 周毕要正是脑子正常,岂会容许李妍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纵容此女到此地步。 周毕这个父母官,将自己生生活成了摆设。 孙福林呵一声笑了,“和郡县还出了个女神棍,这地方还真有意思。” 官不官,民不民的。 难怪这个小姑娘目中无人,惹事都惹到他头上来了。 是该有人来教教她如何做人了。 孙福林对他招了招手,来人上前几步。 孙福林对其附耳低语了几句。 又嘱咐道,“赵副将那里,叫人盯紧点。” ........................ 李妍这边刚收粥摊,李四就过来了。 看了眼她边上的人道,“李小姐,借一步说话。” 李妍意会,让金桔在外帮着收拾,将人请进了药香堂。 没了闲杂人等,李四委婉地将县令大人交代的一番话和少女说了。 李妍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就发笑。 周毕觉得她爱惹事,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的属下竟然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想必周毕这会心里也不会好过。 “劳烦帮我谢谢县令大人的一番好意,你就和他说,他提醒我的,我都记下了。” 李妍默了默又道,“你再问问他可否有难事?若有事解决不了的,可以派人来找我。” 李四急着去回复周毕,便抱拳告辞。 在他走之前,李妍又药柜里拎了包好的两包草药给他。 李四挠挠头,云里雾里,想不通她此举的用意。 李妍解释道,“这些日子,铺子里的事多亏你们帮衬着,眼下草药也制成了,我便想着送些给你们,你带回去吃,对你身体有益处的。” 李四想说不用,他正值壮年,没病没痛,哪里需要吃这补药。 可李小姐诚心给的,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挠着头收下了,“那多谢李小姐了。” 李妍笑道,“一袋是给你的,另一袋你交给周大人。” 她又提醒他,“早晚各吃一贴,让大人勿必把药吃了,这里是一周的量。” 李四开心应下。 其实他一个青壮年,吃补药说出去多少有点丢人。 如今好了,丢人的不止他一个。 县令大人也有份呢。 李四拎着两大包药,乐呵呵地走了。 在李四神经兮兮地拉着李妍避开众人时,张三就在外等着他了。 如今见他手上拎着两大包药,笑得像个大傻似的,笑道,“李小姐给的。” 李四点头,见他手上也拎着如出一辙的大药包,笑道,“你也有?” 张三,“你有,我岂会没有。” 他不无得意地道,“衙门里帮忙的兄弟,李小姐都给了。今日没来的人,李小姐也找人带去了。” 衙役身上有差事,他们只不当值时轮着来李妍这里帮忙,这些人粗粗一算少说二十来几。 李小姐人手一大包药,如此大手笔。 这香药堂还能赚到银子? 张三这人挺八卦的,边走边问李四,“你刚寻李小姐何事?” “就县衙那边发霉米的事,你听说了吧。” 张三虽在李妍这边,县衙发霉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两边都在赈粮。 那边一出事,早有人跑这儿来说了。 如今怕是整个和郡都知晓此事了。 “县令大人开了府库放粮,换掉了霉米,得罪了钦差。让我过来和李小姐说声,叫她行事低调些。” 说到此事,李四的神色不免忧心。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有戚戚,没了说笑的心情。 两人走后不久,有一道身影如光影一般迅速离去。 第47章 掐指一算 李四回衙门时,到了下衙的点,周毕还留在衙门里料理事务。 李四将药交给他,说道,“这药是李小姐刚制成的,特意让我带来送您的,说是补身体,让您勿必要喝。” 周毕看着案上一大袋的药,火气直冲脑门,“她没病吧,本官为她着想,让你捎话给她,她倒好,让你拿药给我。她是嫌惹的麻烦不够大,气不死我呢。所以合计拿药给我降降火,我谢谢她。“ 李四见他发脾气,忙给李妍说好话,“大人,你可冤枉李小姐了。李小姐哪里想气您,她知晓大人您的辛苦,怕大人熬坏身体,这才让属下给您带药。不光大人,属下们好几十人都得了李小姐的药。” 周毕一听,衙役们也有药,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他并不是独一份呢。 以李妍对他的态度来说,估计他才是顺带的那个。 李四突然觉得大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没惹到他吧。 这时,王富贵顶着满头大汗进来了。 霉米的事闹这么大,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他在粮食进府库时,能仔细点察看,这事也不至于闹到百姓面前无法收场。 还害姐夫在人前得罪了钦差大人。 王富贵心下坠坠难安。 “事情办得如何了?” 府库里米粮短缺,周毕让他将功赎罪,调粮去了。 王富贵苦着脸又忿忿然,“姐夫,那些完犊子、王八羔子,不给银子不肯借粮。” “起初我找的几个粮铺的掌柜还找借口敷衍我,说是他们手头没粮,他们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从外地再进粮。” “之后的几家,想是听到了风声,要不借口说人不在,要么就是推托在家生病卧床,找尽了各种由头避着我。” 他自知办事不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不敢抬头看周毕的脸色。 周毕哪有闲情听他叽叽歪歪,沉着脸问他,“所以,明日要的振灾粮你筹得多少?” 王富贵头垂得更低了,小声道,“只筹得一半。” “才一半?” 周毕听后按着眉心,愁死。 这些个奸商,有事求他时,可不是这副嘴脸。 王富贵抽自己的巴掌,“姐夫,这事全怨我,若不是我.........” 周毕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事情既已如此,怪你又有何用?” “况且这也不是你一人之过。” 若真要论错,也是那些私动灾粮的人有大错。 李四提议,“大人,要不去寻李小姐吧。我来时,见她那里还有些存粮,应可一解燃眉之急。” “只能这样了。” 周毕无奈叹气,“你再去李妍那里走一趟。跟她说银两先欠着,介时本官连本带息一起还她。” “诺。” 李四刚要走,周毕又想起来一件事,忙把他叫住,“等等。” 又对一旁干站着的王富贵道,“愣着干嘛,去拿笔墨。” 王富贵做错事,大气都不敢喘,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毕当着两人的面,当即写了张借据,又按了手印,加盖了自己的私章。 这一波娴熟的操作,看得李四目瞪口呆。 周毕不去看他那副傻样,将借据交给他,“速去速回。” 这时,一道甜如甘霖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必去了,我来送粮了。” 身着玄色道袍的李妍,进衙门如入无人之境。 周毕看着这神来一笔,目露怀疑。 心道,有此等好事? 不可能。 小祖宗每次来衙门,不搞点夭蛾子岂肯罢休。 这次,且看她究竟想要如何。 李妍当着他的面,笑眯眯地取了李四手上的借条,“这借据嘛,老规矩,我替您存着。” 又卖乖道,“县令大人做事就是这么让人放心,我啊,就喜欢跟您打交道。” 周毕呵呵哒,心道我若不写张借据给你,你还能轻易将粮食交予我。 小祖宗是何心性,周毕早看透了。 无利不往,说得就是她了。 李妍眨眨眼,“粮食就在府衙门口,你着人入下库呗。” 说完,自固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李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粮食肯定已经到衙门口了。 周毕安排王富贵和李四两个去运粮。 “还有事?”周毕见她喝起了茶,一时没要走的打算,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瞧大人这话说的,无事,小女就不能来衙门,和大人您喝喝茶了?” 周毕呵一声,“别装了,有事快说。” 李妍笑道,“其实我这次是为大人而来。” 周毕扬眉,“此话怎讲?” 李妍眸光一转,笑道,“大人得罪了孙大人吧?” “是你指使秦小春来府衙口闹事的吧?”周毕不答反问,一双豆眼锐利地看向她。 李妍笑笑。 周毕眼中带着探究,“你是如何得知孙大人运来的灾粮有异?” 李妍睁眼胡说,“我说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大人,你信吗?” 周毕,“.......” 信个屁! 真想抽她一个大耳刮子。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李妍眨着一双杏眼,继续胡诌,“就他们送粮过来的路上,凑巧碰见了。路上颠簸,就洒出来点米。“ ”小女不是眼亮手快嘛,见那米颜色有异,就捡起来瞧了瞧。“ ”哎呀,不成想掉出来全是发霉的。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 周毕那个气呀,伸手一指,“你都察觉不对了,为何不提前支会我一声。” 李妍拿黑压压的眼睛看着他,“我和你说,你就能信我吗?“ 再说了,就是你得知了,又能如何?“ “朝廷的振灾粮,你还能拒收不成?” “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自己瞎胡闹。” 周毕一脸无语,“至少你先和本官通个气,让本官也有个应对之策。” “我看你是故意,故意不想让我知晓此事。”周毕越说越气。 若她提早和他说一声,他就是无计可施,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被逼上了梁山,像只上赶着上架的鸭子。 李妍笑着安抚他,“这事错在小女,是小女遇事想得不够周全。这不,我反省了,给您出主意来了。” 听她说有主意,周毕顿时精神了,“是何良策?细细道来。” “这全凭县令大人的胆量了?”李妍笑得像只狐狸。 。 第48章 不会害你 周毕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口,隐隐猜到少女要说的话。 他侧头看她,“你该不会是想?” 李妍笑得更欢,“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李妍话未出口,周毕就翻脸了,“这事,本官死也不干。” 李妍撇了撇嘴,“县令大人,小女都不曾开口呢。你好歹听我说了,你再做决定。” “本官不想听你胡言乱语,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周毕异常坚决。 “那大人和小女说说看,您接下来将如何面对孙大人的怒火?” 官员私动灾粮,不是小事。 如今事情已摆到了明面上,对百姓总得有所交代。 周毕沉默,眼下他真的被逼入了困境,毫无对策。 李妍伤人于无形,“大人觉得,你得罪了孙大人,孙大人会饶过你?” 周毕破罐子破摔,“是,本官是得罪了孙大人,所以本官脱了这官帽,可还行?” 他站出来与孙福林对峙时,就预想到了这种后果。 丢了官帽,尚且还有命在。 可若是听信了李妍所言,那就不是丢官的事,那是要丢命。 李妍这个小疯子,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 李妍轻呵一声,“大人仔细想想,您得罪的难道仅仅是孙大人?” 李妍轻飘飘一句话,在周毕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孙福林此人阴险狠毒,惯用小人手段。背后支持他的人更是心狠手辣。大人若是打算和稀泥,将这事糊弄过去,在孙福林那里是行不通的。” “你既已得罪了此人,那就不会善了。” “大人啊,你一人丢官是小,全家安危是大啊。” 李妍此言并非危言耸听。 上一世,她也算是半个三皇子门下派系的,间接参与过党争。 对这些官场老油条的习性了若指掌。 不过当时,三皇子对她有心戒备,她未曾与这些人来往便是。 但不来往,并不代表她不清楚这些人的作为。 等三皇子的野心渐渐暴露出来,她也离死也不远了。 周毕喝了茶压压惊,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这也是你算命算出来的?” 李妍收回思绪,随口道,“你就当我是算命算出来的吧。” 这话鬼都不信,好吗? 李妍一个乡野姑娘,生在和郡县,长在和郡县,这些朝廷的官员,一个小姑娘哪有机会接触到,更别说她连人家的心性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在寻常人看来已经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的事了。 但周毕不是一般人,他能让李妍祈雨,能让李妍越过他,能让李妍在和郡县作威作福。 也注定了他和旁人的不同。 否则此刻他还能和她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喝着茶,“都说紫荆花开,神女现世,本官清楚你有神异。” 周毕一捶子给李妍的神异定了性。 李妍多看他几眼,轻笑一声,“要不,我给大人算个命吧,你看看灵不灵验? “这样,你就信我说的是真的了。” “可别介啊,小祖宗。” 周毕被吓到了,连连摆手,连小祖宗都叫出口了,“你饶了本官吧,本官还想多活几年。” 李妍幽幽道,“我也想你活得长长久久呢。” 周毕听后,毛骨悚然,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假把势,在李妍眼里,就是挠痒似的。 李妍哈哈一笑,“所以说,你依小女说的去办,小女不会害你。” 周毕还在筹躇。 李妍不断蛊惑着,“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测,如今看着前路困难重重,说不定未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要不?试试看?”她继续游说。 周毕陷入挣扎。 良久,他抬头盯着小姑娘看似纯善的脸,问她,“你说说该当如何?” 李妍勾了勾唇,“这件事说来也简单,让人上个折子弹劾孙福林。左右都得罪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周毕一早猜到了她的用意,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像是心中大石咕咚落地,心里反而踏实了。 “你说得倒轻巧,孙福林可是皇帝亲封的三品钦差,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想想看,振灾一事是皇帝委派的他,咱们打他的脸,就如同打皇帝的脸,没有确凿的证据,定不了他的罪,我们都要完蛋。” 周毕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在这儿听李妍瞎说。 到底年幼,想问题不够深远,“即使本官出面上书,但本官人言轻微,说不定这折子一送出,还没到御前,就半路让人截了。即便折子到了御前,以孙福林背后之人的权势,也能轻易找个借口,为其脱罪,想要定他的罪,谈何容易。” 她以为他不曾想过要弹劾孙福林,奈何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他一个小小县令对上朝廷三品官员,无异于以卵击石。 自寻死路。 如今他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怕出事后累极了家人。 “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和郡县百姓亲眼所见,人证物证据在,他们抵赖不了。只不过,这人证光是和郡县的百姓,还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 周毕,“别讲屁话。” 他都急得快疯了,有对策一次说清,不行吗? “好吧。” 李妍喝了口茶,也不磨他了,“与孙福林运粮的人中有一名副将叫赵良,那是皇帝的人。” 周毕瞳孔一震,“你连他身边的人都打探得这么清楚了。” 李妍呵呵一笑,含糊道,“小女还算有点小本事。” 若她所言无误,那可是皇帝的人,小祖宗连皇帝的人都摸清了,这就不是一般的可怕了。 此事倘若被皇帝知晓,脑袋都给她摘了。 周毕看着小祖宗,心中五味杂陈,波涛汹涌。 她倒是信他,这种事都敢透露给他。 李妍淡淡道,“如若由他出来指认孙福林,孙福林背后的人再厉害,也无用。” 羽翼未丰的儿子还能斗过身强体壮的皇帝老子。 周毕深以为然。 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机,周毕吁了口气,“可本官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拿什么去和人谈。” 周毕又想到一点,“万一,他暗中另有主子,不是站在皇帝那边的呢。” “终归不是孙福林那边的人就好。” 周毕想想也是,有孙福林自己带来的人出来作证,孙福林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百口莫辨。 。 第49章 滋味难言 李妍突发善心,“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赵良这边我来解决。” 周毕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若孙福林有了戒备,要想策动赵良就难上加难了。” 李妍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站起来道,“我即刻动身。” 周毕叹了口气,“本官还是派个人跟你一同前往?” 李妍一口回绝,“不必,此事我一人前往即可,人多容易暴露目标。” 想到对方势力,周毕忧心忡忡,在少女临走前问她,“你实话和我说,你可知孙福林背后倚仗的人是谁? ”可别懵懵懂懂,脑子发热,一头就栽了。“ “无论是谁,总越不过皇帝陛下。” 背后之人李妍岂会不知,正是由于她太过清楚明白,才顺势设计了此局。 周毕见她沉默,也不问她缘由,直言道,“那是三皇子,单靠赵副将,我们真能全身而退?” 李妍不以为然,“无需忧心,你背后的靠山权势大着呢。” 李妍给他吃定心丸。 只是你背靠大树,不自知而已。 周毕想当然认为李妍在说她自己。 顿时无语,“你觉得你比三皇子,还厉害?” 李妍任其误会,还笑了笑,“目前自然比不得三皇子。” 周毕呵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无妨,有人比他强就行了。” 话谈到这里,周毕都闹不明白是李妍太过聪慧,还是他太蠢了。 稀里糊涂的,他又上了小姑娘的贼船,将自己的脑袋与她拴到了一块儿。 至于李妍所说比三皇子强的人,周毕觉得此人子虚乌有。 就算真有此人。 那人,此刻也断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李妍深深看了他一眼,“在民女面前,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周毕一脸迷惑,他哪明白了。 李妍却不容分说,抬腿就走。“这就走了?” “不走,难不成你还想留我喝茶?”李妍回头,对他眨眨眼。 少女走得飞快,转眼间便没了身影。 周毕想留也留不住,只能望其背影兴叹,“小祖宗,你好歹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到底谁才是他的靠山啊。 福来客栈 顾玄坐在窗前临摹字贴。 小七进来,嚷嚷道,“公子,李小姐的药制好了。” 这几日,小七每每外出,都会自作主张到药香堂转上一圈。 目的就是见一见李小姐。 他下意识觉得公子对李小姐的事不是一般的上心。 于是乎,每次外出回来,小七像个嘴碎的婆子。 只要有关李妍的,不论他在坊间听说的。 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皆事无巨细地一一说给公子听。 今天的小七又是嘴碎的小七。 顾玄继续写字,眼也没抬。 不制止,那便是默认。 小七见怪不怪,拉了张椅子坐下。 自顾自说话,“李小姐这次制了不少草药送人,那些平时在香药堂帮忙的衙役人手一包,还有她那个当亲弟弟疼的秦小春,秦小春的阿婆。吉儿,吉儿公子知道吧,就是在武陵县偷了李小姐香囊的小孩子,李妍将人叫来,跟在秦小春身后陪读了。这草药连他都有呢。除了这些人,李小姐还特意吩咐李四单独给周县令带去了一大包。李小姐和周府来往甚密,县令大人的亲眷少不得也会送。” 顾玄敛眉,听着他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所以,他的药呢? 小七劈头就是一句,“公子,所有人都送到了药,你说为何我俩没份?” 所以,他没有。 顾玄收了笔,按了按额头,“我让你出去办正事,这就是你办的事?” 所以没带来药,他还有脸说。 “我哪能忘了公子的正事。”小七一脸委屈。 他就是替公子不值而已,“公子你说,李小姐,怎么能独独漏了您这一份。” 李妍的药吃不吃得还是个疑问。 但人人有份的东西,独独漏了公子这里,这滋味难言啊。 小七傻愣愣的意味不出来公子的点在哪里,专戳他的痛点。 “你是多想吃药?”才会一直在他面前提醒被人忽略的事实。 少年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喜怒。 小七后背冷汗都吓出来了,使劲摇头,“不,我不想。” 小七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你想。”顾玄轻声道。 下一刻,他叫来了小二。 不久,一碗黑乎乎的药碗就放在了小七面前。 小七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药了。 他苦着脸摇头。 “怎么,还要我喂你?”少年扬眉。 “那还是我自己来。” 他哪敢让主子伺候他吃药。 小七壮士断腕般拿起碗,一捏鼻子,一口气将药喝了。 药一入喉咙,苦得他,险些咬舌自尽。 他向三清道祖发誓,他以后绝不嘴碎了。 顾玄拿了一本关于酿酒的书籍翻看。 这几日在雅间闲来无事时,少年就会歇着看些闲书。 这本《北山酒经》就是他昨日从书局买来的,里面写了些各地的酿酒技艺。 平时里公子无事,就喜看些杂书。 再艰涩难懂的书,公子看上一回也就罢了。 可这本,小七见他翻阅了好几回,昨夜临睡前,还在挑灯夜读呢。 公子莫非起了酿酒的心思? 这会,小七见他看得认真,就自己默默找了事做,不去打扰他。 公子的心思一直隐藏的很深,小七跟着他做事全凭自己的揣测。 他躺下时就在想,明日还要不要去药香堂。 被喂了一肚子的药,如今小七嘴里一股子药味,见到药就想吐。 可他下意识觉得应该再去跑一趟。 否则,他这药还有得吃。 周毕回府时已经夜幕低垂,偶有几颗星辰在空中闪烁。 周毕的心情跟这星辰似的乎闪乎闪的,明明暗暗,暗暗又明明。 在点点星光之下,周毕进了屋。 夫人不在,屋子里很安静。 老夫人上了年纪后,就喜欢身边有人作陪,图个热闹。 周毕不在府时,周夫人时常会去她那里坐坐,陪陪她老人家。 孙福林的事让周毕惊恐难安,眼下见不着周夫人,心中莫名心慌。 也顾不得一身疲劳,抬脚去了老夫人那里。 福禄堂里,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的。 “妍丫头,可真是个好孩子。叫衙门里的人帮忙去采药,这药制好了,就人手送了一包药。如今衙门里的人,和她关系好的不行。” 老夫人这里的草药自然是不会少的,李妍忙着施粥。 药是让金桔带过来。 好几大包呢,除了老夫人和周夫人,就是底下的仆从也有份。 “我听她那个小丫鬟说,她明日还要在药香堂施一天粥,家里若是不忙,你就去帮帮她。” 周夫人笑着伺候她喝药,“儿媳正有此意,就是母亲不说,明日我也要过去的。” 周夫人顿了顿,皱着眉头道,“就是老爷不知怎么想的,坚决不肯和妍丫头认亲。” 。 第50章 他不配 “妍丫头这样的好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老爷居然还嫌弃。”周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夫人脸色不愉,“你和我那不孝子说了这是我的意思了吗?” 周夫人颔首。 老夫人刹时震怒,“逆子,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他回来了,你让他过来一趟,老身有话要说。” 周夫人耐心劝着婆母,“母亲,您别生气。这一气,药效都要降三分,不是辜负了妍儿一片苦心。老爷回来了,我再好好劝着点,他早晚得答应。” 老夫人在她劝说之下,脸色好看了点,“妍儿那么好,他有可什么挑的。依老婆子看来,是他不配。” 周夫人顺着老夫人的心意,同仇敌忾,“是,是,是他不配。” 不配当李妍父亲的周毕进来了。 室内一般子药味还没有散。 周毕瞧着桌子上放着的两只空碗,脸都白了,“你们把药喝了?” 周夫人一怔,下意识回道,“喝了呀。” 老夫人本来就气他,见他这么说话,气更不顺了,“怎么了?孩子送来孝敬的好喝,这药还喝不得了?” 周毕急道,“当然喝不得,这药是李妍自己瞎捣鼓弄的,怎么能喝?” “妍丫头自己捣鼓的怎么了?” 老地人不以为意,“正是因为这药是她自己捣鼓,咱们才更要喝。妍丫头的孝心你自己看不到,就不要跑来防碍我们。” 周毕瞠木结舌,李妍这是给他家里人下头了吧。 老母亲、妻子两个人为了小姑娘与他一再的争锋相对。 这还是明理的母亲? 这还是温柔贤慧的妻子吗? 他都快要不认得她们两个了。 老夫人继续指责,“我看你这么多年当官是当傻了,连孝义两字都不会写了。如今连老母的话也不听了。” “当日里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你气我吗?”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生了你,我还落得个清静。” 老夫人怨怨艾艾,拿着帕子假意拭泪,不时透过帕角,拿眼偷瞄。 看到周毕惊慌失措、无可奈何的的样子,不禁暗自偷笑。 就说这一招在儿子面前百试百灵。 老夫人偷偷和儿媳妇挤眉弄眼。 周夫人会意,“母亲,您别伤心,您的话,老爷还是听的。” 说着,用手肘碰了碰周毕,示意他说句话。 周毕的气势立时降了大半,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母亲,不是我不让你喝药,只是李妍她医术不行。” “她别说是制药了,就是连普通的药材怕也分辨不清。” “她胡乱制出来的草药,岂可轻易乱吃。一个不好,把人吃坏了,就追悔莫及了。” 也就婆媳两个心大,别人给什么她们便吃什么。 周毕不由小声数落了夫人几句,“老夫人年纪大,行事任性,可你是怎么回事?让你陪着老夫人,你怎么不多劝着点,任由她如此胡来呢?” 周夫人心中不快,口气也不好,“妍儿不懂医术,老爷是听谁胡说的?明明妍儿的医术了得,她开的药可比医馆里的大夫有用多了。晌午我和婆婆就喝了药。不仅一点事儿没有,精神状态还前所未有的好。如此好药,求之不得,怎会吃出病来。” 为了跟李妍认亲的事,周夫人与周毕一直置气。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就无精打彩,头重脚轻。 也是奇了,晌午过后,喝了李妍的一济草药。 小憩后起来,这些不适的症状消除了不说,浑身蓄满了力量。 这种感觉既舒服,又神奇。 老夫人也一脸认同,“周氏所言不虚,妍丫头不要太医术精湛,老婆子我吃过药之后,也觉得耳清目明,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周毕,“。。。。” 这婆媳两个一搭一唱的。 要不要这么浮夸。 只单单一济药,被她们说得神乎其神,跟食了仙丹一般。 果然,与李妍相处久了。 不仅自家老母亲,就连妻子说话都越来越玄乎了。 不过他观周夫人脸色红润、精力充沛。 老夫人也龙马精神。 想来两个人用了药之后并无大碍,他也就不叨叨讨人嫌了。 说了这么多话,老夫人不忘提认亲这茬。 当着儿子的面,直接吩咐儿媳妇,“与妍儿认亲的事,交给你去办。你去大悲寺走一趟,请悬空大师挑个好日子,把这事尽快定下来。该有的礼数咱们家只能多不能少,可不许亏待了妍丫头。 这一次,老夫人连问也不问周毕一声。 认亲的事,无论周毕同意与否,老夫人都决意按自己的意思来。 征得儿子同意是她给儿子脸面,既然他不给脸,那这脸就不必要给了。 老夫人看了眼外面黑乎乎的夜色,说道,“今日天色也晚了,你们两个早点回屋休息。” 老夫人又指派儿媳妇,“等明日天明,周氏你来我库房一趟,帮着挑点合适的物件。明日你去见妍丫头时,一并送去,便说是我的一番心意。” 老夫人不忘给儿子醒脑,“老婆子要认亲,有人可要悠着点。若敢从中阻挠,老婆子就当没他这个人。” 老夫人在儿子面前霸气惯了,这一次,更是盖棺定论,容不得人反对。 老夫人这一番话下来,周毕全程垂头丧气、无话可说。 来时的气势早被老母亲灭得干干净净。 周夫人看他那憋屈样,低笑着对婆母应了声好。 这场仗,终究是婆媳两个赢了。 苏府 今日里,苏老伯爷难得得了一株墨兰,就在廊下摆弄花草。 苏府的园子,本是整个和郡县最雅致、漂亮的。 因为旱情的缘故,整个花园的花花草草全都蔫了。 如今若要重新种植起来,更需花费不少时间和心血。 好在,苏老伯闲来无事,正好借此打发时间。 除开莳花弄草的雅趣外,苏老伯爷唯一上心的就是长孙苏子衿的学业。 刚给花浇了水,小厮匆匆过来,说是蔡大学士有事,今日要沐休一日。 蔡大学士是苏老太爷为苏子衿请的名师。 三年前,蔡大学士致仕,回到故土。 巧的是苏老伯爷祖籍就在和郡县。 为了使长孙拜入其门下,老伯爷就从上京城追人追到了和郡。 苏子衿也不负苏老伯爷重望,得到了蔡大学士的青眼,成功拜师。 这几年跟着蔡大学士读书做学问,苏子衿的功课大有长进。 苏老伯爷听后,吩咐小厮,“你与公子说一声,今日难得沐休,让他不必在府中陪我。” 。 第51章 苏子衿 半年前,苏老伯爷得了场重病,险些熬不过去。 幸有神医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将养了半年后,眼下身体已经痊愈。 苏子衿孝顺,老爷子得病后,除了去蔡大学士处上课,多余的时间都留在府上照料老爷子。 难得今日不用上课,老爷子怜惜长孙,给他放了假。 一盏茶后,青茗跟在苏大公子身后出了府。 苏子衿看着眼前的街道,沉默片刻,目光有些茫然,“去哪逛?你可知好的去处。” 青茗颇为同情地看了公子一眼。 大公子家世不俗,长相俊秀,是上京出了名的世家公子。 本该是在上京呼朋引伴、弹琴论道、引吭高歌的年纪。 却被老伯爷带到和郡这种乡野之地,没朋友,没聚会,更没了闲暇。 这三年来,大公子所有心思都花在功课上。 如今可怜到出了府门,竟然无处可去。 青茗认真地想了想,开口提议,“公子,要不去书香斋逛逛?” 书香斋就在药香堂对面,今日药香堂在施粥,说不得还能见到李小姐。 老伯爷病后,大公子拢共三回出府,回回都与李小姐有关。 第一回,苏老伯爷病重,公子去药香堂请蔡神医。 但神医有怪癖,看病全凭心情,不是付了诊金便会出诊。 大公子百般求说,蔡神医一口回绝了。 后来是李小姐隔着帘子帮大公子说了情,蔡神医这才去苏府给老太爷看病。 第一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二回,是苏老爷子病愈后,公子带着他,去香药堂答谢神医。 私下也给李小姐备了礼。 只是,仍未见着李小姐的面。 他们在香药堂等了许久也不见李小姐的身影,在神医带着深意的眼神下,公子只得打消了念头。 这第三回,神医遭遇不测,李小姐病重,难民闯入了药香堂。 公子得知消息后,带着家里的护卫前去救人,府衙里的衙役已经将人逼退。 为了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女孩子,公子在药香堂门口守到了半夜。 这是青茗跟在大公子身边后,见过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之后,公子避着人派他偷偷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蔡大学士要求严格,每个月只允了公子一天的假期,其余时间都在兰亭小筑,跟着蔡大学士潜心求学。 也是老伯爷病了后,公子才被允许晚上回来尽孝。 就是他有心想见李小姐,也难有空余的时间。 只吩咐他多关注李小姐这边的状况。 思来想去,青茗觉得,或许大公子今日会想见见李小姐吧。 果然,少年沉默了一瞬,说道,“那去书香斋吧。” 苏府离凤临街不远,两个人慢悠悠地徒步前往。 金桔眼尖的很,在盛粥时,在人群里意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朝着李妍兴奋地嚷嚷,“小姐,看那里,那个是不是苏大公子?” 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面容俊朗,眉眼温润。 站在一众人群里的苏大公子无疑是出众的,李妍只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李妍望过去,对方似有所觉,也望了过来。 李妍朝他笑了笑。 对方却是转身,进了书香斋的大门。 李妍,“.....” “小姐,苏大公子去了对面的书香斋了。” 金桔见着人,将手头的差事托给了帮忙的妇人。 拉着她的手,小声央求,“要不,我们也去书香斋买几本书?” 苏大公子难得出府,机会可遇不可求,当然要抓住。 小丫头做媒的这颗心越烧越旺,小神仙那里指望不上,苏大公子的出现无疑点燃了小丫头的斗志。 觉得在苏大公子这里,小姐还可以再救一救。 “你想去便去吧。”李妍盛了一碗粥递给一个老人家。 “小姐,苏大公子难得出门一趟。等他下一回出府,又不知在何时了。” 机会稍纵即逝。 这可是苏大公子耶! 和郡县小姑娘人人都想着要嫁的少年郎。 “阿婆,这是您的,您拿好。”李妍这边有条不絮的干着活,没空理她。 金桔就不明白了,“小姐不是说来施粥是为了搅局的吗?如今这浑水都搅胡了,您让旁人接替一下,咱们离开一会,也不会误事。” 施了一天粥后,今日过来帮忙的人可比昨日还多。 李妍婉言谢绝了一大批人,还是有不少人留下来等着帮忙。 这时,要找个人接替她一会,并不难。 有个爱做媒的小丫鬟,李妍也是无奈,她叹气道,“我是主事人,离开不好,你去吧。” “小姐都不去,我去了有什么意思?” 金桔本就是为了小姐,如今被她泼了一盆冷水,再高涨的情绪也没了。 小丫鬟沮丧地拿起了木碗,目光时不时地瞄向书香斋的方向。 李妍见她犹不死心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让小丫鬟知晓她和苏大公子之间,还有着婚约,还不知小丫鬟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书香斋二楼的窗户被打开。 苏子衿站在窗前,看着楼对面的小姑娘。 一双含笑的杏眼,粉嫩光泽的小脸,微微翘起的唇角,认真干活时整个人像似在发光。 少年不禁露出笑容。 第一回去药香堂时,他未见着她,却听到了比清泉还要动听的声音。 那时她帮他解了围,他心存感激。 第二回再去药香堂,是蔡神医逼迫祖父立下婚约。 他得知后,心里存了好奇,借着答谢神医去看她,只可惜仍未见着小姑娘的身影。 第三回神医遭遇不测,乱民闯入药香堂,他惊慌失措,担心她的安危。 在院子里犹豫许久,恐坏了她的名声,终是未见着人。 第四回,他背着所有人,偷偷去了药香堂。 守在离药香堂不远路口大半天,远远看她经过。 当时是他初次见,他虽未见过她,但她踏出门那刻,他就知道是她。 那时的她大病初愈,弱风扶柳般,他当时见了心中戚戚。 只匆匆一瞥后,他就离开了。 自那以后的李妍在他心中就有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只觉得小姑娘真的好娇弱。 这一次,他见着小姑娘时,小姑娘彻底不一样。 如今的她像是一道光束,光芒四射、耀眼夺目。 她在哪儿,众人的目光就在哪儿。 苏子衿的目光也不由自由追随着少女。 青茗站到他身边,循着少年的目光望楼对面看去,赞叹了一句,“李小姐可真是本事,她一个小姑娘就能主持这样的大局。这要是放在京都,肯定是要被夫人们交口称赞的。” 上京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在家里娇养着。 有父母宠着,兄妹溺爱着,不识人间疾苦。 哪里像李小姐,小小年纪就当家做主,尝遍人间酸甜苦辣。 李小姐样样都好。 只可惜,家世到底差了些。 不然.... 青茗看着公子眼底的亮光。 心底莫名有些发酸,府里那样的人家,要说最不能随心所欲的一件事就是婚姻大事了。 李小姐这样的家世,府里是绝不会允许的。 更不用说李小姐这命格了。 配不上公子。 “走吧。”苏子衿垂眸,关上了窗棂。 青茗和苏子衿刚出了书香斋的大门,就听到一个老妇哭天喊地的声音。 “李妍,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贱人,你害死人命,还有心情在这里装善人。” 。 第52章 去死 苏子衿眉头微皱,循声跟了上去。 又听得老妪放声大喊,“妖女,你还我儿的命来。” 转眼的功夫,老妇人已经越过人前,挨到李妍身前。 无人料到,那老妇人会如此狠厉。 只见她二话不说,拿起粥碗,劈头就朝少女脸上砸去。 “去死吧。” 苏子衿想去阻拦,却已不及。 亏得少女机智,电光火石之际,只见她微一侧身,粥碗擦过少女的脸,哗啦一声砸在了地上,一地狼藉。 少女险险躲了过去。 “妖女,你不得好死。”老妪见一计不成,口里骂骂咧咧,瞪着少女的目光像要吃人,扑上去就要动手。 “来者何人,敢在此地撒野。”李四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提刀拦住了老妪。 周围的群众也恍过神来,在李妍身边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老驱挡在了圈外。 老妪见接近不了少女,目光一转,将怒火对准了李四,“好你个官差,你不在衙门里干活,偏生跑这儿来帮李妍这个小妖女,她给你多大好处,你竟帮着她助纣为虐,祸害乡邻。” 见老妪胡言乱语,恶语中伤。 李四双手紧握,气得发抖。 骂他他忍得,骂李小姐李四可忍不得。 “大胆老妪,休得胡言。李小姐一心为民,岂容尔等污蔑。” 要不是见她一把年纪份上,就凭她这么污蔑李小姐,他早就一脚踹了她。 “你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是李小姐,这里所有人会害人,也不可能是李小姐。” “老虔婆,活腻歪了,敢往李小姐身上泼脏水,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为自己积点口德。” 围观的群众骂声不断,他们可不像李四这些当差的,骂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老妪的话无人听信。 老太婆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伙快来看看啊,这些人合伙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可怜啊,可怜,可怜我儿死的冤啊。这个妖女了得。害我儿断了前程、入狱不说,还要毒杀我儿。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毒的女人。可笑,这妖女还手段了得,胡言乱语,迷惑世人。这些人都被这狐狸精勾了魂,帮着她祸害世人。” “老天爷,求求你睁开眼看看吧。” “好人蒙冤身死,坏人披着人皮,收买人心,逍遥法外。” “苍天无情,世道不公啊。” 老妪扯着嗓子哭天抢地大喊大叫。 “来人,堵住这疯婆子的嘴,将这老妪拖走。” 见她越说越离谱,李四的忍耐已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场扇她几耳光。 当即两个衙役过来拿人,老妇一做二不休在往地上一蹲,翻起滚撒起泼来。 “老身死也不走,你们若敢乱来,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青茗扯了扯苏子衿的衣袖,急道,“公子,这老妪看起来像个无赖,这可如何是好?” “你可认得此人?”苏子衿不由皱眉。 这老妪一副泼皮的作派,分明是来闹事的,此事不会轻易作罢。 若是能得知这老妪的身份,兴许还能找到事情的突破口。 青茗摇头。 李妍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突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是那何秀才死了!” 说完,少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老妪抬头看着少女冷笑,“妖女,你总算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就因为我识得你儿子,就是我杀了人。” “要这么说,你们还是母子呢,我也可以说是你杀死了你儿子。” 老妪没料到少女口舌如此伶俐,一句话,就将祸水引到了她身上了。 老妪可不是一个软柿子,老眼滴溜一转,“巧言令色,除了你,我儿没有得罪他人。不是你,还会有谁?” 李妍轻笑,“你是你儿子肚子里的蛔虫吗?他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你都一清二楚。” 百姓们哈哈大笑。 明明是剑拔怒张的一件事,可偏偏只要李小姐一开口,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让人忍俊不禁,跟着乐呵起来。 “老太太杀人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样随便污蔑人可就不好了。” “我一个不高兴,要是去县衙告你,你可是要坐牢的。” “你去告啊。” 老妪丝豪不惧,“别以为你吓吓老身,老身就会怕了你。” 老妪看着她的目光如淬了毒,挺直了腰板,“今日,老身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也定要让你为我儿偿命。” “那便去。”少女目光如炬,淡淡看了她一眼。 老妪被这一眼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总觉这妖女好似发现了什么。 “官府来人了。”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一群士兵,气势汹汹,奔腾而来。 李妍目视着前方,目测有百来人。 为了诱捕她还真是劳师动众。 李妍勾了勾嘴角。 她等着,好戏要开场了。 她必不会让她们失望。 躺在地上的老妪听到响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跪爬着扑到了当前的大官面前,“大人,李妍伺机报复,谋害我儿,这里有我儿血书一封,还请大人做主。” 老妪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抓住了那个大人的裤脚。 孙福林厌烦地看了老妪一眼,踢了踢腿,“将证物呈上来。” 老妇身子吓得一抖,松了手。 颤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带血的布料来,趴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劳请大人过目。” 有官差上前取过血书,交代了孙福林手上。 孙福林随意看了一眼。 将血书对着围观的人扬了扬,展开示众,“这里,有死者血书一封。” 李妍害我,四个斗大的血字看得人触目惊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忘了反应,怔在原地。 他们是相信李小姐的,可这血书突如其来,带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众人一时恍不过神来。 孙福林见此,当机立断,喝道,“证据确凿,来人将李妍押下去。” 一旁的官兵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抓人。 金桔惊慌失措,挡在李妍身前。 今日要是让这些人把小姐抓了,小姐岂有命在。 此时,苏子衿疾步走到人前。 他朝孙福林拱手道,“孙大人,此案尚末审理,您就这么当众定罪,有失公允。” “何人如此大胆,敢扰乱钦差大人办案。”孙福林身边的属官大喝一声,手伸向腰间的佩刀。 。 第53章 斯文扫地 “不得无礼。”孙福林目光落在苏子衿身上一瞬,喝退了手下。 他朝少年人和气地说道,“不想在这里遇见苏大公子,手下失礼了。” 孙福林认出了眼前的少年。 这一位,苏伯爷家的长公子,在上京的年轻一辈中,苏子衿也算颇有才情。 听说,三年前随祖父回了故里,原来是来了和郡县。 苏子衿抬手作揖,不卑不亢,“子衿情急发声,还请孙大人见谅则个。” 孙福林看着眉眼清俊的少年,目光深沉。 猜测他和李妍是私下早有交情,还是纯粹只是路过多管闲事。 孙福林沉默片刻,语气委婉,“事情性质已定,苏公子还是不要干涉了。您回去代我向伯爷问声好。等回头处理完了,我亲自上门拜见伯爷。” 苏子衿见孙福林这样说,情知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他若执意纠缠下去,便是他不识抬举了。 苏子衿眉间拢上了轻愁,不由看向少女。 此刻她安安静静的站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仿佛这一切的纷扰皆与之无关。 见他望过来,少女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知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吗? 对于这个与他有着口头婚约的少女,苏子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要说感激,肯定有。 毕竟蔡神医救了祖父一命。 要说喜欢,那肯定还够不上。 两人至今也不过见上二面,甚至都未曾有过只字片语。 他怜惜她的身世,同情她的处境。 忍不住想帮帮她。 同时,他也信她。 眼前的少女娇柔纯善,杀人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是她。 只可惜在孙福林眼里,他的分量远远不够,他帮不了她。 苏子衿默了默,对青茗招了招手,“回府。” 对于苏子衿的离开,孙福林一点也不意外。 明哲保身,趋利避害对世家公子小姐来说再寻常不过。 在大家族沉浸多年,这些公子哥儿早就学会了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哪怕苏子衿看着对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可那一点点的情意与自己的家族的利益比起来,怎堪一提。 该舍弃的还是要舍弃。 这一波意外的插曲,丝毫掀不起一丝的浪花。 苏子衿走后,孙福林沉着脸,再次喊道,“来人,还不快动手。” “狗官,你敢对李小姐动手,试试?” 被苏子衿横插一手,在场的百姓从最初的震憾当中,回过神来了。 李妍就是和郡百姓的逆鳞,谁要碰了这逆鳞,就是和百姓作对,就要承受和郡百姓泼天的怒火。 现在这把火已经被孙福林点沸了。 “当我们和郡无人了,敢如此欺凌李小姐。” “打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街坊们,还等什么,揍狗官。” 凤临街地处闹事,街上本就热闹。 加上这几日李妍施粥,这会出了事乱哄哄的,附近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扑天盖地赶来。 这一会听说孙福林要对李妍动手。 管他钦差大人,还是狗差大人,直接鸡蛋、面粉、白菜伺候。 家中拿来的扁担,铁锹也没拉下。 五花八门的“凶器”,能招呼的都朝这位钦差大人身上招呼上去了。 金桔趁乱,端了一盆热粥,瞅准机会朝孙福林身上淋了过去。。 被烫粥泼上。 孙福林“呀”的一声大叫,跳将起来。 他的几个手下都被他吓懵了。 “你们都死的吗?”他气急败坏的大叫。 这都是些什么疯子。 属官也很无奈。 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扑来,他们防不胜防,也无从下手啊。 “当街聚众闹事、谋害朝廷命官,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 一时间,官差和百姓们打成了一团,场面乱成一团。 孙福林的手下,人人佩带着刀剑,一开始还占据着优势。 不过须臾,随着越来越多的民众参与了进来。 孙福林这边的人手就不够看了,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 官兵这边很快兵败如山倒。 孙福林闷声挨了好几拳脚,他双手紧护头部,接连躲避,亦不能幸免。 一直呆在孙福林身边的老妪,眼见形势不利,脚底抹油,就想溜之大吉。 金桔横出一脚,将其拌倒在地,对准这老东西的心窝就是一脚。 老太婆痛的在地上嗷嗷直叫,金桔拍掌大乐。 “都给我住手。”不远处,周毕气喘吁吁奔过来,身后跟着同样气急的周夫人和十来个衙役。 周夫人得了老夫人吩咐过来帮忙。 在老妪痛骂李妍时,她就察觉到事态不妙,当即掉转马头直奔衙门,把周毕找来了。 哪里知道,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这里闹腾比市集还要混乱。 周夫人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小姑娘的身影,见她站在人群边上,一切安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我们没来晚吧。”她几步走到少女身边,关切地看着她。 李妍摇头。 其实她还觉得她们来得早了点,不然孙福林只会更惨。 周夫人吁出口气,方才注意到了传闻中的钦差大人。 只见此人跌坐地上,双眼赤红。 面上色彩斑斓、脏不拉几的东西糊了一脸。 他那顶官帽在离他几步远处翻滚着。 那样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简直斯文扫地。 周夫人有生之年,还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朝廷命官。 不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来时紧张一扫而空。 孙福林听到笑声,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夫人掩着唇,“抱歉,实在没忍住。” 都什么人哪。 孙福林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勉强带上了官帽。 顾不得一身脏乱,指着周毕张口痛骂,“周毕,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当的?身为一地的父母官,纵容百姓当众闹事,挑衅官员,这个县令你还想不想当了?” “孙大人息怒,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周毕笑道,“我们和郡县民风纯朴,家家户户都是守礼的良民,断然不会做那当众闹事、无状挑衅官员的事。” 说完,还扯了把嗓子问了句,“你们有没有做啊?” 傻子才会承认做了。 众人齐声回道,“县令大人,我们可都守法的良民。” 周毕无耻地摊了摊手,“你看,他们说没做。” 。 第54章 血书 孙福林气的肝痛,“周毕,本官都成这副模样,这还不是挑衅官员?” “难不成还是本官自己脑袋抽疯了,自己倒腾的?” 周毕嘟囔一句,“您的脑袋长您头上,抽不抽疯的,还不是只有您最清楚。” 孙福林恨不得捏碎他的笑脸。 这个周毕,之前在他面前一脸的谨小慎微,如今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脑子没抽疯了吧?”孙福林一脸的匪夷所思。 不然解释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谁给他的胆子当众挑衅他这位三品大员。 周毕没回他,把屎盆子继续扣他头上。 顶着无辜的笑脸,意有所指的道,“孙大人,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民心之事?这才引发了众怒啊。” 下属将帕子递给气得晕头转向的孙福林。 他接过随意抹了把脸,一张脸好歹能看了,正色道,“周毕,别跟我这瞎扯蛋。速速将李妍给我拿下。” 之前,是他小看了李妍。 这个他以为不足为道的一颗棋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敢煽动百姓当街闹事。 周毕助纣为虐,狼狈为奸。 两个人沉瀣一气,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孙大人,这又是为何?” 周毕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妍究竟犯了何事,劳您兴师动众的带众人前来捉拿?” “她犯了何事,你还有脸问我?何秀才今日凌晨死在了狱中,你别告诉我,此事你不知情。” “身为和郡县令,出了这样的人命官司,本官自然知道,可这与李妍有何干系?” 孙福林冷笑两声,“有何干系,人是她杀的,你说有何干系。我这里握有死者血书一封,你自己看清楚。” 孙福林将血书,一股脑扔到周毕脸上。 周毕将血书一揭,随意瞟了一眼,轻轻哦了一声,“有血书啊。” 这敷衍的态度引得孙福林极度不满,“怎么?人证物证俱在,有血书为凭还不够,周毕,莫不想包庇罪犯,不成?” 周毕抱拳,“孙大人这话说得,这案子还没审过,哪来的罪犯?” 他一意维护李妍,孙福林冷声威胁,“周毕,你可要想清楚,你可是朝廷命官,身上肩负着重任,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孙福林如今这模样,配上他这番话,莫名让人发笑。 周毕笑道,“孙大人,你我同为朝廷命官,本当同心合作,为朝廷效劳。您虽贵为钦差,但个人所担职责不尽相同。” “说到底这里到底是我周毕管辖之地,你越俎了。” 他越俎了? 孙福林傻了,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当众跟他叫板。 一直看着周毕的周夫人,从未见过老爷如此神勇一面,暗道今日没白来,忍不住为他拍手称快。 周毕见缝插针朝自家夫人笑了笑。 在这人命攸关之际,见周毕竟还有心情和夫人眉来眼去,孙福林忍不住气血上涌。 这时,周毕朝天一拱手,正色道,“此次凶案,本官身为和郡府县令,责不旁贷,定当按律办理,给死者一个交代,还李小姐一个清白。” “好一个还李小姐清白。” 群众跪地欢呼,“县令大人英明!” 孙福林像是见了鬼般。 一张脸比死人还难看。 他这是来了什么鬼地方。 这他ma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孙福林险险气晕过去。 对于周毕这个搅屎棍,他杀了的心都有了。 在无人注意时,孙福林悄悄扫了老妪一眼。 老妪会意,嗓子一提,扬声道,“县令大人,谁人不知你和那李妍关系亲厚。有我儿血书在此。你还想颠倒黑白,包庇人犯。说不得你与她早就有所勾结,这叫老婆子如何信服于你。” 说着,又跪地抓着孙福林的裤脚,哭喊道,“钦差大人,老婆子只信你一人。我儿含冤枉死,您不能不管啊。您要是不管,我儿这条人命就白白断送了。” 钦差大人身为皇帝的“探子,”往往能“风闻言事”, “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地位和权力极大。 如今苦主苦苦哀求于他,孙福林就有了光明正大介入此事的理由。 孙福林扬眉道,“死者家属属意由我来审理此案。周大人,可还有话说。” 周毕四两拨千金,“那就有劳孙大人协助下官一起审理此案,孙大人请。” 孙福林冷哼一声。 不识抬举的东西,到时有他好看。 周毕无视他的冷脸,大手一挥,“来人,将疑犯一起带去公堂。” 周夫人握紧小姑娘的手,柔声宽慰,“你且宽心,万事有老爷做主。” 李妍颔首答谢,“多谢夫人。” 张三、李四无视孙福林那张僵硬的脸,走到李妍身边,明面明目张胆的隔开了他的人马。 孙福林看在眼中,脸色更加阴霾。 这次从上京一路运粮南下,百来人跟着他周车劳顿。 被李妍这个死丫头一通捣乱,辛苦白费不说,头上的官帽都要不稳了。 甚至还会牵扯到他背后之人,孙福林绝计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为了拿下李妍,他来时将所有人马都调动了。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既拿李妍没辙,更不消说拿她敲山震虎了。 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周毕,竟是要与他死扛到底。 这次,他碰上硬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下他手中的人手和周毕的人马勉强算是势均力敌,但和郡县几万的百姓,却不在孙福林的算计当中。 和郡县这个地方当真邪门的要死,百姓疯疯颠颠,县令的脑子也不正常。 一切都很不对劲。 最不对劲的就是叫李妍这个死丫头。 孙福林看向少女平静无波的脸。 事发至今,李妍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她异于常人的冷静,孙福林心中更加不安。 一个被当街告其杀人的小姑娘,如何能做到眼也不眨无动于衷的。 还有,周毕、和郡府的民众,对小丫头的维护几乎到了盲目的程度。 要不是人数众多,孙福林都要怀疑小丫头是不是给这些人下了药。 一个个都跟降了头似的。 十余年官路,让孙福林嗅到了浓浓的危险气息。 孙福林心思浮动,他朝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悄悄凑到他身边,两个人低声耳语了一阵。 。 第55章 你是要气死我 凤临街到衙门只隔了一条蓉巷。 一行人浩浩荡荡,眨眼间走到了衙门口。 孙福林停下脚步,对周毕道,“你带人先进去,本官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到都到了,还换什么衣裳,审案要紧。”周毕不容分说,直接拉人。 他傻了才给他时间搬救兵。 周毕手劲极大,孙福林一时挣脱不了。 陈福林愤而甩手,“你让本官这副样子上堂。” 周毕看了他一眼,孙富林虽擦了脸,可全身污秽不堪,实在有失官员的颜面。 不由笑道,“这里不是上京,无人在意这些。”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孙大人介意,李四,你去给大人端盆热水,拿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竟是要强行留下他。 孙福林心里一下咯噔,心里不安感成倍扩大。 他朝身后的人群扫了一眼,眼见心腹没入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见。 这才定了心神,同周毕一起进了大堂。 。。。。。。。。。。 苏府花园。 苏老伯爷伺候完花草,在园子里悠闲地小憩。 苏子衿行色地匆匆回来了。 苏老伯爷诧异地睁开眼,“难得出去逛逛,不必如此着急回来?” 苏子衿上前作揖,“祖父,孙儿有一事相求。” 难得见长孙如此焦燥,苏老伯爷疑惑地望着他,“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长这么大,长孙甚少求他,若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能驳他的脸面。 “钦差大人孙福林来了和郡县,祖父可认得此人?” 老伯爷致仕前,孙福林在朝廷已经站隐了脚跟,老伯爷怎么可能不相识。 “有过几面之缘。”他说道。 苏子衿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见长孙听后神色有异,老伯爷目光一深,“怎么了?你得罪他了?” 苏子衿摇头否认,“不是我。” 苏老伯爷随即微笑,“不是你就好,孙福林背靠大树,得罪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才求祖父您,出面救救李小姐。” 苏子衿突如其来的救助,弄得苏老伯爷一脸错愕,“李小姐?哪个李小姐?” “药香堂李妍。” “有老妪当街告李妍毒杀她儿子何秀才,孙福林派人去药香堂抓人了。” 苏子衿没给苏老伯爷多想的余地,将事情的原委竹篮似的全倒了出来。 苏老伯爷不想长孙出去一趟,回来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吓。 让他震惊的不是李妍杀人,而是长孙对此事的态度。 长孙自小毅志坚定,心性稳重,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更不消说为了她人求到他面前。 苏老伯爷睨了他一眼,表情陡然一冷,“她杀人就杀人,与你有何干系?” 苏子衿叹道,“怎会毫无干系。” 苏老伯爷突地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无端升起不好的预感,肃容道,“你老实交代,你与李妍是不是私下有过往来。” “并无,祖父。” 苏子衿出口否认,“孙儿只是不忍她一个娇弱女了平白受人欺凌,望祖父怜其身世,救她一命。” 苏老伯爷却不信他的说词,“若你俩毫无私交,你何苦为她求情。” 苏老伯爷面色发青,转头问青茗,“他不说,你说。” 青茗在老伯爷逼问之下,不敢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包括苏子衿见了李妍的事。 说完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大公子。 苏老伯爷听了,脸色越发阴沉。 长孙这才见了小姑娘几面,求情都求到他这儿来了。 这要是多见几次怕不是连命都要给她。 他以为随着蔡神医的离世,长孙和那小孤女的婚约自然也随之作废,所以在长孙面前从未提及过这个女孩子。 不曾想,那小孤女竟还有此等本事,竟引得长孙和她私下频繁接触。 “苏子衿。” 苏老伯爷直呼其名,“祖父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不该管的闲事,你别管。”苏老伯爷异常的烦燥。 他一时的疏忽,竟让长孙功名路上,出现了这么大一块绊脚石。 “祖父教导,孙儿不敢或忘。但李小姐不是旁人,她母亲蔡神医还救过您的命。” 苏子衿再次俯首恳求,“人命关天。孙儿求您看在蔡神医的面子上,救李小姐一命。” 苏老伯爷看着此刻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长孙,心头的火怎么也压制不了。 他这个孙儿自视甚高,从小规规矩矩。 苏老伯爷怎料到他竟会被一个乡野丫头迷了心智,如此糊涂。 心情烦乱之下,苏老伯爷准备快刀斩乱麻,直接把苗头给掐了,“人命官司,别说我无此能力,就是有。你也休想我会救她。” “今日,你就死了这份心,在府里安心读书。” “祖父,你怎么如此无情?您不是一直教导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现在,正是我们报恩的好机会。” “祖父是说过此话,但今日不同往日。当时,祖父是受那蔡神医胁迫,无奈之下才会应了她那个荒唐的要求。” 当时,长孙就在身边,婚约的事瞒不过他。 苏老伯爷看着一意孤行的长孙,按捺心中怒火,语重心长地劝他,“祖父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但这件事你大可不必当真,也不用对那丫头的事如此上心。衿儿,你是我们苏家的未来,肩负着苏家满门的荣辱。和郡县只是你人生中毫不起眼的过道,这里不会是你人生的终点,上京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婚约的事,你就忘了吧。” 苏子衿其实想的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想救李妍一命而已。 苏老伯爷如此做派,苏子衿内心很难接受。 少年眼中闪过痛苦和挣扎,最终归为平静。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苏老伯爷,仿佛才认识他一般,眼里满是失望。 苏子衿淡淡道,“所以,如今蔡神医过世,祖父就权当没了这回事吗?” 冥顽不灵。 苏老伯爷怒不可遏,“你是在教祖父做人?” “孙儿不敢。” “呵呵,不敢。” 苏老伯爷气笑了,怒指着长孙,“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为了这个小丫头,都敢顶撞你祖父了,你还有何不敢的?” “我带着你从上京到这偏远的和郡府,让你跟着蔡大学士读书做学问。” “三年啊,你我祖孙二人相依相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是要气死我啊。” 。 第56章 痴儿啊,痴儿 苏老伯爷捶打着胸口,痛心疾首。 苏子衿低着头,一言不发。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半丝要妥协的意思。 哪怕苏老伯爷此刻都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伯爷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心中颓然,指着他怒道,“你,你,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孙。” 老伯爷气得身体一晃。 “祖父。”苏子衿大叫一声,伸手要去扶他。 “用不着你。” 苏老伯爷一把将他拂开,抚着额头,不想看他。 青茗忙上前,扶住了颤悠悠的苏老伯爷。 他转而哀求苏子衿,“公子,你就别气伯爷了,赶紧跟伯爷服个软吧。” 父子都没隔夜仇,老太爷和公子更是隔代亲。 哪怕现在争吵的再厉害,只要公子哄几句,老太爷还能真怪他不成。 他都看出来了,公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老太爷计绝不会去救李小姐的。 公子为何就非要气老太爷呢。 苏子衿扑通一声跪下,在地上咚咚咚叩起了响头,“孙儿不孝,请祖父看在孙儿初次求您的份上,救李小姐一命吧。” 这几个响头,叩在青石板上。 很快,鲜红的血蔓延了一地。 苏子衿却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眼见青石板上的血越流越多 苏老伯爷仰天连道三声好。 “我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儿啊。” 青茗急红了眼,跟着叩起了响头,哭着求道,“老太爷,奴才求您了,你就应了公子这一回吧,公子再叩下去,这是要出人命的呀。” 此时的苏子衿还在磕头,砰砰砰的磕头声,如同一把捶子敲在老伯爷的心头。 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血肉模糊的模样。 心口如同被挖了一块肉,疼痛难忍。 他仰天长叹,老泪纵横,“痴儿啊,痴儿。” 苏老太爷咬牙道,“你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便应你。” 青茗扶了苏子衿起身,少年抬头时,额头的血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形成了一道道凿了口的血槽。 整个人鲜血淋淋,状态恐怖如斯。 可他却跟木头人似的,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只盯着老爷子,染血的眼里亮起了光芒,“您说的是真的?” 苏老伯爷见他都这副模样,心里还只惦记着少女,又恨又痛。 语气冷冰冰的,“不过祖父有一个条件。若你同意,那祖父就舍下这张老脸,替你去求上一求。” 苏子衿不等他说完,满口答应,“祖父您说,孙儿无有不从。” “我要你今日在我面前立誓,今日之后与李妍断绝来往,若违此誓,祖父必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少年如遭电击,一张俊脸血色全无。 声音里只剩下浓浓的痛楚,“我与她本就素无来往,祖父何至如此。” 他的亲祖父啊,从小把他宠在手心里。 比父母还要疼爱的至亲,为何要逼他立下如此毒誓。 苏子衿心头的热血仿佛瞬间被抽了个干净,心底一片冰凉。 “你只说你立还是不立?”苏老伯爷无情的话语再度传来。 苏子衿眼里的那道光也跟着消失了。 他颓然跪倒在地,凄凉一笑,伸手向天,“我苏子衿在此立誓,今日过后与李妍断绝来往,若违此誓,我苏子衿自愿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公子。”青茗哭红了眼。 “好,你还是祖父的好孩子。” 苏老伯爷见他立下誓言,也不想逼他太过。 孙儿心里还是敬重他的,不然也不会宁愿毒誓应在自己身上了。 苏老伯爷双眼泛红,伸手去拍长孙的肩膀。 苏子衿不着痕迹就避开了。 苏老伯爷尴尬地缩回停留在半空的手。 苏子衿视若无睹,淡淡问道,“祖父还有何吩咐?” 苏老伯爷悠悠道,“家中来信,你母亲在信中一直挂念着你。” “这三年,在蔡大学士这里,你也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京大展宏图了。” “你好好准备一下,年前,我们一起回京,你就好好在你母亲面前敬敬人子的孝道。” 苏子衿默默听着,眼里一片死寂,“谨尊祖父教诲。” 亲密无间的祖孙关系在一刻突然间有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苏老伯爷一时无力改变,只盼着时间久了,能慢慢淡化一切,重新修复与长孙的关系。 他叹了口气,“青茗,带公子下去上药。” “孙儿告退。” 苏子衿行礼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看着孙子落寞、萧索的背影,苏老爷子痛苦的闭了闭眼。 衿儿,别怪祖父狠心。 怪只怪你身在苏家。 到了苏老伯爷这一辈,不能承爵,权力旁落,表面风光,实则早就日落孙山。 要想重振家族声望,只有依靠家族后辈的崛起,才能在诡异的朝堂争得一席之地。 苏子衿做为长子嫡孙,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从小被苏老太爷寄予了后望。 他谋划多年,怎么能任由一个小姑娘,阻碍了嫡孙的大好前程。 更何况短短时日,孙儿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既便今日所为,日后会被孙子怨恨,苏老太爷也绝不能让两人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苏老太爷再睁开眼时,眼底带着狠绝。 他朝外喊道,“来人,备轿。” 。。。。。。。 和郡县衙,孙福林被单独安排在了偏厅。 须臾之间,李四给他带了身便服过来。 孙福林看了眼,衣服的面料还不错,应该是周毕留宿在衙门的备洗衣物。 当然,与孙福林日常的穿着是无法比的。 此时,身处他人的地盘,他也无心计较了。 接了衣物,孙福林直接去屋子里的屏风后换了脏污的官服。 若大的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和李四两个人。 进了县衙后,孙福林就再没见过他带来的人马。 身上又无官服加身,孙福林的不安感逐步的扩大。 他换好衣服出来,面色如常地吩咐李四,“本官的人呢?你让他们进来,本官有事交代。” 李四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就在外面,县令大人和李小姐正等着您。大人还是跟在下出去,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说。” 孙福林瞳孔一缩,大声喝道,“放肆,我让你去叫,你就去叫,哪来这么多废话。” 看着扯高气昂的钦差大人,李四敷衍的笑道,“人,小的怕是叫不来了。” “若您不想出去也行,您就留在这儿,小的就不奉陪了。”说完,抬腿就要走。 孙福林一看情形不对,犹自嘴硬,“好,我跟你走,本官司倒想看看,周毕他想搞什么名堂。” 耳边传来了李四的冷笑声。 孙福林眉头微蹙。 李四的态度他看的分明,若是他不走出去,或许就要被人软禁在此地。 这个衙役敢这般有恃无恐的欺凌到他头上。 可想而知,他带来的那些人马,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孙福林只觉得浑身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往头顶上窜,冷的他直打哆嗦。 第57章 唇枪舌剑 明镜高悬的大堂之上。 周毕面无表情地坐在公案前。 被告何母被塞了布团,捆了双手扔在地上。 本该是疑犯的李妍施施然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看到李四领着孙福林过来,少女冲他一笑,“就等你了,孙大人。” 周围的人也冲着她笑,周毕也笑了笑。 孙福林被他们笑的头皮发麻。 眼前的境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他决定先发制人,嚣颐气使地说道,“周毕你搞什么名堂,我的人呢?都去哪了?” 周毕一脸泰然,“孙大人莫急,你的人好好在衙门里喝茶呢,咱们先审案。” 孙福林面上依旧傲慢,“既要审案,还不安排本官的坐席,莫非还要本官席地而坐不成?” 堂上除了李妍坐着的那把太师椅外,并无其它人的席位。 孙福林既是周毕的上官,还协同他一起办案,理应有他的坐席。 李妍中途呀的一声,意有所指的笑道,“孙大人,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如此雅趣?喜爱席地审案。” “京里的高官就是和我们乡野之人不同,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李妍话里讥讽之意明显,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被人当猴耍的孙福林,一张脸生生涨成了猪肝色。 李妍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 她悠悠说道,“李四啊,孙大人的要求虽有些古怪。但既是他所求,你就去将草席拿来,给大人铺上。免得我们失了礼,反被别人说咱们和郡县的人不懂得待客之道。” “好的,李小姐。”李四听了她的话,欢天喜地的去拿了一张草席过来,铺到了孙福林脚下。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岂有此理。” 孙福林怒火冲天,恨不能当众撕了李妍那张利嘴,“大胆李妍,当堂羞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李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脸无辜,“不是大人自己要求的,怎么还怪在民女头上了,上京的大官都是如此没有风度的吗?” 她拿起茶盅吹了吹,缓缓的喝了口茶。 根本就没将孙福林放在眼里。 “周毕。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死丫头在公堂放肆。” 孙福林忍无可忍,大叫一声,“还不将人犯拿下。” “李小姐羞辱你那是看得起你。” “狗官,看清现实吧,这可是和郡县,你当这是你家呢?” “在和郡县敢对李小姐出言不逊,不要命了。” 坐在堂上的周毕还没发话,周围就响起了各种谩骂声。 孙福林眼中惊骇莫名,被这群百姓惊到了,这他ma全磕药了吧。 堂上的周毕一拍惊堂木,“肃静。” 衙役大喊威武。 百姓们安静了下来。 周毕语不惊人死不休,“案犯孙福林,谋害和郡籍男子何秀才,还还不跪下认罪。” 孙福林瞪着周毕,觉得真见鬼了,“周毕,你疯了不成?你知晓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任凭孙福林气得跳脚,堂上无一人理会他。 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像看个傻子。 张三李四上前,孙福林被按倒在草席上。 他试图挣扎,却被两个衙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孙福林如今再不明白,那他这个钦差大人也白当了。 他看着周毕神色阴冷,“周毕你当真铁了心要与本官作对?” 周毕冷声道,“这里是公堂,本官在此是秉公审案,休言其它。” “岂有此理,我乃皇上亲自御命的三品大员,你敢如此放肆?” 孙福林目光死死盯着他,放下狠话,“周毕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本官,速速拿下李妍。” “本官念你受他人蒙蔽,可以饶你之过。” 孙福林色厉内荏,周毕不为所动,大喝道,“大胆案犯,设局杀人,栽赃陷害,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周毕,你反了不成?”孙福林脸色铁青。 周毕对着虚空抱拳,语气不疾不徐,“本官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明,要有反心,那也是你。圣上对你委以重任,你却辜负圣上,为了谋取私利,在灾粮上动手脚。眼见事情暴露,谋害他人,陷害良民,以期到达震慑本官的目的。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要落空。”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精彩至极。 李妍笑着鼓掌,“县令大人英明。” 周毕暗中瞪了她一眼。 心想,他忙里忙外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她倒有心情看戏。 周毕在心里叽叽歪歪。 孙福林内心早已慌乱不堪,态度依旧不可一世,“周毕,你想清楚,这件事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一个贱民,值得你与三皇子作对。” 三皇子是孙福林最后的底牌,事到如今,他一筹莫展,只能将三皇子推到人前。 他在赌,赌周毕不知他背后的势力,赌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不敢与皇权对抗。 可现实与孙福林想的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有人嘲笑,“狗官,还没认清现实呢。” “这里可是和郡县,无人敢在和郡县与李小姐作对。” “今日莫说三皇子,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 “县令大人,这狗官如此阴险,不用与之废话。不如扒了这狗官的衣物,直接打上五十大板,那他就老实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被这些民众叫骂。 面对这些百姓,就连周毕也只能,“。。。” 默默叹气了。 心中莫名同情了孙福林一把。 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李妍啊。 不拨孙福林一层皮,小祖宗岂会收手。 孙福林心中却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和郡府上下,由官到民对李妍的维护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 今日,他所见所言,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他看着李妍那个死丫头笑吟吟起身,朝众人施了一礼,“承蒙各位父老乡亲厚爱,李妍在此谢谢大家。” 百姓们朝她摆手,“李小姐千万别折杀小的们,小的们哪里当得起小姐大礼。” “众位多次护我,这礼应该的。”小姑娘神色认真。 四周的百姓满脸涩然。 被无视的孙福林,“.......” 剧情的走向不该如此荒诞无稽。 孙福林仿佛就此踏入了一个玄幻的世界。 第58章 奇耻大辱 “不过,”少女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 她伸手指了指孙福林,“这位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人,咱们就顾着他点脸面,不好太过,当众扒衣就算了。” 百姓愤愤,“这狗官血口喷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小姐可别太心善。” 周毕,小姑娘心善? 不瞧瞧孙福林气得浑身冒烟的样子。 李妍这嘴一说还不如直接把人衣物扒了呢。 周毕再次同情了孙福林一把。 三品大员,被当众拨了衣物,也算独一份。 李妍抬眼看着周毕,笑容璀璨。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有我们青天大老爷在此,相信定能还小女一个清白。” 李妍一喊青天大老爷。 周毕的脸颊反射性的狠狠一抽,面上的表情险些维系不住。 小祖宗啊,小祖宗。 审案便审案,叫什么青天大老爷。 是怕吓不死他吗? 周毕现在对青天大老爷这个称呼有了深入骨髓的阴影。 他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回应,“那是自然,本官自当公正办案。” 李妍轻蔑地看了孙福林一眼,“那这狗官么,权且再等候片刻,等县令大人案件审理完毕,再处置也不迟。” 百姓齐声,“李小姐就是心善,看在李小姐的面子上,就暂且等上一等。” 李妍笑容越发明媚,朝周毕道,“您继续。” 大堂上气氛和乐融融,完全不像在堂审。 反观孙福林,与之格格不入。 他一个人跪于冰冷坚硬的地上。 背上冷汗涔涔,像是掉进了阿鼻地狱。 耳边全是狼嚎,鬼叫声。 在惊吓的瞬间,理智又在不知不觉当中悄然回笼了。 他屏息静气,排除杂念,低头思索着该如何能破了眼下这一局。 孙福林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员,走到今天三品大员的位置。 无论诚府还是心志都异于常人,岂会甘心就折在此地。 此时的周毕朝李妍翻个白眼,咳了一声后,接着审案,“大胆人犯,你是怎么杀害何秀才,且嫁祸给李小姐的。” “公堂之上,还不从实招来。” 周毕这大声一喝,倒是让孙福林计上心头。 “周毕,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人明明是李妍所杀,有血书为证。为了给李妍脱罪,你竟敢陷害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 事到如今只要他咬紧牙关,抵死不认罪,这些人还能使出什么招来。 他自认事情安排的妥当,绝计出不了差错。 他们没有证据,无法定他的罪,想诱供他认罪,也没那么容易,同样的套路他不是没用过。 李妍呵的一声冷笑,走到他面前,“血书,你说的是这张血书吗?” 看着少女不知何时拿到的血书,孙福林眼中森然。 李妍懒得再看他一眼,拿着手中的血书,大声读道,“李妍害我。” “漂亮啊。”她赞道。 孙福林觉得这小姑娘有病,还病得不轻。 堂上所有人,妈的都是些神经病。 他这是掉进疯人堆里了。 孙福林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些人逼疯了。 “这一手隶书公整、稳重,不想何秀才临死前还能沉下心,写出如此好字,真是让人佩服啊。” 少女说道,“李四,你拿去给大家伙好好看看。” 李四接过血书绕场转了一圈后,把血书呈给了周毕。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众人看着孙福林的眼神简直轻视到了极点。 孙福林紧攥双手,字迹是他要下官伪造的。 这该死的,居然如此愚蠢,也不知核实一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办砸了。 少女黑湛湛的眸子盯着他,“孙大人,你要害人之前,难道不让自己的属下好好模仿一下笔迹。” “真笨!”她笑道。 众人又齐齐笑了。 孙福林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哦,不好意思,也许你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笨。只是你自认此事万无一失,随意叫人捏造一份血书,以为这样民女就百口莫辨、乖乖认罪了?” 少女啧了一声,“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猪都比你聪明。” 少女掩嘴笑起来。 公堂上嘲笑声不绝。 孙福林这辈子就没受过此种奇耻大辱,看着李妍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孙大人,到如此地步,你还不俯首认罪?” 孙福林气得脸都绿了。 要不是周毕冥顽不灵、胆大包天,他能任她一个小姑娘如此羞耻。 还有李妍这个妖女。 孙福林攥紧拳头。 这些人今日如此羞耻于他,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孙福林。 少女的声音传来,“何秀才一个男人,习得一手簪花小楷,在和郡府可是人人皆知的事。” “所以,孙大人,你早点认了吧。人就是你派人杀的,是你陷害民女。” 孙福林冷冷讥笑一声,“小姑娘,本官劝你慎言!” “你知道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有多严重吗?” 李妍挑眉,“有多严重啊?” 孙福林眼神凶狠,“足矣让你一辈子待在地牢里,出不来!” “说你笨,你还不认。” 李妍呵了一声,“可真是笨死了。我小小年纪,我是哪里想不通,非要进牢里去,在外面好好享受这繁华盛世不好吗?” “哪里像大人,好好的三品大员你不做,非得自个往那地牢钻,我对你也是服气。” 小姑娘鄙夷地看着他。 这妖女。。。 孙福林被气得一佛出天,二佛出世,险些爆了血管。 恨不得立刻拔剑,给她一个万剑穿心,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周毕算是服了小祖宗。 这嘴都能杀人与无形了。 “哎,县令大人,你把证据拿出来,让他早点认了吧。”小姑娘一副怜悯的口气。 见她说完坐下了,周毕都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完了。 “将人带上来。”他说道。 很快,有两个衙役押了人进来。 孙福林看向来人。 “大人。”那人叫了一声,心虚地低下头去。 来人正是被他派去调查李妍的心腹手下。 孙福林闭上了眼睛,心道天要亡我。 周毕道,“将你知道的,详细与本官道来。” 第59章 气晕狗官 那人跪在地上竹篮倒豆,将知情的全都说了。 事情的真相就是孙福林知道了灾粮事故是李妍闹出来的,存心报复于她,知她与何秀才有纠葛后,派他去牢里杀了何秀才,又买通了何母,嫁祸给她,意欲置其与死地。一旦她罪名成立,他就可以凭此震慑周毕,让他知道得罪朝廷钦差的下场,所有的一切都为了掩盖他们以权谋私、妄动灾粮的罪行。 何母早就认罪,此时趴在地上吓得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要是早知道县令大人和李妍勾结在了一处。 哪怕这个孙大人给她再多的好处,她也不敢污蔑李妍。 他们连孙大人这样的大官都敢定罪,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妇人。 老妪怕得瑟瑟发抖,“老妇人有罪,这一切都是孙大人指使老妇所为,还请大人明鉴。” 何母当堂指认,把孙福林的手下如何找到她,拿银子买通一事全都招了。 “案犯孙福林,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话说。” 孙福林缓缓睁开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周毕,你伙同李妍,设下此局,陷害与本官,本官无话可说。要本官认罪,决无可能。” 只要他能坚持到绿营指挥使过来,哪怕此刻他被逼入了绝境,也能瞬间翻盘。 能坚持到这一步,这是孙福林的底气。 也是他保命的倚仗。 别人不知,孙福林却是清楚绿营指挥使薛绍有心想攀高枝。 如今,他将诱饵抛了出去,正是薛绍显示自己诚意的机会。 他不信薛绍会不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可孙福林到底还是小看了李妍的胆量和对他的杀心。 只听得少女轻飘飘来了一句,“不认罪,那就上刑,这么多人等着回去吃饭呢。” 日落黄昏,夕阳的斜辉照在少女的脸上,少女一脸恬静。 说出来的话却让孙福林毛骨悚然。 四周的民众愤愤道,“李小姐就是太心善,这狗官,早就该打了。” “县令大人,打呗,可别耽搁李小姐用膳了。” “周毕,你敢!” 这些疯子。 他们难道还想要对他屈打成招不成。 周毕心道,都到这份上的,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眼皮都没抬,摆摆手道,“行刑。” “谁给你们的胆子?” 孙福林黔驴技穷,惊恐乱喊,“我要上告,你们要敢屈打成招,就算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面见陛下定你们的罪。” “你这搁那吓谁呢?敢不敢的,你马上就知道了。” “还是省省力气。” “好好留着你那一口气,到时隔屁了,可怎么见陛下申冤呢。” 要论气死人的本事,李妍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堂前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声。 衙役搬了凳子上来,孙福林死死赖在地上。 张三李四将人一把提起,扔在了凳上。 孙福林脸白如纸。 看着周毕目眦欲裂,嘶吼道,“周毕,你敢叫人动手试试,你们要敢动手,看三皇子饶不饶得了你们。” 孙福林潜驴技穷,亮出了最后的底牌。 李妍嗤笑一声,“三皇子饶不饶得了我们,用不着你操心。你该担心的是你捅了这么大的搂子,三皇子饶不饶得了你。” “一条三皇子养的狗,还拿自己当人看了,你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三皇子会为了你自毁长城,真是可笑。” 李妍示意张三他们,“这狗官自己犯了罪,妄图攀扯上三皇子,你们就替三皇子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何为臣子之道。” “把他的嘴封了,省得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是要摘出三皇子,断了他的后路。 下一刻,孙福林的嘴就被硬生生堵住了。 两名衙役上前狠狠摁住他的双手,另两名衙役上前绑了他的双腿。 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用刑。 烧火棍一棍接着一棍打了下去,啪啪声响彻公堂。 只片刻功夫,孙福林被打的皮开肉绽。 可怜这位三品大官,被堵了嘴,咬碎了一口银牙,想喊都喊不出声来。 三十棍后。 李四取走了他口中的布团。 孙福林随即吐出一口血来。 周毕冷声问道,“罪犯孙福林,你可认罪?” 孙福林咬紧牙关,死活不认。 打都打了,此时他若是认了。 将来告到陛下面前,他就百死莫辩,必死无疑了。 哪怕陛下饶过他,三皇子也饶不了他。 此时此刻,孙福林唯一的希望就全系在绿营指挥使薛绍身上了。 只有薛绍来了,他才能逆风翻盘,到时是非黑白,由他说了算。 他们加之在他身上的一切羞辱,他要百倍、千倍的偿还。 孙福林狠狠盯着堂上众人,周毕、李妍,他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县令大人,和他废什么话,直接摁手印了事。”少女声音明显是烦了。 周毕,“.......” 之前直接按手印不得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孙福林这三十大板岂不是白打了。 好! 真狠! 周毕朝王富贵看了眼。 王富贵拿着写好的笔录惊恐不安的过来,都不敢看李妍。 太狠了,瞧瞧孙福林被折磨成什么鬼样了。 他之前好似也开罪过少女。 她不会记仇吧。 会不会也像对孙福林那样对他。 王富贵心里怕极了。 拿着笔录的手抖个不停。 李四干脆在孙福林手指上割了一刀,带血的手指往笔录上一按,王富贵拿了就走。 孙福林手的指滴滴滴流着血,声音有气无力地,脑子犹有几分清醒,“周毕,你屈打成招,将来到了陛下面前,看你如何交待?” 周毕横眉,“你一个贪官罪臣,陛下信我还是信你?” “本官乃陛下亲赐的三品大臣,蒙受天恩,由三皇子为我作保,你觉得陛下会信谁?” 事到如今还提三皇子,李妍都忍不住替三皇子摇头。 孙福林这样,三皇子知道吗? “孙福林,你再三攀扯三皇子,是何用意?是深怕别人不知你和三皇子暗中来往。要是陛下知道三皇子私下里结党营私,你说陛下会怎么看三皇子。” “我看你是想陷三皇子于不义。还三品大臣呢,你连街边卖烧饼的都不如呢。凭什么指望三皇子会替你做保?” “此刻若是三皇子知你所言,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少女气势汹汹,话语中暗藏杀机。 孙福林不堪打击,整个破防,猛的喷出血来,被其生生气晕过去。 第60章 闭嘴吧你 “狗官可真不经吓。”一直看好戏的金桔,翻了个白眼。 围观的百姓齐齐嘲笑起来,“呀,这狗官的胆子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笑死个人。“ 一吓就晕了。 周毕,“。。。” 行!吓死朝廷三品大员,你们厉害! 堂前的角落,苏老伯爷站在那里许久了。 从李妍和孙福林对恃,到李妍自证清白。 到孙福林以三皇子要胁,这个小姑娘一直淡定得可怕。 仅凭一张利嘴将一个御赐的三品官员气到吐血。 可见这小姑娘的嘴有多毒,胆子又有多大。 这种种手段,他看了都禁不住心惊胆寒。 这样的女孩子,哪里需要他来救,不被她耍着玩已是万幸了。 可怜自家长孙至今还受其蒙蔽。 案子审清楚了,犯人也晕了,小祖宗总算不闹腾。 周毕卸下心头重担,欢天喜地大喊了一声“退堂。” 心道,总算可以下衙了。 夜幕不知何时悄悄降临,天色渐渐昏暗。 为了这案子,大伙错过了饭点。 “都散了吧,散了吧。” 衙役该收拾的收拾,该清场的清场。 这一场戏百姓们看着挺尽兴,开心地朝着李妍拱手,准备回去。 苏老伯爷也准备回去好好再告诫长孙一番。 张三和李四架起了孙福林,准备将人带下去。 大伙一步步,有序而缓慢地往外挪动。 刚有人走出堂口,突如其来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外面传来人群奔跑的声音和喧嚣声。 这是怎么了? 众人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前头被架着的孙福林抬起头,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终于来了。 有衙役惊慌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巷口涌入了大批绿营军的人。” 绿营军怎会来此? 周毕和李妍对视了一眼,面色俱是一变。 周毕当即下令众人退回堂前,关上了堂口的大门。 李妍靠近窗口,她轻推窗户,朝外张望。 之前空旷的院子,此时涌入了大量的兵甲,短短几息的时间,院子里就围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手举着火把,腰间佩着大刀,目光凛然。 有弓箭手搭箭上弦蹲在墙上。 领头的将领穿着厚重的盔甲,身佩弯刀,眼里带着肃杀之气。 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吾乃绿营军指挥使薛绍,受到密报前来捉拿反贼,尔等放下武器,速来投降。” 屋内,被张三和李四架着的孙福林来了劲。 他哈哈大笑起来,“薛指挥使来了,周毕,李妍,你们跑不了。” 天不亡他啊。 孙福林得意忘形,“在场的人听着,救下本官,拿下周毕、李妍可将功抵过,挠尔等不死。如冥顽不灵,罪加一等。” “闭嘴吧你。” 李妍转过身,取下发上的木簪,抵在孙福林的咽喉上,目光一凛,“再吵,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李妍,有话好说,休要胡来。” 孙福林嚣张的气焰立时没了,哭着讨饶,“你放了本官,本官保证饶你不死。” 这个疯子,他今日见识过了,她真的会杀了他。 孙福林怕的要死,为了活命,这位三品钦差大人,在少女面前毫无尊严可言。 “孙大人,你觉得我看着和你一样傻。” 李妍冷笑一声,手上的木簪推进了一分,孙福林脖子上立时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又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李妍嗤了一声。 周毕走过来,向外张望了一眼,目光深沉,“这狗东西难怪一直这么嚣张,原来还留有后手。” “接下来该如何?” 李妍默了默。 有人说道,“李小姐莫怕,你和周县大人,从后门先退,这里有我们挡着。” “后门也有绿营军的人。”有衙役道。 李妍目光流转间,有了主意。 看着众人说道,“多谢各位乡亲好意,对方要对付的人是我,请让我先带着狗官出去。大家暂留此地避让,性命定然无忧。” “李小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百姓们听了,立时激动起来,“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前去送死,还不如大伙和他们拼了。”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武力强大,但我们亦不怕死。” “对,和他们拼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誓死保护李小姐。”有人高喊。 “誓死保护李小姐。”更多的人跟着喊起来,堂前一时喊声隆隆。 有人抄起了木棍。 李妍不禁动容,朝在场的百姓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大家对小女子的爱护之心,小女子铭记五内。” “大家放心,我只是去谈判,不是去送死。” 她举手立誓,“我向大家保证,此一去定然还你们一个活生生的李妍。大家若是信我,就留在此地,等我平安归来。” 人群里有人抹眼泪。 李妍朝周毕使了个眼色,“县令大人,你安抚好众人。” 周毕点头,朗声道,“大家要相信李小姐,以李小姐之能,定能安全脱困。我们就安心留在此地,不要给李小姐拖后腿了。” “李小姐事事冲在前头,我们于心不安啊。” “我们要信任李小姐,既然李小姐让我们待在这儿,我们就安静地待在这儿等,咱们不能给李小姐添乱。” “李小姐,我随你一同前去。” 李四将孙福林反手捆了,一手按住他肩头,笑道,“您去谈判,人质总要有人帮您看管。” 李小姐一个小姑娘尚且不怕死,他堂堂男儿,死又何惧。 怕她拒绝,李四又道,“李某孤寡一人,贱命一条,无牵无挂,亦无所惧,随心而为,乃李某平生所望。” 他的意思,这事与李妍无关,这事他做了开心,他便做了。 李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松开了簪子。 其他人见李四能跟着,都嚷嚷着要跟去,李妍婉言相拒。 “大家安静,别烦李小姐了。”有人劝说。 他们帮不了李小姐,也不能给李小姐带去困扰。 众人看着一脸淡定的少女,殷切嘱托,“李小姐务必小心。” “小姐,我留下来看着大伙。” 小姐冲锋在前,她虽无用,也可帮着小姐守好后方。 金桔经历过几次凶险后,沉稳了不少,遇事不再咋咋呼呼的。 特别在祈雨事件之后,对李妍做的所有决定都有着盲目的信任,她相信小姐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李妍摆摆手,大门被打开,少女顶着众人的殷切目光,毅然而然迈步前往。 第61章 不惧 在场的人不想给县令大人和李妍添麻烦,都很配合。 衙役搬了长凳出来,大伙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没有椅子的,干脆席地而坐。 还未入秋,地上也不那么冷。 苏老伯爷眼看一时也出不去了,便寻了个僻静处,坐下。 不想李妍那个丫鬟在他坐下后,三两步就走到了跟前,看着他目光晶晶亮。 老伯爷一阵心惊肉跳。 “老伯爷,您来了。是苏公子把您请来的吧?”小丫鬟欣喜地说道。 苏老伯爷一脸淡漠,“老头子只是偶然路过。” 相较苏老伯爷的爱搭不理,小丫头热络的不行。 只见她拍着胸脯,自说自话,“老伯爷,您别怕,我家小姐本事大着呢,您安心坐着喝会茶,一会就没事了。” 谁怕了? 这小丫头说什么胡话。 苏老伯爷不想理会这个丫头,别开脸。 小丫头无视他的冷淡,给他倒了杯茶,继续和他攀谈,“老伯爷,苏公子怎么没和您一道过来?” 苏老伯爷眼皮一跳,戒备地看她,淡淡道,“他生病了,不宜外出。” 苏老伯爷本不想回应她,又怕这小丫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让人乱想的话来,便随意找了个托词。 没成想这丫头的脸皮会这么厚,他一开口,小丫头就打蛇随棍,上竿子往上爬。 “生病了?刚刚看苏大公子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的功夫就生病了呢?苏公子体质这么弱的吗?” 小丫鬟小声嘀咕一句,又想起什么一拍脑门,笑道,“那可正好了,我家小姐医术精湛,等会可以让我家小姐去给苏大公子看看。” 有其仆必有其主,看小丫头一脸热切的样子,长孙就是这么入套的吧。 想借着看病纠缠长孙,门都没有。 苏老伯爷心中厌烦,神色更加冷淡,“一点小风寒,不必劳烦贵府小姐了。” 小丫鬟连连摆手,毫无眼力见,“不麻烦,不麻烦的,我家小姐心肠可好了。” 苏老伯爷,“......” 这小丫鬟是听不懂人话? 苏老伯爷心中火起,强自按压下去。 小丫鬟似乎真的不懂,跟只苍蝇似的还在那碟碟不休,“老伯爷不是奴婢自夸,我家小姐人美心善,本领强,万里挑一哦。” 说到这里,还不忘夸了苏子衿一句,“自然,苏大公子也很出色。” 这就有点过了。 周毕瞧了眼苏老伯爷难看的脸色,咳了两声,试图制止小丫头胡言乱语下去。 金桔噘嘴,“县令大人咳什么,难道我说错话了?我家小姐不好吗?” 周毕也不能说小祖宗不好,只好闭着眼睛说瞎话,“李小姐自然很好。” 但也要有人信。 瞧老伯爷铁青的脸,怕是早被李妍的凶狠样给吓住了,这小丫头还搁那推销呢。 苏老伯爷懒得再理会小丫头,目光看向周毕,见他面色平静无波,有意试探一二,“县令大人,如今外面的形势你就不担心?来的可是军中的人呢?” 薛绍苏老伯爷自然知道,掌一方军权,手底下几千的兵马实打实的。 真要干起来,不开玩笑,周毕手底下那百多人瞬间就能秒成渣渣。 事情闹得不好,周毕这个父母官捋了官职都算小的。 严重一点,还要累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可周毕看来如此轻松自如,还有闲心和小丫鬟在这儿扯皮。 当真无知者无畏! “担心也无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周毕含糊道。 有些事不好说,也不便与人提及。 老伯爷呵呵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小丫鬟插嘴,又开始吹牛了,“不怕,我家小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苏老伯爷,“........” 你怎么不说你家小姐能上天。 这些军营的士兵,常年在刀口上舔血,手起刀落可不会手软。 这个小丫鬟倒好,不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危,还搁那信口开河起来。 周毕别有深意地笑笑。 苏老伯爷无语,自觉和这两个人无话可说。 小丫头就别说了,一个奴婢,无甚见识。 可周毕毕竟这么多年的官场沉浮,不仅没培养出敏锐的政治嗅觉。 还发神经似的把宝全押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今日彻底得罪了孙福林不说,还因此得罪了三皇子。 如今薛绍都带着兵马打上门来了,他还有心情在此说笑。 他伙同李妍将孙福林整得这么惨。 一会薛绍论起罪来,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老伯爷暗中摇头。 眼下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苏老伯爷自然不会再卷入其中,甚至于心中还隐隐有些窃喜。 若是李妍就此出了事,他也有了向长孙交代的理由。 不是他不想救小姑娘,军队来人镇压,他一个致仕的老伯爷,人家不卖他面子,他也束手无策。 怪只怪小姑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妙龄少女跨过了门槛站在了台阶上。 随后,一个衙役推了个面容惨兮兮的人出来在她身边站定。 少女穿了一件普通玄身的道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她朝前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 眨眼笑道,“这么多人?是在列队欢迎我吗?小女可太荣幸了。” 说话的小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个子比同龄孩子高挑些。 身形却很单薄,那腰细的他一折就能断了。 薛绍看着眼前娇弱的小姑娘,不由皱眉。 周毕这个老匹夫,居然推一个小女孩出来,薛绍不由喝道,“叫周毕出来。” 薛绍身着盔甲,因其常年习武之下,身形魁梧异常。 他沉着脸,别说一个小姑娘了,就是绿营的那些兵甲,见了都怕。 眼下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薛绍此时心情欠佳。 但李妍就不一样了。 少女素来胆大包天,面对薛绍时也是丝毫不惧。 在薛绍不经意的威压之下,小姑娘柔声说道。 “薛大人是吧。您带着众兵兴誓旦旦前来,义父深感惶恐,眼下正忙着安抚百姓,未必有空见您。所以小女自请为父分忧,前来与指挥使商谈。” 第62章 唇枪舌剑 “李小姐,你愿意和周大人认亲了?”边上的衙役喜形于色,开心的不行。 要不是大敌当前,李四恨不得插上翅膀,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的兄弟朋友们。 他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怕是大人这会还蒙在鼓里呢。 李四蠢蠢欲动。 孙福林也反应过来了,张开满口的血牙,“好你个李妍,怪不得周毕处处袒护你,原来你们早就勾连在一起。”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妍丢给他一个讥讽的眼神,语带不屑,“这才想到,真蠢。” 没有利益和牢不可破的关系,周毕能这么帮她。 这不是李妍第一次说孙福林蠢了。 可当着薛绍和绿营军所有兵将的面,又不一样了。 这些人能来救他,可以说是他的同党。 而且在场人的官位还远远在他之下。 孙福林做为他们的上级,如今被李妍当众羞辱。 比周毕在和郡县百姓面前羞辱他,难堪不止百倍千倍。 要不是被李四一直压制着,孙福林恨不得抽烂她的嘴巴再给她来个五马分尸,凌虐致死。 对少女的恨意在这一刻也达到了极点。 孙福林恼羞成怒,朝着薛绍放声怒喊,“薛绍,你就由着这个妖女在此放肆?” 薛绍默默看着这位钦差大人。 眼前的孙福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哪里还有三品要员的威仪。 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欺压到如此境地。 也不知他这个三品官当初是如何当上的,真是丢脸极了。 他甚至怀疑起三皇子看人的眼光。 后悔自己出兵来救这么个玩意了。 薛绍心中不快,可既已出了兵,断无反悔的道理。 薛绍沉着脸朝李妍喝道,“兀那小儿,简直胡闹,叫你义父出来回话,朝廷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孩做得了主的。” 周毕的义女又如何,就是周毕自己出来,也承担不了此事的后果,莫说一个小女孩了。 周毕让一个小女孩出来,本身就是对薛绍不敬了,薛绍对周毕这个县令的观感可想而知。 李妍语气平静,振振有词,“大人,小女是做不了主,可您做得了主。小女只是陈述事情的真相。” “您带兵围困衙门,捉拿反贼,如今小女将这反贼捉来,交给大人。大人是不是应该撤兵,为民做主。我们小老百姓,经不起大人这么大动干戈,可吓死我们了。” 李妍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样子,可眼中透露的笑意却恰恰相反。 “薛指挥使,救我。” “休要听她一派胡言啊。” 孙福林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嚷嚷,“周毕伙同这个妖女屈打成招,谋害朝庭命官,意图造反,按律当诛。望薛指挥使主持公正,将此人就地正法,以正视听。” 李妍丝毫不退,严词厉色,“薛指挥使,包庇罪人,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孙福林私动灾粮,以权谋私,杀害他人的证据确凿,和郡县百姓人人皆可作证。望大人明察秋毫。” 薛绍看着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发一言。 孙福林细细打量薛绍,见他面色无异。 忍不住怀疑起来,此时的薛绍应该做的就是直接扣下李妍,可他迟迟未见动手。 还能任着李妍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妍的话,这个武夫或多或少都听进去了一些,而且心中的想法已经产生了动摇。 孙福林知道,眼下绝不能再让李妍再胡说八道下去。 薛绍的沉默对他来说,已是大大的不利。 薛绍是孙福林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是他的救兵。 要是再让李妍纠缠下去,怕不是连薛绍也被她忽悠了去。 孙福林可是切身体会过小姑娘这张嘴皮子的厉害。 黑的能被她说成白的,死的能被她说成活的。 想周毕这只老狐狸都能被她诱服,何况薛绍一介武夫。 “这妖女惯会蛊惑人心,指挥使切勿听她胡言。若您让人伏诛,到时本官必会在三皇子面前为指挥使美言一二。” 孙福林抛出诱饵,意味深长地道,“薛指挥使,功名利禄就在眼前啊。” 李妍不甘示弱,“小女所言句句属实,薛指挥使若是不信,小女可请出此次的押粮官赵良赵副将,为小女做证。” 薛绍一直神色莫辨,李妍却看到孙福林在提到三皇子时,这位指挥使的目光沉了沉。 李妍岂会让孙福林奸计得逞。 “这狗官以权谋私,妄图诬陷三皇子,和郡县的百姓均可作证。望薛指挥使明察秋毫,误听信小人之言,耽误了指挥使您大好的前程。” “想必就是三皇子得知此事,还得赞赏指挥使办事得力呢。” 李妍的目光直白,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薛指挥使哪怕堵得了她李妍的嘴,也堵不了和郡县百姓悠悠众口。 哪怕薛绍能定得了李妍和周毕的罪,总不能把整个和郡府的百姓都定了罪。 既然事情已经闹大了,即便三皇子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 拿下孙福林,把三皇子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薛绍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做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薛绍自然是个聪明人,不光擅打仗,心思也比寻常人要细腻。 不然带兵控制了整个局面之后,也没必要再听李妍废话,直接拿人便是。 此时,薛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神色复杂,“赵良现在何处?” 薛绍当然不会只是听信她一面之词。 不过,他愿意见赵良,事情就有了转机。 李妍不由笑了,“正在堂上。” “传唤赵良。” “不必,本将可以为李小姐作证,李小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在后堂一直候着的赵良,这时,走到了人前,朝李妍抱了抱拳。 一个朝廷官员,面对比他高上几级的上官,没有行礼不说,还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敬重,这其中深意不得不引人深思。 薛绍虽是武将,却也并非只有孔武之力。 能坐到地方指挥使这个位置,正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直觉。 而赵良的出现,也恰恰说明,他之前的预感是对的。 “大人,接下来该当如何?”下属凑近薛绍身边低声询问。 第63章 神转折 薛绍接到孙福林的人求助,说其在和郡县被围困。 他派人过来解围,只不过是想借助孙福林在三皇子面前卖个人情,攀附上三皇子。 一个周毕,小小的芝麻官自然无法与孙福林他们相提并论,更不要提三皇子了。 至于孙福林和周毕的纠葛,他也略知一二。 可眼下就不一样了,赵良可是皇上的人,孙福林貌似还犯了事,投靠三皇子显然不再是明智之举。 薛绍有些骑虎难下。 “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啊,不如把人......”下属做了杀的手势。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薛指挥使,悠悠众口,不是谁想堵就能堵得住的。大人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望大人三思。” 李妍睨视他笑中带冷。 “大人。”下属情急催促。 能攀附上三皇子,日后绿营必然青云直上。 这些跟着薛绍的属下,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皇子们远在京都,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着实不多,”大人,千万得把握住眼下的时机啊。“ 关键时刻,下属真怕薛绍一时糊涂,走上歧途。 薛绍看了少女一眼,烈风中的少女衣袖翻飞,傲骨凌霜,仿佛天地万物皆无法将之憾动。 薛绍不知怎地,总觉得不该成为她的对手。 千钧一发之际,他问了一句众人意想不到的话,“你叫李妍?” 少女一笑,“小女正是李妍。” 薛绍叹了口气。“罢了,带本官去见周毕,其余人等撤兵回营。” 薛绍话音一落。 众人一怔,呆若木鸡。 这个神转折谁也没料到。 劝谏的属下更是直接心如死灰。 鉴于薛绍在军中的威信,对于他已经做出的决定,无人胆敢违抗。 这时,突然马蹄阵阵,伴随着隆隆的脚步声。 在这寂静的场合,闹出来的响动更是震天。 众人耳边轰鸣,胸中似有鼓擂。 众人恍然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薛绍眉头一皱。 前头的小兵慌乱地跑过来,声音都变调了,“大人,知府大人带了大批的兵马朝这里围过来了。” 知府派兵,这是要来围杀他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盯着他们的将领。 绿营军刚派兵镇压府衙,立时又来人派兵镇压绿营军,这是打算一网打尽吗? ”大人,眼下该当如何?”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杀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 一刻钟后,薛绍和周毕以及刘知府坐在了衙门的偏厅喝茶。 大家目标一致,自然握手言和了。 “李小姐安然无恙,本官总算有所交代了。”刘知府这句话就有意思了。 一时间让人觉得今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李妍才是身处其中的核心人物。 薛绍看着刘知府一脸客气地和周毕寒暄,不由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 再联想到李妍这个小姑娘。 此时,薛绍的心绪更加复杂了。 在刘知府与周毕交谈中,提及这个女孩子时又是敬重,又是谄媚,极其古怪。 一个周毕的义女,让刘知府如此巴结,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想到赵副将之前对李妍的态度。 李妍真的仅仅只是周毕的义女。。。 刘知府说的交代,是向谁交代? 和郡县难道来了比三皇子更让他忌惮的大人物,能让刘知府冒着得罪三皇子的风险,也要保下个小姑娘。 薛绍马不停蹄,回到营地后,立马派人调查了李妍。 几乎没花多少功夫,小姑娘的资料就放在了他案牍上。 少女的背景很简单,除了已故的娘亲是个神医在和郡县很出名外。 从调查来的资料显示她就是和郡一个寻常孤儿。 不过这个孤寡小女孩在和郡干出来的事却极不寻常。 散财施粥祈雨救助百姓,如今又是揭发灾粮一案。 寻常大人都无法干的事,她一个小姑娘不仅全干出来了,还干的天翻地覆。 百姓们对她无比推崇,简直拿活神仙一样看待。 只是薛绍一直待在绿营营地,训练士兵,才会消息闭塞。 看着桌上的案牍,薛绍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个孤寡的小女孩,怎么就成了众人口中的活菩萨。 还与衙门里的人有了牵扯。 周毕、刘知府。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一个小姑娘扯上关系的人。 薛绍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李妍早就带着金桔回了药香堂,更不知薛绍还暗中查了他。 孙福林入了狱,又办成一件大事,李妍心情很好,晚饭时还让金桔加了鸡腿。 又叫来秦小春、吉儿一起用饭。 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只老母鸡下肚,还意犹未尽。 李妍把剩下半只老母鸡也给他们分了,笑吟吟的说道,“想吃就尽情的吃,不够明日再买一只宰了便是。” 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吃了。 饭后,李妍又将灶上留着的鸡丝汤装了食盒,让两个孩子带去给阿婆。 再三嘱咐两孩子用心读书,让金桔将人送出了门。 阿婆吃了药后,最近身体利索了不少。 今早,李妍让孩子们整理了一下,搬进了蓉巷口。 蓉巷口离药香堂颇近,当时李妍朝周毕出口讨要,便是为了方便照看这一老一小。 金桔回来前,李妍自己动手把饭桌收拾了,又切了盘蜜瓜。 “人送到了?”金桔恩了一声,把食盒往桌上一放。 金桔想起来什么,对她眨眼,“小姐你猜,刚刚在衙门里,我遇到谁了?” 李妍啃了一片蜜瓜,不以为意地道,“遇见谁了?” “苏老伯爷。”小丫头这么兴冲冲的,她还以为是谁呢。 李妍哦了一声。 金桔谈兴是真的浓,拉了凳子坐下,“伯爷还骗我,说只是路过衙门,你说可能吗?” “谁没事还能在衙门里偶遇?” “去衙门里喝茶,有病不是。” “老伯爷可没这么闲。” 老伯爷在这里将将养了大半年,最近连大门也不迈的人。 和郡县里排得上号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老伯爷又是蔡神医给治愈的,这一茬金桔倒是清楚的很。 祖孙二人报恩来了呢。 第64章 搞事业不香吗? 小丫头捂着嘴偷乐,“定然是苏公子将伯爷请来的。孙福林这个狗官认识伯爷,虽然在街口拂了苏公子的面子,苏公子能将伯爷请来,应该是估摸着狗官应该会忌讳伯爷,让伯爷给您说项呢。” 金桔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苏公子应该也没料到小姐这么厉害,轻轻松松就将狗官拿下了,倒是让伯爷白走了一趟。” 经历的事多了,李妍看这小丫头也捉摸些东西出来了。 “小姐,苏大公子如此仗义相助,咱们要不要上门去谢谢人家,听伯爷说苏大公子回去后就病了。” 说了这么多,重点在这里等着她呢。 蹲在屋檐上的小七,气得险些从檐上摔下来。 他家公子又是找赵副将,又是见刘知府的。 为了李小姐调兵遣将、耗费心神、竭尽心力。 到头来一句好话得不到不说,好处还全给苏大公子占去了。 苏大公子做了什么了吗? 苏大公子屁事没干? 这还有天理吗? 是谁昨夜到福来客栈找公子,让公子找赵副将说项的。 要不要这样过河拆桥。 他倒是要听听李小姐能说出什么忘恩负义的话来。 她要是敢一边勾着公子,一边又想吊着苏大公子。 看他不把这个渣女做了。 李妍不知家里来了个梁上君子。 兀自对小丫头道,“登门拜访倒也不必,你带几包药给他们送去,表示一下谢意即可。” 前世苏子衿迫于家族的压力,未履行诺言,娶了广阳侯爷之女卫姜为妻。 但几次于她危难之时,伸手援助。 对苏子衿她是心怀感激的。 毕竟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 “小姐,光是送几包药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了些?” 金桔扯扯她的衣袖,耐心劝说,“小姐,你再仔细想想呗,机不可失。” 苏公子对小姐的事如此上心,肯定对小姐有意思。 如今正是两人感情升温的好机会,打铁要趁热。 李妍见她如此热衷于为她做媒,不由正色道,“你按我说的做,眼下要忙的事也多,不该有的心思少放点。” “怎么就不该有心思呢。” 金桔小声嘟囔了句,李妍撇了她一眼。 小丫头触及到她的目光后,整个人一下就蔫了,哦了一声,算是记下了。 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认同。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是标准的有贼心没贼胆。 平日里说说倒是一套套的,真等到了动真章时就怂了叭几的。 这样下去,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了,还怎么将自己嫁出去。 小丫头整个人丧的不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李妍见一时半会掰不回她的念头,索性转了个话题,“你手头的话本琢磨的如何了?” 小丫头对写话本有着超浓的兴趣,每晚临睡前都会花上一两个时辰写上一写。 两三年坚持下来,还真让她写出几本初稿来。 李妍瞧着这丫头无论在布局还是剧情方面倒是前世强了不少。 只是小丫头对自己的笔墨不是特别满意,这几日里重新把话本子鼓捣出来,想着给它润润色。 偶尔得闲,李妍在看过之后,也会给她点意见提个思路,扩个提纲什么的。 一个好的话本,要想吸引读者的眼球。 前三章太重要了,只有这黄金的三章抓着人了,才能诱使人继续看下去。 文笔什么的倒在其次,剧情好,节奏紧凑,再来些爽点,就不怕这话本没人看。 最近的一则话本,李妍就给她改了个开篇。 开局悬疑感十足,生动有趣又简练,整本书的质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李妍仔细又给她讲了话本的三要素,以及世界的构造,人物性格的形成,以及如何制造剧情的冲突感等等写话本时要注意的细节。 小丫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她提点之后,写出来的东西越来越有那味了。 可眼下小丫头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写话本哪有小姐的婚事来的重要。”小丫头喃喃道。 李妍不置可否。 金桔犹不死心,又说道,“苏公子与小姐郎才女貌,他对您的事又那么上心。” “最重要的是有伯府做靠山,若出了事,小姐也可以有所倚仗。哪像现在,事事需要小姐自己费心。” 李妍见她钻进了死胡同,放下手中的蜜瓜,深深看了她一眼。 “金桔,你记住,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万事需靠我们自己,仰仗别人的想法切不可再有。” 李妍难得说这么重的话,小丫头吓的面色一白。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小姐一个人活的太艰难,若是有人能够替小姐分担一二,小姐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李妍叹了口气。“傻丫头,我知你心疼我,但用错了方法。如今我热孝刚过,无意婚嫁之事。” “三年之内我只想好好为母守孝,你也赶紧歇了这份心思。” 李妍含笑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咱们主仆两个好好搞事业,它不香吗?” 金桔咬紧下唇。 小姐不是一个在乎虚名的人,所以没拿名声说事。 若说为了尽孝,主母连一声娘都不许小姐叫她,母女两个感情淡薄如斯。 为母守孝也不过是个借口,小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成婚的打算。 金桔正是猜测到她想单过,才会一直忧心忡忡,想着给她寻一个合适的小郎君。 药香堂的受劫,宝珠的背主,何秀才母子的迫害。 发生的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小姐孤身一人好欺负。 可如若小姐有夫家强有力的靠山,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自然小姐想要自力更生搞事业,这没错。 难道她的想法就错了吗? 就不能一边搞事业,一边定姻缘吗? 可李妍语气如此坚决。 金桔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小姐了,只能之后再徐徐图之。 小丫头乖巧地说道,“奴婢依小姐吩咐便是。” 主仆两个各怀心思,谁也劝服不了谁,不过至少在明面上小丫头已经示了弱。 李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哄人,“乖,不哭了。哭坏了眼睛,可就不美了。” 金桔哼哼叽叽,“小姐美就行了,我一个奴婢要美貌何用。” 李妍点她的额头,“当然是取悦小姐我呀,你要是变丑了,小姐我可就不要你了。” 小丫头跺脚,“小姐,你怎么又这样,就知道欺负我。” 第65章 隔阂 眼看越聊越歪,李妍适时止住了话题,“好了,不闹了,还有正事要做呢?” 金桔挺了挺背脊,坐得端正了些,望着她的双眼闪着亮光,“小姐,还要做何大事?” 继祈雨,斗贪官后,小姐这是又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了? “这几天药送出去不少,铺子里的库存也不多了。” 李妍思索后又道,“明日,你叫上几个衙役,再去无名山采些草药过来,我得抓紧时间再炼些汤药出来。” “小姐,你还要炼药呢?” 金桔疑惑又惊讶,“制这么多药,有什么用?” “这大批成药制出来,之后若是卖不出去,这些药就囤在我们自己手上了。” 这几日小姐废寝忘食、日日夜夜地炼制草药。 她每天带着衙门里的那几个衙役,前前后后采了不少的草药。 老掌柜也按着小姐的吩咐进了不少的药材。 库里已经堆积了不少,小姐这意思还嫌药少了。 除了山上的草药是衙役帮着采集的,更多成品需要的药材都是掌柜从各处订购来的,价格可高了。 小姐送药就跟不花钱似的,主母的财产迟早得给她败光。 少女弯了弯唇角,笑道,“制药嘛,自然用来救人的。” 金桔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在屋檐上吹冷风的小七,听到这里,脸色比此时的夜色还要黑上几分。 苏公子的事是李妍那小丫鬟剃头担子一头热,暂且不提。 可公子的药呢? 明明小姑娘炼了这么多药,送了那么多人,可一再漏了他们家公子。 实在可恨至极。 想到这几日公子也是别扭的很。 明明暗中生闷气,又不愿承认。 昨夜李小姐上门时,他还想着借机敲打一下她,偏偏公子又不许。 这不行,那不行。 搁这儿只有他一个人干着急。 他可太难了。 。。。。。。。。。。。。。。 苏府 苏老伯爷回府后没直接给苏子衿回话,而是把府里的老管家叫来了自己屋中。 在府里休养了几个月,外面的世道苏老伯爷都有些看不清了。 李妍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苏老伯爷对一个小姑娘的认知。 ”老伯爷,您找我。“管家进来后,朝老伯爷恭敬地行了礼。 老伯爷面无表情地恩了一声,”李妍这个女孩子你了解多少,给我说来听听。“ 听说是找他打听李小姐的,老管家立时来劲了。 提到李妍时,神色又是激动又是崇敬。 眼里飞扬的神采是苏老伯爷这辈子从未见过的。 管家竹篮倒豆般将李妍这些日子的事迹大肆宣扬了一遍,说到兴奋处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听的苏老伯爷目瞪口呆,管家口中的李妍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话本子都不敢那么写。 要不是这老管家在府里当了十多年的差,苏老伯爷甚至以为这是李妍那小丫头安插在府中的人手呢。 老管家还在那絮叨称赞,“李小姐既聪慧又有本事,人长得还好看。难得的是为人仁厚,待人真诚。有情有义、有胆有识,不要说和郡了,哪怕是上京的小姐也无人能与其项背。” 话里的意思和李妍那个小丫鬟说的如出一辙。 末了老管家多嘴道,“伯爷若是有心,不防上门给公子提个亲。” 不过他觉得李小姐未必会答应。 和郡县家家户户,有公子的哪一户人家不想迎娶李小姐入门。 即便他们伯府,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他可听说李小姐是要招赘婿的。 不料老伯爷听到他的话后顿时就发火了,“想什么呢,我疯了才会去上门提亲。” 老管家还想替李小姐说说好话。 老伯爷却不许他说了。 李小姐这些丰功伟绩苏老伯爷早听腻了,不想再听了。 原以为找个人对小丫头的看法会有所不同,不想这些人越说越过份。 管家下去后,苏老伯爷的脸色更加深沉。 这小姑娘不但心狠手辣爱惹事不说,还懂得审时度势、收买人心,为自己造势。 瞧瞧老管家就知道了,这可是自打出生起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 在府上都有五六十年了,可句句都在替李妍吹嘘。 这样的女孩子到了他们府里压制不了不说,必然会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简直就是个祸害。 见过李妍后,苏老伯爷更加坚定了要阻断长孙和她来往的决心。 老伯爷心思浮动间,青茗过来了,“老伯爷,公子听说您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起用饭。” 老伯爷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回话,就说我换身衣裳,这就过去。” 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二回,又上来二回,这是第三回。 苏老伯爷回来的有些晚,天色早就暗沉。 苏子衿一直在等他的消息,也无心用饭。 苏老伯爷进来,苏子衿起身,给他行了一礼。 苏老伯爷看了长孙一眼,见他站得笔直,倒是挺规矩,面上也没有显露些什么。 朝他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一起坐下,“就我们祖孙两个,不必拘束。” 他们祖孙之间本不必如此,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吩咐青茗,“你去拿瓶好酒,今日我们祖孙两个好好喝上一盅。” 青茗看了眼公子,苏老伯爷平时对公子管的极严,是禁止他喝酒的。 这次居然会主动开口要酒。 苏子衿点头后,青茗出去拿酒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两个。 “祖父,李小姐眼下可好?”苏子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黄昏时分,衙门里动静太大,苏子衿就是在苏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老伯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忧心,她早祖父一步回了家。” 听到少女平安无事,苏子衿一颗心落定,脸色轻快了几分。 他站起来双手交握,郑重行了一礼,“此事多谢祖父斡旋。” 苏老伯爷不由皱眉,“衿儿,你我祖孙,何需如此客套。” 苏子衿闭口不言。 苏老伯爷无奈叹气,“坐吧。” 苏子衿依言坐下,青茗拿了酒过来,给两个人倒上,桌上立时飘了酒香。 苏老伯爷对一旁站立伺候的青茗说道,“我和衿儿有要事相商,你去门外守着。” 青茗依言贴心地给他们关了门。 第66章 终究错付了 “喝吧。”苏老伯爷拿起酒杯自己先喝了一口,指了指长孙面前放着的酒杯。 少年人不擅饮酒,一口入肚后,白净的脸上有些微醺。 看着醉意点点的少年,苏老伯爷随口说道,“今日绿营指挥使薛绍前来捉拿反贼,最后孙福林入了狱,刘知府也带着兵马过来了。” 苏子衿惊疑不已。 外面闹这么大的动静,他不是毫无所觉。 只是他被苏老伯爷变相的软禁在家,再心急也无用,只能等老伯爷回来再问。 可眼下听老伯爷这么一说,苏子衿难免心惊。 此事引来了这么多兵马,其中必然牵涉到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事情到了这一步怕是祖父也是有心无力。 在危机重重的倾辄中,李妍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无恙脱身的? 苏子衿都无法想象,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少女又都经历了什么? 苏子衿莫名感到一阵心痛。 想到李妍,苏老伯爷心情也十分复杂,“这个小姑娘有心机,也有本事,但心高气傲,手段狠辣,又是一个爱惹事的性子,这样的人早晚会闯下大祸。” 苏老伯爷是真的不喜李妍。 苏子衿下意识为她辩驳,“在孙儿看来,李小姐从不主动惹事,很多事只是事出无奈,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世间生存真的不容易。” “可她有责任,有担当,不输世上任何男儿。“ 长孙怕是不知自己在提到李妍时双眼都在奕奕发光。 “够了。” 苏老伯爷怒吼一声,火气蹭蹭蹭的直冲脑门。 “你是没看见,她在衙门里对付孙福林那凶狠的样子,朝廷三品大官,她说打就打了,羞辱的孙福林恨不得当场杀人。这个女孩子,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单纯。” “那也是孙福林咎由自取,孙福林堂堂朝廷命官,诬陷一个女孩子杀人,其心可诛。”苏子衿维护的话都不需要思考,就这样不经意的说出来。 苏老伯爷,“........” 深知这样的对话已经毫无意义,长孙已经完全被少女迷惑住了,神魂颠倒。 “算了,不提她了,左右她的事与我们再无关系,你只需记得对祖父的承诺便好。” “祖父安心,答应祖父的事,孙儿必然做到。” 长孙还是信守承诺的,对这一点苏老伯爷也是放心的,他不放心的是李妍那个小姑娘。 长孙不去招惹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就不会主动招惹长孙了。 他可没忘了她那个小丫鬟说过的话,再不走,小姑娘说不得就上门问诊来了。 苏老伯爷也不屑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唯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 “明日你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起程回京。” 说好年后走的,苏老伯爷又反悔了。 苏子衿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未多问。 祖父既然已经决定的事,他就算问了不过是多添争执罢了,左右祖父认定自己对李小姐有意,要阻断他们见面的一切可能。 “出发前,你亲自去蔡大学士家里一趟,再备些厚礼过去。” 苏子衿跟着蔡大学士求学这么多年,走了自然要和恩师告别,该做到的礼数还是要做到。 苏子衿应下,祖孙两个各怀心事,又无滋无味喝了会酒,苏老伯爷就回自己屋里歇息了。 话说小七蹲在屋顶上吹了半夜的冷风不说,灌了一肚子的气。 等到了福来客栈,这心头火气也没消。 “贵客回来了。”伙计笑着脸打招呼。 小七没理会,就直接上楼了。 伙计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位在外受了什么闲气,脸色如此难看。 之前小七总喜欢缠着他打听李小姐的事,出手也很大方,伙计就将主仆两个留心上了。 至于李小姐的事,该知道的和郡县的百姓全知道,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这贵客还是李小姐介绍过来的,不过以这些日子来看,李小姐与他们的关系应该也只是平平罢了。 不然小七也用不着向他打听李小姐。 顾玄懒懒地倚在榻上,手上那本《北山酒经》差不多看完了。 今夜格外的安静。 少年百无聊籁地起身,站在窗前,推开了窗户。 街道上亮着几星灯火,家家门窗紧闭,此时和郡的夜景带着些萧索。 小七推开雅室的门进来。 窗前的少年似有所觉,淡淡地问了一声,“事情都处理完了?” “禀公子,一切安排妥当。眼下周毕正在家设宴招待刘知府。” “薛绍撤兵回了营地,他使人查了李小姐。” 做了这些事后,他还爬小姑娘家屋檐上听了点墙角。 一连被顾玄喂了两天的药,小七这会学乖了,决定牢牢封了嘴巴。 月光洒进窗口,照着少年忽明忽暗的脸。 少年神色莫测。 小七猜不透他的想法,片刻后问道,“公子,薛指挥使那边需要派人盯着吗?” 少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有必要吗?” 没必要吗? 公子见了赵将军,又让他叫来了刘知府派兵镇压薛绍,这一切都在公子的谋划当中。 可谁又能说这其中就没有李小姐的因素在里面。 公子怕不是以权谋私,扯着大旗给李小姐发福利,纵着她在此耀虎扬威罢了。 若是没有公子在一旁运筹帷幄,李小姐岂能如此安枕无忧。 薛绍又不是个傻子,仅凭李小姐三言二语还真能降得了他。 哎! 公子可知李小姐那个没良心的,压根就没有惦记过他。 小七怜悯地看着自家公子。 可怜啊,一江春水向东流,公子终究是错付了。 这时,小七的五脏庙咕咕叫了。 办完事为了去药香堂走一趟,黄昏时小七只买了烧饼糊弄了一下,这会还真有点饿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手吞了几块糕点,垫肚子。 顾玄突然转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那边有何动静?” “谁?” 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到少年不悦的眉眼。 突然间福至心灵,“哦,李小姐啊,并无动静,就李小姐手头的药材像是不够了,叫小丫头她们去采药,说不得要再制一批汤药。” 少年站到桌前,手指轻叩桌面,轻声道,“她的药不是没卖?” 是没卖,但架不住李小姐喜欢送药啊。 还是逢人就送的那种。 除了他们这里,但凡和她有交情她哪个没送。 反正她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正常,怪癖挺多的。 他就没见过拿药当礼送的。 这要是换成上京,这礼送出去,不被人揍一顿,直接轰走都算是好的。 也就和郡这边的人,拿她当宝,凡事都惯着她。 小七挠了挠头,也不知如何应答了。 第67章 乖觉不少 顾玄面色平静,未再言语。 一双如冰似雪的眼眸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小七脊背生寒,顶着压力,支支吾吾地道,“许是送出去的太多了。” 少年蹙眉,“送出去不少,那还送?” 小七见他那样,含糊道,“说是要送些给苏府。” “是送给苏子衿的吧。”顾玄此话一出,空气又冷了几分。 小七莫名一抖,找补道,“应该是送给苏伯爷的。” 顾玄冷冷一哼,“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苏子衿在药香堂给李小姐解围的事他不过随口和公子提了一嘴,公子这就记上了。 你说这个渣女怎么就只记得苏公子呢。 也不顾着点公子。 如此厚此薄彼,渣女都不如。 这下好了,他就是想替她找补都找不到补丁了。 小七讪讪道,“我就办完事,路过药香堂,听了一嘴,那叫金桔的小丫头说是苏大公子病了,明天会去苏府送药。” 小七看了眼公子冷若冰霜的脸。 急忙道,“去的是那个叫金桔的小丫鬟,不是李小姐。小丫头倒是怂恿李小姐亲自登门拜谢。不过,被李小姐严词拒绝了,公子,你可别冤枉了李小姐了。” 顾玄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冤枉她吗?” 小七连连摇头,一顿察言观色之下,又喃喃说道,“这小丫头也是,不顾着点自家小姐的名声,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小姐怎么好主动去男孩子家上门示好。还好,李小姐自己有分寸,还叫小丫头没事不要胡思乱想,她要为母守孝,无心嫁娶之事。” 小七心下忐忑,也不知他这么费心为李妍正名有用没用。 他偷偷抬头,总算公子那张冰霜的面孔有了消融的迹象。 他昧着良心又称赞了李妍几句,“由此可见,李小姐还是注重自己名声的。” “理当如此。”少年淡淡道。 李小姐在意自己的名声。 这话说出来,李小姐自己本人都不信。 可偏偏公子信了。 瞧公子瞬间舒展的眉眼。 他觉得公子怕不是色令智昏了。 小七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觉得公子没救了,他也没救了。 之前,他千方百计防着她接近公子。 可现在倒好,为了讨公子欢心,千方百计在公子面前为她圆谎,替她说好话。 还要为这个渣女正名。 他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滔滔不绝,“李小姐那小丫鬟一心想撮合她和苏公子,还让李小姐倚仗伯府的力量,被李小姐狠狠训斥了一番,李小姐还告诫那小丫头,做人不能依仗别人,万事只能靠自己。”就这一点上小七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小七见好就收,开了门,伙计笑着站门口传话,“两位贵客,李小姐来了,她让小的通传一声,她在楼下的雅间恭候二位。” 说曹操曹操就到,可算是把她盼来了。 小七心下一喜,这会该给他家公子送药了吧。 小七吩咐伙计让李小姐稍候片刻。 伙计走后,小七看到公子眉眼含笑,喃喃低语了句。 “倒是乖觉不少,至少学会避嫌了。” 小七,“.....” 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外被墨熏染的黑夜,只能哈哈嘿嘿,“........”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夜色正浓时,来见一个外男,能说乖觉,还避嫌。 呵呵。 好吧。 您是公子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您高兴就好。 楼下雅间,李妍没等多久,喝杯茶的功夫,顾玄他们就下来了。 小二重新上了茶,退出去后给他们关上了门。 李妍起身,从金桔手中接过藤篮。 道明了来意,“此次小女深夜贸然造访,是想亲自向公子表达谢意。昨夜来的匆忙,只记着让公子办事,忘了带礼过来。” 李妍深知单凭自己一个小姑娘是说服不了赵副将的,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顾玄头上。 毕竟镇国公府的名头说出去,还是很好使的。 刘知府的事,却在李妍的意料之外。 小七欣喜地收下藤篮,心想你总算想起这茬来了,没白费他一晚上给她描补。 他手中的藤篮是用紫藤编织而成,很好看。 藤篮上还盖着盖子,小七虽好奇这篮子里装的东西,却不好失礼,当着小姑娘的面直接翻看。 顾玄目光掠过藤篮,淡淡道,“些许小事,李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李妍面色真挚,诚意十足,“公子屡次相助,小女若不亲自登门表达感谢,实在寝食难安。” 此时,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映着少女红润光滑的脸颊。 小七瞧那神清气爽、明眸善睐的样子。 哪里如她所说有半分寝食难安的样子,分明就是吃好睡好,一切都好。 也就是拿好话来哄哄人的。 顾玄依旧清清淡淡的样子,“李小姐费心了。” “公子不嫌弃就好。小女无才,未有珍贵的物什相赠,亏得这制药的手艺还算没有荒废,这篮里的药材颇为难得,对公子的身体大有益处,公子不防喝着试试。” “要是觉得喝着还行,小女那里还留了一些。到时麻烦小护卫和金桔说一声,我让她再送些过来。” 李妍细细说道,顾玄笑着又道了声谢。 小七心里哼了一声,心想你若有心,早就来了。 周家苏家张家李家的,汤药不知道送出去多少。 好话都逮着让你一个人说了。 道了谢送了药,顾玄垂眸淡然地喝着茶,未有送客的意思。 李妍坐着滴水未喝,家里许多未尽之事需要她去做,来这里也只是走个过场。 到了此时,理当告辞离去。 可顾玄却一反常态,一脸淡然地喝着茶。 李妍倒也不好在这时开口说走,只好没话找话说,“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顾玄抬眸注视着她,声音突地清冷无比,“怎么?李小姐有事留我?” 这话说的。 小七诧异地看着自家公子,总感觉哪里不对。 李妍也是一怔。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这叫她怎么回他。 空气里飘荡着尴尬的因子。 好在顾玄随即自己接了话,“若李小姐有事相求,多留几日也无妨。” 第68章 星星都要聊没了 一直温润如玉、和煦如风的少年人一刹那变的不通情理起来,多少让人有些不适应。 李妍无奈摇头,“不,不,小女无事,叨扰公子多时,怎好再劳烦公子。” 他们两个人连普通朋友也称不上,关系没亲近到留人的地步吧。 少年却是正色道,“李小姐见外了,有事不防直说。” 她真没事了啊。 她想走行不行。 李妍苦着脸,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可怜她日夜辛劳,这会来见顾玄,也是硬生生牺牲睡眠的时间。 她能想到顾玄会为难她么。 早知如此,这药还不如不送。 李妍有些犯困,眼皮子开始不争气的打架了。 实在是有些乏了,她太想回去睡觉。 顾玄还在喝茶,明显没放她走的意思。 李妍只能睁着眼勉强应付他。 少年含笑看着她,“李小姐,真的无事相求了?” 李妍半眯着眼睛,点头如倒蒜,“小女真的别无所求了。” 饶了她行不行? 她快撑不住了。 顾玄看着她苦着张小脸,硬撑着双眼,半阖半闭的样子,莫名发笑。 这“小卷毛”啊。 做什么不好,偏要惹他生气。 受苦了不是。 “李小姐很喜欢给人送药?”他突地问道。 李妍打了个哈欠,单手托着腮,看着少年,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也还好吧。” “听说李小姐给苏府送药了?” 李妍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懒懒的恩了一声。 顾玄又问,“李小姐为何要给苏府送药?” “自然是因为苏子衿他帮了我。” 李妍感叹道,“苏公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送药给他,只是想尽一点微薄的心意罢了。” 顾玄听了,哼了一声,声音微冷,“那在下呢?” 顾玄有些不依不挠起来,“在下可也帮了李小姐不少小忙。” 李妍心道,我不是亲自给你送药来了,还想怎样? 她无辜地眨眨眼。 “在下比之那苏子衿如何?” 李妍这会困意袭来,整个人糊里糊涂,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全说了。 “你们不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少年像是来了兴致,大有一问究竟的姿态。 只见他单手撑在桌上,清凌凌的眸子俯视着他。 李妍托腮的手滑了滑,瞬间人间清醒。 恍然间她好像跟眼前人说了什么大实话。 她眨眨扇羽一样的睫毛,笑道,“自然你长得比他好看。” 这话明显是为了取悦少年。 顾玄嘴角微微一扬,“除了这点呢?” 人间清醒的李妍像是被激活了,都不用想的。 从善如流的回道,“你不仅长得比他好看,笑起来也比他好看。” 顾玄轻呵一声,“原来李小姐喜欢以貌取人。” 小骗子。 “恩,小女确实是有点以貌取人。”李妍大方承认。 她貌似还真是这样,这一点真的无法否认。 不仅顾玄,边上的小七也轻呵了声。 李妍不以为意地说道,“难道仅我一人如此想?世人不都这样想嘛。” 这句大言不惭的话一说完,室内静了静。 三个人齐齐看向她。 李妍难得被人看得脸色发红。 说了句实话罢了。 这些人反应要不要这样古怪。 她轻咳了一声站起来,假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也不早了,公子若是无事,小女可以走了吗?” “这么晚了吗?与李小姐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中忘了时辰,还请原谅则个。” 少年恍然笑道,退开身去。 金桔,”......” 你们这秉烛夜话,再聊下去,星星都要被你们聊没了。 李妍却是长松口气,顾玄总算是放了她了。 这些世家公子哥儿,心里九曲十八弯的。 聊了一晚,比和孙福林唇枪舌剑还累,回去得拿药补补了。 顾玄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让小七送送你们吧。” 这就是世家子的风度了。 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让人生不出一点厌来。 李妍笑着摆手,“几步路的事,不必劳烦。” 走之前,她不忘叮嘱二人,“记着喝药,我这药很好的。” 主仆俩走后,小七暗中跟上,直到亲眼见到主仆两跨进药香堂大门,这才折回。 回来后,少年将藤篮给他,“明早记得交代伙计煎药。” 小七一脸苦相,“公子,你还真喝啊。” “没听李小姐说,这药很好的。” 那我可不可以不喝啊?”小七苦哈哈的问。 少年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知道了。” 小七低声道,“那公子早点就寝,我去睡了。” 小七关上房门,苦唧唧回隔壁去了。 忙活了一天,药还是得喝,命苦啊命苦。 周夫人今日起了个大早,昨日李妍当众认亲,把她激动的,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这天还没透亮,就让王嬷嬷去库房把备着的礼拿上了。 药香堂今日最后一天施粥,周毕衙门里也是。 刘知府昨夜上门,男人们吃吃喝喝的,闹到大半夜。 这会周毕还没起,周夫人就没吵他,梳洗一番之后,去了老夫人那里。 几个小丫头在屋子里撤了熏香,开了窗户,正忙碌着。 老夫人刚梳洗完,见只有她一人过来,问道,“我那不孝子没和你一起来?” “昨个夜里陪了刘知府一宿,这会还睡着,我就没叫他。” “不管他了,今日有大喜事,我们聊我们的。” 老夫人看着精神头不错,心情也很好,“悬空大师来信了,挑了几个好日子,你看看。” 秋月将信取来交给她,周夫人看着一脸欣喜之色,“大师动作还挺快的,这才过了个夜,日子都选出来了。” 老夫人喜滋滋地,“这世外高人嘛,排个八字而已,能不快嘛。” 悬空大师挑了三个日子。 一个八月初八,一个八月十八,还有一个是九月初九。 这三个吉日数字带着八九,一看就很吉利。 前两个日子老夫人看着倒还好,九月九,这日子就隔着远了点。 “方丈选的都是好日子,我拿过去让妍儿瞧瞧,她喜欢哪个就挑哪个,母亲意下如何?” “妍丫头喜欢最好,不过最好选个近点的日子。” 老夫人心里着急,“离九月初九还有一月余,老太婆可等不起。” 这事儿定下来,这心里就跟挠痒痒,老夫人是恨不得立马给她尽快搞定了。 第69章 是不是误会了 周夫人意会,笑说,“母亲放心,这回定让您满意。” 认亲的事不说老夫人心急,周夫人同样着急。 周毕那边好不容易松口,她也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虽然她一早看出来周毕对妍儿情同父女,却想不通他为何总喜欢口是心非,嫌弃妍丫头事多。 这不高高兴兴地认亲了嘛。 男人口是心非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你回来时把妍儿也叫来,这孩子只顾念着百姓,最近可真是苦了她了,事情多如乱麻,她那副娇娇弱弱的身体,也不知受不受得了,你让厨房晚上多烧些滋补的菜,仔细把身体养起来,还有妍丫头喜欢吃鱼,什么菜都可以少,鱼不能少。” 老夫人细心吩咐着。 “母亲这么疼妍儿,妍儿有福。”周夫人笑着应下。 “孩子乖自然要疼。” 老夫人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好,又想起孩子近几日的几番波折,有感而发,“这不还和贪官大斗一场,斗气伤身啊,此时不补何时补。” “母亲您说的对,我这就准备。”周夫人连连道是。 李妍公堂之上与贪官孙福林大战三百回合,斗败贪官之事坊间早就传扬开来,甚至于次日凌晨就出了话本,在堂口唱起了戏文,老夫人还亲自带人去堂口捧了场。 听得是又是揪心又是心疼又是畅快,回来后就想着要如何给小姑娘补身体了。 这不,把媳妇也叫了过来。 婆媳两个聊着,小丫头端来了早饭。 陪着老夫人用过早饭,周夫人就带着王嬷嬷出府见小姑娘去了。 金桔一早出去采药了,家里除了老掌柜,只有李妍一人。 周夫人过来时,李妍将人请进屋,在自己的闺房梅香居招待的她。 周夫人打量室内简单的布置,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几番思量之下,终究未曾开口。 只道和她商量议亲的事。 得知她的来意后,这次小姑娘直接接了礼单,爽快的应了。 周夫人这次带来的东西比上回还多,这些东西都是周夫人自己准备的一些女孩子用的绸缎和首饰,礼单上又多添了几件贵重饰品,都是老夫人的压箱底。 东西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首饰有一套是镶了南珠的红宝石头面,珠光宝器,很是贵重,是老夫人库房出的。 还有几件时下流行的钗环,虽不贵重但胜在精巧,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平日里就可以穿戴。 送来的布匹四季皆有,颜色以清雅为主。 这是顾虑到她刚丧母,着装不宜华丽。 出门前,老夫人又在礼单上加了老人家的一些私藏。 “家里的东西,我先挑了几件送来。不知道妍儿你是否喜欢,若是不喜欢,改日等空闲了,咱们再一起上街逛逛。” 周夫人想的周到,她哪里会嫌弃,“只要是义母挑的我都喜欢,也请义母谢过祖母。” 这一声义母一叫,周夫人看着她的眼神瞬间亮了,“我家妍儿可真是乖巧。” 孩子这么乖顺,周夫人看着当然更欢喜了,再看室内这木床板凳,恨不得立时把人接回家去,好好疼起来,不让孩子再受苦委屈。 只是周夫人深知眼前时机未到,到口的话到底还是给她咽下去了。 周夫人柔声问少女,“妍儿,悬空大师那里挑了几个吉日,我带来了,你看看你属意哪个日子。” 三个日子都不差,李妍看了无所谓,“我这里几时都可以的,老夫人和夫人觉得哪个日子方便就成。” 周夫人她们事事尊重她的意愿,她自然也会尊重她们的意思,有些事她们高兴就行。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样,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双方多为对方考虑,感情也在日常的点滴中变得越来越亲厚。 周夫人出口下了决定,“那就八月初八,老夫人可等不及了,想早早就认亲。时间上虽然仓促了点,但府里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但凭义母做主。” 事情办妥,周夫人笑哈哈,“本来今日是要和老爷一起过来的。昨夜家里设宴招待了刘知府,一高兴你义父就喝多了,这会怕还睡着,我急着过来问你的意思,就没叫他。” 周毕没来,周夫人怕李妍多想,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主要是自家老爷一直闹别扭,她怕妍丫头不高兴。 李妍是真不在意,“我这里是小事,不必劳烦义父亲自跑一趟,义父正事要紧。” 周夫人不由嗔道,“他能有什么正事,你的事才是一等一重要的,回头看我怎么整他。” 这是摆明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看来周毕之前没有应允认亲的事,周夫人这仇还帮她记着呢。 李妍顺杆子撒娇,“义母这么说,我就不怕了,义父要敢对我不好,看我怎么向义母告状。” 周夫人握着她的手,“诶,这就对了,你别怕他,有什么事告诉义母,万事有义母为你做主。” 李妍不由打趣,“那您可不能让义父跪算盘,不然他堂堂县令很没有面子的。” “这话你可提醒我了,我保证不让她跪算盘,咱们换成让他跪榴莲,怎么样?” “那义父可就惨了。” 母女两个人哈哈大笑。 周夫人好久未曾这么开心过了,儿子不着调,她早就想要一个女儿承欢膝下了。 如今得尝所愿,看着小姑娘心里甜蜜蜜,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母女两个聊了一会,就有仆妇进来催李妍,第一锅粥开锅了。 “老夫人也有几日没见你了,想你想得紧,等你忙完事,随我一同回家,我让厨房煮了你最爱吃的桂鱼。” 周夫人陪着她施了一上午的粥,午时周府那边派人来,有事寻她。 周夫人叮嘱了她几句和王嬷嬷一起回去了。 临走前,周夫人还从袖中掏出二百两的银两要给她,拉着她的手,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次来的匆忙,所带银两不多,这钱你先凑合着用,回头义母再多给你些。” 李妍一时间哭笑不得,觉得周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虽说梅香居看着寒酸,可那是防贼人装的,家财万贯的她真的没这么穷。 李妍推托不要,周夫人把银两硬塞到她手里,就忙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周夫人远走的背影,手里握着二百两的少女,嘴角轻扬,久久未动。 第70章 万贯家财 有李四他们帮忙,李妍这一日倒也轻松,天还未黑,她们就收摊了。 大伙各司其职,衙役们忙着拆帐棚,仆妇们忙着收拾桌椅板凳。 药香堂这次施粥的活动虽有波折,但总算有惊无险顺利的结束。 李妍想着要去周府吃饭,就去库房挑礼物。 这一次去不同以往,认了亲,那就是家人了,是家人自然不能再等闲待之。 周夫人那样费心,李妍自然也得上心。 蔡神医的私库很大,装得满满当当,之前一直是她自己打理。 说是打理,蔡神医只管往里面放东西,从不收拾。 私库里堆了满满一大间物什,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蔡神医在世时四面八方来求医的人送的。 也有部分是蔡神医个人寻觅的私藏。 蔡神医过世后,李妍整日里忙东忙西,也就没费心整理。 眼下一打开私库的门锁,哐当一声响,有柜子承受不了压力倒下,柜上的箱子也随之砸在地上。 突地,眼前金光乍现,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哗啦啦从箱子里掉出来了,其中三四个元宝甚至还滚到了李妍的脚边。 还好开门时她离得远,听到响动后又急急后退了几步,这才没被伤到。 李妍,“.........” 瞪大了眼睛,看着摊在眼前的景象,久久无语。 室内,琴棋书画、珍贵古玩杂七杂八摆了一大堆,其上蒙了一层灰不说。 除此之外,柜面,壁橱,桌椅,所见之处哪哪全是灰。 地上的箱子东一只,西一只也不知装的什么,陶瓷、书册、随地可见。 也就蔡神医不将这些好物放在眼里,随地乱扔乱放,将屋子弄得这般脏乱。 李妍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头提了桶水,戴上面巾,开始打扫清理。 一个多时辰后,东西都让她分门别类,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一整理下来,居然发现有十箱金元宝和六箱珠宝首饰,李妍拆箱子里还数过了,一个箱子里装有四十只金元宝,光光一箱元宝,就足矣让她富足一生,不说十箱了。 还有那么多箱的珠宝首饰,古玩珍品。 名家字画,珍本书籍更不消说了,两个书柜和壁厨都放不下。 她母亲积聚的财富多到让她咂舌。 前世东平伯来寻她,她才想到要打开私库,当时私库里除了字画,珍本没少多少。 金银财宝珠宝首饰可是没了七七八八,如今看来少不得都被宝珠那个背主的奴婢偷拿给了情郎。 这一世她提前识破了她的阴谋,让金桔盯紧了她,她母亲留下的东西这才保全了下来。 这一番整理,李妍对自己的私产心里大约有了个数。 整理完毕后,李妍一口气之下又做了两套帐册。 一套是真实的帐本,另一套假帐是她将来唬弄他父亲东平伯的。 做完这一切,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和两本真假帐册,少女一脸轻快。 在蔡神医的私库中,李妍只挑中一幅字画,较合适送给便宜老爹。 周夫人那里来库房前她就想好了,女人爱美,她准备送自己前不久制的香料,这份礼相信周夫人会喜欢。 老夫人那里库房里也没有李妍中意的,她想起自己屋里还有一串从老和尚那里顺来的佛珠,正好可以送老夫人,就去拿了来。 刚将东西装了盒,金桔带着人回来了。 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李妍关了库房,转身去了外面的院子。 “小姐,这次收获颇丰呢。”金桔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院子里,站了十来个衙役,看着精神头十足,每个人背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装满了草药。 “李小姐,你来看看,这次我们采的草药可还好?” 衙役们卸了竹筐,在院子里一排放好。 似等待将军审阅的士兵。 站得笔挺笔挺的。 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许期待。 “那我再看看。”李妍说道。 李妍每个筐子里挑了几根草药看了看,又凑进鼻子一闻,“不错,这次的比之前的草药要好。” 听她夸赞,衙役们齐齐露出欣喜的表情。 李妍又高声宣布,“一次全过。” 每次衙役摘得草药过来,都会让李妍掌掌眼。 前几次还有衙役将野草当草药采来的,李妍将野草挑出,细细教他们辨别草药和野草的区别。 这一次,没有人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此,这些衙役也算是能识别最基础的草药了。 “全过,全过。” 衙役们欢呼起来,人人脸上带着笑,“李小姐说我们全过了。” 有人脸红又开心,“就说我这次不可能再弄错了,你们不信,现在李小姐说了,全过。我过了哦,以后可不许嘲笑我。” 旁边的衙役拍拍他肩,“这次不错!” 那人笑嘻嘻的,再不过,在李小姐面前也太丢脸了。 李小姐会不会以为他干活不认真。 其实辨别草药的事儿金桔也能做,不过衙役们更喜欢让李妍来。 能得李小姐一句赞扬的话他们能乐上一天,还能跟亲友吹嘘上好几天呢。 有谁会不羡慕他们替小仙女干活呢。 李妍也不吝表扬,“今天大家干得不错。辛苦了!” 衙役齐齐喊道,“李小姐也辛苦了。” “可有奖励?”有衙役笑着询问。 那衙役一开口,就被同僚取笑,“多少人争抢着给李小姐做事都轮不到?” “你倒好,还讨起了奖赏,但凡多吃几颗花生米,也说不出这种醉话来。” 那人挠挠头,说道,“我不是玩笑嘛。” 和李小姐熟识后,这些衙役嘴上也放开了。 大家心知肚明,并未过多苛责他。 这时,金桔大声嚷道,“急什么,小姐会让你们白干活,东西一早就备下了。” 瞧瞧这些人活没干上几天,要东西倒是要得欢,也就小姐手松。 “金桔姑娘,还真有奖励?”那人意外。 金桔翻了白眼,“小姐吩咐的,那能作假不成。” 有人瞪他,转而向李妍解释,“李小姐,你可别听这小子胡说。” 众人纷纷咐和,“我们是自愿帮李小姐采集草药的,可不要什么奖赏。” 多少人抢着替李小姐干活,他们怎会要她的东西。 第71章 真仙人 众人又拿眼瞪讨要之人,那人苦着脸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这臭嘴,该打,李小姐我真就是玩笑的。” “恩,我都明白。” “我拿出点东西出来分享给大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奖赏,就是给大家伙高兴高兴。走之前你们去老掌柜那里每人各领一份。” 李小姐都这么说了,大家伙再推拒就不好了。 “领什么呢?”有人惊喜又好奇。 李妍一笑,“是我自制的一点药酒,大家可以跟家里的长辈坐着一起喝。” 之前那衙役欢呼起来,“是李小姐自制的药酒呢。今天回去,少不得又可以跟家人吹牛了,李小姐夸我了,还送酒了呢。”那人喜气洋洋。 得李小姐一份礼,夸张的说,他们都可以以之光宗耀祖了。 之前他得了李小姐送的药,就把四周邻里羡慕的要死。 “你就得瑟吧,你。”其它衙役道,心里也是激动异常。 小仙女送的东西呢,多荣耀啊。 在场的众人,哪个不开心,不得意。 人人脸上露出笑容,欢快地招呼同伴,“走,领酒去。” “李小姐,我们走了哦。” “李小姐,明早见!” 衙役们笑着和李妍挥手,推推搡搡着出了院子。 看着这些衙役,金桔心想,小姐可太会收买人心了。 这些人被哄得都不知道衙门开在哪里了。 一个个的干劲十足,天还没亮,就来药香堂上班打卯了。 连她都被逼得不得不再勤快些。 关键这些都还是免费的劳动力啊。 也不知县令大人见了心中作何敢想的,她可看出来了这些人在衙门里都没这么积极。 别的不说,这精气神就不一样。 金桔现在越发同情县令大人了。 大冤种啊,大冤种。 李妍叫这个东想西想的小丫头,“你去洗漱一番,等下随我出门。” 采了一上午的草药,金桔身上难免沾些泥土什么的,还未清理,也是难受。 “去哪啊小姐,这都到饭点了,不先吃了饭再走吗?” 李妍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去周府,小姐今天认亲了。” 一听周府设宴,金桔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呀,大喜事啊,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呜呜呜,小姐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了,她有家了。 “大喜的事,你哭什么。”李妍为她抹去眼泪。 “呜呜呜,奴婢高兴。” 金桔一边抹泪,一边朝她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奴婢不哭了,大喜的日子小姐和我都要笑。” 李妍一时感触不已,上辈子,东伯平来接她时,小丫头也是又哭又笑,开心的不行。 以为此后,有了家人,再也没人会欺负她,不想那才是她噩梦的开端。 “小姐,你身上的衣裳是不是该换换了。”金桔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只见小丫头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还开始嫌弃她身上穿的道袍,“小姐,好歹您也是县令的千金了,这衣裳总得穿得漂漂亮亮。” 又嘀嘀咕咕道,“这道袍小姐穿着好看是好看,可穿久小姐不觉得怪异吗?现如今年轻的小姑娘,没人会这样穿的。” 李妍轻敲她额头,翻了个白眼,“我是认亲,不是相亲,换什么衣裳。” 李妍顺带着整了整身上的道袍,自觉还不错,道袍干净利索。 最紧要的是她还打算继续装神棍呢,还有什么比一身道袍看着更像神棍的。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洗漱。”李妍不和小丫头再瞎扯下去,笑着推了她进了沐房。 天色将暗未暗时,周毕和王富贵办完了差事。 摸准了时辰,正准备下衙,脚还没跨出县衙的门槛,有贵客上门了。 “周大人,是要回府了吗?”来人客气的问道。 周毕抬头顿足,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年人,愣了愣,当即堆了满笑,“贵客临门,本官荣幸,回府不急于一时。” 小七笑道,“那正好,就与我家公子聊聊呗。” 顾玄清淡的眉眼看过来。 周毕岂敢拒绝,忙道,“恭敬不如从命。” 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府衙,又吩咐一旁王富贵,“快去上茶。” 王富贵蹬蹬蹬小跑着去了。 周毕笑着作陪,心思浮动间,不免暗中揣测着少年人上门的意图。 “公子于和郡县危难之时,解救我和郡县上下,下官本该上门拜访。奈何不知公子去处。公子来了正好,请受下官一礼。” 周毕到得堂前,止步,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告罪。 顾玄只淡淡看了他一眼,算是受了礼。 依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周毕倒也不介意,他做他的,礼数到了就行,总归不能将人得罪。 今日施完粥,衙役们早早就下了衙。 此时,衙门里也没几个人,挺清静的。 周毕猜测他掐了点过来,也是为了图清静。 行了礼后,将人引进偏厅招待。 王富贵泡了最好的茶进来,候在了一旁。 顾玄在厅内坐下后,解了帷帽露出真容。 周毕一双小豆眼顿时亮了。 他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其中少不了容颜出色的少年。 到了少年这里,世间万物在他面前仿若失去颜色,不由得惊叹道,“公子当真仙人也。” 色清颜正,清妙绝伦,世所罕见了。 这样的容貌难怪要戴着帷帽遮上一遮。 他一个男的见了看了都心神恍惚,别说女孩子了,还不得前仆后继,飞蛾扑飞。 这样的奉承话少年想必早就听得麻木,听他恭维,眼皮子也没眨一下。 “听说周大人认了亲。恭喜啊。”少年突兀的来上这么一句,搞得周毕有点发懵。 什么意思呢? 不是为了公事来的吗? 出了孙福林这档子事,他以为少年至少会先过问一下。 如何会猜到他张口就询问他的私事。 周毕压下心中的惊讶,一脸的受宠若惊,“刚认亲呢,正打算过些时候筹办酒席呢。” 周毕想了想,“公子若是不忙,下官厚颜相邀,到时请公子来府上喝杯薄酒。” 既然少年开口了,周毕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要走走场面,请请人,意思意思的。 少年不置可否,没说去,也没拒绝。 周毕见他修长的指节转着手中的茶盅,淡淡地问了一声,“日子定下来了?” 第72章 有约了 周毕忙小心应答,“家母请了大悲寺里的悬空大师选日子,今日应当会定下来。” 少年又淡淡哦了一声。 周毕见他脸色无异,也猜不透他什么心思,和他啰啰唆唆扯了一推认亲的事。 说府上老太太和夫人很喜爱李妍这个小丫头,又是请大师挑日子,又是张罗着给她认亲礼。 说府里为了这件事里里外外又一通收拾,将内外院又重新修整了一番。 说老夫人和自己夫人又按着平时里李妍的喜好给她新布置了一间闺房。 就等少女认亲后,让她搬进来和他们一起住。 周毕说着,脸上酸溜溜,自然而然的露出羡慕之色。 自家老母亲和夫人对小祖宗好的都没边了,这待遇他都没有。 少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却任由他胡扯。 周毕一直瞎扯着,口也干了,实在是无话可说。 好在少年人将茶盅放下,直接切入了正题,“孙福林的事你无需再管,到时自会有人过来押他上京。” 还有此等好事。 周毕听后喜上眉梢拱手道,“但凭公子安排。” 抛开这烫手山芋,周毕心里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李妍暗示他有靠山时,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 回去后仔细思量过要说真要说有人的话,也就只能是眼前的少年了。 但他到底对其底细一无所知。 直到刘知府来衙门解困,隐晦地向他提起了少年,这才对他的身世有了猜测。 眼前看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也只有镇国公府这样的百年门阀,养出来的人,才会连三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一个出身不高,只善养文人骚客的三皇子,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如日中天的镇国公府相提并论的。 周毕连日一直忧心着怎么处理孙福林的事,现在烦恼尽去,一脸轻松。 “公子来和郡府也些时日了,不知可有去街上逛逛?”大粗腿主动上门了,等了十多年的机会它不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吗? 有大腿不抱是傻子。 顾玄明显不是多话的人。 主动攀谈可不得落在周毕身上。 顾玄挑眉看他一眼,“怎么?县令大人是打算要作陪?” 周毕满脸激动,“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下官乐意之至。” 顾玄当场淋了他一盆冷水,“在下已经有约了。” 什么意思? 有约了? 既然有约了,何必再来问他。 害他空欢喜一场,还以为守得云开,要见月明了。 周毕心中拨凉拨凉。 心里憋屈的要死,又不能将人得罪了。 沉吟一会,忍不住问道,“公子有朋友在和郡县?” “算是吧” 顾玄默了默,侧眼看了过来,“说来此人,你也认识。” 这就奇了? 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和这位贵公子还能有共同的朋友圈。 “我认识?” 周毕怔了怔,疑惑地看着他,“不知公子所言何人?” “就是县令大人的义女李妍啊。”顾玄轻飘飘揭晓了答案。 周毕脑海里叮的一声,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又下意识觉得荒唐。 周毕一时怔愣无言,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念头又纷涌踏至。 这意思两个人是私交甚笃? 他们两个不是才相识,交情一下子发展到这般亲近的地步了? 所以,刘知府再三提及小祖宗时,才会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原来皆是因为少年的缘故。 所以少年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谈公事呢? 还是聊私事。 总不会...... 是少年人看上小祖宗了吧? 这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时,周毕自己也被吓到了。 下意识去看少年。 少年眉眼清冷,神色淡然。 如此光风霁月的公子哥,瞎了眼才会看上李妍那小祖宗。 周毕暗暗摇头。 不可能。 定然是他多心了? 说不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惊讶过后,细细琢磨他话中的意思,就觉得不对了。 李妍认了他做义父,明面上他就是李妍他爹了。 虽说是干爹,可干爹也是爹啊。 一个外男当面说他约了她女儿一起相约去逛街,呵呵了。 他还得谢谢他吗? 不揍他一顿算好了。 周毕收回杂念,捧茶喝了一口,说道,“说来,李妍那丫头也是个有福之人,竟然还能得了公子的眼缘。” 周毕又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丫头有些小孩子心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少年人余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道,“李小姐进退有度,极有分寸,何来得罪一说,您多虑了。” 周毕心想,果然是他多心了。 也许人家的逛街就只是单纯的逛街呢。 毕竟孙福林这事,少年人是出了大力的。 私底下两个人应该是有过什么约定。 周毕自认还是懂这个义女的,鬼精鬼精的。 要说少年人看上了小祖宗,倒不如说小祖宗看上人家家世显赫,又长得赛神仙,想抱大粗腿呢。 这么想着,看着少年人不免同情起来。 看看人家坦坦荡荡的,与小祖宗相约,还特意支会他这个义父一声。 说不得是被小祖宗纠缠,不得已而为之了。 不愧出身于世家名门,分寸拿捏的多好。 过了他这条明路,谁还能拿这个说事呢。 就连小祖宗自己,估计也无话可说。 也不知小祖宗为此磨了人有多久,有女如此,羞愧啊羞愧。 周毕放下一百个心来,看着少年一脸热切,“今日家里摆了桌席面,眼看天色渐晚,公子不如随我一道回府,将就一餐?” 做为新上任的老父亲,既然看出来女儿对人家有意思,他总要为子女出把力的。 周毕一直抓不着重点,小七都替他着急。 等这么久,总算这榆木脑袋开窍了。 “府上要开席?” 顾玄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又说道,“那真是耽搁大人了。” 周毕连连摆手,“公子说笑了,哪里当得起耽搁二字,只是凑巧夫人叫了小女,一家人吃顿饭罢了。” 这样的贵客他请都请不来,哪里还会怕耽误时间。 顾玄哦了一声,轻轻低喃一句,“是家人聚餐啊。” 周毕脑海里灵光突然乍现,急的他又补了一句,“若是公子能来,那是下官一家的荣幸。” 少年人淡淡应了他一声,“如此也好。” 算是应了他的邀约。 第73章 送礼 周毕,“.......” 这答应的也太爽快点了吧。 他一时莫名,总觉得哪里不对。 周毕不及细想,一脸复杂地带着人回了府。 周毕临时邀了贵客回府,周夫人那边一时没准备,家里只设了一桌酒席。 周毕随即打发王富贵去酒楼再订一桌席面,自己在书房里陪着少年人。 “匆促行事,招待不周,怠慢公子了。”周毕道。 难得贵客上门,府里无一物能入这位眼的,周毕羞愧是真的羞愧。 本想拿几幅字画出来,想来这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真要拿出来,怡笑大方罢了,只命人泡了好茶,权当尽了地主之仪。 顾玄淡然道,“都是相识的,不必如此客套。” 周毕脑子又灵光了,“公子,事出突然,家中只备了一桌席面,不知公子是否介意与下官家人一同用膳。” 又小心描补了一句,“若公子觉得不妥,权当下官没提,只是下官虽遣人订了席面,来回还得大半个时辰,少不得要委屈公子再稍待片刻。” 如今和郡县尚在营业的酒楼不多,周毕让王富贵去订的飘香楼是和郡县最好的酒楼。 不过隔着周府三条街,路有点远,大半个时辰还是周毕少说的。 酒楼里整出这一桌来,估计也是大半个时辰,等王富贵打包回来,这菜估计也凉了。 顾玄看了他一眼说道,“县令大人,不防问一下夫人,如若她们不介意,在下亦无防。” 周毕闻言,脑子里又是叮的一声响。 她们? 这是要问夫人的意思? 还是小祖宗的意思? 周毕念头一闪,说道,“那公子自便,我去去就回。” 不论是夫人的意思,还是小祖宗的意思,周毕整明白了。 公子是尊重家里的女性,才会让他去过问。 啧啧。 这该死的世家风范啊! 真够到位的。 老夫人屋子里,李妍陪着老夫人说笑,周夫人也在。 桌子上放着李妍带来的礼盒。 老夫人笑眯眯看着李妍献宝,李妍拿了一串佛珠给老珠子戴在手上,“祖母这是送你的,这佛珠是南海那边过来,老秃驴开过光的。” 佛珠的成色不用说,自然是极好的。 从悬空那里得来,必然也是开过光的。 这礼送的不要太对老夫人的胃口,老夫人看着手上的南海玉佛,笑的合不拢嘴,“呀,悬空大师可稀罕这佛珠了,上次我拿了银子跟他买,他都不肯卖,你这鬼精灵,怎么给你骗来的呀。” 悬空大师那里可一水的好东西,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小气的狠。 也就李妍有那个本领,能从那个老秃驴的手指缝里中抠出东西来。 李妍笑的鸡贼,“对付他我自有一套。” 她和悬空的关系很微妙,很稳固,只是不能向外人说。 不过即便如此,要想要得他的心头好,她也是拿了东西与他交换的。 另外一个盒子里盛着的香料,李妍给了周夫人,“义母,这是送您的。” 周夫人看着包装精美的盒子,好奇地问她,“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义母不防自己打开看看。”李妍笑盈盈地看着她。 蓝色的盒子绑了鲜亮的缎带,周夫人还真舍不得拆。 在李妍的鼓吹下,周夫人解开了缎带。 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放在盒内,周夫人的视线一下被瓶内晶莹的液体抓住了。 “这莫不是香露?” “是香液。” “义母沐浴时放上几滴,保管身上的清香萦绕不息。” “这香液市面上没见过啊?”周夫人好奇地拨开木塞子,嗅了嗅。 一股幽幽淡香飘了出来,有别与市面上香液的浓郁,这香气带着天然的香草气息,意外的好闻。 “之前闲着无事,自己做着玩的,想着义母或许会喜欢,就拿了来。” “喜欢,当然喜欢。”周夫人欢喜地说道,她小心盖上木塞子,又乐滋滋地装进了礼盒。 对义女的这份礼物爱不释手。 周夫收好礼盒,一脸自豪地夸她,“母亲,你瞧瞧,我家妍儿不仅会制药,还会制香,还说这香液自己闹着玩儿的,我看世面上香料店卖的货远远不及妍儿自己制作的这款香液呢。您看,您这是给我找来多厉害的女儿啊。” 这么能干,有本事,这小嘴还整天就跟抹了蜜般,难怪婆母这么疼她了。 老夫人乐呵呵地道,“妍丫头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她谦虚着呢。” 正夸着人周毕进来了,老夫人对儿子说道,“你来的正好,妍儿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幅逍遥居士的字画吗?这不,妍儿给你寻来了,这可不是易事。” 有才学的文人都自诩清高,逍遥居士更是其中的翘首。 不久前以一幅孤江垂钓图扬名整个大业,引得无数学子名士对其折腰。 但这个逍遥居士神秘得紧,只闻其人,不见其人。 他的画也都是通过第三方之手,至今无人得见其真容。 逍遥居士扬名前后,所出作品甚少,但每一幅皆是有市无价,极具观赏性和收藏价值。 老夫人指着儿子,“瞧瞧,妍儿多有孝心,这回便宜你了。” 周毕点头表示赞同,看着她的目光震惊中带着复杂。 小祖宗回他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她拿出的只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礼物。 对于小祖宗能取得逍遥居士的画作他虽略感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如今以小祖宗如今的名声,要想求得名家的一副墨宝不足为奇。 可到底是逍遥居士,连世家公子王孙贵族都拒之在外的名家啊。 这字画千金难得。 贵重至极。 儿子反应如此平淡,老夫人顿时心生不快,“整日里心心念着的画作,如今到手了,怎么也不拿出来细细观赏一番。” 周毕也想啊,他馋逍遥居士的字画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他手头还有要事呢。 见老夫人难看,他忙解释,“家里来了贵客,赏画不急在一时,等事了我再细细观赏。” 哪怕周毕此时看着逍遥居的画作再手痒,也只得暂时耐着性子等一等。 现在画到了他手上,画作它又不长脚,他随时可以拿出来细细观赏。 可书房的少年一个伺候不周,随时可以提脚走人。 第74章 盛京初见顾二 对他这番珍之重之的解释,老夫人还算满意,瞪了他一眼后,不再理他,和小姑娘说笑起来。 周毕想起来的目的,拉过一旁的周夫人悄声耳语,“来的贵客和咱小姑娘相识,晚宴要不就一起,不另外设席了?” 周毕带人到府时,周夫人就得了消息,知道周毕带了两个长相俊美、气势不凡的年轻人过来。 王富贵被他派去订席面了。 她原以为周毕他们会另开一桌,现在的意思倒像是要一起用膳了。 这明显不合礼数,周夫人倒是不在意这些规矩,可事关妍丫头的名声,总要为她考虑。 周夫人眸光一转,问他,“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贵客的意思。” 若是周毕的意思,那就没必要听他的。 若是贵客的意思,这就得多想想了。 周毕道,“别问了,就问你行不行?” 见两人悉悉索索聊着,老夫人皱眉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有事就不能大声说出来,合着欺负老身耳背呢?” 周毕回道,“哪里啊母亲,是家里来了两个贵客,正说着吃饭的事。” “和妍丫头认识,那就一道吧,人多也热闹。”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耳朵可灵着呢,两夫妻商谈时她全听见了,还问了李妍的意思。 只是吃个饭,李妍自来不拘小节。 老夫人出身乡野,平时最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 吃饭嘛,人多才热闹,来人还是和妍丫头熟识的。 有儿子媳妇作陪,又在自个家里,谁敢出去说三道四,她打断她的狗腿。 老夫人挥了挥手,“老婆子就不出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快去招呼客人,莫要失了礼数,让客人久等了。” 周毕笑着离开,自认帮上小祖宗大忙了。 周夫人安排好老夫人的晚膳,带着李妍一起去了前厅。 李妍一迈进厅堂就看到了坐在那儿谈笑风生的少年。 是顾玄。 果然是熟识的。 李妍觉得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顾玄一看就是那类不理俗事,不喜应酬之人,居然来县令家中做客,当真是稀奇。 不意外的是,能到周毕家来的熟人,她又相识的,除了顾玄,她想不出还能有谁。 李妍垂眸思虑间,顾玄和她打了声招呼,“李小姐,又见面了。” 笑容浅淡,很顾玄。 思绪翻飞间,李妍很快恢复如常,朝他施了一礼,“真是巧,在这里也能遇见公子。” 周夫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突然领会了丈夫的用意,笑道,“巧不巧的,那都是缘份。” 顾玄作揖行了一礼,“叨扰夫人了。” 少年人长了张玉白云净的脸,身姿飘逸,眉目清俊,濯濯如月,杳杳如星。 是个仙人儿。 周夫人不由暗赞。 看着少年人的目光带着不自觉的欣赏,“哪里的话,贵客上门蓬荜生辉,快请入座。” 周夫人极少这样当面赞人。 周毕更不用说了,讨好犹为不及,“都是自己人,公子不必客气。” 周毕笑着招呼少年入座,自己则坐在了他身边。 周夫人坐在了周毕的左侧,李妍则是正对着少年,坐在了周夫人旁边。 仆人上了酒,周毕给自己倒了三杯,举起了酒杯,“公子事务繁忙,能莅临寒舍,真是下官之幸,下官自当先饮三杯酒,以示庆贺。” 周毕做为主家连饮三杯,三杯酒一下肚,老脸也红了。 他又亲自给顾玄斟了一杯,拍着他的肩道,“在寒舍,公子就当自个家,不必拘束。” 李妍看便宜老爹如此作态,心想便宜老爹这酒量不行啊,这会都敢对顾玄勾肩搭背了,肯定是醉糊涂了。 难得的是顾玄看着神色冷淡,居然没有拍开他的手。 今日少年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整个人清冷疏离的气质仿佛和他的衣着融为了一体。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人始终给人一种遥望不及的距离感。 这样清冷的人,是很难结交的。 但他似乎很给周毕脸面,朝他微微颔首,举起了酒盅,喝了一口。 顾玄能来周府,算是给周毕天大的面子。 如今连他敬的酒也喝上了,这便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此事定然还有后招。 李妍心中不由啧啧两声。 暗道便宜老爹走狗屎运了。 顾玄这是用着顺手,看中他,打算给家里拉拢人才了。 有国公府这条路子,周毕之后的仕途就顺畅了。 李妍陪着周夫人喝果饮,看着周毕和少年人笑语晏晏。 偶尔顾玄的目光不经意飘过来,李妍也会回他一个微笑。 但他很快便移开视线,仿佛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错觉。 李妍喝着果饮,不禁想到前世遇见顾玄的那天。 那年的冬天,盛京下了一场大雪。 少年人披着鹤氅趟雪而来,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风吹起幕篱,露出一张冰清玉洁的面容。 当真是郢中白雪,清冷色纯,风流俊雅。 惊鸿一瞥间,她受到的冲击,到现在她都还记忆犹新。 也许是那一刻的印象太过深刻,之后见到再美的少年她也没有了惊艳的感觉。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前世在深居伯府。 在无数个寂寥无眠的深夜里,她还能时时记起那个踏下马车,向她走来的身影。 前世遥望行止,望梅止渴的人。 而如今,却能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喝酒。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微妙。 李妍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世可真好啊! 耳边听得周夫人的笑声,她正说着认亲的事,“酒席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八,这天灾人祸的,我们也不准备大肆操作了,就邀请些亲朋办上两三桌,到时公子可要赏脸,来喝杯薄酒。” “怕要辜负夫人一翻好意了。” 顾玄有礼地回绝了她,“在下离家也有些时日了,家中长辈牵挂,来信催促归程,实不便在此久留。” 周夫人听后,不无遗憾地道,“既如此,自然不便耽搁公子行程。” 周毕也很遗憾,原以为顾玄还会再和郡县停留一段时日。 他还能帮着小祖宗与他多多接触,加深交情。 现在看来,之前脑海里那些猜测,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第75章 露相了 周毕心中不由暗自叹气,此去山高水远,小祖宗的心愿怕不能达成了。 “与小友相交甚欢,不想就要为小友送别,当真遗憾。来,我再敬小友三杯。” 周毕酒后会来事,三言两语间连称呼也换了。 顾玄也没计较,偶尔也会回应他几句。 酒桌上,男人喝酒聊他们的。 周夫人拉着李妍小声说话,“我给你义兄去了信,说了认亲的事,你兄长开心的不行。他回信说已向书院告了假,不日就会带着同窗启程一起回乡,你们年轻人坐一桌,到时也有话聊。” 说到这里,周夫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酒席上的少年。 少年人安然静坐,不拘束但也不会失礼。 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世家名门的教养和风度像是被他随身镌刻在骨子里。 让人不由心生赞叹。 周夫人和周毕膝下只得一子,目前在岭南骊山书院读书。 平时里少年人最喜呼朋引伴、与一些有识之士吟诗作画,谈古论今。 这些玩伴当中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的很。 儿子与他们相处自然是好的学的少,坏毛病学了一堆。 和眼前的少年郎,都不堪一比。 当然,像顾玄这样出色的世家子本身就极少见,周夫人不求儿子能达到人家的七八分。 只寄希望于儿子能与顾玄这类优秀的少年多多接触。 再跟着能提升提升,学个人家的四五成那便足矣。 有一句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顾玄无疑少年中的佼佼者,能引导着周边人一起向前奋进。 不过现在看来,是儿子与之无缘。 周夫人思及此不由在心中叹气,如此良机以后怕是难寻了。 周夫人的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将这事抛开了。 继续小声和李妍说话,“你兄长说给你准备了点见面礼,还问我你平日都喜欢什么,这孩子打小就羡慕他表哥家的妹妹们,这下子算是称了他心意了。” 李妍笑道,“义母,和郡县应有尽有,我什么都不缺,不用劳烦哥哥费心了。” “我知道你不缺好玩意,那不是你哥的一番心意。咱们别管他,就让他瞎折腾去。” 提起儿子来,周夫人眼里俱是笑意,“我们就看看,看我不提点他,他能带些什么回来。要是东西不如你的意,仔细我扒了他的皮。” 周夫人如此看重她,李妍自然开心,她笑着竖起大拇指,“义母威武。” “那是必需的,咱家的男人就该好好管着,不能让他们反了天去。” 周夫人提点她,“你跟着义母学着点,将来若是有了意中人,可不能让他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周夫人想的足够长远。 李妍笑笑,不吭声。 周夫人既然提到周子恒要回来,便宜哥哥还准备了礼物要送她,李妍就想着回去也得给他备份薄礼。 按理这个礼她不备也不算是失礼,不过人投桃她报李,尊重关爱都是相互的。 况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妍真的挺喜欢周夫人的。 顾玄应付着频频敬酒的周毕,时不时看少女一眼。 见她与周夫人窃窃私语,笑声不断,清俊的眉眼莫名染了笑意。 周夫人给李妍夹菜,大块的肉到了她碗中,心疼她,“多吃点,多吃才能长肉。” 李妍乖巧的应着。 周夫人目光悠悠,“你呀,还是瘦了点,女孩子太瘦以后出嫁不易生养。” 李妍,“.......” 好好的吃着饭,这提的哪跟哪啊。 周夫人又给她盛了碗木瓜汤,低声在她耳边道,“补胸的,多喝点。” 在场有两个外男在此。 饶是李妍脸皮再厚,听了之后,也不由烧红了脸。 下意识就去看对面的顾玄。 好在便宜老爹和他不知聊着什么,少年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李妍松了口气,在周夫人殷殷的目光下,勉为其难将整碗木瓜牛奶给喝光了。 此刻的顾玄别看面色无波,内心其实早就起了波澜。 目光瞥过染了韫色的少女。 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少女醉酒的场面,那一头扎进他怀中软软的身躯,以及随之而来的醉人呼吸,又似萦绕到了耳边。 顾玄耳朵发烫,不禁抿了抿唇。 身体像被小猫挠着,有点麻还有点痒,极为难耐。 这样的异样,从未有过。 他忙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异常。 之后,再没看小姑娘一眼。 这一餐饭倒也吃得宾客尽欢,只是李妍面对如此热情的周夫人,颇有些煎熬。 饭后,醉酒的周毕搭着少年的肩开始说酒话了,“今日这一顿吃的可真是尽兴,初见公子,公子高不可攀、难以接近,下官实在惶惶,怕搞砸了公子交代的事,无法向您交代。” 他打了个酒隔,伸手指着李妍,“那,李妍,我的义女。” 周夫人一见周毕这副样子,心道要糟,碍于面子,又不好拦他的话。 “她呀着实难缠的紧,要是让她知晓了是公子在背后搅了她的局。她怕不是要将你我二人搓骨扬灰。” 周毕果真如周夫人预料的那般,开始说胡话了。 顾玄,“.....” 难为他喝这么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李妍看了看便宜老爹,又看向顾玄,扬高了眉毛。 呵呵哒。 早就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了。 果然一早就狼狈为奸。 合着伙耍她呢。 被那双清亮的眸子戏谑的看着,顾玄心虚地轻咳了声。 哎,露相了。 小姑娘可记仇的很。 小本本若是记上了他的名字,想要一笔勾消怕是不易。 周夫人满头黑线,她也看出来,老爷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坏事了。 周夫人恨不得捏着周毕的耳朵,捏醒他。 这客请的,把人全得罪了。 周夫人恨铁不成钢,不得不给他打补,笑了笑道,“老爷又醉了,他醉了就喜欢说胡话,当不得真。” 周毕,“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好着呢!” 周毕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饱隔。 周夫人见他面色发红,双眼浑浊,明显醉得不清。 周夫人忍不住瞪他,“醉鬼可是从不会说自己喝醉的。” 第76章 千金诺 自认没醉的周毕,继续在那胡说一通,“公子,你可别不信,我那个义女,本事可大着呢。我母亲护着她,我夫人疼着她,我也把她当小祖宗供着。我不久前还在她面前夸下海口,说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她做义女,你看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她在众人面前都改口了,我是哑巴吃黄莲,不认也得认啊。” 周毕觉得自己可怜极了,呜呜呜好几声,只差嘤嘤嘤哭起来,“她可给我下了好几个套呢!” 他捉住顾玄的手,言语真切,“公子,我是被迫上了这条贼船了。你不一样,我提醒你。你可得小心着点,千万别再入了她的套,这上了贼船可就下不来了啊,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千两黄金,还有三间民房,她怎么讹得下手啊。” “我的心好痛啊!好痛!” 周毕捶着自己的胸口,哀嚎不已,实实在在让在场的人体会到了他的切肤之痛。 周夫人满脸涨红,一时间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怎么给他找补了,只得笑笑道,“他真是醉得不清了。” 周夫人朝周毕大喝一声,“你可给我闭嘴吧,起来,回屋里去。” 不能再让他说了,再说下去女儿都要给他说没了。 周夫人去拉扯他,周毕一脸不情愿,“小友在此,我不走,我们还没喝完呢。” “醉死你算了。” 周夫人索性拎了周毕的耳朵。 “痛,痛,痛”周毕嗷嗷叫起来,护住右耳,举止手告饶,“我回屋我回屋,夫人别捏了。” “不捏不听话。” 周夫人干笑两声,对李妍道,“我扶他进屋,妍儿,你替我招待一下顾公子。” 周夫人脚底抹油,扯着晕乎乎的周毕就走。 妈呀,太丢人了。 周夫人都没脸看义女。 今日这顿饭,把她这辈子的脸全给丢尽了。 被周毕这么闹哄哄搞了一场,人走后,厅堂里显得异常安静。 周夫人走前叫了奴仆撤了席,上了茶。 李妍也不急着喝茶,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盅,一笑,“顾公子,你是不是欠小女一个解释。” 早在此前,李妍已对周毕说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得到了佐证,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摊开来说一说,不然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哪怕眼前的人长得再好看又如何? 搅了谋划已久的大局,看她怎么收拾他。 面对少女的质问,顾玄却是认的干脆,“确实是我坏了姑娘的事。” 李妍冷脸,“所以呢?” “顾公子看着我四处奔走,耍着我玩了一圈,很有意思吧?” 顾玄微微摇头,“姑娘误会了,这本非在下本意。” 误会吗? 李妍呵呵。 “公子是想说没有耍着我玩,这件事是你一早就规划好的,只是凑巧小女撞入了公子的局中,是吗?” 少女含笑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笑意却是极冷。 顾玄幽幽叹了口气,事实本就如此,只在于她信是不信。 李妍冷笑一声,“公子实在无意抢了小女的功劳,还是公子觉得我一个小女子就不该有向朝廷请功的念头。” 顾玄心中一动,好似摸着她的脉络,顺着她的心意说,“对朝廷有功,自然需要论功请赏,不分男女之别。” 果然,少女听后,吹了吹手中的花茶,语气也软了几分,“所以那日在酒楼,公子隐讳地向我提及浮云道长,是觉得愧对小女子罗。” 顾玄定定地看着她,笑了,“我欠姑娘一个承诺。” 有愧对当然要有补偿。 他无意让她就此事记恨上他,“姑娘若有所求,在下定竭力为姑娘办到。” 时人重诺,更何况此话出自顾玄口中,更是一诺值千金。 李妍听后嘴角轻扬,她赚大了呢。 少女笑得像只千年的狐狸,一反先前的不快,眯着眼道,“那公子记着呗。” 少女一脸怡然的端起了茶杯,“这茶挺甜,公子不试试?” 顾玄“恩。”了一声。 明明被这女孩子将了一军,可他却有点按捺不住,想伸手捋捋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孩。 怎么会有如此顽劣的小狐狸呢。 少年自然没有付诸行动,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抚着手中的茶盅。 轻轻抿了一口,“恩,甜。” “我就说这茶甜嘛。”小姑娘声音娇娇软软的,笑容比这茶水还要甜上几分。 这气氛不是一般的好。 王富贵吃完饭领着小七、金桔过来。 一行人准备告辞。 出府前。 李妍准备去老夫人屋子里支会一声,就问顾玄的安排。 “我陪你去见老夫人。” 李妍侧头看他,“大可不必,乡野之地,没那么多规矩,公子自便即可。” 周夫人让她待客,没必要让他跟着她去拜别老夫人。 搞得就跟见家长似的,这就过了。 顾玄却道,“晚辈初来乍到,不亲自问候老夫人,于心难安。” 李妍莫名,看了他一眼,垂眸,“想去就去呗。” 虽然她不知顾玄此举的用意。 但他要去,她总不至于拦他。 且得了他一个承诺,这会李妍心情好的很。 一旁的小七眉心乱跳,总觉得他这顿饭没有跟在公子身边。 公子的行为完全像是脱缰了的野马,怎么拽也拽不住了。 李妍领着人到了福禄堂,老夫人见着少年人一阵猛夸。 说顾玄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俊色。 顾玄那副模样,老夫人这样子李妍也不奇怪。 倒是顾玄一副恭谨有礼的样子,李妍不禁啧啧几声。 这人前世家公子的作派啊,哪里看得出背后阴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眼前的少年,到底和前世里那个闲云野鹤、清心寡淡的少年人不一样了。 顾玄也知分寸,和老夫人问安后,就告辞了。 李妍自然而然被老夫人安排着送少年了。 周夫人那边,周毕闹腾了一番,周夫人给他喂了醒清汤,把人往榻上一扔。 就闻讯过来了。 今天做为主家,周毕自己醉倒了,把客人扔在前厅,这样的行为很是失礼了。 周夫人满脸愧色,亲自将人送到周府门口。 府门前挂了灯笼,天色虽已暗沉,在昏黄的灯光下,人影倒还能看得清晰。 少女静立其中,像是夜色中绽放在枝头的白玉兰。 明明一件普普通通的道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看出花来。 第77章 半斤八两 小姑娘长得太娇俏了,也让人担忧。 此刻的周夫人就是如此,她握住小姑娘的手,“你们两个女孩子住在药香堂,义母不放心。” 亲眼见到李妍的居住环境,周夫人就动了心思,想让李妍在周府住下。 之前名份未定,现在过了明路,周夫人只想把小姑娘拢在怀里亲自照料。 “义母,在和郡县除非有人不要命了,不然无人敢冲撞我。” 李妍心知周夫人在忧虑什么,捏了捏了她的手,“您就放心吧,邻里乡亲多少眼睛替我看着呢,没有人会不长眼。况且我如今可是您的义女。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义父义母给我撑腰,在和郡县我都能横着走了,哪里有宵小敢对我如何?” 李妍这话说得不假,在和郡县小姑娘就是不仗着她们,她也能横着走了。 她主要还是心疼小姑娘在外面独自支撑门楣不容易。 李妍虽说的委婉,但周夫人听出来她的意思了。 想想她们母女俩相处时日较短,且突然间要她搬离从小到大的居所,小姑娘不习惯也是人之常情。 周夫人不想勉强她,来日方长,她有信心,总有一日小姑娘会接受她的真心。 周夫人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塞进了李妍手里,“不要舍不得花,没钱了,义母这有。” 这是嫌白天带的钱少了,要源源不断的供钱让她花呢? 再次收到周夫人的接济,手握千两银票的李妍,在风中零乱。 她想说,坐拥万贯家财,她真的不缺钱啊。 看周夫人一脸殷切的样子,李妍叹了口气,默默地把银票放入了袖中。 周夫人见她收了钱,果真笑了,“那我让人护送你回家。”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少年人,突然开口,“夫人,由在下送李小姐吧。” 周夫人看向义女,李妍点了点头,周夫人道,“那就劳烦顾公子了,今日招待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周夫人倒是有请想再次宴请少年,奈何少年定了归期,不便打扰。 顾玄双手作揖,“夫人客气了。” 两个人客气来客气去。 小七看得啧啧称奇,他家公子向来不耐这些世俗人情,居然如此礼遇周夫人。 家中的长辈若是见到,还不得傻眼。 周夫人看着人渐行渐远,没入夜色中,这才对王嬷嬷道,“走吧。” 香药堂与周府离得近,一行人就着夜色而行,一刻钟不到就到了。 李妍和顾玄分开时,又提醒了一句,“公子,记得喝药。” 李妍对喝药这件事像是挺执着的,这两次碰到顾玄时,光是提醒他喝药就提醒了不下三次。 回了客栈,顾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二,把煎的药喝了。 小七却是把药端进了自己屋,偷偷倒进了花盆里,不是他不想喝,实在是被主子喂药喂出来的后遗症,现在一闻着药味,他就恶心的想吐。 小七把药处理完后,顾玄已经喝完药,倚在了榻上。 手上拿着本传记,一脸怡然。 小七此刻,无法体会主子的快乐。 他也不想体会。 顾玄的声音淡淡传来,“明日你带着我的印信,去一趟绿营营地,找薛绍。” “是要拉拢他吗?” 这一趟小七跟着主子南下。 主子私下拉拢了不少官员,这些官员有文有武,官职有高有低。 主子捏住了这些人的把柄,为他所用。 这次轮到薛绍了。 “这个人用得着。” 孙福林的事暴露,薛绍压不了事。 无奈之下,只能与孙福林撇清关系,算是得罪了三皇子一派。 主子趁机拉拢水到渠成的事。 来之前小七以为主子南下就是为老夫人寻名医治病,毕竟主子一直孝名在外。 来之后章章件件的事,他心道自己天真了。 世人都道镇国公府二公子心性淡泊,不求名利。 他抬头看了眼眉眼清淡的少年。 什么品性高洁,恬淡寡欲。 不过就是主子披在身上的一件白袍。 国公府里上上下下,怕是无一人看穿主子的真性情。 小七端了药碗退下,心里隐隐的又替李妍担心。 之前觉得小姑娘哪哪不好,怕她祸害了公子。 如今看来这两个人半斤八两,心眼皆比筛子还多,谁祸害谁还不一定。 。。。。。。 周夫人回来,周毕的酒也醒了,醒酒后周毕睡不着了,在榻上动来动去的不安分。 “醒了,记起自己做的好事了?” 被周夫人讥笑了一句,周毕老脸恁红。 酒桌上自己干的混帐事全记起来了。 “夫人,您看明日我要不要去药香堂一趟。”周毕小心说道。 周夫人气的掀了毯子,“光是去趟药香堂就成了,赶情你就得罪你女儿了?” 他好像兴许把顾二公子也得罪上了。 周毕叹了一口气,顾二公子走了也就算了,小祖宗这关真不好过。 毕竟他把人老底都揭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小祖宗记仇的很呢。 周毕低着头,后悔不已,作死的,喝这么多作甚? “顾公子不日就得返回上京,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说道。 周夫人见他对顾玄评价之高,不由好奇他的身份。 “二房嫡出的,听说在家里受宠着呢。”周毕遂给她科普了镇国公府的门第。 周夫人感叹,“难怪顾公子如此出众,竟是国公府嫡出的公子,原还想有机会让他与子恒见上一面,可惜子恒还是少了份运气。。” “子恒山高路远的,让他与顾公子结识,还不如让妍丫头好好加深彼此的来往呢。” 若是他们有了交情,还怕子恒到识结交不上? 周夫人听他这么一说,一脸恍然,“难怪,你会建议顾公子与我们同席,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 周夫人随后又翻了个白眼,“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好。我可警告你,当朋友来往可以。可别痴心妄想,顾公子这样的家世,我们这样的人家是结不了亲的。” “你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带坏女儿,坏了女儿的名声,看我饶不饶你。” 周毕突然按着头,“呀,夫人头疼,头好疼,你帮我揉揉呗。” 第78章 好事 周夫人看他那样,狠狠拎了一记他的耳朵,“还想让我揉,痛死你活该,看你往后还酗酒不?” “不敢,不敢了。”这样的事一次都要了他的命了,他哪敢再来一次。 周毕伏低做小,将夫人的心思引了开去。 小豆眼一转,捂着耳朵,巴巴地道,“夫人,明日你就陪我去一趟药香堂吧。就当可怜可怜为夫。” “哼,谁要可怜你,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周夫人扭过头不理他。 周毕手一伸,把人揽入自己怀里,“夫人,你就帮帮我呗。” 软玉温香在怀,一双手开始不安份。 “好好说话,动什么手脚。”周夫人拍他的手。 大好风光展露在面前,他哪里还忍得住。 夫妻两个都好几个月没温存了,他想了。 周毕禁不住喘起来,一脸哀求,“夫人,求你了。” 杀千刀的,趁着酒意还发起了酒疯,看我治不住你。 周夫人将人一推,按在榻上,堵住了他那张碟碟不休的嘴。 。。。。。 话说李妍,回了药香堂,又一头钻进了药房制药,等小丫头睡着后,偷摸着去了库房。 准备将十箱金元宝和六箱的珠宝首饰趁着夜色就近给埋了,私库就在院子边上,这么重的箱子李妍一个小姑娘也搬不远,于是决定就埋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 天上一轮明月高高挂,人间一个小姑娘借着月色吭哧吭哧的往树下挪箱子,花了大半夜总算挖了大坑,除了留下三箱珠宝首饰,其余十箱的黄金和三箱珠宝全让小姑娘给埋了,将土堆平,小姑娘又用脚将土踩踏实了,做完这一切,天边微露鱼肚白,小姑娘拍拍手,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捂着嘴进屋补觉去了。 天一放亮,衙役们就三三两两来到了药香堂,院子里人声喧哗。 一夜挖坑填金,睡了小半个时辰的小姑娘,被吵醒了。 索性也不睡了,洗漱了一番之后照着老时辰起来开工了。 周府 一夜唐荒之后,次日一早,在周毕的软磨硬泡之下,周夫人陪着周毕去了药香堂。 进了药香堂,周毕迎头碰上了从院子里走出来的那些衙役。 衙役们一人背着一个竹筐跟在李妍那个小丫头后面,看这情形应该是要上山采药去。 周毕看得出来制药这件事李妍很认真,这些衙役也很认真,精神抖擞,呦喝五六的样子,可比在衙门里时积极多了。 周毕心里酸溜溜的。 “大人早。”衙役们看见他面不改色,很坦然的和他打招呼。 之后便越过他,往院子外走。 这些衙役是利用沐休时间帮着李妍采药,他们的这种自发行为就算周毕这个县令大人见了也无权干涉。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周毕默许下达成。 这样的默许如今自然而然变成了惯例。 和他打完招呼,衙役们又笑着和李妍挥手。 “李小姐,我们出门罗。” 周毕啧啧嘴,又酸上了。 他这名义上的上峰还比不得一个小姑娘了。 酸过了,周毕眉头一皱,犯了愁。 昨夜酒后失态,说错了话,把老底儿全揭了,此刻想开口太难了,他真的有点犯怂。 周夫人看了他一眼,寻了个借口走开了,这么丢脸的事让老爷自己去说吧。 周夫人走后,周毕红着一张老脸,正想着先说句好话搞搞气氛,小姑娘率先开口了,“义父,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您呢?” 周毕浑身一个激灵。 不是吧,小祖宗这么不给面子的嘛。 好歹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父女了,一大早就要扛上了? 昨个一夜闹腾,他腿都有些发软呢。 为了让她能歇歇气,他都主动跑来示弱,这都不成? 周毕逃避的看向院子里的那些药材,大白天的,他这张老脸就跟这些摊开的草药似的,全裸了。 自己犯的错,硬着头皮也要杠下来。 周毕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 李妍好笑的看着他,宽慰到,“义父,不必紧张,我找您是好事。” 周毕睁大了小豆眼,不相信。 不怕小祖宗脾气差,就怕小祖宗脾气太好。 他昨夜那样埋汰她,以小祖宗的性情,不折腾死他就算了,还能有好事找上他? 当他傻呢。 周毕捡了根草药,嚼上了,等着下文。 “义父。”小姑娘在他耳旁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大喊,把周毕的魂叫回来了,嘴里草药一吐,无语地看她。 “义父,真是好事。” 李妍一边笑吟吟地摆弄草药,一边扔了个雷给他,“之前说的那两千两黄金我不要了。” 周毕被这话直接给炸晕了。 “什么,你不要了?” 周毕瞳孔一缩,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祖宗多贪财一人,两千两黄金说不要就不要,打死他都不信。 他连连摇头道,“不行,说好的给你就给你,我都打了借条了。本官可是讲信誉,言出必行,绝不反悔。” 心里实在着慌,这又要整啥大幺蛾子了。 周毕一脸焦躁,汗都出来了。 李妍也不整理草药了,当着他的面从袖袋里取出了借据,显示她诚心,“喏,给你。” 都随身携带着,贪财到这份上。 周毕信她有鬼,绝对有套等着他。 周毕盯着摊在少女手上那张借据,就是不伸手。 李妍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被他逗笑了,把借据强塞到他手里,周毕像碰了汤手的山芋,跳起来转手把借据扔还给她。 李妍见此,一时哭笑不得,“您如今是我义父,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再要你的钱。” 顾玄看重周毕,迟早要提携他。 这两千两黄金周毕自己两袖清风,肯定是拿不出来,这钱还是要走县衙的公帐。 走衙门的帐不管是明帐还是暗帐,做过的事再怎么周全,总归要留下痕迹。 不出事,自然万事大吉。 一旦出了事,就是周毕仕途上一个污点。 原本她以为周毕在和郡县当了十年的县令,不出意外,这仕途也就到头了,官场上的事复杂万分,周毕寒门出身,背后没有人支持,老死在这个位置上也正常。 祈雨之事帐面上动个两千两黄金也不算什么,毕竟事出有名。 可她和周毕沾了亲带了故,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到时想给周毕安个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的罪名也不是不可以。 第79章 情这一字 还有顾玄,顾玄代表的是镇国公府,周毕之后迟早会投靠顾玄,那便宜老爹言行举动都会在不经意间牵涉到镇国公府。 前世镇国公府会在三年后遭受政敌攻讦,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镇国公府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倾覆必然不会是瞬间就能完成的,或许镇国公府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如今和郡又出了孙福林的案子,陛下就算再震怒,也不会当即下令就地格杀孙福林,必然会派人过来押解孙福林,当面察明事情真相。 若这两千两黄金周毕真在县衙走了公帐,被有心人得知,不排除有人利用这一点做为之后针对镇国公府的筹码。 昨夜,见顾玄与便宜老爹交好,李妍就不打算再要这两千两黄金。 周毕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 少女意味深长地说道,“义父收下吧,您的仕途不会止步于此的。” 周毕脑子一转,明白过来,脸色也松驰下来。 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 认了女儿就是不一样啊,小祖宗不仅舍不得坑他了,竟还考虑起他的前程来了。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使得周毕一下子思绪翻滚,忍不住都要老泪纵横了。 李妍声音淡淡,“蓉平巷的房子,我还是要的,银子取了给你。” 大头都去了,她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了。 肉痛是真的肉痛,两千两黄金啊,不是白银,说没就没了。 秦小春祖孙住进了蓉平巷这事,周毕听衙役说过,周毕知晓她和这祖孙两个感情好,李妍还供着秦小春念书,他看着她是要培养这小子的。 对秦小春她是难得的义气。 小祖宗有些做派还是能入周毕眼的,人疯是疯了点,但做事还算有分寸,不然周毕也不可能由着她在和郡肆意妄为了。 “你都叫我一声义父了,我也不能让你白叫。” 周毕一时间热血上涌,难得了豪气一回,脱口道,“这钱我出了,就当我给的认亲礼了。” 周夫人是代表周家送了一堆礼过来,单独的周毕还真没送过,他打算再送她几个铺子。 毕竟李妍送他的认亲礼太过贵重,山水大师逍遥居士的书画,他就是再多送几个铺子,也是他占了便宜。 小祖宗贪财是一定的。 他话一说完,就见小姑娘笑开了。 随即当着他的面把借据一撕,纸片纷纷,周毕来时的尴尬一同随风飘散,父女俩相视一笑。 周夫人回来,就见李妍在教老爷拣草药,父女两个有说有笑,气氛异常的和谐。 “这就对了。”周夫人笑着加入。 周毕陪李妍拣药时,小祖宗还建议他在宽敞处多搭建几个大棚,警防大灾过会出现一波役情。 周毕看她日以继夜的晒药,制药,也隐约明白她的顾虑。 大业建国百余年,也经历过两次大的灾情。 灾情一过,役情总会接踵而来。 提早做准备,总比到时束手无策、手忙脚乱要好。 大灾过后,有许多事需要周毕这个县令去做。 搭建帐棚、安置流民,还要忙着准备秋种。 周毕陪着母女俩拣了一会药,周毕就忙去了。 周夫人留下来,帮着李妍晒了好半天的药,又约了饭,开开心心去衙门接周毕下衙。 衙门离周府不远,夫妻两个步行回家,慢慢踱回去。 周夫人好奇地问他,“我瞧着你和妍儿今日聊得不错,你取得女儿原谅了?” 周毕轻轻恩了一声,又和夫人商量,要把名下的两家临街旺铺给李妍当认亲礼,“她都把两千两黄金的借据给撕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太小气,总得意思意思。小姑娘家家的想要安身立命,没有银钱傍身,是不行的。” 对李妍贪府衙银子的事周夫人倒是能理解。 祈雨之事妍儿确实是出了大力,两千两黄金咋一听是多,可对应的是要冒死的风险。 和一条人命一比,这钱真不算多了。 周毕又将个中原委和周夫人说了,对周毕提议给铺子的事,周夫人举双手赞成。 还示意他找个地段好的,有价值点的商铺。 “顾公子那边呢,要不要也备一份厚礼。” 既然准备要走顾玄的路子,趁此机会可以多走动走动。 “我正发愁着,这礼不好送。”周毕拧眉。 夫妻两个一路到了府门,也没想好送什么礼。 倒是门房的话,让两个人一惊,在他们回府前,小七送了礼过来。 还递了话,大意就是昨日他家主子来的匆忙,忘了备礼,觉得太过失礼,今日特意补上的。 百年的人参,仓山鹿茸,祁连灵芝。 看着满桌子的名贵礼品,两夫妻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由再次感叹少年人礼数周到。 这下子送礼的事就更犯愁了,最后周夫人准备亲手做些糕点,让周毕送去。 苏府这边苏老伯爷行动力极其迅速,两三天的时间,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了。 族人那边也带着苏子衿走了一圈告辞。 族人对祖孙俩仓促回京的消息虽感惊讶,但还是听从老伯爷的决定。 毕竟苏家老伯爷当着家,族人依附伯府,也没有人对此有何异议。 各家还整理了些土特产,备了一些厚礼让祖孙两个带上。 告别族人,苏老伯爷回府备马车,装行礼。 苏子衿带着一早准备的厚礼,上了马车。 临走前,他最后要去拜访一下他的恩师蔡大学士。 “往凤临街走。”马车一启动,苏子衿便吩咐青茗。 青茗沉默了片刻,蔡大学士住在城东郊外,而凤临街位于城西,一个东,一个西,分明是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公子这样吩咐,到底还是忘不了李小姐,在走前都想着再看一眼,当真是用情至深。 伯爷私底下有过交待,不让公子私下接触李小姐。 青茗看着公子清瘦的眉眼,于心不忍,吩咐马车往凤临街绕圈走。 苏子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如今看着像是蒙上一层灰,整个人失去了神采,暗淡无光。 青茗心道,情这一字,可真万万碰不得。 不仅伤身,更伤人心啊,瞧瞧他家公子就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马车路过风临街口时,在药香堂足足停留了一刻钟,也没见李小姐出门。 第80章 来拜师 车帘被掀开,少年脸上踌躇,青茗以为公子要下车。 结果苏子衿隔着车帘静静观望了几眼,若无声息的叹了气,“走吧。” 青茗不忍公子期待落空,遂提议道,“公子,要不我进去看看。” 他们等得再久,或许李小姐都不会出来,那还不如主动上门一见,“听说李小姐最近一直在制药,或许在院子里有事忙呢。” “就算进去见面又如何?”苏子衿低低,似在自语。 青茗嗫嚅,“至少可以和她一声,公子要走了啊,见一面,就当告个别。” 少年神色黯然,淡淡道,“有何可说,终究只是陌路人,告不告别还不是一样,何必徒增烦忧?” “罢了,走吧。”既是答应了祖父,这一趟他本不该再来,如今正好绝了他的念想。 车帘放下,马车掉头而行,主仆两个一路无话。 苏子衿在兰亭小筑见了蔡大学士,突闻学生要走,蔡大学士惊讶之余难免遗憾,朝夕相处了三年,对这个弟子,蔡大学士是极为满意的。 “伯爷是怎么想的,这时候让你回京?” 老伯爷让苏子衿在和郡待着也是为了让他修身养性,心无旁骛备考来年的秋闱。 本来明年夏至回京是最好的。 如今老伯爷这个决定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蔡大学士致仕后,名下就收了苏子衿一个弟子,一心为他着想。 也想问个究竟。 “母亲来信催促我尽早回京,祖父觉得我应该提前进京适应一下环境。” 蔡大学士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他说的是托辞。 心下不免生气,师徒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弟子这话有点生份了。 不过蔡大学士见爱徒瘦成骨相,神色也不佳。 又不忍苛责于他,说到底这事自家弟子是做不了主的。 他叹了口气,“回京后要克于律已,功课也不能拉下。伯爷对你有什么安排?” “祖父没说,应该很快就会安排的。” 瞧瞧这话说的,当初他仕士回乡,只想与老伴采菊东篱,悠然渡余生。 老匹夫千求万求求到他这里,见了少年人后,起了爱才惜才之心,这一松口,便教了三年。 如今他倒好,说走就走,对爱徒如此敷衍。 蔡大学士甩袖哼声,骂骂咧咧,“这老匹夫是越活越回去,临老是想耽误你,不成?” “老师错怪祖父了。” 事情到了如此这般田地,虽说皆是祖父多心之举。 但他能说什么? 说他和李妍仅仅见过几面,说过两三句话,都未曾有过来往。 就被祖父逼迫,让他立下重誓,勒令他和少女继绝交往。 这样的事,哪怕和恩师再亲近,他也羞以启唇。 “就你乖顺,才任你祖父牵着脖子走。”蔡大学士深叹口气,苏子衿垂眸乖乖受训。 到底还是怜惜他,从案牍拿出一张名贴给他。 “老匹夫不管你,为师却不能不管你,你带着我的名贴去国学。” 蔡大学士的名贴不是有钱就能得的,千金难求一贴毫不为过。 看着手中的名贴,苏子衿泪意上涌,“老师您留着吧,弟子不需要了。” 蔡大学士恨铁不成钢,“我留着它有何用,子衿,我就你一个学生,留着它进棺材吗?” 见他呆立原地,蔡大学士将名贴干脆放到他手中,“让你带着你就带着,老师虽不在京都,京中的老匹夫到底还会卖几分面子给我。” 蔡大学士眉毛一抬,“就你家中的老匹夫,他有这个能耐把你弄进太学?” 诚如蔡大学士所说,伯府早就日落孙山,老伯爷就算有心也无力。 “是学生辜负老师了。”少年人突地落泪。 蔡大学士拍拍他的肩,眼也湿了,暗叹年纪越大,越经不住生死离别,“你别辜负自己就成了。” 李妍也没想到来见蔡大学士,会在这里遇见这番师徒离别,双双落泪的动人场面。 她轻轻咳了一声。 师徒两个收了泪齐齐看向她。 李妍道,“打扰了?” “你哪来的呀?”师徒两个依依话别被旁人随意打断,蔡大学士不由一恼。 李妍看向这位精神矍铄的长者,态度恭谦的不行,笑笑道,“我就外面进来的呀。” 小姑娘家家长得倒是好看,说话怎么这般气人呢。 蔡大学士火气上涌,怒道,“谁还不知你从外面进来的,我是问你谁?” 苏子衿却是噗的笑了,“老师,这位姑娘是蔡神医的女儿,姓李单名一个妍字。” “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蔡大学士瞥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苏子衿脸色微微一红,连忙解释,“弟子祖父的病就是蔡神医看好的,因此在医馆结识了李小姐。” “原来苏公子是前辈的弟子啊,这可太好了。”少女像是被惊喜意外砸中,眼中光芒闪闪。 苏子衿拜在蔡大学士名下,李妍一早知情。 原本她没打算利用苏子衿和蔡大学攀交情。 不过既然他本人在此,又开了口,这人情她便顺势用了。 “好什么呢?子衿要回京,老夫正伤心着呢。就算你认识子衿,也休想打着子衿的幌子,让老夫理会你。” 蔡大学士不认帐,在李妍意料之中,学问高的脾气一般都很古怪。 李妍来前,就做好了三顾茅驴的准备。 “李小姐怎么想到寻我恩师?”苏子衿主动化解尴尬。 李妍的一举一动总是能无意间触动他。 因她一句俏皮话,刚刚伤感的场面倾刻间便荡然无存。 此刻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他看她无意当中捏了捏自己的小指。 苏子衿第一次去药香堂时,她躲在帘外偷看他。 那时的他,虽没有看到她的脸, 却看到了一双白皙纤细的双手。 那双手一手掀开布帘的一角,一手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小指,既娇柔又可爱。 现在面对恩师,她也是如此。 小姑娘可能自己都尚未察觉,只要一紧张就下意识会做这个小动作。 苏子衿看着她的目光柔柔,嘴角不觉上扬。 “我领我义弟来拜师。”李妍拉了拉身后的少年,将人推到人前。 少年人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我随阿姐来拜师。” 两个人说话如出一辙,分外有趣。 蔡大学士却并不觉得有趣。 第81章 吹嘘 “原来姑娘是带小春来拜师的啊!” 苏子衿叹道,脸上带了一丝羡慕之色,他认得这个少年,这是小姑娘的义弟秦小春,她一直照拂着这个孩子,居然还要为他寻名师。 少女如此真心对待,这个少年可真是幸福! 反观自己,若是经此一别,或许这辈子两人都再难相见,苏子衿心底一阵失落。 “恩,恩。”少女点头如啄米,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又推了秦小春一把,“快叫人,这是老师。” 少女一手指着蔡大学士,一手又指着苏子衿,“这是师兄。” 秦小春被李妍恩着拜师,头皮一阵发麻。 毕竟年纪小,脸皮薄,开口叫了两声后,顿时烧红了脸。 这一波操作,看的蔡大学士目瞪口呆,扬眉不悦道,“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弟子只有子衿一人,何时说要收旁人了?” 小姑娘家家,哪学来的这般不要脸面。 竟然当面强行拜师,蔡大学士惊的一张老脸差点没崩住。 “前辈,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哦,我这个弟弟可是万中选一的优秀。”李妍嗓音清脆,语气自豪。 小嘴叭叭的在那开始吹。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弟,他小小年纪就过了童生试取得生员资格。 “逍遥居士、悬空大师亲自登门指名要收我弟弟为徒,我都没答应,我一心就指着您能教教他呢。” 秦小春被她吹得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 蔡大学士看着小姑娘一脸傲然,“他们这么乐意,那你找逍遥居士、找悬空大师去啊,你找老夫作甚?” “逍遥居士虽声名远播,可谁见过他?这个人低调到我觉得把我弟交到他手上,他能把我弟忽悠走了。这可不行,还有那老秃驴本事倒是挺大了,可那是个老和尚,我弟若是跟了他,保不准四大皆空,给我弄个小秃驴出来,这我能答应吗?家里还指着我弟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 小姑娘开始张嘴说胡话,乱唬人了。 蔡大学士哼叽一声,心道,编,继续编。 蔡大学士冷着脸,不吭声。 李妍眸光一闪,看着他一脸敬佩,“只有您声名远播,见识渊博,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满腹珠玑。” “才情高,品性好,举国上下,像您这样的老师我找不出第二个来。” “我不让我弟认您做老师,我还能让他认谁呢?” 小姑娘眨着眼真挚地望着他,一口气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未了仰头问他,“您说呢,蔡大学士。” 就还可以,也没她说得这么好吧。 蔡大学士,被她吹飘了。 抚着白须,面带笑容,对这番话竟然无法反驳。 好一会,才恍过神来,一脸正色道,“大业能人倍出,学识好人品好的远不止我一个,小姑娘你不用刻意吹捧我。” 李妍没有漏掉老人家嘴角那抹笑意。 “别人学识再好,也不能和您比。吾愿唯您耳,您就别再谦虚了。” 小姑娘拉了拉边上的苏子衿,少年人长身玉立,一枝独秀。 她夸赞道,“您看,您教出来的弟子如此出众,我眼又没瞎。” 这句话一出,不仅蔡大学士老脸红了。 苏子衿的脸也烫得不行,面对少女毫无招架之力,都不敢再看她。 只觉得之前对她的认识太过浅薄了。 一时之间又喜又酸心情难以言喻。 原来在小姑娘心目中,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苏子衿鼓起勇气,悄悄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眸盯向地面。 蔡大学士也败下阵来,如此浮夸的少女乃他平生仅见。 小姑娘微微侧头看他,明媚的笑容带着孺慕之情,娇嗔又不失俏皮。 蔡大学士膝下无子无女,对着这样一心讨好他的小姑娘他实在厌恶不起来。 语气也和缓了些,“小姑娘你说的话很好听,诚然子衿确实优秀出众,可老夫一把年纪,不想折腾了,生平就苏子衿一个爱徒足矣,你再怎么讨好老夫也没用。” “老师。”苏子衿看向蔡大学士,衿胸腔里激流涌动,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老师对他好,他一直明白,却哪知晓他平生竟只打算收他一人为徒。 他何其有幸,让恩师对他如此珍之重之。 苏子衿羞愧地低下头,自觉愧对恩师这番心意。 蔡大学士拍了拍他的肩,这孩子重情重义是好。 只是为人太过温润了些,以后到了尔虞我诈的官场这样的性格是要吃亏的。 李妍将师徒二人的一番互动看在眼内,说道,“您师徒二人情义深厚,真真让人羡慕,但您也别忙着拒绝我。” 她在室内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其实简单,可以称之为陋室。 其实蔡大学士的居所是一间简易的两层竹屋,竹屋前有一处院子,院落很开阔,种了些花草,屋后是刚开垦过的荒田。 李妍所处的这一层是待客用的,门口摆了绿植,墙上随意挂了些字画,一案牍,还设有桌椅和矮塌。 室内唯一称得上亮点高几上的那盆兰花,花色淡雅,馥馥吐芳,很寻常的墨兰。 低调内敛又透着高雅。 从居室也可以一窥主人的品性。 仅凭自己三言两语,李妍深知是无法撬动蔡大学士,来之前她做足了功课。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弟弟呢,除了脑子聪明会读书,他还很有一项技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蔡大学士不动深色,显然兴致不高。 苏子衿顺着她,甘为一个工具人,好奇地问,“哦,是何技能?” 蔡大学士打量了自己爱徒几眼,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一样。 苏子衿心虚地避开老师的目光, 李妍见机不可失,继续忽悠,“前辈,您也说您年纪大了,身边又只有师母一人陪着您,这日常起居又琐碎,您二老实在太操劳了,我这个弟弟从小和祖母一起长大,旁的不说,很会照顾人,也孝顺。” “这不光人勤劳,厨艺好,洗衣做饭,清扫打杂,种田挑水,无一不精,您收他为徒,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第82章 乱鼓吹 “您看我弟长得还好看,带出去也不辱没您的名声。要是再得您指点一二,到时考个状元,也不是不可能,您无子无女,我弟还能给你养老送终,这样的弟子您要不收啊,您真亏大了。” 秦小春被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好似蔡大学士不收这个弟子,真是吃了大亏了。 蔡大学士听得有点心动,“真有这么好?” 学问什么暂且不说,听小姑娘说的这孩子还挺能使唤的,这可吹到蔡大学士心窝窝去了。 蔡大学士和老妻居住在这里,日常起居方面打理起来确实不太得心应手,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干起活来就显得有些牵强。 屋子里的家务大都是老妻一人料理。 蔡大学士有心无力,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自小只会读书,让他干活不给人添乱都要笑三声了。 蔡大学士再看秦小春,眼前的少年眉清目秀,目光清正。 今日里穿了一身粗布短褐,肌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孩子卷了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手臂。 回视他的目光毫不胆怯,就算是眼光挑剔的蔡大学士,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看起来确实不错。 李妍看出门道来,继续鼓吹,“前辈,我弟弟真就这么好,我岂会骗你,不信,你问苏公子。” 苏子衿忙给她打配合,证实了她的言论。 小姑娘又眨着眼蛊惑,“您若还不信,亲自使唤使唤不就知道了。” “使唤的好,您再收徒,使唤不好,您再赶人走。我姐弟二人绝无怨言。” 蔡大学士抚着须,犹豫了。 苏子衿继续为她添砖加瓦,“老师,就让小春陪着您吧。我走后,您和师母居住在这里,没人照应,弟子也不放心。” 蔡大学士年近花甲,不然以他的才学和能力,皇帝又岂会轻易让他致仕。 蔡大学士下意识瞟了眼楼梯,楼上竹帘后站着一人。 正是他的老妻,妻子轻易不见人,也烦那些烦文缛节,不想今日居然在帘后听了一嘴。 竹帘掀开了一角,帘后的人对他点了点头,又放下了竹帘。 蔡大学士看到了老妻,李妍也看见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传言蔡大学士很敬重这个妻子,看情形十有八九是真的。 李妍心思浮动,笑道,“前辈,我呢也有一点小小伎俩。” 李妍这次没吊人胃口,继续道,“闲瑕时小女也爱伺弄些花草,我看您院前也种了些花植,想必也是爱花之人。最近我恰巧培植了些新品种,尚且有几盆兰花还算能入得了眼,不如明日拿来让您掌掌眼。” 李妍说完,瞧见帘后又有人影闪动。 李妍勾了勾嘴角。 就知道这位老夫人有闲趣,喜好果然和她类同。 蔡大学士这幢竹屋题为兰亭小筑,就凭院子里那些建兰和室内点晴的墨兰,李妍大致推断屋主定然是极爱兰花的。 这时,蔡大学士接受到老妻的目光便有点愠意了,生气他没有当即应下。 蔡大学士顿时没了气势,“那就试试吧。” 李妍心花怒放,“还不叫人。” “老师。”秦小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又冲着苏子衿叫了一声师哥。 “师弟。” 苏子衿轻快得应下,又解了随身带着的玉佩,递给秦小春,当见面礼。 蔡大学士重重咳了一声,斜了眼爱徒,“我这里还没拜师呢,你倒先把人认下了。” 苏子衿笑笑,心中泛起淡淡的伤感,“老师,我这一走,兴许好几年都不回和郡了,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蔡大学士叹气。 秦小春看着手中的玉佩,突然出声,“师哥,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就算他再没见识,也看出来这是块好玉,不是寻常之物。 苏子衿又随身带着,对他来说定然十分重要。 苏子衿温和地看着他,“身外之物,师弟不必看得太重,只当是师哥一番心意,送给师弟把玩,师弟莫要推却。” 大抵是爱屋极屋,李妍爱护的,他看着也极好。 “还不谢谢师哥。”李妍摸摸他的头,替他应下了。 玉是好玉,通透莹润,她家小孩也受得起这块好玉。 至于苏子衿,到时她再送他一份厚礼,谢他今日相助便是。 “谢谢师哥。” 李妍发话,秦小春乖巧的收下了。 李妍又对蔡大学士道,“前辈,您的乖徒我先带走。等告知了家里的长辈,收拾妥当,我便领着人过来,到时小春就在您这儿长住,随您差遣。” 蔡大学士不置可否。 李妍也不理会,左右这事板上订钉的事了,她还有事忙呢,就带着秦小春行礼告辞了。 苏子衿也告别了恩师,随她们出了竹楼。 蔡大学士喜静,青茗没有进竹楼,规规矩矩坐在马车上等他。 李妍来时雇了马车来,这会要回去,郊外一时没有马车经过,苏子衿就提议送他们一程。 李妍不拘小节,秦小春如今又是苏子衿名义上的师弟,有他在一起,也就没推辞。 青茗看着李妍姐弟上了马车,心中不知该替公子开心还是伤心。 开心的是,在药香堂公子没等到人,在蔡大学士这里不期遇上了。 伤心的是,这人刚见面,就马上要分离了,兴许这还是此生最后一面。 他叹了口气,满腹心事驾起了马车。 一同坐在马车上,苏子衿并未与李妍攀谈。 而是耐着性子问问了秦小春的功课,秦小春的基础功底是很扎实的。 四书五经论语策论都难不倒他,小小年纪又有自己一番独特见解。 问着问着,苏子衿对李妍之前的话算深有体会。 这个孩子真是块读书的料,比他当年有过之而不及。 少女刚刚和恩师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 “你用心跟着老师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就多问,老师为人严苛,对学生却是极好的,你不用怕。” “对师母你要敬重,不要惹师母生气。师母喜静,无事不要打扰到她。” 苏子衿和他说话时一脸耐心,很有师哥的样子。 还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润,“你姐姐对你极好,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番用心。可记下了?”秦小春虽不喜别人摸他头皮,但有感师哥这番话出自真心实意,他也就乖乖受着了。 第83章 绿茶弟弟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车轱辘的声音。 李妍靠在车壁上,如同沉睡的海棠,粉面桃花,分外妖娆。 秦小春无意间抬头,便瞧见到了师哥看少女的目光。 这眼神他说不清,道不明。 反正他不喜欢,秦小春语气重重,“师哥我记下了,我肯定不会辜负阿姐的。” 苏子衿笑笑,“除了学业上的,你若有其它难处,也可以写信找我。” 车上备有笔墨,苏子衿写了京中的住址给他,“若是之后你功课顺利,有机会进京的话,你可去此处寻我,师哥不才,但总能帮你一把。” 为何对我如此用心? 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秦小春盯着他,忍不住想问问他。 想想又怂了。 万一他直接向李妍表白怎么办? 他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让李妍知晓他的心意。 孩子慌了。 他才不要。 在他没长大,不能好好护着她之前,他要做的是掐掉李妍身边的烂桃花。 之后,秦小春就一直盯着苏子衿。 还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到了顾玄,说他帮了李妍的大忙,“我看他对我姐挺好的,屡次救阿姐于危难之时。师哥,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姐有意思?” 苏子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秦小春直接戳人心窝子,“我见过他,他长得比你好看。” “听我姐说,他是从京都来的,像是哪家权贵豪门出来的,长得还跟谪仙似的。” “师哥,你认识他吗?”秦小春眨眼问他,眼露好奇。 “听说过,但未曾接触过。”苏子衿喃喃道。 顾二如小春所说,长得清雅绝妙,是个神仙。 因其家里对他管教甚严,鲜少在外露面。 也有人说他一心向道,不理俗事,这样的人不想竟会来和郡这样的乡野之地,还和李妍有了交集。 在苏子衿心思浮动间,秦小春又叹了口气,“我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唉,他长得那般好看,你说,我姐会不会见色起意啊。” 苏子衿,“.....” 少女实不像是那种以貌取人之辈,师弟是不是对她有些误解。 秦小春自己都觉得说的话有些绿茶,难为师兄明明很难受,还要在他面前维持镇定。 两个人心思各异,这话题居然还聊得下去,“师兄你和我说说顾公子呗?他是怎样的人啊?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 其实秦小春也只见过顾玄一次,只一眼,就被少年出色的容貌惊艳到了。 之后他倒是有意向李妍打听过他,不过李妍一直拿他当小孩子,回答很敷衍便是。 他问跟没问差不多,对少年人他至今一无所知。 但少年人身边的那个双手抱剑的小护卫,却异常敏锐,他只在人群中偷瞄了少年一眼,那小七就冷眼扫了过来,不好相与的样子。 小春对少年人属实好奇,正好趁着打击师哥的同时,了解一些少年的底细。 苏子衿见他兴致很高,就讲给他听,“顾二性子清冷,一年难得露面一见,不过,上京还是有很多女孩子仰慕于他。” 前仆后继的掉入他的坑。 苏子衿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睡得正香,对他们说的话毫无所觉。 所以,李妍,你会不会也和上京那些女孩子一样。 仰慕他,喜欢他。 有朝一日,她会不会就忘了他。 忘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婚约。 苏子衿的胸口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尖锐的刺痛突如其来,他捂住了抽痛的胸口,眉头微微一皱。 “师哥,你这是怎么了?” 秦小春紧张地看着他,这就被吓到了,他才刚刚发力呢,他不禁回想刚刚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苏子衿的脸色异常难看。 却温和地安抚小师弟,“没事,胸口突然绞痛,喝口茶,缓一缓就好了。” 苏府的马车很讲究,马车上有纸墨,壁橱里有糕点还有些水果,茶几的小茶壶上烧了热水。 秦小春很体贴,“师哥,你若是不舒服的话还是喝白开水比较好,我给你倒一杯吧。” 苏子衿点头,秦小春一时心虚的很,不敢再刺激他。 给他倒了茶后,接下来一路上都很乖觉。 李妍醒来时,刚巧到了药香堂。 车中师兄弟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一无所知。 下了马车后,李妍让苏子衿等她一会,苏子衿还未回话,李妍就急步进了药香堂。 不过须臾,李妍便出来了。 小姑娘走得挺急,在日头照耀下,额际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子衿见她走到马车前站定,一双葱白的手上递过来一包草药,笑容比日光还要炫目。 “上次制的药不少,我家那小丫头送去的不多。刚好这几日我又制了些,你可以带些回去喝。” 苏子衿恍惚中接过草药,和她道了声谢。 “我这药药效是不错的,你之前喝过也该品出点妙处。你这次回京,一路走走停停也要个四五天,我就估摸着抓了五天的药,正好你可以在路上喝。” 小姑娘目光闪闪,盈盈笑道,“喝了它我保管你一路神清气爽,疲劳尽消。” “恩,我会好好喝的,你放心。”他含笑看着她。 小姑娘听后,轻快地向他告了别,“那再见啊。” “再见啊。” 苏子衿低声道,看着她像一只彩蝶,翩然飞远。 目光久久舍不得挪开。 直到看着她进了药香堂的大门,他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的冷下去。 “李小姐送来的药是不是扔了?”他说道。 青茗低下头。 至于是谁扔的,答案不言而喻。 除了他祖父还能有谁。 “回府。”少年的声音冷如寒冰。 兰亭小筑内,李妍他们走后,蔡夫人就掀了竹帘下来了,对蔡大学士道,“那个小姑娘我很喜欢,你把人给我留下。” 蔡大学士,“。。。。” 他收下一个不够,老妻还要再来一个,他这收弟子呢,又不是搞印刷。 蔡大学士使劲摇头,“我不收女弟子,她也只说让小春拜我门下。” 蔡夫人看他一眼,走到屋内的矮塌边躺下。 蔡大学士巴巴地拿了把竹扇给她扇风。 第84章 死人了 “你也别太过得瑟,小姑娘未必看得上你。老婆子可在楼上听得清楚,人家连逍遥居士和悬空大师都没放在眼里,她一口一个老秃驴的称呼悬空大师,估计关系匪浅。” 蔡夫人说着眉毛一挑,看着他目光带着鄙视,“你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论字画的功力你比得过逍遥居士,还是你觉得你的道法禅意高过悬空大师。” 被老妻如此看轻,蔡大学士很不服气,“诚如夫人所说这两个人确实有名望,但老夫好歹曾经也是陛下亲封的文渊阁大学士,就算比不得他们,在世人的眼里也不比他们差吧。” “你也知道是曾经,如今的文渊阁大学士姓沈,你那是前文渊阁大学士。”蔡夫人一脸平静刺激他。 蔡大学士,“.....” 瞎说什么大实话。 “无论前后,那我好歹也当过文渊阁大学士,之前小姑娘夸我你也听到了吧,逍遥居士、悬空大师,他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没用啊。小姑娘还就只认准老夫了。” 蔡大学士还得意上了。 蔡夫人翻了个白眼,“醒醒,是给她义弟认的。” 蔡大学士打死不认,“不还都是一家人。” “那你不是不收女弟子?” 蔡大学士,“.....” 他怎么觉得老伴这是在套路她。 “我是不收女弟子。” 蔡夫人呵呵,“我不管你收不收她,总之,小春非收不可。” 有小春这个弟弟在,小姑娘逃不了,她馋她的兰花。 蔡大学士,“我这不是还没考校过那孩子吗?万一他生性愚钝教不会呢?” 蔡夫人呵了一声,“你不自翊本事大,这就教不好了? 蔡大学士气呼呼,“好,好,我教,我教,我教给你看。到时让你知晓为夫的本事了。” 蔡夫人狡猾的笑了,睨了老伴一眼,“扇啊,怎么不扇了?继续,我没说停下来,你就不能停。” 蔡大学士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 家有悍妻,家门之不幸啊。 蔡夫人和老伴逗嘴逗得欢,乐吱乐吱的等着李妍第二日上门。 起了个大早,结果不仅李妍没来,就是秦小春也没来。 两夫妻期待落空,郁郁不欢。 且不说蔡大学士二老。 就说李妍,这么重要的事她自然不可能忘了,而是她回去当夜和郡县突地暴发了役情,她被拖住了。 半夜,药香堂的大门被敲醒时,李妍还在梦中呢,小丫头睡得有些死,她匆匆披了外衣去开门。 来的是李四,行色匆匆,一脸焦灼。 他低头抱拳说道,“李小姐事情十万火急,抱歉深夜打扰。” “无防,有话直说。”李妍抬头示意他继续。 李四又道,“和郡突然暴发了大规模的役症,县令大人着急与您商议对策,派我过来和您说一声,叫您赶紧过去一趟。” 李妍一脸冷静地发问,“现在是什么个情势?” 李四急急向她道来,“一夜之间,城里已知有三个疫症患者过世,还有很多人都被传染了,事发突然,此时衙门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好在县令大人早有远见,在城西处已经搭了好几个帐篷,这些帐篷之前用来安顿流民,眼前县令大人用做了临时据点用来隔离那些役情重症患者,轻症患者都安排在了城东。 “县令大人又在县里各大医所药店叫了郎中过去医治病患,不过眼下病患越来越多,县令大人忙得焦头烂额,有些应付不来。” 李妍静静听李四说完,垂眸深思。 昨日周毕和她碰面时,提到预防役情的事,她建议周毕再建些临时帐蓬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还是不够,这次役情比前世来得还要凶猛。 好在,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真的等到真正役情来临时倒不至于手忙脚乱、束手无策。 当即对着李四神色冷静地吩咐,“你先回去一趟,叫人过来搬草药,叫义父千万稳住,我随后就到。” 李四对她一抱拳,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消失了。 李妍又喊醒了睡死的小丫头,提了一嘴役情的事,吩咐她开药房库房,将草药打包整理等李四,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去了城西那个据点。 药香堂、县衙和周府都在城西,周毕将役情重症患者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行事。 不过盏茶的时间,李妍就到了。 周毕在城西据点,弄了个小帐篷坐镇指挥。 她到时,周毕正在小帐蓬内整理案牍。 桌案上面乱糟糟的摆着一堆纸,散成了一团。 见她进来,周毕头也没抬。 李妍也不打扰他,自己在角落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他整理完毕,李妍开口就问,“役情的源头找到了吗?” “役情发生的确切时辰和地点是否已知晓?” “病患症状如何?” “传染严重吗?” “目前掌握了死亡人数和重轻症患者的人数了吗?” 这一连串问题抛下来,周毕被她问的脑壳又一抽一抽疼。 “小祖宗,你要问情况,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来,让我先缓口气,成吗?” 事发到现在,他又是稳现场、安排事务,还要调派人员。 几个时辰下来未曾喝过一口茶,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 李妍看了便宜老爹一眼,也不难为他,柔声说,“那你一个个答。” 周毕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问她要不要,李妍摇了摇头,没心思喝茶。 他把茶壶放下,胡乱喝了几口,缓过神来。 细细说于她听,“目前推测来看应该是鼠役,有人吃了老鼠肉,那人三天前死了。同住的妻子和老母亲今日也死了,目前除此三人外,并无死亡人员。但给此人验尸的仵作今日也得了重病,症状和死者类同,发热咳嗽,还伴有腹泻,郎中诊断为严重的肺部感染,给他开了药,不过病人用药后效果甚微。” 说甚微还是周毕给他们留面子,其实根本不抵用。 周毕竹篮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把自己掌握的状态全说了,“第一病例发生后,周围类似症状的感染者众多,我已经着手遣人处理,所有相同症状的重症患者都集中在了城西诊治。病情轻点的,挪到了城东。事情紧急,只得临时征调了些医馆郎中过来,让他们先看着,就等着你过来坐镇呢!” 此次役情来势汹汹,完全超出的他预料之外。 第85章 死里夸 周毕眉头深琐,忧心忡忡,“这次鼠役传染性极强,短短三日,重症患者已经近百,普通症状者更是不计其数。目前,一切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后,之后就不好说。” 李妍支着下巴,听得很认真。 役情发生时,周毕连轴转,一直崩着口气。 现在在小祖宗面前一口气全部说完,大大松了口气。 喝了口茶后,接着向她抱怨,“那些从医馆请来的大夫,还自诩名医呢,皆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吹的倒是好听,开出来的药方毫无用处。 李妍默默听他吐嘈,周毕着急巴巴地问她,“你把药带来了吗?” 周府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喝过李妍的药。 目前,周府府上无一人感染疫症,县衙里喝了药的衙役们也是如此。 周毕就觉得这必定是李妍送的那些药的缘故。 这几日周毕眼看着周夫人越喝越美,仿佛回到少女时期。 老夫人又老骥伏厉,精神矍铄。 婆媳两个出奇的状态,让他心痒难耐的同时,不禁一试。 这一试,生龙活虎。 效果好得他一夜能来三回,还能在自家府里跑上五六圈都不嫌累。 就停不了了。 自此,一日三餐药不离口。 如今对小祖宗的医术更是迷之信任。 昨日李妍又跟他提过她囤制这些草药的原因,让他也多做些准备。 事实证明。 小姑娘确实有前瞻性,虽然她神神叨叨的地方也多,但皆能成事。 周毕开始有点相信她的本事了。 他在这寻思着,就听李妍说道,“我来前,吩咐了李四叫人取药,估计这会人应该在路上了。你着手安排人手,将药煎上。药效如何用了便知。” 至于药效灵不灵,李妍也不能打保票,她也是刘姥姥上轿,第一回。 “行啊,等李四回来,我立马安排下去。” 周毕对她信心十足,笑说,“你办事我放心,药我吃过了,肯定没问题。” “别啊,患者没用过,对不对症不好说。” 周毕见小祖宗难得谦逊,周毕一脸深意替她夸起来,“这药谁喝谁知道,你不用谦虚。” 李妍就呵呵。 是谁在他夫人面前嚷嚷着死都不喝的。 要不是见自己老母亲和夫人用得实在好,钳子都掰不开他的嘴。 还以为她不知情,这就给她吹上了。 李妍都懒得说他。 周毕真不担心药效,他忧心的是草药不足,小祖宗是一直都在做准备,但架不住得病的人多啊。 一个疗程喝上十来贴,备得再多,也填不了这个无底洞。 周毕那双小豆眼盯着她,“药材你准备了多少,能应付得了这次疫症吗?”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又要将所有的重担压她头上了。 便宜老爹,能耐啊。 其实,要她扛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不能一出事,就全只指望她一个人。 她既没有卖身给衙门,也没有这个义务。 全凭着那一点点良心在做事。 不能太惯着他这个思维,李妍决定先给他添点堵。 看着他时,一双杏眼就眯了起来,笑得无害,“义父,您瞧着我能上天,还是入地。” 周毕最怕她笑嘻嘻的样子,被她眼也没眨的看着,就觉得莫名的心虚。 他咳了一声,掩饰那份不在意。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叫李妍平时就一副小女天下第一,无所不能的样子。 这人设还不是她自己立下的。 出了事,他不想到她,能想到谁呢。 他拿话哄她,“你的本事,义父是知晓的。虽不能上天入地,也相差无几了。若是有事连你都应付不了,咱们和郡县谁还能有这份本事,能者多劳嘛。” 周毕嘴巴跟抹了油似,往死里夸。 李妍就呵呵哒,都是她玩剩下的老一套,亏得他夸得出口,也不嫌油腻。 “义父高看我了,和郡县役情这么危急,药材缺口这么大,就我们一家药香堂,如何承担得了。要说撑个几日倒没问题,常此以往,定然是支撑不住的。” 周毕听后一下慌了,急的站起来回跨步,“那可如何是好?” 李妍朝他摆手,“你坐下来,晃得我眼晕。” 周毕苦哈哈地道,“我这不是心急嘛。” 李妍抚额,“坐下,办法我都给你想好了。” 听说有法子,周毕又来了精神,一双豆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何良策,你快说。” 只要小祖宗肯担着事,他怎么都成。 “这方法说起来其实也不难,我把药方单子写给你,你派人分送到各到各家药铺,他们只要按单子抓药就成了。这既分担了我们药香堂的压力,其它药铺也算是为和郡役情出了一番心力。自然,这草药再多也是不嫌的,明日还是需要加派人手上山采药的。” 周毕瞪大豆眼,“如此简单?” “可不就是如此简单。” 李妍随意睨了他一眼,“怎么的,义父莫非还有更好的对策不成?” 周毕哪里还有良策,小祖宗能不存私心,将药方单子分享给各家药铺,这已经很难得了,他还要求什么。 而且小祖宗说的话也合情合理,光是一家香药堂要承担役情的所需的全部药材,的确不现实,合和郡所有药铺之力,对抗役情方为上策。 他颔首点头,“成,明日我再给你拨些人手,全力配合你,你有事只管吩咐下去便是。” 小祖宗把和郡县的衙役培养的,如今人人能抵半个药童。 现在就是她不亲自带着,他们也能精准的分辨出各种草药来。 也是多亏小祖宗调教得当,既解决了草药的难题,又解决了一部分药童的缺口。 少女没来时,周毕觉得泰山压顶,喘不过气。 李妍一来,周毕顿觉这山被她挪空了半座,肩上压力都轻了不少。 他暗中松了口气,心道关键时刻还得是小祖宗。 两人说话间,主簿满头是汗的进来,递过来一份资料,是最新统计出来役情的数据。 他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道,“大人,城西和城东的临时点人都住满了,又有人要过来,这些人该怎么安排?” 周毕看着这些数字,头发都快愁白了,“还有人要过来?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又有这么多人感染上了。” 主簿也很惶恐,这次役情跟野草疯长似的,太可怕了。 第86章 又发疯 周毕沉思道,“你找张三,让他叫人在城南,城北再搭些帐棚,天亮之前能搭多少,就搭多少。” “义父。” 李妍一直安静低头,突然抬头,语出惊人,“封城吧!” “什么?” “要封城?我没听错吧?” 周毕心脏都吓麻了。 主簿惊得险些掉牙。 主簿进来时,李小姐一直静静地坐着,听着县令大人叨叨。 相对于县令大人的焦虑,李小姐整个人显得冷静多了。 她突然提出要封城,两个人属实没有料到,齐齐惊骇地望着她。 “对,立马封城。”李妍站起来,目视前方,眼神异常坚定。 “大业立国以来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李妍提出这样的要求,周毕简直匪夷所思。 要不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要不是她此刻表现的如此从容和镇定。 周毕又要怀疑。 小祖宗是不是又要发疯了。 封城啊,她怎么想出来的? 周毕一脸苦哈哈的,“小祖宗,眼下还不够乱吗?” “咱能不折腾了吗?” 和小祖宗针锋相对时,那种浓浓的无力感又袭上了心头。 周毕自以为早就看透了小姑娘的本质。 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有些人你或许永远也看不透她。 因为就连她们自己也未必清楚,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举动。 “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并不意味我们不能去做。” 少女掷地有声,“和郡县不但要封城,还要重兵把守,封街道,封巷口,各个路口都要严格管控起来。” 周毕和主簿两个人看着她完全傻了。 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依少女的意思,和郡县这是要关起门来,自个玩了。 “不行,绝计不行。” 周毕脸色一白,下意识直摇头。 封城啊,这比孙福林的事可怕多了。 和郡县几万的人口,这能封城吗? 一个闹不好,是要出大事的,到时不止死他一个县令这么简单。 主簿惊恐劝谏,“李小姐,这事万万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李妍眉头微皱,神色不快。 周毕见她神色认真,并无一丝玩笑的成份。 脑子灵光一闪,似察觉到她的初衷,惊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妍靠近他身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幽远深邃。 “我们要做的是完全把控和郡的役情,保证一只苍蝇也不能从和郡飞出去,防止役情从这里蔓延开去。当然,也同样是为了防止周边城镇的役情扩散到咱们和郡县来?当然,封了城别的府衙是否有役情得另说,他们的事,对和郡来说暂时也并无多大干系。” 李妍怕他们听不明白,言简意赅地一二句话点明,“说的再清楚点,我们要做到的是防役守役攻役,将和郡县打造成坚不可催的堡垒,守护好和郡的百姓。” 眼下和郡城内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室内一片寂静,周毕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好似明白李妍这样做的用意了。 要守好和郡城,役情不能从这里扩散到别的府衙。 人来车往,要是不封城,役情一旦蔓延。 作为这轮役情源头的和郡,要承担的后果,周毕想都不敢想。 主簿也想通了这点,神色难掩激动,对李小姐既佩又敬。 小声的询问少女,“那是不是先要上报州府,等朝廷的公文下来?” “一纸公文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妍冷声道,“我们等得起,病患和和郡县的百姓可等不起。” 役情传播如此迅速,要尽快遏制役情,就要抢尽时机。 行动越迅速,损害就越小,反之,亦然。 这样的道理李妍明白,周毕自然也清楚。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周毕一拍案牍,下了决定。 李妍深知在大事大非面前,便宜老爹还是很拎得清的。 “义父英明。” 她笑吟吟地朝他施了一礼,“义父,我替和郡的百姓谢谢您。” 在他面前,她又使这一套。 虚伪! 周毕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谁要她道谢,搞得和郡的县令像不是他似的,还要她替百姓们道谢。 心里骂得起劲,扬起的嘴角却很诚实。 父女两个一场机锋打下来,终于把事情定了下来。 周毕是个实干家,这一点上,父女两个还挺像。 两个人就一些细节又讨论了一番,议定将那些重症患者都集中在城西诊治。 其余普通患者就地建立隔离点,未出现症状的患者与症状患者有过接触的密接者也要实行居家隔离。 已出现症状患者的街道全面封锁隔离,不出街道不离家。 各街道乡村若出现发热腹泻者,要及时上报府衙,再经由官府将人运送到相应隔离点隔离。 对于疫情隐瞒不报者视情节严重处于三个月以上三年以下的牢狱惩治。 日常所需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由街道监管人员上报衙门,再由衙门派人统一开放。 当然也不是一刀切,没有感染的百姓提醒他们尽量少出门,日常必需品也可以两三天采购一次。 封了城,物资上要自给,不事生产也不能填饱肚子。 没病的该开店开店,该干活还是干活,只不过大批人不得群聚一处。 “人与人间隔的距离也要超三尺以上,出门佩戴防役的面具。” 这事李妍自己揽下了,她在异世生存的二十几年,做的其中一项研究就是关于疫情感染方面的,还颇有建树。 “这么多的事,具体还需要拟个章程出来,在衙门里公告,再实施下去。我再想想,是否有遗漏之处,你也再想想。” 一番细说下,周毕脑子里有了大概思路,低声叹气,“这得隔离多久?” 多隔离一天,对和郡的损害就大一分。 李妍抿抿唇,说道,“重点严控街道只需街道清零即可,和郡城门等役情全面清零才可放行。” “物资损耗太大了,衙门里粮库没存粮了,眼下连秋收都还没播种,这到哪里去弄吃的。” 周毕说的不无隐忧,眼下和郡县的近况不容乐观。 “那只能找城中的富户借了。”李妍当即出了个主意给他。 第87章 损主意 她倒也乐意贴补,可她才捐了粮,手中也没米了。 如今又是一车一车的送草药,她制的药可不全是些草药,还有一部分是自掏腰包买来的。 这再要让她贴自己的小金库,她也不乐意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全给了别人,她自己喝西北风,李妍自认没这么高尚的节操。 蔡神医留下来的财物李妍另有安排,不准备现在就动用了。 李妍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案牍,“义父,你可派李四上门去借粮,这些富户生在和郡,长在和郡县,是时候为和郡出一番心力了。” “他们能愿意?” 不是她的米粮,她说的倒是轻巧,“之前县衙开粮振灾我也不是没叫王富贵借过粮,这些人总有自己的托词,到头来不还靠你送来的米才解了燃眉之急。如今所需巨大,想想都不可能。” 李妍说是借,说白了就是自愿捐送的。 这样的事傻子都不乐意,眼下粮食可是比金贵。 抢他们粮就如同要他们的命,这无异于虎口拔牙,此事简直难于上青天。 “愿不愿意不是他们说了算。” 李妍随意道,“他们要是愿意,自然没话说。要是不愿,就不用和他们客气了,直接抢了就是。” 周毕无语了,“那不是强盗吗?我们是官兵,怎么能干强盗的事!” “对,官兵是不能干强盗的事。” 李妍还有脸承认,语气轻飘飘的说道,“那咱们找几个流民去干这事不就好了,他们要是负于顽抗,直接作了就是了。” 杀人越货的事在李妍这里好像稀疏寻常,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此时的小姑娘看着人畜无害。 谁能想到她单纯的外表之下,藏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周毕不禁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还好认了小祖宗做义女,不然他连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小祖宗一个发疯,没准连他都敢作了。 可怕,可怕。 察觉出了他的异色,李妍笑着安抚他,“当然,咱们也不是那作奸犯科之辈,做事要和善,只要他们肯乖乖顺从,能不动手,咱们还是不要动手为好。” 周毕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你又奉公守法了。 等头脑渐渐下来冷静下来,觉得小祖宗的这个提议确实可行。 李妍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那您找几个功夫好点、又机灵点的衙役,去前乔妆改扮一下,这事就这么处理吧。 周毕,“.......” 能怎么办? 不去也不行,满城的人张着嘴,嗷嗷叫,等着他这个县令投喂呢。 心下已经赞同了她的想法,面子上却还得再装装。 毕竟是县令,干这种类似强盗行径还是需要矜持些的。 周毕状是勉为其难的样子,“你这个主意吧,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这么办吧。”李妍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笑着一锤定音。 “祸害一方的恶霸也好,富的冒油的地痞也好。即便是你不顺眼的豪富,哪怕是你的政敌,只要你喜欢,随便你拿来开刀。” 小祖宗说的豪气,仿佛人家已经成了她砧板上的肉,随她乱砍。 周毕心道我谢谢您啊,这么为我着想。 心中又免不了又城中的那些富户捏了把冷汗,这些倒霉鬼少不得又要被小祖宗披皮抽筋割块肉来。 主簿呢。 一晚上,对李妍的认知彻底颠覆了。 对她是又敬又畏。 敬佩她的胆量勇气智慧和大义,又畏惧她的心狠。 也不知百姓知晓李小姐这一面,会怎么想。 不过他大约能猜到,无论李小姐是何种面貌。 百姓们只会对她信服,因为李小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局,为了和郡府的百姓,手段狠辣一点又如何。 主簿亦然。 今日过后,他对李小姐只会更加敬重。 主簿收回千头万绪,听从周毕的吩咐火急火撩的出门办事去了。 大半夜,衙门里一纸出文出来,闹得满城风雨。 县令大人下令要封城,不禁封城,还要封街。 “之前就有谣言说和县里有人得了种怪病,死了。 而且这病还会传染,和此人共住的家人全死了,这家人还把病传染给了周围邻居。 这传染病据说比瘟役还可怕。 只要染了这个病,就是一个死字。” 有人面色惶惶道。 府衙半夜时刻出这样一纸公告,等同于便相坐实了这个谣言。 一时人心惶惶。 别问半夜有人为何不睡觉,纯粹是吓的。 又有人一脸担心受怕地说,“听说传染这个役情的病人很多,半夜里时不时有人被拉走,拉到哪里别人也不知道,被拉走的街道或巷口,直接被堵住圈起来了。” “拉走的那家住户也上了封条,住户查封前衙役会带着奇怪的面具,先用草药在那熏屋子。” 于是,就有人问,“你家附近有人家被封吗?” 这一问之下,你家附近有被封的,我家附近也有。 百姓们显得更加慌乱。 好在当晚,官兵也就封锁了两条街道,用木栏杆堵住了入路口,禁止行人出入。 然后,就有人陆续发现,和郡县东南西北四个街道,都搭起了帐蓬。 一个帐蓬大约能容纳二十来人的样子,用四个角的木桩子做支撑,中间一根大木桩支了个顶,用,用油布罩着。 有人好奇去看了。 帐棚里面很简陋的布置,两张长板凳上放一块门板算是床铺,上面铺了一层薄被子。 床头柜也是用高脚椅临充当的。 “官爷,搭这些帐棚有何用?” 有人好奇询问干事的衙役,衙役回复说是用来安置病患的。 这些安置病患的帐蓬称作隔离点。 临时隔离点的角落里还专门找了角度各盖了一个男女茅厕,方便病患净手。 安置点外面,有专人把守,他们去看时,还看见有做心理疏通的秀才。 其实这些动作,封城的原因公文上也写得清楚明白,都是为了防役控役。 有人一脸担心地问,“官爷,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和郡这次役情莫非很严重。” 衙役一边干活,一边轻松地回复,“不用怕,县令大人早就提前做好了安排,由李小姐亲自坐镇临离点,役情很快就能得到控制,大家安心呆在家里。无事不要乱走动,听从县令大人和李小姐的安排就是。” 第88章 不轻饶 闻讯出来的百姓,看到公告后,又听了衙役这番话,心中的恐慌渐渐消除。 衙役们继续安抚百姓,“这役症瞧着是可怕,不过李小姐神通广大,医术精湛,定能护佑我们和郡百姓生命无忧。” 衙役们再次强调,“大伙一定要听县令大人和李小姐的话,安心在家隔离,犹记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聚集。” 百姓深以为然,担心受怕而来,又一脸轻快很配合地被疏散回去。 一切以役情为重,官府名文规定,禁止无事在外瞎晃悠。 蔡神医医术精湛,李小姐的医术肯定青出蓝胜于蓝,李小姐都说能治好,那定然能治好。 由李妍出面坐镇,无异于给百姓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百姓们异常配合。 和郡县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除了最初的不安外,百姓们的情绪也很快被安抚下来了。 被封的那两条街道,当晚还有衙役送了一天的吃食过去。 有人打听了,是白给的。 只要听从府衙安排,安安分分在居所隔离,就是为和郡县做贡献。 隔离一天,就管一天的饭。 还是白花花的米饭。 除了主食外,衙役还送了青菜萝卜和瓜果。 灾情以来,分分钟都是饿死鬼。 这对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陷饼的事。 被封锁的那条街道的人简直乐疯了。 有人笑言这是到了躺着也为和郡县做贡献的时刻了。 更绝的是晚上敲更的更夫,更言更语的,从“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变成了,“防患疫情从我做起,勤洗手,戴面罩,少出门,人与人三尺远。” “监督疫症人人有责,有功奖,有罪罚....” 一套又一套说词,听得隔离的百姓乐呵乐呵,晚上就是睡不着的时候,也不无聊了。 周毕和李妍关于役情的章程一条条的发布并实施下去。 百姓们内心安稳又踏实。 “和郡有李小姐在,可保万事无忧。”夜里,有老人注视着远方喃喃道。 有妇人又朝着城西的方向叩拜。 这一夜,又有无数的和郡百姓对李妍歌功讼德。 而被百姓歌功颂德的李妍也没闲着,后半夜还待在西街的安置点。 因为这边重症区,所以每个帐蓬只安排了两个病患,中间用木板隔断。 李妍一个个帐蓬看过去,看病情,下诊断,观察患者用药后的症状。 顾玄见到李妍时,小姑娘掀开了最里边的那个帐蓬。 她身上依旧穿着一身半新半旧的道袍。 区别之前,这一次她的脸上戴着一只奇奇怪怪的面兜。 这只面兜像是用纱布缝制而成。 左右两侧有两根白色的细绳,细绳绕过洁白的颈项,系在双耳上。 顾玄虽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转而一想,他就明白这奇奇怪怪的面兜的用处了。 如他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是为了阻断病毒传染的。 顾玄站在了帐棚的入口处。 正对着李妍,他望过去恰巧能看见她被面兜遮住半边的脸颊。 以及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白光的光洁额头。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双杏眼,少女双眼又大又圆,瞳孔又黑,眼睛水润润的,像盛了一汪清泉。 她看着你时,眼角总是含着笑,整个人就显得特别娇软。 像无意中对着你撒欢儿。 顾玄不由又想到家中的那只小卷毛,“李白”就是这小模样,整日里就会翘着小尾巴,想着法儿的讨他欢心。 李妍想讨好人时,也是花样百出,甜言蜜语能腻得死人。 这一刻的她,与平时又有些不同。 不苟言笑,冷静自持。 顾玄在看他身上背着着的那只药箱,禁不住笑了。 那只药箱松松垮垮的,几乎都要垂到少女膝下。 他甚至怀疑,只要她一动,这只药箱下一刻就会将她绊倒在地。 那时,小姑娘苦心维持的形象就会荡然无存。 一想到她皱眉懊恼的样子,少年嘴角轻扬,又想笑了。 李妍干活时真的挺认真的,认真到。 少年站了么久,她都毫无所觉。 更是不知顾玄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李妍心无旁骛,专心眼前的病患。 少年人静静看着,也不出声打扰她。 女孩子认真起来的样子最美了。 像是一个发光体。 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绕着她转。 看着她发光发亮这样的感觉很是微妙。 道不清说不明。 顾玄眯着眼睛,眼尾微微挑动。 李妍走动,顾玄也随之一动,离她不远也不近,但又能将她看的清楚。 看着她拿了笔记录病患口述的内容。 时而颔首点头,时而皱眉咬唇。 心想小姑娘可真的一点不像个大夫。 更不像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眼前的小姑娘,更像是养在深闺的贵女。 闲来抚琴弄画。 吟诗作对。 不识人间辛苦。 但在那些病患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医者,而且是一个好的医者。 病患看着她的目光是无比信任和信服的。 这个小姑娘真像一个谜团。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会做的。 但每每小姑娘做来,顾玄却觉得这才是她会做的事。 祈雨也罢,惩治孙福林也罢。 包括这次封城抗役,也是如此。 他相信她的医术,相信她能医好这些患者。 更相信她能陪着和郡府的百姓共同抵抗住这次的役情。 顾玄看着少女笑着哄一个病患。 不禁扬眉。 这个女孩子啊。 还有一张超甜的小嘴,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让人防不胜防,很容易就着了她的道。 如今这些病患就被她哄得晕晕乎乎的,任其施为。 而她更是妄想哄完他后,将他抛之脑后,一脚踢开。 他可不是她这些病患,任由她揉捏。 惹到他,总不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李妍记录完面前这个病患的症状,就将医单放进了金桔捧着的木盒里。 第一批药已经熬好,也给病人喂下去了,李妍就是在病人用药后,过来看药效的。 眼下看来,她制的这批药材,效果是有的,患者的症状有所缓解,但能不能彻底根除还很难说。 需要再集中诊治,再观察一段时间。 李妍想着看完这批重症患者后,回去再调配一下方子。 重症患者药量要加大一些,而轻症的药量却不宜过大。 她从药箱里取出手套,戴上,动手掀开病患的衣角,在病患的腹部按压了一下。 第89章 可远观,不可近撩 “痛,痛,痛。”那人脸色顿时白如纸片,痛得冷汗直冒。 李妍又问,“可以忍住吗?” 那人咬着牙,“坚持坚持,还能忍住。” 李妍松了手,又换了个部位,又一按,“这里呢?感觉如何?” 那人的喊声小了点,“比刚才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意思还是痛,李妍清楚了。 这次役情对病人伤害最厉害的是肺,其次还会累及肝脏。 前世她记得那些治役症的方子里没有护肝的中药。 也就难怪后来哪怕这场役情过去了,那些得过病生存下来的人。 身体还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是肺部,哪怕医治后,还留下了不少小斑点,很多人因此减少了寿元,怕不是这后遗症并未彻底根治。 想通了此处关节,李妍精神不由一振。 她这一夜总算没有白熬。 少女伸了个懒腰,抬头,眼睛亮了。 离她几步远,有一绝色少年含笑伫立在那儿。 李妍眯了眯眼。 今夜少年穿了一身白衣,颜好而色正,如皑皑白雪,又似山中清涧。 好看是真好看,就是有刺。 只可远观,不宜近撩。 “这么晚了,顾公子怎会过来?”她随意问了一句。 此时已近时,顾玄的作息一直是一成不变时,睡,时醒。 极为养生。 李妍边说边向他走去,身上的药箱晃晃荡荡,差点拌倒她,幸好少年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这才险险躲过一劫,避免在人前出了洋相。 李妍站定,少年收回了手。 “多谢。”李妍一脸平静地向他道了谢。 索性刚药箱解了下来,打了两个结,正准备拎在手上。 顾玄却极自然的向她伸出了手,然后李妍手中的药箱不知怎的就到了少年人手中。 金桔怪异看着这一幕。 有人提药箱,李妍乐得轻松,懒得想他一番动作后代表的意思。 她看了眼少年身后,咦了一声,“奇了,今日小护卫不跟着公子?” 顾玄和小七这两个主仆一直焦不孟,孟不离焦的。 今夜倒是稀奇,顾玄居然独自出门了。 少年淡淡恩了一声,提着药箱往向外走。 掀开了门帘,站定,“看了县衙的公告,在下便过来看看。” 算是回了她之前的话,顾玄没提及小七,李妍也并不在意。 或许少年有事交代他办呢。 李妍抬脚往外走,等她出了帐蓬,顾玄这才将布帘放下,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夜色浓浓,夏天的深夜却并不寒冷。 帐蓬前点了灯笼,有两个衙役守坐在小几前值勤,看见李妍出来喊住她,“李小姐,忙完了? 小姑娘朝他们点头,看起来和他们挺熟的,嘴巴也很甜,“忙完了,两位大哥辛苦了。” 这一声大哥喊的两个衙役受宠若惊,激动的摆手,连道不辛苦,哪有李小姐您辛苦。 顾玄挑眉,看着小姑娘秀。 两个衙役对李妍很是恭敬,“李小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县令大人吩咐过,在您离开前,让我们去通知他一声。” 疫情暴发,周毕做为父母官,这几天都城西坐镇,未曾回府。 衙役们这么说,李妍猜测便宜老爹应该是担忧她夜路不安全。 李妍随即笑道,“我有朋友在这里,县令大人那里我丫头会去支会的,就不打扰两位办公了。” 两个衙役这才将目光投向李妍身侧的少年,不由赞叹一声,好俊的小神仙,和李小姐站在一起,简直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果然只有小神仙看着能和小仙女相配。 看顾玄手上拎着的药箱,两人暗暗对视了一眼,心道有情况。 这位美少年,指不定是爱慕李小姐,特意过来接送李小姐回府的。 难怪呢她让小丫头去回话呢? 他们懂的。 两个衙役神色奇奇怪怪的,笑着让她们自便。 李妍,“......” 金桔去周毕那里了,李妍和顾玄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等她。 月光之下,少年人轻声的问她,“役情来势凶猛,还应付得来吗?” 在来的路上,顾玄见到好几个病患,捂得严丝密缝被运来。 李妍笑笑道,“还好,役情虽然来势凶猛,不过义父早有预料,做了些防范。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这是将功劳推到了周毕的头上,顾玄不由一笑,“县令大人,真知灼见,上行下效,和郡百姓之幸啊。” 李妍顺势道,“义父是干实事的人。” 朦胧的月光映出少女眼里的狡黠。 顾玄又是一声轻笑,“难得啊,你还会夸他。” 李妍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公子,可别这么说,这要是父亲被听到了,怕要心生误会的。” 少女歪着头,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没夸过他,只不过未曾入公子的耳罢了。” 小姑娘说话总有理,顾玄也不拆穿她。 他突然道,“周毕在县令位置上坐了有十年了吗?” “是啊,有十年了呢,是该动动了呢。” 李妍点头如倒蒜,鼓着两腮子,望着他的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这小模样说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活脱脱就是“李白“附身。 顾玄的手痒得厉害,想要捏捏她的脸,给小姑娘顺顺毛,又生怕吓坏了她。 伸出去的手伸在了半空,又缩了回去,只好顺手把玩腰间悬着的玉佩。 少年叹了口气,很快便失了兴趣。 玉佩毕竟是死物,跟小卷毛“李白“没得比。 “李白“是家里那只白猫,被他养得金尊玉贵的,白绒绒的一团,卷起来就跟团球似的,身上的毛既滑又顺。 顾玄目光看着少女的侧颜,目光深深。 少女的发丝乌黑亮泽。 顾玄不禁想象自己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她乌鸦鸦的发丝淹没他的指尖。 不禁自问:捋小姑娘的发丝会不会比捋“李白”好上几分呢? 少年呼吸一滞。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了。 他想捋李白,更想捋眼前的小姑娘。 这样的想法可真就变.态了。 陌生而又异样的情绪让他心生懊恼的同时,对小姑娘有了丝牵怒。 隐约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小姑娘时隐隐有了土崩瓦解的趋势。 不能再放任自己。 少年人目光一凛。 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刹时冷了几分。 第90章 我嗜甜 李妍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她的声音缥缈而来,“我记得义父来和郡县那年,适逢凤临街口那家糖果店开业,算上今年正好有十年了。” 提到糖果店,少女的眼睛一亮。 顾玄看着她,目光淡淡的,“你嗜甜食?” 少女摇头否认,“每一年的这一天,只要在糖果店买一斤桂花糖就送一个铁艺的小糖人,我只是觉得这小糖人分外有趣。所以每一年都会去这家店,称一斤桂花糖,白得一个小糖人。到如今已经收集了十个形态迥异的小糖人。” 所以她只是童心未泯,喜的不是甜食,而是糖人儿。 顾玄哦了一声,却突兀道,“我嗜甜。” 他整个人笼在月光下,神色难辨,气息莫名有些发冷。 李妍看着他有些惊讶。 她比寻常人要来得敏感。 顾玄这情绪变化太大,李妍一下就发现了。 她细细一想,觉得自己今夜和他聊得也算愉快,不知哪里冲撞到他。 这时,金桔回来了,李妍不再多想。 周毕从金桔得知李妍和顾玄在一起,乐见其成。 托金桔嘱咐她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再早点过来。 顾玄一路护送主仆俩回去,都没再开口,将她们送到药香堂,就匆匆告辞回客栈了。 这一夜下来,主仆两个都累得不行。 两个人梳洗过后,李妍赶了小丫头睡觉,自己却是拿出纸笔,决定在天亮前再重新梳理一遍药单。 至于顾玄的异样,早被李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妍伏在案前,用镇纸压着药单,思索了片刻后。 又提笔,在原有的清肺排毒的药单上,又加了几笔。 增加了北沙参、麦冬、生地黄等几味护肝的药材。 再注明了剂量,这样新的一份药单就成了。 这只是重症病的药单,要想防控根治役症,光是这样一份药单是远远不够。 在异世积累的经验,让李妍毫不费力的就写出了另外几份药单。 这几份药单的区别在于,他把普通成人、老年体虚者和儿童给区分开了。 普通成人预防方子,她用了藿香、麦冬、升麻、防风各6g剂量。 老年体虚:加了黄芪10g佩兰、金银花各6g,防风依旧,去了麦冬,升麻。 儿童预防方除了防风不变了外,在老年的药单基础上又加了5g太子参,金银花份量减了3g,换成了3g炒山楂。 这几个单子下方,李妍又注了一笔:开水冲泡,代茶饮。 大功告成,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了几下变得僵硬的脖子,又伸展腰肢和脊背。 天边微亮,新的一天到来。 李妍心想这会要是再睡的话,不到黄昏是爬不起来的。 但要是再熬一熬,也能熬得住。 李妍仗着自己年幼,又时时用着药,身体被她调养的极好,当下决定再熬熬,毕竟役症的事等不得。 她进了内室梳洗了把脸,又换了件道袍。 等她收拾妥当,小丫头还未醒来。 她朝墙角的塌上看了一眼,见小丫头闭着眼,双手抱着枕头睡得沉沉的。 她隐隐还能听到小小的呼噜声,不由一笑。 走过去,将被她踢得七零八落的棉被重新给她盖好。 昨夜小丫头跟着她,跑东跑西的,看来累得不轻。 李妍出门没叫她,悄悄关了房门就走了。 在去城西安置点的路上,李妍顺路在李记包子店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 和郡府内实行的分区管控,除了有确诊病人和密接的街道封了外,其它靠街道巷口并没有堵起来,居民日常生活还是照旧不变。 只是为了配合疫情,百姓们都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李妍这一路走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路人也都很守规则,人与人之间都隔着三尺以上的距离。 只是这一路人人都露着脸,并未做任何防护措施。 李妍就琢磨着怎么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 周毕双眼通红,一宿未睡,主簿每隔一个时辰就会上报最新病患的数据。 数据节节上涨,只增不减,且有越趋严重的趋势。 昨天周毕还觉得役情可控。 只过了一夜,周毕便不敢再说大话,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个时候,布帘掀开,小祖宗来了。 周毕火急火撩的站起来去迎她。 走了几步,又折回去,拿起案上最新病患数据的稿纸,对她说道,“你来的正好,正急着找你商议对策呢。” “不急,先容我吃个早饭。” 李妍神色平静,饶过他,在矮几旁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把拎着的包子和豆浆放在了矮几上,又摘了面罩,开始干饭。 周毕手里捏着稿纸干站在她旁边,眼睛朝她这边瞥啊瞥的,看着还挺委屈。 小祖宗半夜走清晨来,他就是再想压榨人也不能不让她吃饭。 李妍旁若无人,打开油纸包,拿起了包子啃起来,吃得可香了。 油纸包里还有一个包子呢,热气一直冒出来,看着白嫩喧软,应该很好吃。 平日里周毕也不可能在意一个肉包,可熬了一夜没睡,肚里又没货。 现在看着李妍吃得香,不由啧啧嘴巴。 好饿! 想吃。 李妍看便宜老爹巴巴的眼神,难得良心发现,朝他呶呶嘴,指了指桌上的油包,“这里还有一个,分你吧。” 周毕一夜未进食,胃到底经不住。 公务固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 周毕也没跟她客气,把稿纸一放,在她对面坐下,撕开油包的口子,也啃了包子。 肉包子入肚,周毕满足的叹气。 一个成年男子,这点份量肯定是不够,李妍见案牍放着只青口小碗,就取来小碗将豆浆分了半杯到给他。 两个人笑嘻嘻的分吃,难得嘴上没开泡。 垫了五脏庙,周毕随意擦了擦嘴,向李妍诉苦道,“疫情越发严重了。” 李妍皱眉,“怎么?患者的人数比预想的要多吗?” 周毕面色沉重,“重症患者翻了将近半倍,轻症患者比例更大,还不知有多少病人感染了没查出来的。” 第91章 妙方 昨晚她们事先预估过第二天病患的人数。 按病发的时间来算,昨夜其实役症发生的第三天。 这三天内,送到西街的重症患者共计有八十人。 平均下来每天大约有十七人左右感染病毒。 可按周毕所说,如今重症患者的人数也在一百二十人以上,甚至更多。 而轻症患者人数至少高达三百人以上。 这个人数与她们的预估的人数一对比,这增长的确实惊人了。 周毕又道,“不过好在你给的药有奇效,经过一夜之后,那些轻症患者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早上,我找医馆的大夫给他们看过了,说不出五天这些人就能彻底恢复。只是那些重症患者虽并无生命危机,但病情依旧很严重。这病要是一直根治不了,源源不断的病人送过来,不光安置会出问题。物资、人手也会出现状况。一个不慎,局面便无法控制了。整个和郡县都要崩盘。” 周毕忧心忡忡,无语伦次地问他,“要是疫情控制不住,你说整个和郡县会不会就此毁了,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周毕自认不算是个好官,但他处在他这个位置之上,他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百姓。 在位十年,也算恪尽职守,小错难免,大错却无。 可若是因役情防控失利,让和郡府百姓生灵涂炭,这个罪责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 当前局势对周毕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 相较之前的祈雨反而是小事了。 周毕面色僵白。 要不是碍于面子。 要不是他是一个男子。 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早嘤嘤嘤地伏地大哭了。 当然,他宁可回家抱着夫人哭,也不要在这里哭。 他可不想让小祖宗看他的笑话。 李妍的手指轻敲着矮几的桌面,相较于周毕的悲观,李妍就显得平静多了。 见他神色一地沮丧,不由宽慰道,“义父,您顾虑的极对。不过,也不用过份的悲观。眼下正是役情高峰期,人数增长过快也可以理解。紧要的还是要严防死守,防止役情进一步扩大。把西区的重症患者医治好,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眼下,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周毕眉头琐得死紧,显然这话没有宽慰到他。 李妍继续柔声劝解,“而且你看,昨夜我们将告示公告出去,您做了一系列的举措,还是很有效果的。在役情如此严重的状况下,和郡静观内井然有序,上下一心,百姓积极配合,众志城城,这已经很难得了。大家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未了,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义父,您可是和郡百姓的主心骨,您可不能自乱阵脚。最仅要的还是人心,若人心一散,事情才是真正不可挽回了。 李妍难得不与他针锋相对,好言相劝。 在她心中,便宜老爹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体恤百姓,尽业爱岗又不贪财。 不然她也不会屡次大闹公堂,对着他怼天怼地,任性放肆。 她也不过就是仗着他心软,好说话,不会真对她如何。 要是换个人,看李妍还三天两头去衙门击鼓。 所以,认亲这事。 李妍也是认真的,也是从内心认可他,拿他当自己人。 “役症的最新状态,义父第一时间掌握的清清楚楚。您该做的事,您都处理得极好。至于治病救人,那是我的责任。所以,义父不必忧心。” 周毕琢磨她话中的意思,问道,“你有解决之道?” 李妍颔首,“昨夜与患者交谈后,倒是受到一些启发。回去后,我细想了下,连夜又开了几张药方出来。” 李妍从袖袋里取出药方单了给他,“您按着这些药方来,再对比疗效。今日用药后,要是还不行,我就再尝试着改进改进。不过,大抵不会出什么问题。” 周毕见她如此自信,目光不由大亮。 接过药方看了后,更是振奋在案牍上击了一拳,“妙啊,这方子开得委实妙极。” 周毕虽不懂医,也看不懂药方。 但李妍条目例得清清楚楚。 这份役情药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但重症轻症患者的用药区了开来。 小祖方还列了普通百姓预防的药方,就连老人和孩童她都顾虑到了,开了不同的剂量。 之前小祖宗开的药本就对症。 这份单子写得如此详尽,何愁不能根治不了役症。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份好方子。 周毕喜不自胜,恨不得即刻把药用上,“妍儿,此次你帮了为父的大忙了。” 有了这药方单子,周毕顿感身上压力骤轻。 役情发生后,他难得喜笑颜开,对李妍道,“我马上吩咐下去。” 周毕兴冲冲急步而去,又回头朝她说,“你在这儿等我,稍后你母亲要过来,让她给你加鸡腿。” 李妍,“。。。” 见他离去的背影,笑着摇头。 这便宜老爹一只鸡腿就想打发她。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李妍再费多大力,她开了药方单子,只要按方抓药就行了。 至于去哪个药铺抓药,这些药通过谁发放到百姓手中。 就不需要李妍操心了,周毕自会安排妥当。 李妍本准备给了药方就回去,等补足了睡眠,晚间再过来看看,这次用药的功效。 周毕既然说夫人要过来,她就留了下来,一夜未睡,实在犯困,就趴在案几上打了个盹。 周夫人是和周毕一起相偕进来的,两个人凑巧在安置点外遇见了。 李妍很警醒,他们一进来,她就醒了,忙起身迎了上去。 “义母来了。” “你坐着,坐着。” 周毕提着食盒笑嘻嘻地走过来,倒显得比周夫人还要积极,“也没外人在,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周夫人嗔了他一眼,笑道,“难为你义父能想到这些,你就听他的。” 她过来打开食盒,一掀开盖子,食物的香味就飘过来了。 李妍就着香味吸了吸鼻子,眨眼笑,“好香,让我猜猜,义母是做了红豆粥。” 周夫人少女讨巧的模样,伸手在她鼻尖一刮,“你这鼻子,还真灵,我煮了红豆薏米粥。” 第92章 出事了 周夫人给她和周毕各盛了一碗,又拿出两笼小笼包,还有一大碗的鲜肉小馄蚀。 周夫人摆饭的功夫,父女两个也净了手,坐下来开吃。 周夫人又拿出一杯羊乳给她,羊乳还温着,跟刚从羊群上剂下来似的,新鲜又好喝。 “义母手艺可真好。”李妍夸道。 “我夫人嘛,手艺好那是必须的。”便宜老爹骄傲的不行。 周夫人只顾着她,“要是觉得我手艺好,你就多吃点,听你父亲说,你昨夜一宿没睡,回去还整理了药方。你虽年轻,能熬,但也要小心熬坏了身子。” 周毕听了,在夫人面前委屈上了,“夫人,我昨夜也一宿没睡。” 周夫人见此,轻哼一声,“妍儿一个女孩子尚且如此,你还有脸提。” 周毕,“....” 就没脸。 嘴里的小笼包它不香了。 周夫人有了女儿,就忘了丈夫了,只顾着照顾小祖宗。 “夫人,我要蘸醋。”周毕指着蘸碟小豆眼瞧着自家夫人眨。 周夫人,“你没长手啊,蘸个醋,还要我来。” 周毕,“。。。” 他当然有手。 他也要夫人疼嘛。 为何夫人给小祖宗蘸醋,他没有,周毕一脸的怨夫样,“夫人,你可不能如此区别对待。” 周夫人瞪了他一眼,不理他,把蘸好醋的一只小笼包递到李妍嘴边。 “乖女儿,张嘴。” 周毕瞪圆了眼,脸色更加幽怨了,轻哼一声,“果然有了女儿,眼里就没了夫君。” 周夫人看着他嗔笑一声,“小笼包都塞不住你的嘴。” 李妍本来不愿人喂食,可瞧见周夫人对她挤眉弄眼。 再想到便宜老爹那副怨夫样,乐得配合。 她乖乖张开了嘴。 小笼包入了口。 嘴里塞着小笼的李妍像只餍足的小仓鼠。 可气人了。 只见她乖巧的点头和周夫人道,“义母,您喂的,就是好吃!” 把周毕给气的不行,别过头一个人自顾自生闷气,不理她们了。 看得母女两个乐得不行。 李妍就发现周夫人特别特别逗便宜老爹。 别看便宜老爹瞧着像是生气,那双小豆眼看着周夫人时眼睛都要笑没了。 李妍心想,也许这就是她们夫妻间相处的情趣吧。 难得欢快的时光,却被主薄打破了。 “隔离点出事了。” 主薄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满头的大汗,“仁德堂的王大夫医治病患时晕倒了?” 一家人震惊不已。 周毕也不吃了,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站起来激动失声,“王大夫晕倒了?” 这是什么惊天黑地的坏消息。 他和李妍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妙。 王大夫是仁德堂的坐堂大夫,医术高超。 疫役暴发后,整个和郡除了缺药,最缺的就是有经验的大夫。 除了卫所的大夫,周毕还下令征调了不少医馆内的大夫和学徒,一起来隔离点救治病患。 原本王大夫年事已高,并不在周毕征调范围之内。 王大夫却主动请缨要过来,周毕起初不同意他来帮忙。 好说歹说地劝他,王大夫脾气却犟的很,怎么不听劝。 最后,反倒把周毕劝动了。 王大夫本身擅长的就是传染方面的疾病,三十年前和郡县也曾发生过大型的疫症,王大夫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当时就积极参与过。 隔离区本身就缺人,更别说这样有经验有道德的大夫。 在王大夫坚持之下,周毕很快便妥协了。 “通知他家人了吗。”周毕皱眉问。 主薄摇头。 “那就先不要通知,等看情况再决定。”周毕此刻万分后悔自己的决定。 三十年前,王大夫才三十出头,还是个青壮,眼下他都六十多岁高龄了。 一个不好,就要去地下见祖宗的。 他家还有老妻,弱儿,万不能出事。 “都是本官的过错,当时怎么就病急乱投医了。”周毕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现在不过计算过错的时候。” 李妍依旧冷静,“事态紧急,还是先过去看看,也许情况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糟糕。” 王大夫的年纪摆大那,周毕又是主事人。 王大夫若是出了差错,此事周毕是脱不开干系的。 周夫人虽心急如焚,也想一探究竟。 但她到底克制住了,没有跟过去给父女两个添乱,在此静候消息。 王大夫被抬到了在专供医者休憩的帐蓬内,同医馆的学徒和一个同僚看着他。 周毕他们去时,王大夫已经清醒了,气息虚弱地躺在矮榻上。 周毕见他整个人精神状况不太好,脸色很白,眼圈下青黑一团。 只隔了一夜,整个人哀老了许多。 王大夫这个年纪已经熬不得夜了,但王大夫一心在病患身上,望闻问切,比年轻人还要拚命。 见他们进来,他对着身边人斥道,“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们怎么还把县令大人请来了。” 两个陪护呐呐的,只好求助地看着周毕。 周毕当即为他们开脱,“您老错怪他们了,是刘主薄见您晕倒了,担心您,这才过来找我。” 刘主薄主动主错,“是我说的,是我说的,您别怪他们。” 王大夫听后,口中气软了下来,对周毕道,“是他们大惊小怪,我压根就没事。” 他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穿鞋,“病人还等着老夫呢,怎可在这里耽误时辰。” 周毕虽动容,但不能任他胡来,二话不说把人按倒在榻上,温和劝说,“您老医者仁心,关心病人是好,可您现在累倒了,万不能不顾自己。” 刘主薄配合着抬了脚,李妍上前就把他的鞋给脱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按住王大夫怒火冲天,喝道,“我要去治病,我要救人,你们休要拦我。” 他推开周毕,又要起来。 “我们劝了他多次,他不听。”身边的大夫满脸的无奈。 学徒在一边苦叽叽地看着,这里没他说话的份。 李妍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老大夫这样闹腾肯定不是一两次了。 身边人拿这个老顽固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 可见老大夫平时为人有多固执,多听不得劝。 果然,老大夫脾气臭得很,“谁要你们劝,你们干你的事去,那么多病人等在那,你们围着我转算个什么事!” 第93章 大动肝火 老大夫身边的同僚只好再次求助周毕,“县令大人,烦请您再劝劝吧,我们实在是劝不动他,只能指望您了。” 老大夫发起脾气来,简直六亲不认,“别说是县令大人,今个就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能耽误我给人看病。” 可怜周毕,堂堂父母官生生被下了脸面,却又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骂又骂不得,劝又劝不动。 李妍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宜老爹委屈地向她使个眼色,暗中求助。 李妍莞尔,行吧。 她也看这个老头儿不顺眼,仗着自恃年事高,医术好,可尽儿瞎闹腾。 李妍朝便宜老爹安抚地点点头,就朝老大夫开火了。 “安静点,嚷什么嚷?” 少女语带斥责,“这里是安置点,不是你家。想要发火,回自己家去,不要影响这里的病人。” “你倒是一个人闹得挺欢。为了你一个人,你的同撩,你的下属丢下手里病患,在这照顾你。” “而你呢,你还嫌弃人家。你说你少闹腾会,人家还能腾出手去,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 少女的语气越来越犀利,“我看你就是以老卖老,故意折腾人。” 王老夫脸上神色几变,一阵青一阵红,指着少女,“你,你,你的”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什么?” 少女剜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的家人知道你晕倒的事,会担心你吗?” 老大夫支支吾吾,李妍替他回答了,“不,你不知道了。” “知道你就不会如此闹腾了。” “你说,你怎么能不顾家中老小?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她敬佩老大夫的医术医德,可这并不是他能任性胡闹的理由。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 满屋子里的呆呆看着李妍对老大夫发火。 老大夫也一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险险被她气晕过去。 他一个六十多岁居然当众被一个小女孩训话了。 他还有脸吗? 可李妍的话乍听很冲,却句句在理。 老大夫自知理亏,又羞又怒。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面教训,面子上又下不来。 色厉内茬地问,“小丫头,你谁啊?敢教训老夫?” 年轻的学徒和另一名大夫也替李妍倒抽了一个凉气。 老大夫可不是好惹的,家中有亲戚在朝中当官,听说官职还不小。 老大夫是一次酒后吐露的,听的人当他吹牛,还拿话套他。 不过老大夫口风是真紧,即便喝醉,也没有把人透露出来,更别说亲戚的官职了,看起来很忌讳的样子。 和郡县真没人敢得罪他,因为有一次有人讹到他头上,到仁德堂来闹事,说他乱开药,致其家中娘子小产,要其赔偿三百纹银。 钱老大夫有,但老大夫开的安胎药并无问题,老大夫自然不可能给钱。 那人就是个混混,眼见讹不到钱,动手就打人,药铺的人上前拦时,已经晚了,老大夫的眼睛被打肿了。 那人趁乱溜了,再也没来过。 这事本以为这样就了了,不想几日后,那混混被更混的混混打残了。 后来,打死他的混混不小心透露出来,说他得罪了人,是个老大夫,混混头子被逼才对他下手。 类此的事发生过两三次,得罪老大夫的人下场都很惨,久而久之,别人都怕了他。 不过老大夫品除了脾气燥一点,人品绝对没问题。 医术也确实高超,所以仁德堂上下都敬着他,也顺着他。 李妍却不惯着他这臭脾气,她睨了眼周毕,“义父,你来告诉他。” “嘿,小丫头,原来你是县令大人的义女。” 老大夫冥顽不灵,还又乐呵上了,“你没听老夫说嘛,今日就是皇帝老人来了,也劝不动我。” 老人家耍起无赖来就跟小孩子一个德性。 李妍凑近他,哟一声,“您老还挺神气呢。” 老人家抬眼看天花板,无视她,嘿嘿一声。 李妍一个眼神递过去,周毕会意,上前一步,耐心地说道,“王大夫,妍儿是我义女没错。但她同时也是这次疫症的医官,在防疫防控救治病患方面决策权掌握在她手中。就连本官也要听她的安排,和郡县昨夜紧急公布的防疫规则也是我这位义女亲自制定的。” “所以,药堂的医生也好,学徒也罢,都得听她的安排和调度。” 这话说白了,在这安置点小姑娘就是王大夫的直属上司,他得听小女姑娘的安排。 王大夫听后火气丝毫没降不说,反而大动肝火,“凭什么老夫要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老夫历经大业王朝两次疫情,四十年年前,大疫,士卒死于疾疫者十有五六,二十年前,又是大疫,流尸满河,白骨蔽野。如今,瘟疫卷土重来,有过之而不及,老夫不顾年迈体弱,跟随仵作第一时间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又连夜赶来疫所救治病患,你觉得老夫是来寻开心的吗?” 在场所有都不会怀疑老大夫的用心,周毕继续劝说,“老大夫,你先别动怒,听本官说,妍儿是有真本事的。” 王大夫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姑娘毛都没长齐,能有什么本事,周毕要这样推崇她。 王大夫脸色下沉,“周毕,你这个县令,当官一直当得不错,老夫也敬佩你的为人。在大事大非上,你可别犯胡涂。就算小姑娘是你的义女,你也不能任她胡来。役症不是儿戏,出了事,不说你我,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这时候,小姑娘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这话把老大夫彻底激怒了,“你拿什么承担,和郡县数十万的人口,你觉得是你一个黄毛丫头承担得起的,简直怡笑大方。” 小姑傲然道,“就凭我叫李妍,就凭我能祈得了雨,也定然能抗得了疫。” 老大夫前一刻还在嗤笑,下一刻看着少女眼睛都发直了。 “你说,你是李妍?” “百姓口口交赞的李妍?” “令人将钦差大人脱了裤子摁在大堂打了三十大板的李妍?” 周毕和李妍认亲的事,还未对外公开。 除了周府的仆人和府衙里的衙役得知外,和郡府其它人尚未知晓。 所以周毕一口一个义女妍儿,老大夫压根未想到两人已结了亲。 关于李妍的事,和郡城里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可若大的和郡县,能认出李妍的毕竟是少数。 “是啊。”李妍开口承认。 第94章 崇拜者 前一刻还对小姑娘怒言相向的老大夫,下一刻对着她的眼睛里都快笑出星星了,“你真是李妍?” 他再三确认。 这前后三百六十度态度大转变,弄得李妍也有点懵。 她力持淡定地道,“自然,和郡县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李妍不成?” “哎呀,你真是李妍啊。”老大夫击掌。 “是李妍好啊。” 李妍,“。。。” 看着兴奋如孩童的老大夫,一时莫名所以,哭笑不得。 转眼的功夫,她一个老夫人眼里不知天地厚的小丫头,就变成他眼中的香饽饽了。 老大夫当下看着她的表情简直了。 就跟书院里的学子们走在路上,突然他们眼前出现了惊世大儒一模一样。 痴狂的眼神,看的李妍头皮发麻。 她怀疑老大夫之前是不是崇拜她。 要不是老大夫年纪一大把了,她都怀疑他是哪个变、态的爱慕者了。 老大夫镇定下来,突然又道,“你要真是李妍,我就原谅你了。” 李妍,“。。。” 看了便宜老爹一眼。 我做错什么了? 需要他要原谅我。 便宜老爹朝她摊开手。 表示他也摸不清老大夫在搞啥名堂。 不会中邪了吧。 父女两个不约相同的想道。 老大夫为何这个模样,父女两个不得而知。 边上仁德堂的大夫和学徒可是对内情一清二楚的。 自李妍祈了雨,在和郡县传出名声后,老大夫就对李妍关注上了。 无论是她施粥助人,还是巧惩孙福林,做出事的事很对老大夫的脾气。 她觉得李妍品性高洁,为人善良,待人以诚。 是一个有情有义、不拘小节,有家国情怀的好女郎,更赞其为当世女子的楷模。 祈雨后,和郡县赞李妍的人如雨后春笋,越冒越多。 但凡菜场、澡堂、酒楼,这些人多的地儿,聚集了一大批李妍的崇拜者。 药堂里老大夫必须的给她算一个,每天都赞上几句,他就闲得慌。 回到家里,还要对着自己的孙女念上几句。 说李家姐姐怎么的怎么的地,让她引以为榜样。 这些李妍自然不知晓,即便她得知自己在和郡府有了些名声,可到此地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牛吹的,名声都给她吹上天了。 此时,别说老大夫了,另一个大夫和小学徒的眼神也热乎乎。 终于见着传说中的人,谁还不激动。 强忍着不冲上向前去,让小姐姐给他们署个名,已经算他们淡定了。 “所以,您要原谅我什么呢?”李妍好奇地问道。 老大夫表情就挺“娇羞”的,“哎呀,之前我是不知道你是李妍。” “不过,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就不怪你了。” “疫症的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和郡的百姓。” 老大夫连理由都为她找好了,还委婉道,“我知道你的本事大,可疫情复杂,要防役抗控不是件易事。” 他作为曾历经两次大疫的名医,尚且被役症折腾得焦头烂额的,不要说没经过投症毒打的李妍了。 虽说李妍关于疫症的一系列举措制定的确实不错,不过疫症最着重点还是防疫救人。 医学之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致其得。 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速成。 小姑娘就算满打满算,打娘胎开始跟着蔡神医学医,也就十年多年的时间。 再有天份,又能学到哪里去。 况且他一直关注着小姑娘,也算是将她摸个门清。 从未听说过小姑娘精于岐黄之术。 老大夫目光落在周毕身上,微微皱眉。 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脸色变幻莫测。 在周毕一脸茫然的表情下,老大夫指着他鼻子道,“你离远点。”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莫名被嫌弃的周毕,“。。。” 在老大夫并不友善的目光下离了三步远。 老大夫不满意,“再远点。” 周毕只好退到了三尺开外。 也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老大夫,让他如此不待见他。 周毕退远后,老大夫挤着眉眼朝李妍招了招手。 李妍见他神色古怪,好奇地挨近他榻边。 老大夫示意她压低身子,又防贼似的瞟了周毕一眼。 奇奇怪怪的问道,“你这个义父什么时候认的?” “就孙福林入狱那天。”李妍俱实回他。 老大夫晓得了,“那也没几天啊,他的品性为人你摸清楚没有?” 难怪要叫周毕站这么远,敢情背着他,说他坏话呢。 李妍点头,“自然摸得门清。” 她也不会随随便便与人认亲。 重生以来,她对外打交道最多的就数便宜老爹了。 要论对周毕的了解程度周夫人都未必及得过她。 老大夫显然有不同意见,目光幽幽地看着,“人心叵测啊,你如此赤诚,可人家未必没有利用之心。” 老大夫如此说,李妍品出那么点味来了。 这老头这是在挑拨她和便宜老爹的关系呢。 这老头脑回路确实和常人不同,前后对她的态度也是云泥之别。 果然,老大夫紧盯着周毕,神秘兮兮和她说道,“你小心他借机让你当这个总医正坑你。你年纪小,官场上的事,你看不清。” 老头对她老是拳拳之心,深怕她识人不清,吃了亏。 他提醒道,“这疫情很容易就会出纰漏,到时朝廷怪罪下来,周毕这个县令首当其冲要糟殃。你想想,他要耍坏心眼,将责任都推到你头上,你一个小姑娘可怎么办?” “你别忘了祈雨那回,他就坑过你。坊过一次,再坑一次不稀奇。” 祈雨是李妍主动请缨的,但世人眼里只会认为她大义。 周毕坑她算是实锤了。 可这些老大夫不清楚,李妍也不能对外言说。 李妍回头看了眼,周毕憋屈的站在一边,小豆眼巴巴地盯着他们。 挺委屈。 李妍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之前自己确实将便宜老爹坑惨了点。 她只好尽力在人前为他补救一二,“老大夫,您多虑了,义父不是那样的人。” 老大夫先入为主,对周毕有了坏印象,这话在老大夫听来苍白无力,并不具有说服力。 李妍见他对周毕成见很深,索性将改良的药方单和他说了说,“之前的药方,也是我开的,所以义父不是随意做主,让我主管役情的。” 她是凭真本事当上了这个总医正,虽说她也是今天临时走马上任,但理是这个理。 第95章 打了鸡血 老大夫傻眼了,“疫症的药方单子真是你开的?” 李妍点头心想,是我,难不成还能是你。 老大夫抚着发白的长须,一脸笑意,“若取代了老夫的药方单子的人,真的是你,那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李妍疑惑地看着他。 “就老夫之前在城西给重症患者开了个药方,不过后来药方单被换了。” 老大夫为此大发雷霆过。 如今一提起这事觉得自己实在丢脸,“你那个药方,老夫看过了,老夫确实不如你。” “你是怎么想到开这个药方的?” 老大夫很有探究精神,看着她一脸好奇,“之后,又如何想到改良这个药方单子。” 李妍之前那份药方单子老大夫看过,因为就是这份单子替换了他的药方,他最初还很不服气。 凭他的医术和经验,他觉得在和郡县除了蔡神医外,无人能出其左右。 如今蔡神医已不在人世,试问谁还有这个本领,与他比肩,甚至越过他去。 他发了顿脾气,找人要了药方单子。 老大夫一生醉心于医术,眼睛毒的很。 看了李妍的新单子后,他承认,他确实不如人家。 之后,他问过身边的医者,无人知晓是谁开的药方,只说是上头下的命令。 隔离点病患接二连三有病人过来,他一直忙到现在,也就没有时机再细问。 也是不巧,两个人同在城西,然城西至少搭了十多个隔离点,两个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没见过面。 他今日这么一晕,误打误撞给他找着了药方的主人。 老大夫感慨万千。 既感慨缘份的微妙,又惊叹李妍的医术。 小姑娘改良前的药方单子,已经胜过于他。 更别说改良后的药方,那简直可以成为经典。 小姑娘亭亭玉立的站着,像刚才抽了芽的柳枝。 他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如此年纪,如此医术,难免让老大夫遭受到了一波无情的打击。 他有感而发,“想老夫八岁开始学医,从医五十多年,经过无数次实践,才积累出如今的经验,竟然还不如你一个总角小儿,惭愧惭愧啊!” 李妍笑着安慰她,“老大夫,您也不必太难过,像我这样的天才毕竟是少数。” 老大夫被她逗乐了,又有点哭笑不得。 小姑娘神色飘忽,说出来的话极有道理,“医学之道,从不以年龄论高低。” “刘神医二十成名,陆神医五十才赢得名望。” “难道就因为刘神医年纪比陆神医小,他的成就就一定比陆神医低。” “而仅仅因为陆神医年过五十,就一定认为陆神医未来的成就就不会超过刘医生。” 李妍所说的刘神医、陆神医是大业赫赫有名的医者。 与蔡神医并列为大业医术领略的三大传奇。 老大夫垂眉思索。 刘神医成名那年,陆神医寂寂无名。 在当时,少年成名刘神医在医学上的地位远高于陆神医。 而陆神医以接近七十的高龄编著了《伤寒杂病》,《医学经典》两本医学巨著。 对推动大业王朝医学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学海无涯,医学之道路漫漫其修远,不到终点那一刻,谁又能预测未来会出现什么变化。” 李妍这话是在鞭策老大夫。 老大夫被她说的颓色尽失,脸上神彩飞扬。 既然陆神医以七十岁的高龄,尚能立下巨著。 那他不过六十出头,还有长长十年,未必不会是另一个陆神医。 “丫头,你说的对极了,医学之道路漫漫,老夫的路还很长远。” 老大夫看着李妍的目光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眼前站着的,哪里单单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那是医学一道的奇才。 医学领域的一道光。 那是要带领大业王朝的医者,走上另一条医学璀璨路上的明灯。 他好像看到了不远的将来,大业医者站在云梯上熠熠发光,一骑绝尘,傲然天地之间,立于其它三国之上。 这个时代除了大业之外,还有魏国、燕国和齐国三大国,还有琉球、高丽等小国。 大业乃礼仪之帮重文轻武,魏国人善战,燕国人重农,齐国则是商业大国。 四个国家,齐国相对比其它三国要弱一点。 老大夫神游天外,面色红润。 李妍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 老大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绕回了才又话题,“丫头,你是有真本事的,但也别太天真了,或许周县令留了后手呢。” “这疫症解决了,当然他居奇功。你呢,也就名声上好听点。” “名声与名望,你现在哪个没有?” “可这疫症若是解决不好,你就成背锅侠了。周毕白白地使唤你,他占尽了便宜,可对你来说全无益处。” “我觉得,你还是不能太过轻信于他。” 李妍好一通解释,老大夫居然还提防着便宜老爹。 深觉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便宜老爹在老大夫这里的印象了。 自然老大夫真心为她着想,李妍还是十分感激他的。 只是可怜便宜老爹,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啥事也没干,倒惹了嫌疑,他就是浑身上下长了八张嘴,在老大夫这里也解释不清楚了。 老大夫一直防着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是站他旁边的同撩竖着耳朵,也未必听得分明。 别说站在三尺开外的周毕了,见他在那站得规矩,李妍不免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看得周毕一个激灵。 这一老一少聊这么久,也不知说了什么。 从小祖宗频频投射过来的眼神来看,周毕直觉不会有好事。 周毕这个反应,在老大夫看来,那就是心虚的表现了。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认定了周毕让小姑娘当总医下是心怀鬼胎,不怀好意。 他瞪了周毕一眼,对她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不必怕他,有老夫在,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恩,有您在,我不怕。” 李妍顺毛捋,眉眼儿弯弯,“那您先把身体养好了,我之后还要仰仗您呢。” 老大夫熬了一夜,刚缓过来,又大闹一场,体力确实跟不上。 老老实实躺在塌上,算是应下了。 听她这么说,忙道,“好说,好说,我不帮衬着你,谁还能帮衬你呢?” 和李妍一番谈话后,老大夫现在心境又不一样,把自己当成了小姑娘唯一的依仗。 现在只想早点把身体养好了,好好护着小丫头。 他拍拍瘦不拉几的胸口,露出个神秘的眼神,“你放心,就是出了事,他也动不了你,我上面有人。” 老大夫这么说,坐实了他京中有人的传闻。 李妍笑眯眯地站起来,大声道,“老大夫,有您在,我放心得很,那您好生歇着。” 这时,老大夫的药也煎好了,有药童端了药过来。 第96章 荣光的事 李妍嘱咐仁德堂的两个同撩好好照看他,并一再强调让他喝了药后睡上一觉。 等人清醒了,再把人送回家去,今日不准他过来了。 老大夫还想再逞逞能,李妍眼神一扫,老大夫缩了缩脖子,怂得跟鹌鹑似的。 在少女如霜的面孔下,到底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半个不字都吐不出来。 只巴巴看着她道,“最多明天,明天我总能过来了吧。” 李妍哄道,“明日你若是觉得无大碍,那便过来,不过得先让我诊了脉,才能当值。” 老大夫憋憋嘴,“得,得,得,都听你的。” 李妍答应了他,老大夫乐得闭眼就睡。 周毕啧啧称奇。 只这一会,老大夫在李妍面前乖得跟猫似的,哪有最初时的那股子戾气。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出了门口,周毕问她,“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间这么听你的话。” 老大夫可不像是个听话的主,脾气大着呢。 “能说什么,估计他闹累了吧。” 周毕啧了一声,摆明不信她的话,又试探着问她,“我怎么觉得他对我的敌意有点大。” 李妍半真半假的道,“或许他嫉妒你吧!毕竟你闺女这么优秀!” 周毕就呵呵了,“吹,继续吹。” “你别不信,我这么优秀,谁见着不喜欢。说不得老大夫还想从你手中抢人呢,毕竟咱们的父女名份还未正式敲定不是。” 周毕回想刚才老大夫神神秘秘拉着李妍低声说话,联想到听到小祖宗名字时那热切得不得了的眼神。 再品品李妍的话,觉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心下一慌,合着老头在背后说他坏话,想跟他抢人呢。 门都没有。 小祖宗是他家的,他闺女。 谁跟他抢,他干谁。 李妍走远了,周毕醒过神来,在后面追着她喊,“哎,我说小祖宗,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咱父女名份虽未定,但认亲的日子可是定下了。你放心,等疫情结束,为父一定将这喜讯公告天下,让和郡县的百姓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走在前面的李妍,抿了抿嘴,“看你表现咯。” 。。。。。 周夫人那边听说老大夫无大事,也就安了心。 问她们中午想吃些什么,她回府去做。 李妍提议她之后不要再来隔离点。 “如今正值役情高发期,重症患者又都集中在西城。频繁来往与此极有感染上疫症,义母为了口饭,不值当。” 周毕也是这个意思,“夫人来回奔婆太过操劳,疫情严控的时间,吃的随便对付一口就完了,这边我会顾好自己。夫人只需安心在家,替我照看好母亲就行。” 隔离区也是开了伙食的,毕竟光一个隔离区病患加上干事的少说也有百人。 架了棚子,支的大锅饭。 米汤加菜加一点点的肉汁调味,味道不算太差,也不能说好,但管饱。 周夫人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多出来一次,就是多一份风险。 所以清晨她出门时,也没有叫上王嬷嫲。 只是眼见父女两个这么劳累,她又帮不上大忙。 心里焦急,只想着弄些吃食过来,尽一份心意。 李妍看得分明,就将制做面罩的事交代给她。 之前为了预防疫症发生,她白天采药,晚上得闲时和小丫头赶了一批口罩出来,眼下几百只口罩肯定不顶用。 这突如其来的役症,即便她已经提前做了准备,等事情真实发生了,细枝末节上还是有所遗漏。 周夫人想了想,觉得自己能行,就开心地应承下来,“你放心,这事就交到我手上,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本身周夫自己的针脚就不错,府里也有不少仆人会女工觉得自己能行。 只不过这面罩的需求量很大,做面罩的绣娘只凭府里的人是不够的。 周夫人身也有不少的小姐妹,都擅女红,她也可以在府外找些绣娘。 李妍又道,“面罩的布料,若纱布不够的话,用棉布也可以。” 虽说纱布用着更透气,也更卫生。 但要全用纱布的话,便是把整个和郡县翻过来,也未必有能找出她们需要的量来。 棉布做出来的面罩虽比纱布的效果差些,但也是能达到防疫的标准的。 医者药童,隔离点的办事人员这些与病患需要密切的人员可以用纱布面罩,普通人员则以棉布替之就行。 “为有效阻断病传播。凡和郡县百姓出行,全员都要佩戴面罩。义母,这就需要大量的棉布。” 李妍担心布料不够。 周夫人眸光一转,“府里正好就有不少没用的粗棉布,都堆在仓库里,要是不够,我让人去布商那里买,现在口粮比金贵,布商那里多的是堆积的布料,价格也比往日里便宜些。” 毕竟连肚子都吃不饱了,谁还有这个心思花在无用的装扮上。 人工布料都解决了,那就没多大问题。 李妍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纱,一只棉的,两只面罩的样本给周夫人,“义母,还得注意个事,纱布的面罩需要三层,棉的话二层也行。” 周夫人翻转面罩仔细看着,又摸了摸,“咦,这面罩上还有字呢?” 面罩一角绣着药香堂三个字,是李妍特意加上去的。 周夫人虽然也看出了她的用意,“妍儿,你可真能想,这面罩上绣了字,直接注明了出处,药香堂到时必然声名远播啊。” 药香堂的名气在和郡县人人皆知,可也仅仅在和郡县罢了。 在外,还远不如仁德堂名声大。 原因在于药香堂只在和郡县开了一家店面,而仁德堂的总店在盛京,分店更是布遍整个大业。 周夫人可以想象,等疫情过后,药香堂即便还是远远不及仁德堂。 但药香堂的名声必然会传遍整个大业。 “药香堂是大业朝有始以来第一家捐献面罩的药堂。” 李妍眯着眼睛,“而义母,您是制作这一批面罩的主事人,将来就是史书上或许都要添上一笔:和郡县周氏携家眷绣娘研制面罩,防控役情,有功于百姓,这是多么有意义又荣光的事。” 听她这么一说,周夫人光是想想就振奋得不行,激动的脸都红了。 第97章 强盗上门 答应做此事时,周夫人并未多想,只想尽自己一份心力。 眼下被李妍这么一说,心里简直排山倒海,全身的血液噗噗都沸腾了。 要是能在史书上留上一笔。 哪怕只是周氏两个字,都足够她这一辈子回味的。 母女俩聊着面罩的事,李四过来找周毕议事。 昨日周毕与李妍商定了借粮的事之后,将此事交给了李四安排。 现在李四领了人,就在外面听命。 李妍心道和郡县又要热闹一番了。 周夫人急着回府做面罩,李妍自己也回药香堂补觉。 母女两个就相携离开,不打扰周毕办事了。 要说忙那还是周毕忙,见了李四安排的人手,嘱咐了他们几句。 就快马去城中的隔离点转上一圈。 李妍改良后的新药方,主薄早就分发下去,这一会城西这片的病患已经用了药,药效倒也未曾这么快就显现。 周毕巡视了一番,见一切井然有序,就打马回了城西的大本营,等李四的好消息。 和郡县马家。 马家家主马常刁刚从小妾的床榻下来,光着膀子,正在穿衣。 管家急急过来禀报,说是衙门里派人过来了,“老爷,来者不善啊。” 马常刁皱眉,“来了多少人?” 管家道,“人不多就仨,我让他们在偏厅等您。” 马常刁听了不以为然,“咱们与衙役里的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怕不是县衙穷,来爷这里打秋风了。给点银两,随意打发了就是。” 管家一走,家中小妾水蛇般的身体又缠了上来,娇滴滴的换了一声,“爷。” 须臾,马常刁那件还没扣上的衣裳掉在了地上。 这小妾马常刁刚收入房中,新鲜着呢。 被她这么一撩波,又来劲了。 他转过身,在小妾大p股上大力捏了一把,扑了上去,“看爷不弄死你。” 小妾呀的一声哼叫着左躲右闪,“爷,不来了,饶了我吧。” 马常刁最爱这一套,正准备来第二轮,管家又来敲门了。 马常刁来偏厅时,火气很旺。 任谁被打断这样的好事,都不会有好脸色,何况是马常刁这类人。 见着李四时,马常刁一脸阴沉,“稀客啊稀客,哪阵风将李班头吹到这儿来了。” 马常刁坐下,让人上了茶。又对管家使眼色,管家拿着银票,一张张塞过去。 “李班头,一点小意思,您有空带着兄弟们去楼里喝茶。” 一百两银子,还打发不了个人,一百两不够,那就两百两。 在马常刁示意下,管家足足给了三百两银子,对方还稳如泰山,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掀一下。 更别说管家泡的茶,李四更是一口没喝。 这分明是不给面子。 马常刁火气直冲脑门,怒目道,“李班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一个普通衙役一年的俸禄也才十多两,像李四这种小头目,一年的收入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两,他给了他三百两,相当年他十五年的收入了。 常言道,民不与官,何况马常刁是做灰色生意的,赌坊和妓院这种营生就没有干净的。 况且这些官差,几年来头一次上门,马常刁也是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 没成想,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这么贪。 三百两银子还塞不了他们的嘴。 “这我倒想问问您了?” 李四讥笑道,“马爷,我都未表明来意,您二话不说就向我扔银两,您这是想贿赂谁?” 马常刁心下一个咯噔。 看来来者不善。 马常刁沉着脸思虑再三,还是觉得钱没给到位,于是,又道,“李班头,您要是觉得三百两不够兄弟几个花销,您开个价?” 马常刁在和郡县开门做生意,非必要不想得罪这些差爷。 不然,人家一个不开心。 时不时来赌坊闹一闹,给点小鞋穿穿,影响了生意,得不偿失。 “马爷好大的收笔。” 李四面无表情地道,“好叫您知晓,按大业律,贿赂官员一百两下,仗三十,超一百两,仗五十,三百两即以上流放处理。” 李四这话一说,马常刁的脸绿了。 但他也是个人精,当即赔了笑脸道,“瞧您说的,什么贿赂不贿赂的,李班头误会了,我这不是看兄弟几个辛苦,给点银子,让兄弟们喝茶的。” 李四饶有兴味地道,“什么茶需要三百两银子?马爷,你倒说说看。” 在李四的逼视之下,马常刁僵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李四又是一讥,“看来马爷这生意做是家大业大,寻常人花费一两不到的银子茶水钱,到能这里就要三百两。” 马常刁面色一变。 李四仿若是看不到他那张难看的脸。 笑嘻嘻地道,“您也应该清楚,如今和郡县疫症严重,又缺钱又少粮。这不,县令大人差我上门借粮来了。” 真是讨饭来了,马常刁沉着脸差问,“需要多少,,若不多的话。” 他倒不介意打发了人了事。 李四脸不红气不喘,“也不多,就九百旦。” “九百旦?”马常刁叫起来。 这叫不多,这是要将他的粮仓都搬空。 自旱情暴发生,粮食的价格天天疯涨。 米价从春耕后的一旦一两银,涨到了如今一旦六两多银。 马常刁开着大大小小的赌坊和妓院加起来也有数十家,底下养着几百上千号人。 在米价上二两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开始囤粮。 一则手下多,这些人都是要恰饭的。 二则他囤着这些米,是要等米价到了差不多十两时,用来倒卖的。 做为一个商人,有钱不赚那就是傻瓜。 他这才将将囤了不到上千旦。 李四张口就要九百旦,怎么不去抢,他傻了才会给。 “怎么,马爷的意思这九百旦还少要了?” 李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一脸兴奋,“马爷若是能提供上千旦,那就太好了。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去你的上千旦,他一旦也不给,还多多益善。 这哪里是上门打秋千,这是上门硬闯来了,如此强盗行径,还配当官差吗? 李四当看不到他那张难看了脸,顺势奉承他一句,“您如此慷慨大义,到时,我定然会在县令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第98章 另外的价钱 可去你的吧,我要你美言有屁用。 马常刁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的。 他一拳头击在茶几上,茶几掀翻在地。 马常刁僵着脸道,“九百旦的口粮,我们马家是拿不出的,县令大人借粮。马某也不能不给面子,凑一凑倒还能凑上一百旦。” 马家做赌场和妓院的营生,马常刁又岂是好相与的,他已经忍李四很久了。 真要撕破了脸皮,谁还怕谁。 马常刁火发的再大,李四也不怂他。 他就是走个流程,过来通知他,也不指望他能当场答应下来。 “上头命令下来要九百旦,搁您这就一百旦,这不存心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你要真没有粮,折银子,也不是不可以。” 李四一脸笑嘻嘻,说出的话阴阳怪气,“马爷财大气粗,随便给个茶钱就三百两,您要是拿不出这个钱来,那真叫人笑话了。” “您愿意配合我们工作,造福和郡百姓,周县令说了,来年秋收了,这部分粮食可以做价抵百分之十的税收。” “您要是不配合,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您慢慢考虑,黄昏前可以随时去衙门找我,找人通知我也行,只要口粮到位,一切都好说话。” 李四一番威吓利诱,也不等马常刁反应,说完,带着两个衙役拍拍屁股走人。 马常刁气得额头青筋乱跳,一口浊气没地发泄,拿起茶盏就往门口扔,“简直欺人太甚。” “马爷,怎么办?” 管家问道,“真要借府衙九百旦粮?” “借什么借,这能借吗?” “傻子都该知道,今日我要是把粮借出去,别说明年秋收,就是十年后的秋收也要不回来。” 马常刁越说越气,“说得好听,秋收抵扣百分之十的税,九百旦的粮食,他给我抵九十旦,八百一十旦让他白拿了。真把我马常刁当大冤种了。” 管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深深叹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次的事怕不会轻易罢休。” “怕什么,现在赌场和妓院又没客人,直接歇业,我还能省几个工钱。” 马常刁也不是无脑的人,早就想好了后路。 “话虽如此,但等疫症结束,赌坊和妓院总要开业的。今日让他们吃了软钉子回去,等寻着机会,这些人总要报复上来。这些衙役要是三天两头到赌坊和妓院找茬,咱们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马爷,咱们犯不着得罪了府衙。”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官府,这个道理,马常刁岂会不明白。 他又一拳击了在几上,“九百旦啊,这折成现银都要七千多两银子了。这一次我们要是给了,下一次他再上门呢?” 马常刁岂会轻易被拿捏住。 管家沉默了。 所以还给什么给。 马常刁目光狠厉,吩咐管家,“你派人去跟着,看看他都找了哪几家,今晚在清风楼安排个席面,将这些人都请来。” 给脸不要脸,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管家懂了,屁颠屁颠的跑出去跟踪了。 李四如法炮制,马不停蹄,又走了五户人家。 管家警惕地尾随他们身后,如终与人保持在四五米外的距离,不远不近的缀着。 等见人进了府衙的大门,他赶紧折回去向马常刁禀明情况去了。 他自认为小心谨慎,没出什么纰漏。 其实早在他鬼鬼崇崇跟上的时候,李四就已经察觉了。 “跟上他。”李四吩咐完身边的衙役,进了衙门等消息。 一个时辰过后,李四到达城西隔离点,向周毕汇报消息,“马常刁在他名下的迎春阁订了席面,邀请了我们走访的另外几家主事的,晚间会在那里商议对策,他们十有八九不肯借粮。” 周毕轻点桌案,目光深沉。 一切和小祖宗所料的那样。 只除了周记米粮店,老老实实答应了借粮。 也不是米粮店的老板有多高尚,不过是不愿意得罪官府罢了。 毕竟自己做过的事,自己知道。 而且米粮店终归是做正经生意的,老板胆子小。 不像马常刁做的生意不正经,手底下也养了一大帮的打手护卫。 不过周记米粮店虽经营的是正经生意,做的事却是黑心肝的。 旱灾暴起起,周记米粮大量囤积米粮,又联合另外几家米粮店,哄抬米价。 早被周毕列在了黑名单中。 周毕府衙里放着一本黑皮本,专门就是用来记录这些无良商家,以及那些为富不仁,或借权势欺压鱼肉百姓的恶徒。 这些人,要么罪证不足,要么因为各种原因,周毕一时无法惩治。 当初要献活祭的七个女孩子就是从周毕的黑名单里选来的,周毕选这些人出来目的不是为了送这些人去死,而是借机让黑名单的恶徒出点银两罢了。 之后虽放了人,周毕还是从这些恶徒手中各收了五千两白银的赎金。 入了县衙的库房,靠这些钱也买了不少米,够百姓撑上几天的。 李妍提到了借粮时,周毕就想到了他那个黑本子,正好趁这次借粮再好好让这些蛀虫出点血。 周毕红笔圈出来的借粮户有大大小小有二十几家,除了李四上午走访的六家,还有另外二十来家小户。 周毕没让李四再去,所谓杀鸡敬猴,正如小祖宗所说,杀了鸡那些猴还不乖乖听话。 哪里还用再费这个力气,现在疫情最缺的是人手,不紧着点用可真不行。 到得午后,李四他们就又被安排在隔离点上岗了。 话说另一头,李妍一脚刚踏入药香堂的大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喊。 李妍转头,就见到秦小春气喘吁吁过来,吉儿喘着气跟在他身后。 他见了她急呼呼地说道,“阿姐,你可回来了,我找了你一圈,都不见你和金桔的影子,之前店门也关着。” 李妍一拍自己的脑门,想起来个事,忘了和孩子去兰亭小筑拜师了,忙把两孩子拉进药店。 这时,老掌柜已经在了。 金桔留了字条给他,说去隔离点找她了,李妍没见着人,两个人应该是在来去的路上错过了。 “给他们一人各拿个口罩戴着。”李妍交代掌柜的。 又对秦小春道,“外面役症很严重,你们别乱跑,等着,我收拾一下,随后和你们一块去兰亭小筑。” 听了她的话秦小春神色为难,支支吾吾说他不去了。 李妍问他原因,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99章 闹事 “是不是担心你这一走,阿婆无人照应。”李妍看穿了孩子的心思。 和郡县眼下役症如此严重,小春挂念阿婆可想而知。 “稍后我们一起去把阿婆接过来,我那屋里还有一间空房,让阿婆和我们一起住下,由我和金桔照看她,这下,你该可以安心了吧。” 李妍和金桔都会医,她们和阿婆一起,小春自然放心。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小春有些不好意思。 李妍一笑,“你都叫我一声阿姐了,你的婆婆,不也是我的婆婆,何来麻烦一说。” 说着又打趣他,“再说,你麻烦我的事又不是一件两件了,怎么倒想着跟我客气了。” 小春被说的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妍见此,也不逗他了,在老掌柜教他们戴口罩时。 李妍进了院子,寻了两盆墨兰,找了个盒子装上。 想了想,礼多不废,又去小仓库找了本珍藏的《金漳兰谱》带上。 如蔡大学士这般名士送珠宝玉器反倒不雅,还不如投其所好,或许能讨其欢心。 李妍手上这本《金漳兰谱》乃是当世第一部兰花专著。 全书分三卷五部分,对墨兰和白兰的30多个品种的形态特征作了简述,并论及了兰花的品类,异常珍贵。 李妍带着人又去了趟周府要马车,顺带和周夫人说一声。 去时,周夫人正使唤府里的奴仆往院子里搬棉布。 白的,黑的,灰的从库房里搬出来有好几十匹。 周夫人笑着和她说,“当时嫌弃颜色难看,觉得给府里下人做衣裳都拿不出手,就扔在了库里,如今倒是派上用处了。” 母女俩说着话,有仆妇过来禀告,周夫人招的绣娘过来了。 周夫人干的热火朝天,李妍这边也忙,跟她说了去兰亭小筑的事。 又招了招手,让秦小春上前和周夫人打了个招呼,就要带着人走。 这急冲冲的,周夫人也没准备见面礼,赶紧喊住人,叫人去库房寻了文房四宝送给孩子,说是见面礼下次再补,李妍让秦小春带了谢,就带着人直奔蓉巷口。 将阿婆接了,在药香堂刚安顿好,刚出大门,脚还没踏上马车呢。 金桔又十万火急的跑回来了。 “小姐别走,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她边跑边喘,到得马车旁,咋咋呼呼地道,“城西隔离点有人闹事,县令大人叫你赶紧过去。” 小丫头涨红了脸,李妍给她拍背顺气,“你喘口气,慢点说,怎么回事。” 金桔咽了咽口水,“城西隔离点有大夫染上了役症,隔离点当值的大夫和郎中听说了这事,闹着要罢工,现在那边乱成了一团。” 李妍皱了皱眉,看了眼秦小春,孩子乖乖地道,“阿姐,你去忙,兰亭小筑我自己能去。” 吉儿也向她保证,“小姐您忙你的事,你放心,我会伺候好公子的。” 吉儿跟着公子读书已是万幸,有朝一日他还能见到当世大儒蔡大学士,伺奉其左右。 对李妍更是铭感五内,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侍奉公子,报答李妍这份恩情。 “跟着蔡大学士,好好用功。” 李妍嘱托了两孩子几句,给车夫塞了块碎银,这才和金桔匆匆赶往城西。 。。。。。。。。。 “县令大人,眼看都要死人了,为何不放我们走? 城西役所外里外围了两三层的官兵,役所内喧嚣声不闹。 “要沐休没沐休,要工钱没工钱。” “患者的命是命,我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我们为何要在这卖命?” “我们不想死,周县令你不能强行将我们扣押在此?” 有人呼天抢地、嚎啕大哭,“放我们回去,家里的妻小还等着我们,我们要回去。” 一时间,疫所内哭声不断。 “肃静,容本官说一句。” 周毕看着在场哭闹的医者,言语真切,“大家的心情本官能理解,本官家中也有老母妻儿,本官和你们一样,也一天一夜未曾踏过入家门了。可如今我们和郡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为了守护和郡县,守护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必需坚守在这里。只要大家诚心一致,这道难关我们定然能跨过去的。” “本官保证,你们的工钱一分钱也不会少,等役症过去,官府会发放给大家。” “我们现在不要钱,我们只想回家,守护和郡县是你们当官的事,和我们有何干系。” “当官的只为了自己的政绩,有了政绩享福的是你们这些官大爷。凭什么我们这些无民小辈要在这里做牛做马,提惊受怕,我们不要钱,我们只要回家。” 周毕的话非但劝不动众人,抗议声反而更大。 眼看场面有愈演愈烈之势,一道清悦的声音突地响起,“闹什么呢?” 少女进来,扫了众人一眼,现场噤若寒蝉。 李妍现在在和郡县声望大,这些医者不少人认得她。 有个小大夫被人推了出来,小声哭诉,“李小姐,我们都工作了一日一夜,累得慌,想回家,可县令大人不肯放人。 “哦,是这样的嘛?” 李妍剜了周毕一眼,“县令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骡子干活还得休息,何况人呢。赶紧放人啊。” 众人听了,心头一喜。 还以为李小姐急急过来,是为了要出言阻止他们。 可李小姐就是李小姐,开口就为他们说话。 如此通情达理,哪像周县令,强征他们至此,待他们连骡子都不如,众人齐齐瞪向周毕。 七嘴八舌道,“县令大人,李小姐可说了要放人。” 周毕若不放人,那就是不把他们当人看了。 周毕,“。。。” 和小祖宗对视一眼,心中会意。 得,小祖宗自己做了好人,又要他做恶人。 他承受住众人“万箭穿心”的眼神,小豆眼直直地盯着少女,苦哈哈地说道,“眼下疫症如此严重,疫所里怎么离得了人,看病的大夫若是都走了,那么多病患怎么办?” 周毕叹气道,“我也不是让他们没日没夜的干,要回去休息是可以,但不能一起全走了。” 李妍一笑,看着医者们柔声道,“原来是有误会,县令大人不是不让你们回去,这事是没协调好。” “大家日夜辛劳,身体肯定吃不消,是该拨出时间歇歇的。” 第100章 问初心 少女垂眸深思片刻,笑着提议,“不如这样,之后五个时辰轮一值,眼下你们互相商量下,先留一半人下来,余下的人回去休息,等满五个时辰再来换班,可好?” 众人面面相觑,说好的让他们回去,怎的变成轮值了? 少女叹息一声,“你们也别怪县令大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怎会不爱惜你们,何况众位医术在身,个个如此优秀。” “只是隔离所确实离不得人,县令大人也为难。如今役症的新药已经发放下去,大家再坚持一段时日,我保证不出二个月内,这场疫症就会结束,到时为大家论功行赏。” 少女语气一转,“这期间呢大家确实要比往日辛劳,也不能亏待大家,工钱翻三倍,多出来的两倍我来出。” 金桔见小姐大手一挥,又有大笔钱要流出去。 心口又痛了。 疫所内的医者大夫加上药童少说也有几十人,这还没算上城东、城南和城西的人,这四个隔离所的医者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百吧。 每个人两倍的工资,这得多少钱。 小姐不把自己的小金库掏空是不甘心哪。 赚的都没亏的多,这以后的嫁妆可怎么办? 在场的人听了后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小大夫又被人推了一把,他涨红着脸。 再一次站到人前哭诉,“这些钱我们不要,能不能让我们回去。听说有医者也感染了疫症,都快死了,我都没娶上媳妇呢,我害怕不想死。” 医者们纷纷哭喊起来,“李小姐,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人就指着我了,我们不想死在这里。” 哪怕他们相信李小姐,相信役症二个月内会消失,可谁又能保证这期间他们不会感染上役症呢。 这次的役症如此凶险,谁也不想白白送了性命。 李妍语气笃定,“相信我,没人会死。染症的医者我去看过了,吃了药,现在病情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次,她配制的新药药效很不错。 重症患者一剂药下去,症状减轻了不少,只要服上一周,基本能痊愈。 不然,她也不敢信誓旦旦的在众人面前保证,二个月内能让役症消除。 其实就目前新药的药效来看,二个月的时间李妍都多说了。 有人又推了小大夫一把,小大夫眨着泪眼,期期艾艾地问道,“这都死了这么多人,这役症真有药能治?” 小大夫这话问的委婉,有人听了不悦,在他后背狠狠捏了一把,小大夫吃痛,眼泪哗哗哗掉得更厉害。 李妍呵了一声。 真是走哪里都会遇到一颗老鼠屎。 李妍手指一点,当即有衙役从人群里扯出一个中年男人来。 李妍面露不屑,“有什么话你可以自己出来说,躲在一个小孩子背后,算什么男人。” 那男的畏惧李妍,涨红着脸,磕磕碰碰地说道,“那中了役症的季老头都病歪歪剩下一口气,怎么可能一喝药,病情就稳定了?” 他想说李妍骗人,但他不敢。 “隔离所先后两次役症的药方单子全是我开的,你这话是在质疑我的医术?还是在质疑我的为人?” “自己医术浅薄,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平庸?” 少女冷笑一声,“这种谎言我李妍还不屑为之,季老头是死是活,你们自可前去一看。” 那人沉着脸,不敢回答。 和郡县无人胆敢质疑李小姐,除非那个人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在场的医者们默默低头,一声不吭。 男人被拎到人前,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 他眼圈一红,哀泣道,“我们只是想活命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强迫我们做不愿意做的事?” 少女严词厉色,“你们要活命没有错,我也强迫不了你们。但你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是救死扶伤的医者,身上肩负着医者的荣耀与责任。” “你们好好想一想当初学医的初心是为了什么?” “扪心自问,你们觉得对得起当初这份初心吗?” “若你们自问问心无愧,要走的尽管走,我李妍绝无二话。” 少女的目光在那男医者身上一而进,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透过男人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低下头,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们身为一个医者,怎么就忘了最初的誓言呢? 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作为一个医者最基本的医德。 可如今他们为了苟活于世,抛弃了病患,抛弃了医者最基本的医德。 这样的他们还配称为医者吗? “你们真是丢尽了医者的脸面。堂堂五尺男儿,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想的明白,你们羞不羞。” 药童扶着王老大夫走了进来。 众人早就羞愧难当,如今面对老大夫的指责,面红耳赤,不敢作声。 老大夫朗声道,“我来,是跟你们说一声,季老头我已经去看过了,人没事。已经吃了药,睡下了。李小姐的药确有奇效,老夫可以担保,不用一周,季老头保准生龙活虎,又可以起来治病救人了。” “我说你们啊,老季病了尚且心心念念好了之后要继续医治病患,可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不寻思着好好救助病患,却在这里闹事。” 老大夫语重心长,“你们比老季年轻,是医学领域的后起之秀,也是以后大业朝的医学脊梁,你们不努力在医学之路上探求,还指望我们这些老头子为你们撑几年。” “盖医之为道,所以续斯人之命,而与天地生生之德不可一朝泯也。若学医者人人都如你们这样,吃苦怕死,大业王朝的医学之路,怕不是要断送在你们手里。” 老大夫越说越严厉,“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 “如此没有德性,不配为医,还不如趁早离去。” “呜呼哀哉,大业医道休矣。” 老大夫感叹大道唯艰,说着说着潸然泪下,众人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役所里全是哭哭啼啼的声音。 小夫夫吸着鼻子,抽抽泣泣的说道,“李小姐,老大夫,我错了。我再也不闹了,我这就回去当值。” 众人纷纷保证以后再也不闹事了,定然恪守医德。 不求做一名人人称颂的好医者,至少要对得起医者本心。 这事闹到最后,无一人离开疫所不说,大伙争先恐后照顾病患去了。 生怕去晚了,病患就会逃走似的。 金桔也随同医者们一同去帮忙。 等人走后,老大夫看着李妍乐呵呵地道,“小丫头,怎么着,我的戏不错吧。” 李妍不禁一笑,“瞧您老把人吓得,这戏啊过了点。” 第101章 尴尬死 老大夫这番话说得感慨万千,催人泪流。 这些人不连着干上一天一夜,哪里肯罢休。 蔫坏蔫坏的,李妍含笑看着他,“您比我可狠多了。” 老大夫翘着胡子,呵呵笑了一声,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们学医这么多年,此时不用,何时用?” “对了,这新药怎么给你想出来的,效果如此显著?”老大夫对医学的探究当真孜孜不倦。 逮着李妍就问药的事。 李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睛一眨笑道,“当然凭脑子想出来的呗。” 老大夫凑上来,谄媚笑道,“教教我呗,老头子脑子也是极好的。” 李妍不答他,看着他似笑非笑,“您老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 老大夫挠了挠一头白发,装傻,“是吗?我有忘了什么事吗?” 李妍看他在那装,睨了他一眼,“这一会,您不是应该在家好生休养了?” 老大夫缩了缩脖子,“对,对,要回家休息了。” 他赔笑道,“一时情急,忘了忘了,丫头莫怪。” 老大夫瞄了她一眼,假模假式的抱怨身边的药童,“你说,你在我身边,也不知提醒我一声,害丫头误会我。 药童撅了撅嘴,满腹委屈,无法言语。 老大夫推攘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回家了。” “丫头,咱明儿见,明儿记得教我咯。” 老大夫心虚着,怕惹烦李妍,不敢在今日在向她求教。 他回头对她露了个笑脸,又瞪了她身旁的周毕一眼,这才笑眯眯地离开了。 一直做壁上观,被莫名嫌弃的周毕,指着老头的背影,对小祖宗道,“他是不是有病,本官又没招惹他。” 怎么还处处给他脸色瞧。 老妍哄完一个又哄一个,也是心累,“可不正病着呢,您多担待呢,毕竟年纪也大,脾气也大,往后还得一起做事,还能怎么地。就当小孩子哄着呗。” 周毕哼叽一声,觉得有老大夫在此,他有得受气。 他眉头一皱,略显吃味地说道,“你对他倒是好。” 李妍见他别扭,赶紧给他泡了杯茶,好声好气地说道,“再好,也比不过您,您跟他计较作甚。” 周毕一听,舒坦了。 父女两个坐下聊正事,李妍手指轻敲着桌面,思忖着道,“城西这边还得派人过来,其它几个隔离点人员情况如何?干活的人够吗?”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人员缺口大了。衙门里能用的都用上了,府上的壮丁也都给我派来了。眼下收集过来的数据看,这几日该是疫症的高峰期,后期患者人数只多不减。今日勉强还能应付过去,明日怕是不行了。” “你看看。” 周毕站起来从书案上拿了单子,给她看。 李妍仔细翻看过后,心里大致对此有了底。 一夜过后,重症患者达到了二百人,普通患者人数更是成倍增长,足足有六百余人。 李妍预计近一周内役症暴发高峰期,这周人数将达到顶峰。 按照这个趋势看,重症患者也有可能达到六百人以上,普通患者极有可能触及到千人。 这是一个极庞大的数字了。 而新药的效果,要过一周才会显现出来。 到时,痊愈的人会逐渐增多,数据也就会慢慢滑下去。 李妍抿了抿唇,“这当口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乱。一乱之前做的都要前功尽弃,人员的缺口得想办法补上。昨夜安排的医者、药童总得拨空让他们轮番休息。” 周毕叹气,“怎么补,人员缺口那么大。四个隔离点按缺口需要,至少还需要八百人。这些人,也不是谁都能顶上的,要么得有严明的纪律,能高效的配合我们的安排能守好隔离区。“要么就是有本事的医者。医者这块是无望了,和郡县的医者全都叫过来了。如今封了城,外头的情形咱们也不清楚,其它的州县我们也不能去请人。” 周毕愁死个人,眉头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李妍眉眼一动,“我倒想到个人,只是还得劳烦别人出面去游说。” “谁?” “绿营指挥使薛绍。” “是他。” 周毕低头思索。 薛绍把控着绿营四五千的甲卫,若是能抽调个一千人过来。 那后勤保障调度早晚当值的人手就全有了,这些卫甲纪律严明,服从分配,正合他们的需要。 周毕一喜后又是一忧,“若是能请来薛指挥使帮忙那固然好,但医者还是紧缺。” 李妍神色平静,“现在已经有了对症的药,只要煎药的药童足够,现有的医者也能应付。只要请来绿营甲卫助阵,你安排在街道隔离区值勤的衙役就可以抽出手来,他们跟着我采药晒药也有一段时日,对役症需要用的药材懂的甚至比药童还多,让他们煎药,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将这这二百个衙役均分在四个隔离点,医者这边人手紧缺的问题也可解决了。” 周毕思虑一会开口,“薛指挥使这边,谁去说比较妥当?你我二人怕未必有这么大的脸面。” 周毕不用说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人家正五品的绿营指挥使,官职比他高二级,他去求见,人家也未必会见他。 李妍更不必说了,一介布衣,虽名声在外。 但到底是个女孩子,多有不便不说,且军营明令女子不得入内。 “我们的脸是不够大,但顾公子不是还在和郡县吗?” 李妍眸光闪闪,眼中带笑,“此时镇国公府的招牌不拿出来用用,岂不可惜了?” 役症突发,顾玄自然走不了。 如今,在和郡县,她想不出有谁的面子能比顾玄大。 父女两个相视而笑。 “那我去找他商量。” 周毕说干就干,站起来要走。 李妍喊住他,“义父莫急,求人总得带礼,不防带些药和面罩。” 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 “镇国公府的招牌,李小姐此时若不用用,是很可惜。” 竹帘被拉开。 顾玄顶着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嘴角挂着一抹讥诮。 两人背后非议他人,被主角当场抓包,脸色讪讪,尴尬的要死。 第102章 小骗子 少年无视二人异样,扬眉道,“现在我人在这里,你们想怎么使唤?” “顾公子,一场误会。” 李妍屁股跟着了火似的,蹭一下站起来,说道,“公子,您先坐着,我去给您泡杯茶。”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脚底抹油,一溜跑走了。 这尴尬的场面硬生生就丢给了周毕。 周毕“。。。。” 极度无语,心中将小祖宗狠骂了一顿。 父女两个做事,每每好处她全得了,坏处他一人全占。 他上辈子怕不是欠了她。 顾玄坐下,沉默不语。 周毕心中哀声叹气,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看着少年清冷的侧颜,他硬着头皮笑道,“公子怎么过来了?” 顾玄忽而一笑,“我若不过来,你二人岂非将镇国公府的名头都玩烂了。” 周毕额头冷汗直冒,嗫嚅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哪敢?” “不敢吗?” 顾玄清冷的眉眼一扫,饱含深意地道,“你是真不敢,旁人可就两说了。” 周毕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顶着压力,给小祖宗找补,“不光下官不敢,丫头也是不敢的,只是如今和郡县役症一日重过一日,隔离所人手紧张。无奈之下,丫头才想着借国公府之名,看能不能请到绿营的卫甲过来帮忙。孩子无状,心却是好的,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这时,李妍泡了茶过来。 一夜未睡,少女脸色有些难看,眼窝下还泛着青色。 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的,整个人清减了几分。 她将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边,少年目光掠过她,对周毕道,“李小姐一心为民,在下怎会和她计较呢。” 不轻不淡一句话,李妍的脸腾一下红了。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面对少年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对着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公子相助了。” “我说助你了吗?”顾玄看着她眉眼淡淡。 李妍秀眉一挑,怒了,“公子都不与小女计较了,莫不是相帮的意思?” 少女看着他时,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小拳头在手中攥得紧紧的。 顾玄被她可爱到了,眼见着她就要炸毛,到底不想把人真的惹怒了,便歇了逗弄的心思。 当即取出一块令牌,交给周毕,“我那护卫不巧染了役症,薛指挥使那边要劳烦县令大人亲自跑一趟了,这令牌你交予他手,有何需求,他自会配合你。” 少年雪中送炭,周毕岂敢拿乔,忙道,“不劳烦,不劳烦,这是下官该做的。” 周毕朝顾玄做了个揖,掉头就走。 疫所内只留下两个年轻人。 这下,尴尬的就是李妍了。 她那些利用人的小心思,亲眼被顾玄在此处撞破。 怎么想这事都无法轻易善了。 李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望着他。 少年正襟危坐,轻轻吹着手中的茶盅,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前世的他虽说性子冷清孤傲,目下无尘,却也从不为难旁人。 便是遇到类似今日的事,肯定一笑而过,转身离开。 哪里像现在,摆明了要与她过不去。 室内诡异的安静。 送药那夜,少年为难她时,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又回来了。 今日这关难过啊。 李妍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哄哄他。 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这一套用得太多,现在肯定行不通了。 “想好怎么说话了吗?”少年突兀出声道。 李妍思绪被打断,啊了一声。 眨着一双杏眼茫然地看着他,“原本都想好了,被你这么一吓,全吓没了。” 哈,这还怪到他头上了。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扣桌在,笑道,“李小姐那么大的胆子,这么不惊吓?” “顾公子我胆子真的很小的,不惊吓,你可别吓我。” 李妍拍着胸口,像是真被吓到的样子。 顾玄冷冷道,“你畏惧在下?” 李妍一笑,“倒也不至于” 又一脸真诚地道,“小女只是敬重公子,所以很自然也会在意公子说的每一句话。” 少女沉吟片刻,又道,“您若是冷着脸,小女就会细细思索是否自己哪里得罪了公子。” 顾玄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盅,走到她身边。 目光逼视着她,语气却是软软地道,“那你说说,你有得罪我吗?” 现在就有。被。你。得。罪。到。 李妍在心中暗道。 见她不出声,他又逼近一步,清冷的眉眼倒映着少女微红的脸,“恩,你说你有没有?” 李妍个子在同龄的女孩中算是高挑,可与顾玄一比却成了个矮子。 如今,两人相距不过伸手的距离,低头俯视着她。 少年清俊到令人发指的脸,就在抬眼的距离,少女呼吸骤紧。 一时间差点背不过气来。 怎么办? 好想使劲揉烂这张冰清玉洁的脸。 良久之后,她呼了口气,轻轻推了他一把,语气软软地央求他,“小女无意得罪了公子吗?那公子能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女这一回呢?小女保证以后再不惹怒公子了。” 李妍有一双好看的杏眼,笑起来时眼睛像一弯小月牙。 此时,少女目光闪烁,分明又在撒谎! 小骗子! 为了骗取他的好感,在他面前刻意讨好卖乖。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得不像话。 那双推他的小手,软若无骨,就跟小猫挠痒似的。 顾玄想到家里那只总爱朝他晃尾巴的小卷毛,一时有些受不住,想撸。 他别开眼,不去看她,低头轻咳了一声。 李妍见他不回复,不依不挠。 从他背后饶到他身前,侧着身子,一双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脸上的笑容更是明晃晃的,“说好了,这事就过了哦,不许反悔!” 顾玄朝她扬了扬唇,哼了一声。 “就知道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此小事,又岂会与小女一般计较呢。” 李妍得了便宜又卖乖。 顾玄觉得下一回,她还能惹他。 少年口有点干,坐回去,正准备喝口茶润口。 就听得李妍讶然道,“公子,还不走?” 转瞬,顾玄的目光又凉了,这茶无论如何喝不下去了。 李妍见此,连连找补,“您歇着,歇着,小女没有赶您的意思啊,只是小女要去看病患,没法陪您了。您要有事,疫所外面有衙役,您喊一声,小女立马就过来。 “走吧。”顾玄对她挥了挥手,懒得再跟她废话。 第103章 生气了 李妍走了两步,又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对了,公子,我不是叮嘱过你们多次记得要吃喝,您那个小护卫怎么还得了役症。” 喝了她的药,又染上役症,小七怕不是头一个。 顾玄扶了扶额道,“他没喝。” “哦,没喝啊。” 她呵呵笑了一声,“那就难怪了。” 李妍倒也没傻得问他小七为何没喝药,小护卫对她的成见挺深。 怕喝了她的药会误了自己卿卿性命。 “好人难做啊。” 她叹息一声,道,“我去看看他。” “一起吧。”顾玄站起来。 顾玄这次来隔离区本就是担心小七的病情,如此正好和她一同看望小七。 两个人刚出疫所,迎头走来一人,那人行色匆匆,低头前行。 李妍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眯了眯眼。 真巧。 “苏公子。她喊了一声。 李子衿抬头看到少女,讶然了一下,目光随后又落了她身旁的顾玄身上。 停顿了片刻后,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 又步履匆忙往疫所前的一间隔离帐蓬走去。 双方擦肩南而过时,李妍喊住了他,“苏公子,是老伯爷感染役症了吗?” 在和郡县苏子衿只有老伯爷一个至亲,能让他愁容满面的,除了老爷子,不作他想。 既然小七都不用她的药,老伯爷自然更不可能用了。 少女一脸了然的笑容,“老伯爷没喝我给的药吧!” 苏子衿停住了脚步,朝她尴尬的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那,需要我给伯爷看看吗?”她好心问道。 “不是要去看小七。”苏子衿还未回答,凉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李妍后背发凉。 一转头,就见顾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妍冲他哈哈笑了声,心虚道,“这不是伯爷也病了。” “所以你是打算放着小七不管了。 少年眉目清冷,“李小姐,凡是总得有一个先来后道吧。伯爷的病是病,小七的病就不是病了?” 李妍一时哑然。 少年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轻描淡写的质问,“李小姐信誓旦旦说过的话犹言在耳,不过转眼,你就忘得一干净净,这叫在下如何信你?” 她说以后再也不惹怒他了。 可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 她就是仗着他好说话,纵着她,才将他如此不放在眼里。 这个小骗子。 真真气人! 顾玄内心气极,面上却是云淡风轻。 李妍却是闻声辩意,看出来了。 心中暗自叹息,这才将将把人哄好。 眼下又将人得罪狠了,这这不是造孽么。 这下要哄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不是伯爷年纪大了,又刚将养好身体,这一下又感染了役症,病情肯定凶猛。小七年轻体壮,症状总会比伯爷轻上许多。” “事有轻重缓急,等我看完伯爷,立即去看小七,可以吗?” 少女看似和他商量,实则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此刻在他面前刻意的乖巧,也是为了旁人。 顾玄看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李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怵,想去追他,又碍于一旁的苏子衿,她咳了一声,说道,“顾公子原也不是这般失礼的人,只是今日我在疫所恼怒了他,他还生着我的气呢。这才借题发挥,并不是特意针对你和伯爷,苏公子莫要见怪。” “不会。”苏子衿苦笑。 少女的话亲疏有别,在他面前有意无意都在维护着顾玄,或许她自己都未意识到。 在李妍眼中他可能只是一个相识的陌生人,甚至都比不得才来和郡几日的顾二。 苏子衿脑海里突然闪过秦小春的稚语。 玄公子长得比你好看,我姐喜欢好看的,我想我姐肯定是喜欢玄公子更甚过于你。 少女蹙着眉,眼神不时看向顾玄离去的方向。 苏子衿心中酸涩。 见她此刻心不在焉,不忍为难,收敛情绪,朝她笑笑道,“你去忙吧,祖父这边有仁德堂的大夫看着,你若忙就不用过来了。” 她若过来,祖父也未必会给她好脸,结不了亲何需再拉仇恨。 好在,祖父的心思眼下小姑娘还未知情。 他话落,就见少女吁出一口气,朝他灿然一笑,“那我先去看小七,过会再来看伯爷。” 没等苏子衿道好,她提起道袍,如同离弦的箭,嗖一下跑远了。 苏子衿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在原地伫立良久,这才迈步离去。 李妍到底还是没有追上顾玄,再见着人时。 他坐在小七身侧,脸上覆了面罩,双眼清凌凌的。 李妍进去时,少年目光一瞥,便挪开了。 他还在生她的气,在与她划分界限呢。 李妍叹了口气,看着少年如霜如雪的眉眼。 心想这样的顾玄才是她记忆中顾玄的样子。 像是镜花水月,又如云似风,让人捉摸不定。 小七背后垫了个枕头,躲在木床上看着李妍神色莫明。 被送到隔离帐蓬后,小七从接触到的医者和药童口中听到些事,对小姑娘的印象大有改观。 “身体何处不舒服?”李妍走进他身边,专注地看着小七。 在她靠近时,顾玄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床尾,背过身去。 李妍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丝异样。 就连病着的小七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了,看看主子,又看看她。 然后小声地回她,“发热,轻微腹泻,浑身无力。” 小七所说的症状和役症的状态稳合。 李妍见他精神还不错,问道,“大夫来看过了吗?” 小七点头,“恩,还开了药。” “我再给你看看。” 她说着,戴上手套,搭脉,给他复诊。 小七一脸焦虑地看着她,“李小姐,我会不会死啊。” 李妍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边摘手套边道,“放心,死不了,只是轻微的役症,好好修养,不出三日便好了。” 原本因为顾玄一直紧崩的情绪被他这么一闹,反而缓和了。 “死不了就行。”小七听了脸上露出喜色。 这时,药童煎好了药进来。 顾玄接过,状是要给小七喝药,李妍道,“我来吧。” 那么娇贵的人,怎么会伺候人。 她伸出手去拿药碗,顾玄越过她,走到床塌边坐下。 李妍讪讪收回了手,见他朝碗中吹了吹,这才喂了小七喝。 小七脸靠在床塌上,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是生了病,手又没断,当不得公子如此伺候。 他伸出手要接药,顾玄冷冷的视线扫来。 他咽了咽口水,停止了动作,乖乖张嘴。 一个喂得快,一个喝得更快。 小七发誓,这是他喝过最难喝的一次药。 顾玄的气息一直很冷,特别在李妍走了之后。 少年的脸更是如霜似雪,小七甚至尝不出来药中的苦味,只想早早结束这非人的折磨。 这感觉太煎熬了。 第104章 秀绝技 惹公子生这么大的气。 他断定少女肯定又作死了。 两个人闹别扭,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他。 上次李小姐漏了公子的药,公子一生气让他喝了三天的药。 这次李小姐又惹公子生气了,不会打算喂到他病好吧。 对上顾玄那张清冷的脸,小七顿觉得身无可恋。 他可太惨了吧。 谁会料到有一天,他需要竭力做公子和李小姐的和事佬呢。 小七决定给李小姐讲几句好话,他看了眼公子如霜的眉眼,寻思着道,“公子,谁能想到李小姐会这么厉害,听大夫说,这次役症的药方全是她开的,隔离区这么多医者如今全由她掌管着,真是本事啊。我们来前,医者还在闹着罢工,县令大人都劝服不了。李小姐出面处理,这事才平息下来,如今这些医者对李小姐信服的不行,说她不仅医术高,医德更好,是位难得的仁医医。值此一事后,李小姐在和郡县的威望更高了。她一个女孩子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和郡县百姓上下的敬重,闯出一番天地来,真不容易。” 小七说完,又一脸后悔,“唉,我之前错怪她了,还以为她说会看病,是看骗人的,李小姐的医术如此出神出化,早知道她送的药我就该喝了。” 小七又问他,“公子,你看,等她再过来,我要不要当面和她道个歉。” 毕竟他之前对她的态度不是很好。 “药都堵不住你的嘴。”顾玄冷冷瞥了他一眼,放下了药碗。 小七躺下去,缩成了鹌鹑。 所以李小姐是怎么招惹到公子了? 他为她说尽了好话,也没用。 唉,自求多福吧,他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李妍是被青茗叫走的,苏老伯爷在隔离点晕过去了。 李妍进去时,苏老伯爷还未清醒,仁德堂的大夫擒着汗在按老伯爷的仁中。 苏子衿站在大夫身边,满脸焦灼地唤着他。 李妍见状咳了一声,仁德堂的陈大夫见着他,就像遇着了救星。 也不管苏老伯爷了,起开了位置,让给她,一脸羞愧道,“李小姐,老朽医术不佳,救不了伯爷,您赶紧给伯爷看看吧。” 陈大夫冷汗涔涔,生怕人就在他手里断了性命。 那可是是个伯爷,是个大官,要是死了,他免不了要惹上麻烦。 李妍过来可谓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苏子衿神色郑重地说道,“劳烦李小姐了。” 李妍朝他点点头,从随身的医药箱内取出手套戴上。 他在旁提醒道,“祖父来时一直高烧未退,但神智尚还清醒,一刻钟前,病情持续恶化,陈大夫尚未及给他配药,人就晕了过去。” 李妍和顾玄之间因为他的缘故,闹得有些不愉快,苏子衿内心并不想麻烦她。 可祖父是他最亲的长辈,哪怕他们之间有了嫌隙,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作假,苏子衿自然不希望老伯爷出事。 也是来了隔离点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少女的医术已经精湛到了人人仰望的地步了。 苏子衿的心思,李妍无从得知,一心都在患者身上。 她低下身去,给老伯爷把了脉,掀开他的眼皮看一看。 在对胸肺部位进行一番按压了之后,对老伯爷的身体状况心中大致有了数。 在直起身时,不由皱了皱眉。 苏子衿急切地问她,“如何?严重吗? 李妍恩了一声,如实告知,“老伯爷身体虚空已久,又感染了役症,有点严重。” 苏子衿听后脸色刹白。 他看着木床上双目紧闭的老伯爷,声音沉痛地问道,“祖父这次的病症凶险吗,会不会。。” 一句话他硬咽着说不下去,眼圈一下红了。 之前,陈大夫看过后,就跟他说了抱歉,祖父的病他无能为力。 陈大夫的医术在和郡也是声名在外,他都说不行了,苏子衿的心早凉了一大截。 想到半日前还好好的人,眼见的就要不行了。 不禁悲从心来,强忍着泪才不至于在少女面前失态。 李妍叹了口气,“伯爷年纪大了,又经历了两次凶险,元气已经大伤。我现在用金针给他刺穴,稍后伯爷便会醒来。到时,喝了药,让他好生休息。” 之后,神色认真地说道。“这次救回来以后,可容不得半分闪失了。” 李子衿一听还有救,心下好受了些,抬手向少女作揖,“祖父就拜托李小姐了。” 李妍正色道,“自当尽力,苏公子不用客气。” 李妍在医箱里取金针时,陈大夫就在一旁探头探脑的。 李妍刮了他一眼,他跟她呵呵干笑。 等李妍从药箱取出金什,他干脆凑过来,舔着脸笑道,“李小姐,老夫给您打下手。” 在李妍说要金针刺穴,静立一旁的陈大夫整个人如打了鸡血一样,来劲了。 金针刺穴乃是一门高深的手法,整个大业王朝会这手绝技的不出三人,不想李小姐年纪轻轻竟然连门神乎其技的技能也掌握了。 难怪疫所的大夫都说李小姐医术高超,他们自愧不如,看来有些传言也是可信的。 仅凭这门金针刺穴的本事,李妍就可以背着药箱行走天下了。 李妍看病也不避着他,取了金针,直接给老伯爷施针。 陈大夫在一旁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喘,深怕错过她用针的细节。 一时间,室内落针可闻。 只见少女指尖轻轻一挑,手中的金针稳稳地刺进了老伯爷头部的百会穴。 少女用针速度极快,几个瞬息间,老伯爷身上各处就刺入了十三针。 外门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苏子衿看李妍行针行云流水,技法娴熟,心生敬佩。 陈大夫震惊的险些跳将起来。 他看到什么了,传说的鬼谷十三针。 金针刺穴已经足够让人惊叹,居然让他见识了传言中失传了几百年的鬼谷十三针。 陈大夫内心的汹涌无法言说。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老眼昏花了。 又瞪圆了眼睛,再次细数了一遍。 壹十二,壹十三,确实是十三针没错,就连金针对应的穴道也分毫未差。 妙啊。 竟真是失传已久的鬼谷十三针。 陈大夫激动的握紧双拳,按捺住自己想要蹦起来跳三圈的冲动,他颤声问道,“李小姐,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鬼谷十三针?” 第105章 鬼门十三针 李妍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正是鬼谷十三针。” 听着少女轻飘飘的语气,再看她神闲气定的眼神,陈大夫差点就给她跪了。 这可是鬼谷十三针啊,在少女口中听来就跟普通得不能普通似的针法似的。 在老人家面前虚怀若谷也不用这样啊。 他都想喊她一声,前辈了。 陈大夫瞬间老泪纵横,感慨道,“老天垂怜,老朽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鬼谷十三针,不枉此生啊。” 李妍,“....” 只是一套普通针法。 倒也不至于此。 陈大夫一双老眼闪着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她道,“不知李小姐从何处习得这门技艺?” “不传之秘不可说。”李妍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些医者醉心医术,一听到或者看到这些医学上的独门秘法,就跟狗鼻子闻到肉骨头一样,怎么耍也耍不开。 老大夫那里还等着她呢,眼下看着陈大夫亮的露骨的眼神,心道莫不是又要跟着一个。 说到鬼谷十三针这套针法,其实是李妍在异世学到的,她无意中得到一本奇书,里面详细记载了这套针法。 当时她出于好奇研究了一下,不想竟真给她学成了。 在异世,她也是凭着这门绝技,在医学界名声雀起的。 如今看来,这门技艺还没有荒废掉。 陈大夫倒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毕竟这种失传的针法,能亲眼所见已是万般幸运之事。 他也就是出于好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指望李妍真会和他说。 指不定这中间还有什么奇缘呢。 在他心思顿转间,李妍已经随手取了金针,摘下了手套。 陈大夫连连惊叹,“李小姐,你这套金针点穴运用得炉火纯青,老朽佩服之至。” 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老朽就是再学个三十年,怕也学不会这样的技巧。” 李妍心道,那您得有这寿命再活三十年才行啊。 陈大夫两鬓斑白,看着有些年岁了,这三十怕是等不到了。 李妍展颜一笑,“您老过谦了。” 陈大夫摆了摆手,以袖遮面,“汗颜啊。” 他一把年纪,论岐黄竟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当真后生可畏。 金针点穴看着轻松,其实很耗费心神。 这一套针用下来,李妍额头沁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苏子衿看在眼里,很自然便取了绢帕递给她,“辛苦了。” 李妍也不客气接过后,抹了抹额头的汗。 绢帕上带着股书画的墨香,挺好闻的。 擦过汗后,李妍也不好意思将沾了汗渍的帕子还他。 略一思索下就放进了药箱中,想着等洗过后再还他。 陈大夫在一旁,目光在两个少年人之间游走,一个人嘿嘿的乐呵。 李妍也不知他在乐什么。 这时,老伯爷哎了一声,悠悠醒了过来。 “祖父。” 苏子衿几步扑到床前。 伯爷初初醒来,意识还在混沌之间。 看着他的眼神犹如初生的婴儿,神色茫然的。 苏子衿眼中的泪水到底没忍住,滚了下来。 他背过身后,擦了擦泪,才勉强露出笑容,“祖父,您醒了。” 老伯爷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苏子衿惊慌地看向少女。 李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伯爷只是醒来后有点虚弱。” “你先去药房看看,药煎了好没。伯爷既然醒了,药尽快喝下为好。在用药前,记得让他先喝点粥垫一下肚子,空腹喝药的话对肠胃不好。后续陈大夫能应对,仍旧有陈大夫负责照料老伯爷。” 李妍用金针帮老伯爷疏通了全身的血脉,要治役症还是需要喝药。 西区药房的药都是针对役症的特效药,既有轻症的药,也有重症患者用的药,药方都是李妍亲自开的,不需要再做调整。 李妍又柔声道,“若是老伯爷有不适,你也可使人支会我一声,我得了空,也会过来看他。” 李妍交代完,陈大夫当即说道,“伯爷这边我会看顾好的,李小姐,您忙去吧。记得得闲过来啊。” “可。” 苏子衿向她道了谢,亲自将人送出了帐蓬。 吩咐青茗去煮粥,自己则去了隔离区的药房取药。 李妍则是背着药箱,去了便宜老爹的办公帐蓬,洗了把脸。 等她收拾妥当,周毕从营地赶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绿营的指挥使薛绍。 顾玄的名头是真的好用,薛绍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了一千的卫甲。 如今这一千卫甲四分到东西南北这个隔离区。 薛绍听周毕说顾玄在这里,便跟着过来了。 李妍朝他行了一礼。 “李小姐,不必对某如此客气。” 薛绍笑得爽朗,“听闻,李小姐在医者中又闯出了名头,某佩服得紧啊。” 医闹事件后,关于李妍的传言又在坊间传开了,薛绍早在少女祈雨之后,就留意了少女,对少女无论是封城的举动,还是问医中的表现都极为赞赏。 李妍谦虚道,“小事一件,何足挂齿,让指挥使见笑了。” “李小姐不必自谦,李小姐医术精湛仁心仁德,当得起某一声佩服之言。” 薛绍说着,话锋一转道,“当日听闻你与县令大人结亲之事,介时,不知某可否讨杯酒水喝喝。” 周毕忙道,“指挥使大驾,欢迎之至。”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薛绍入座。 李妍见她们有事要聊,向他们告辞后,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少女离开后,薛绍看着少女的背影对着周毕无比羡慕的道,“周县令,你认了个好女儿啊。” 羡慕吧,也想认女儿了吧。 可惜啊女儿是我家的,没你份哟。 周毕小豆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得瑟得要死,面上还要假装矜持。 两人聊了会事,薛绍提出来要去见见顾玄。 周毕喊了个衙役进来,打听出来少年所处的隔离帐蓬,就亲自领着人过去了。 李妍又去隔离点看了几个病患,本打算在午膳前再去看看小七,再和顾玄约个饭。 青茗来叫她时,顾玄的脸色很差,她大抵上把他惹得有点狠了。 几次接触之下,对他的性情也大概摸出来了。 除却清冷孤高之外,有些别扭的小性子爱记仇,不喜欢别人逆着他。 都是些世家公子的通病,明显是被家里人纵出来的。 第106章 噩梦 前世李妍和他虽一墙之隔,却从未有过来往。 顾玄于她而言始终像是蒙着一层面纱,看不真切。 她心中勾勒的出来的他一直是超脱世俗、高不可攀的。 不想,重来一世,这人私下里居然会是这般模样。 到底是前世她看走了眼? 还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前世什么清心寡淡、避世清修都是流于表面。 李妍想着,人也慢慢踱到了小七那边的帐蓬。 巧的是,周毕正领着薛绍进了帐蓬。 李妍抬头见他们进去,就转身回避了。 就算她想哄人,也不好当着便宜老爹和薛绍的面。 见不着顾玄,李妍只得背着药箱,去找金桔一块用膳。 小丫头没找到,周夫人带着人,拉了一车的包裹过来。 看见她,笑着朝她挥手。 李妍走过去,杂役卸了包裹往周毕的帐蓬送进去。 包裹里装着两千只口罩,周夫人是来送口罩的。 李妍见了眼睛一亮,夸她,“义母,厉害啊,半天的功夫就做出来这么多啊。” 周夫人笑道,“这不是怕你们急着用,让绣娘们加紧的赶出来,你过目一下,看是否过得了你这关。” 母女两个人携手,边说边进了周毕的办公帐蓬。 杂役将几个包裹放在案上,退了出去。 李妍查看过后,对周夫人再次夸赞,“做工精良,针脚细密,比我做的好多了,有义母出马,事半功倍啊。” 这马屁拍得周夫人受用极了,“能过得了你这关就好。稍后,再让人送两千只过来。如今家里所有的婢子都用上了,外面召的绣娘也很得力。听说是为了防役用的,大家口口相传之下,如今主动上门来接活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用我再使唤人出门吆喝了。” 周毕从薛指挥使那借了一千人马过来,李妍正担心周夫人那边做的口罩会不会接不上,如今周夫人这边如此得力,李妍也就安心了。 “之后的口罩义母把好关就行,质量做到如这一批便成。” 周夫人应下,将口罩登记入册,留了五百只口罩在城西隔离点,另一千五百只口罩叫了人平均分发到另外三个隔离点。 期间金桔进来过。 见她们在忙,就去隔离点的膳房给她们打了饭菜过来,三个人随意应付了一口。 饭后,周夫人就回了,她急着回府监督口罩制作的进程。 李妍把这事交到了她手上,她势必得给她做好了,不给女儿拖后腿。 周毕陪着薛绍等人,周夫人走前,还没回来,夫妻俩各忙各的,没得见上一面。 金桔见她脸色难看,让她在周毕这里凑合着打个盹,自己则又去隔离点帮忙了。 一夜未睡,又忙了大半天,李妍确实累了,就老老实实窝着了。 李妍靠着矮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极不安稳,陷入了噩梦当中。 梦中她又回到了上京的东平伯府。 那时,金桔死了,小春也被捋了官职入了狱。 很快宫里来了旨意,李明珠贤良淑德被启明帝册封为太子妃。 这一日,伯府内宾客迎门,丝竹宴耳,热闹喧嚣。 举府上下,都在庆贺李明珠的大喜事。 只有她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无息。 她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躺在院中的竹椅上。 李明珠以她喜静为由,将她院子里的人全撤了。 她对着院子里那颗秃了的古树,心想终于要轮到她了。 她不惧死,身边的人全死光了,她一个儿独活也没意思。 还留着一口气在,只是因为心中存着刻骨的仇怨和滔天的恨意。 哪怕临死之前,哪怕拖着这副病体,她也要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些欺凌她的人活得太猖狂。 这边已是热闹喧天,而隔壁一墙之隔的哭喊声,甚至盖过了这片喧嚣。 她听到隆隆的脚步声,兵器交接时的铮鸣声,老人孩子们无助的哭喊声,刀剑入肉时噗噗噗的声音。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片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只听得一个震耳昏聩的声音,“镇国公府犯谋逆大罪,本将奉陛下口令,将案犯押至午门,即刻行刑。” 之后,有人进了院子,把她拖走了。。。。 在睡梦中,李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心脏,冷汗涔涔。 梦中的场影又回到了午门,镇国公府一百八十口被当街示众,实行腰斩。 她被捆在喜轿上,途经午门时,空气里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周围有人在叹息,也有人在嘻笑,“听闻还有一个余孽漏网了,朝廷在这里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人自投罗网。” “是谁逃了?”她竖起耳朵,心砰砰跳动的厉害。 梦中的场景又转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她被东平伯接回了伯府。 在踏进上京的第一天,看见顾玄踏雪而行的身影。 梦中他回过头来,仙姿玉容的脸上疏离又冷漠。 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直直地睨着她,“李妍,你不该惹我的。”他说道。 不对这是梦,前世,顾玄和她并未相识。 李妍在梦中挣扎醒来,身上全是冷汗,她抹了把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还好如今这还只是一场梦。 她取了水,梳洗了一番。 周毕拎了饭菜过来,见她在,问她是否一起用饭,“和义母一起用过了。” 并将周夫人送口罩的事和便宜老爹提了提,周毕见她神色蔫蔫的,让她回药香堂休息。 李妍心里记着得罪顾玄的事,背着药箱去了小七的帐蓬。 想说几句好话,将人哄哄好,省得日思夜想,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不巧的是顾玄和薛绍去了营地,这次李妍又没见着人。 小七见她哀声叹气,好奇地问她,“李小姐,你又做了什么事?把公子惹怒了。” 李妍却是同情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家公子性子这么差,挺难伺候的吧?” 小七嘿嘿笑了两声,“就还好啦,公子也就是面上冷些。” 李妍坐下给他把脉,不置可否。 “用了一贴药后,我觉得我身体全好了。李小姐,你看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李妍收了手,说道,“安全起见,再观察一晚,若是晚上高烧没发,明早就可以走了。” 小七本身症状轻微,送医及时,再加上习武之身,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过不少,一贴药下去就有了成效。 “还是要多谢李小姐,你配的药灵验,我才会好这么快。” 小七一时变得客气起来,看着她时脸上泛红,诚恳地致歉,“之前我对你多有冒犯,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够原谅我。” 第107章 粮没了 之前他对李小姐岂止冒犯,简直将她当成了瘟神。 偏见害人哪,好在他并未做何过份的事,只在心中微微吐嘈几句,想必李小姐会原谅他的。 “好说。”李妍笑着应证了他的猜思。 之后,又眨眼一笑,“既然你欠了我人情,是不是该帮我在顾公子面前美言几句。” “你不说,这事我也会帮你的,不过你得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得罪的公子,我已经替你说过不少好话了,效果甚微,你自己也要多多努力。” 听小七这么说,就知道这事有点难搞。 李妍揉了揉眉心,细思之后向他打听顾玄的喜好,想着投其所好,哄了人后,尽早抽身。 “公子平日里就是抚琴作画,再就是看书,近日他时常翻阅《北山酒经》,像是对酿酒有了些兴致。” 既然对酿酒有兴趣,这就好办了,家里正有本酿酒的珍本,寻来送人就是。 李妍得了有用的信息,开心地走了。 夜时,马常刁牵头在清风楼摆了桌席面,将李四到访的几家主事都凑在了一起议事。 酒熏耳酣之际。 关于借粮一事,马常刁带头做了表决,“米粮我马常刁是绝对不能借的,这回要是咱们几家松了口,以后周毕要不是时不时来这一出,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眼看役情越严重,粮食越紧缺。和郡县上上下下几万的人口,凭什么这个缺口要我们几家去填。他周毕倒好,空手套白狼,凭此还可以博个一个好名声。可咱们呢,粮我们出,好处半点没得。” 有人恨恨道,“在座各位家里尚且养着上百的人,大伙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傻子才会借粮给他。” 众人纷纷咐和,周毕借粮的行为损害了在座几家的利益,这些主事的当然不会甘心乖乖地配合。 马常刁叫管事与他们商量时,这几家异口同声表示坚决不借粮给县衙。 虽说与这几家已经有了口头约定,为防有人临时反悔。 马常刁还是把人召集起来,耳提面命一番。 毕竟这里头的周氏米粮店就先背信了,保不齐另几家胆小怕事,也从了周毕,那时他就独木难撑了。 “今日我请大家来喝酒,就是希望大伙同心同德。” 马常刁环视了一圈,厉声警告,“别到时我前头拒了人,后头又有人使刀子,到时就别怪马某不客气。” “马爷放心,我等不是周记周昆那等小人,既然应了马爷,断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在座的另几个主事也连连应是。 马常刁满意地笑了,“好兄弟,有你们的承诺马某就放心了。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马常刁举起酒杯敬了一圈。 之后,声音一冷,“至于周昆这个小人,马某必不饶他。” 李四去周记米粮店找过周昆后,跟随其后的管事,立马也进了米粮店。 周昆事先答应好好的和他们站一边。 转头,就去县衙投诚了。 周昆公然背信弃义,与他们作对,马常刁事后岂会轻易放过他。 有人担忧地问,“马爷,您说周昆会不会将我等在此议事的消息透过给周县令。” 马常刁喝了口酒,冷冷笑道,“他就是透露了也不怕,怎么地,县令大人管天管地,还能管我们喝酒不成,我们又没做违法的事,他还能怎么着我们。总不能我们不借米粮,他堂堂县令还能让人抢我们的米粮不成。” “那与强盗何异。” 众人哈哈笑起来。 马常刁举起酒杯又敬他们,“只要我们几家态度强硬,周毕他也无可奈何。不是说黄昏前要去衙门给个准信么,看看,现在如今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他屁都不放一个。所以说只要人心齐,万事皆可成。” “马爷说的有理。来来来,我们敬马爷。”众人举起酒杯,恭维马常刁。 马常刁大手一挥,在楼子里每人各给他们叫了一个小姑娘陪着,又叫了几个唱戏得来活跃场子。 一时间,包厢里嘻笑声不断。 马常刁并未得意太久,怀里的小姑娘刚喂他吃了一口菜,管事的哭丧着脸跑进来,“马爷,大事不好了,粮仓起火了,您还是过去看看。” 马常刁一把推开小姑娘,抬脚就给了管事一脚,“混帐东西,你怎么做事的,叫你多派人守着粮仓,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粮仓要是没了,你拿命去抵。” 马常刁目光凶狠得像要杀人。 几家主事对视了一眼,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在马常刁起身离开时,这几家主事也急急回府查看粮仓去了。 马常刁到达事发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仓库烧成了废墟,一千旦粮食颗粒不剩。 十个管粮的混混歪歪扭扭地倒在粮仓门口,脚边扔着几个空酒瓶。 人没事,粮没了。 一千旦粮啊就这样没了。 马常刁气得目眦欲裂,拎起人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发泄过后,又命人将这些人淋醒,直接吊起来毒打。 直打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只剩得一口气时,像野狗一样将人扔了出去。 管家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马常刁目光阴森,头也没抬。 管家胆战心惊地道,“马爷,此事定然是周县令所为。” “不然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衙门里来借粮,咱们不借,粮仓就被烧了,这粮到底是烧没了还是暗中已经被运了,也无人得知。” 马常刁抬头就是一脚踢过去,“蠢货,你都能想到的事,我会意想不到。” 马常刁咬牙切齿道,“周毕这个小人,实在无耻,竟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 “那现在怎么办?” 管家看着马爷那张铁青的脸,问,“难道就生生咽下这口气。” 马常刁一拳洞穿了墙头,怒喊,“敢动我的东西,周毕,我与你誓不两立。” 他怒喝一声,道“备马。” 像马常刁这种开赌场妓院的恶霸,要想混得开,背后自然少不了靠山支持。 马常刁背后的靠山很强大,官职自然不是周毕能比的。 他常年供着背后这尊大佛,如今也到了这尊大佛回报的时候了。 第108章 请喝茶 刘知府在书房里看公文,管家过来禀告,“大人,马常刁求见?” 刘知府皱眉,“他怎么寻到家里来了?” 管家道,“他说有要事与大人当面细说,求大人勿必拨空一见。” 刘知府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 马常刁进来后,一个大男人伏在地上,哭哭啼啼,声泪俱下。 委委屈屈地将李四借粮前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求他,“大人,火烧粮仓一事,必然是周毕所为,求大人为小的做主。” 刘知府放下手中的公文,意味未明地看了他一眼,“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吧。” 马常刁见他没答应,自然不肯走,这些年他在刘知府身上也花了不少银子。 就指着他在关键时刻能发挥点用处吗? 可不是让他在关键时刻给他打马虎眼的。 他站起来,看着刘知府口气不好,“大人,那这事怎么说?” 刘知府见他如此不识抬举,脸色沉了下来,“你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周毕所为吗?” 马常刁哑然。 “既然没有证据,你闹什么闹?” 刘知府呵一声笑,目光中泛着冷意,“污蔑朝廷命官,你还想自个滚进牢里去。” 说完,刘知府又拿起了公文,不再看他一眼。 马常刁沉着脸走了,他走出房门后,刘知府喊了管事的进来,吩咐了几句。 管事在大门口叫住了马常刁,“大人叫我来和你说一声,你无事不要再来寻他了。” 马常刁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攥紧拳头呆在原地不动。 管事得收了他不少好处,又想到刘知府的吩咐,低头和他耳语了一句,“你要动的人,连刘知府也动不得,他背后的靠山硬着呢。我看,你还是算了。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马常刁又塞了点银子给他,向他道了谢走了。 管事这才回书房去回禀。 与此同时,与马常刁一同离开的家主,人一出清风楼,就被守着的衙役带去县衙“喝茶”了。 到得衙门,给他们一人各安排了一间房,房间是衙役们的值班房。 如今,县衙里衙役都被安排去了隔离点,这里便空着。 只是,值班房连着地牢,没点灯房间阴森森。 地牢里时不时传来鞭打声和凄厉的叫声,这些家主就有些受不住。 他们叫人也无人理会,这些锦衣玉食,在家里被伺候惯了的主儿,就这样在黑乎乎的夜里独自呆坐了二个时辰,精神彻底崩溃,吵闹着要回家。 张三、李四两个在外面对视了一笑,李四开了一间房进去,张三则进了另一间。 李四这间房请来的是钱记粮油店的家主,长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此刻浑身汗淋淋的,像在水里泡了一宿。 李四点了灯后,就冲着李四大叫道,“你们凭什么将我们关起来,放我回府。” “钱老板,这怎么能叫关呢。在下只是依上头命令,请您来喝一杯茶罢了。” 说着,李四还真就叫人给他上了杯热茶。 钱眼早就口干舌燥,端了就喝,一杯茶,几大口就给喝下去了。 “事情考虑的如何了?”李四问他。 钱眼放下茶盅,还是老一套的说词,“不是我不借,确实是之前进的货少拿不出您要的量。要是您不信,您大可派人去钱记粮仓看看。” 李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钱记粮仓当然是没有的,不过你老婆娘家百家屯仓库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钱眼的冷汗出来了,李四当日午前来过粮油店后,他就叫人将米粮转移了,不想一切的行动早被人掌握了。 李四也不逼他,“你再好好想想,这粮是借呢,还是不借?” 李三那边也如法炮制,两个人轮流请八个家主喝了茶,离开时又灭了灯。 李三再见钱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钱眼的精神萎靡,他问他考虑的如何时,他硬撑着没说话。 李四淡淡地道,“你这又是何必,其它几个家主已经答应了借粮,马上就可以离开回去,你呢,你不想回家?” “还是你想逞英雄,在这里独自呆上一夜不成?” 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又适时的响起,钱眼整个人一哆嗦。 李四打开了门缝,有灯光漏进来,钱眼眯了眯眼,模模糊糊的看到陈家主好似离开了。 既然有人开了头,那他还苦苦挣扎个屁,左右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这粮不借也得借。 连马常刁这样的恶霸都被一把火烧了粮仓,何况是他们呢。 “李班头,若是我答应借粮,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四笑道,“当然,白纸黑字签字画押就行了。” 一盏茶后,钱眼也走了。 里面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李四又推开了一间房门,“大家都走了,就你傻。你若不走,来年秋收可抵扣税额可就不作数了。” 李四说完,转身要走,那人颓然道,“我答应你便是。” 不答应能怎办,这些人背信弃义,全走光了,他傻了还留在这里。 签了字来年秋收还可以抵上一成税,不签字真的连屁都没有了。 张三李四将事办妥,连夜去隔离点跟周毕汇报去了,去时李妍也在。 李妍回了药香堂一趟,就又回了隔离点,顾玄那边一直没见着人,她就将拿来的珍本往药箱一扔,照顾病患去了。 晚间,周夫人又送了二千只口罩过来,登记过后,又分发到其它三个隔离点去了。 周夫人匆匆的来,匆匆的走,片刻不逗留。 这一天下来,李妍所在的城西隔离点又送来了五十多个重症患者。 李妍匆匆扒了口饭,又拎了药箱干活。 离开前和周毕碰个头,将当天的数据再整理一遍,李妍回药香堂时不但带了珍本回来,还取了银两过来,下午就把医者的工钱结了。 还提前预付了五天的工钱,医者干了两天。 李妍实际却是结了七天,按三倍的工钱结的。 医者们拿到钱,好是开心了一番。 虽说大伙现在为爱发光,累死累活的干着,钱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可到手的银两谁不喜欢呢? 毕竟钱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第109章 自求多福 这一下午,李妍收获了不少的夸赞。 两个人对完了数据,周毕扣扣搜搜的脱了鞋,取了一张皱了叭叽的银票递给她。 “拿着,为父贴补你的。” 在李妍说要拿钱贴补医者时,周毕就想到把自己私房钱贡献出来了。 李妍,“.....” 这对夫妻,可真是,都可着劲儿暗中给她塞银子呢。 李妍目光从那三百两的银票上瞟过,笑了笑,“义父,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私房钱?” 周毕老脸一红算是默认了。 “平日里的奉禄都给了你义母,这钱我可是存了十余年,才存下来的。” 提到周夫人,他一脸的紧张兮兮,“你可别告诉她。” 周毕耳朵发热,唯恐夫人得知,又拎他耳朵。 “就这点?”李妍瞪大了眼睛。 周毕被她瞧得老脸更红了,“要在你义母眼皮子底下存这点,也不容易了。” 李妍瞧他怂样,忍不住笑道,“义母那里你放心,我不会说,你的钱我也不要。” 瞧周毕那样子,怕不是不知道周夫人私底下早给了她一千余两银子,还深怕给的少了,时时往药香堂搬东西,要不是她再三坚持,她那个梅香居非得给周夫人塞满不成,总算周夫人还听得进劝,最后在她同意下,只给她换了张舒适的软塌。 李妍将银票一堆,深深叹息,“义父,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么臭的银票,你好意思拿出来?堂堂县令大老爷,你也不怕丢脸,以后可别再干这事了。” 周毕讪讪地回收了手,将银票又塞进了鞋底。 李妍就看着他折腾。 放好了银票,周毕这才道,“这不是在自家人面前才这样嘛。” 他又不傻,在旁人面前这么丢脸的事打死也不会做。 “等我把这银票换了,再给你。”周毕存了心要贴补她。 李妍又看了他几眼,看得周毕满脸不自在。 他咳了一声,摸了摸短须,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总要留点银子傍身。” “随你,义父您高兴就好。” 他们爱给便给吧,总有一天。 她要用银子砸晕这两夫妻,让她们知晓一下她万贯家财的实力! 李妍正打算走,张三李四过来了。 两个人进来在李妍也在,向她问了声好,喜滋滋的将今天的战况汇报了下。 说到最后,喜形于色赞道,“还是李小姐的办法管用,这些家主一个个签下了字据,近万旦的粮食到手了。” 周毕不无得意地想,坑人的办法,那还得是小祖宗啊。 这样的话,他不敢当着李妍的面讲,在心里一个人独自乐呵了。 李四又得了个消息,说给他们听,“守在马常刁府上的人回来说,在仓库失火后,马常刁将守仓库的混混痛打了一顿,然后快马去了刘知府府上,这马常刁和刘知府怎么会认识?” 父女俩听后,对视了一眼。 心中有了共识,马常刁怕不和刘知府早有了勾结。 周毕对二人道,“今日你二人辛苦,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告退后,周毕问她,“马常刁找刘知府这事你怎么看?” “马常刁这个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李妍目光沉静,心中早有决断,“趁这个机会,正好也可以杀鸡敬猴。” 周毕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马常刁这个人处理了也就处理了,可刘知府那不好办?” 周毕案上小本本上马常刁之流为恶的事一一记录在册,他这么多年隐而不发,还不是其背后的人脉错综复杂,一动不光整个和郡县,甚至于邕州府都会有所牵连。 周毕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也不至于以卵击石。 而且他还忌惮一点,顾玄当初来找他时,是拿了刘知府的令牌。 孙福林的案发时刘知府也带兵救援来了,这事无论如何还是私下问问顾公子比较稳妥。 周毕没摊开来说,他怕李妍又要乱来。 李妍眼中微光闪过,“所以说嘛,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有顾二在,你不用怕,放手的去干就是。” 周毕见她老神在在,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小祖宗啊,咱要利用人,咱能不能低调点?” 这么快忘了晌午前的事了,别伤疤还没干,就想揭肉,到时又得疼了?” 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吓都吓不怕呢。 李妍拍拍他的肩,“这半夜三更,帐内除了你我父女二人,别无他人,你别自己吓自己。” “咱们可是干大事的人,别一点小事就杯弓蛇影。” “且咱们所干之事利于百姓利于地方,上午的事顾公子都不计较了,又岂会再计较这事,说不得还会赞许你我?” 不是李妍心大,而是手中有了讨好的珍品,她想着自己再伏低做小,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李妍想得挺美,可现实给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李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在下,在下还得谢谢你。” 顾玄掀帘进来时,父女俩的脸色很精彩。 周毕脸色几经变幻,他已经提醒过小祖宗要低调。 奈何,你劝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周毕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起身请顾玄入座后,便直接坐下装死,不打算管她了。 李妍倒也想转装死算了,但情势不由人啊。 微微侧头看向顾玄那张含笑的脸,一笑,“顾公子莫怪,这半夜时分,小女原以为只有我们父女二人,说话就直白了点,不想公子竟然还有秉烛夜谈的雅兴。” 少女看他的眼里带着兴味,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指摘他,半夜不睡听人墙角。 夜里烛火闪烁,少女的眸子却是比灯芯要明亮几分,脸色也异常的柔和,“其实小女的意思这事还要仰仗公子您,这个马常刁实乃为祸一方的恶霸,平日里鱼肉百姓,无恶不做。世人皆知公子品性高洁,必然见不得这样污秽。” 顾玄视线从少女脸上掠过,淡淡道,“世上如此般恶人比比皆是,在下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何况,在下乃一介白衣,此事与在干有何干系?” “顾公子就不要自谦了。” 李妍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叫义父不要再插手孙福林的事,想来顾公子对此事已经另有安排,既然您大包大揽了此事,想必也是赏识我父。马常刁一事虽牵连甚广,但与孙福林的事相比,这事就不堪一提了。但此事牵涉到邕州府的官员,却不是我父一个七品县令所能对抗。” “若公子愿意相助。以后公子若有吩咐,我父女二人无有不从。” 第110章 意投诚 “若在下不愿呢?”少年手指轻扣案几,神色不明。 李妍仍旧一副言词凿凿的模样,“我父女二人仍唯公子马道是瞻。” 顾玄轻笑一声,“这意思我不答应还不行了?” 李妍唇角轻扬,扯了扯身旁发愣的便宜老爹,两个躬身行礼。 “无有不从吗?” 顾玄挑眉,“可你的话,能信吗?” 周毕终于醒过神来,低头道,“下官可以为小女担保,我父女二人定然一切听从公子差遣。” 顾玄沉默半晌,就在李妍觉得他还会刁难一番时,他却突然开口。 “你们的保证我不需要,我也不缺人使唤,既然县令大人都听开口,这事就这么办吧。” “谢公子。” 说的好似周毕的脸面有那么大。 李妍撇撇嘴,低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女恭送公子。” 顾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少女眼中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所以利用完,就这么急要赶人,装都不装一下吗? 李妍站着不动,讷讷道,“公子若是想留下喝茶,小女这就给公子泡茶。” 顾玄冷哼一声,走了。 父女两个齐齐松了口气,周毕瘫在案椅上,问她,“你要投靠顾二,怎么事先也不和我支一声。” 李妍也是脑子念头闪过,见缝插针罢了。 “早在孙福林的案子起,义父您已经坐上了顾二这条船。你看他行事,可有避着你?” 晌午前找薛绍借人,包括薛绍来隔离所见顾玄,两人见面种种确实没有避嫌的举动。 周毕豆眼一眯摇头,“好像真没有。” “所以与其等待,还不如咱们自己主动来得诚心,薛指挥使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也就刚刚见着公子,我才突然想及此。” 她可不信,以顾玄的性子,会做出主动招揽的事来。 周毕捏了记自己的脸颊,小豆眼里闪烁着惊喜,“所以本官现在也算是后头有人了。” 李妍见不惯他的傻气,打了个呵欠,“得了,您一个人慢慢乐,我得找我那丫头去了。” 这都半夜了,小丫头还没找过来,估计还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呢。 李妍在煎药房找到小丫头时,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小丫头蹲坐在角落里,半瞌半睡的正在煎药。 李妍进来时,小丫头晃了晃脑袋,一下就清醒了,“小姐那边结束了?” “那小姐等我会,这药还得小半个时辰才好。” 李妍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找个了小木凳坐下,“你歇会,药炉我守着。” 金桔实在累得不行,乖顺地点头。 环着小姐的细腰,倚在她身上,没一会,就撑不住,睡着了,后来,怎么回得药香堂都不得而知。 马常刁从刘知府府上回来后,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管家又得了消息说在清风楼一起喝酒的家主都被叫去县衙,大半夜还没回府。 这让他更为不安,总觉得这事没完。 这一晚上,马常刁翻来覆去。 第二日,天一亮,就叫来管家,吩咐他暗中慢慢转移资产,再把重要的帐册一起收收好。 昨日闹出这么大动静,再有刘知府府上管家的一番提点,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可能不妙。 只是马常刁所有产业都在和郡县,赌坊、妓院还有庄园和田地,这些资产也不是半天一天就能处理的。 管家看着马常刁埋头清点资产,忍不住道,“马爷,您这是打算离开和郡县吗?这可以我们打拚多年的基业,来之不易,这换个地方又得重头再来,事情真的沦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管家一家老小都在和郡,若是马常刁要离开此地,他们一家老小必然也要跟着走,这安稳日子过久了,管家心中自然不乐意。 管家思虑后又说道,“守在钱眼府门前的几个家门的人回来说,人后半夜全都回去了,据说是签了字画了押,这几户人家把粮交上了,就把人放了。咱们虽说没交粮,但这粮明摆着就是被县衙暗中吃下了。这事应该就这么过了吧,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这会轻易放回来了。马爷,您这是不是多虑了点。外头可是风波浪静。” 马常刁沉着脸道,“等大祸临头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马常刁并非胆小之人,相反开着赌坊、妓院的人胆量超人。 而马常刁在和郡县能争得一席之地,除了胆量大外。 就是因为其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不仅在生意场上能够助他,也让他规避了不少风险。 这一次,马常刁的直觉虽准,却帮不了他了。 在他和管家商量着转移产业时,李四带着人马直接将马常刁的府第包围了。 来的人除了衙门的人,还有穿着卫甲的兵士。 马常刁眼见形势不对,想要暗中销毁帐册。 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连人带上帐册被押回了衙门。 李四对其进行了审讯,马常刁嘴硬骨头也硬,坚决不认罪。 可有帐册在手,马常刁匿税的罪无从抵赖。 且匿税金额巨大,足够他喝一壶的。 此外,帐册上也记录了马常刁贩卖私茶的记录。 本朝对凡贩卖私盐、茶、酒等重要税收惩处厉为严厉。 凡贩卖私茶一两以上“决杖十五”。 敢于暴力抗税,“持杖盗贩私盐,三人以上,持杖及头首并处死”。 贩卖私茶“一斤即杖100,贩至20斤以上弃市。(处死后示众)”。 贩私酒“五斗处死” 马常刁贩卖私茶的数量足够他来来回回死上千次。 李四从马常刁府第搜查来的除了他作奸犯科的罪证外,还有一项是他行贿官员的记录。 其中说细记载了他行贿的时间、地点,以及收受贿赂的官员。 犹以刘知府行贿时间最久,数额最大。 李妍到城西隔离点时,这些罪证也交到了周毕手上。 其间的数字,看得他连连咋舌,半晌无语。 “马常刁当真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啊。” 不说他这些人年以强凌弱,为非作歹。 光是他这些几年来匿下来的税收数目,霸凌的资产足够养上和郡县百姓整整一年了,这数目可想而知有多大了。 第111章 玩笑 李妍迎着一脸怒容的周毕道,“小女要恭喜义父了。” “喜从何来?” 李妍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是恭喜义父,拔掉了这颗毒瘤,二是恭喜义父县衙府库马上就要充盈了,短时间内,义父不必为钱烦恼了。” 周毕一双小豆眼闪着精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一早提议我派人借粮,这后面的事是不是也早盘算好了。” 李妍笑而不语。 周毕心想小祖宗这是要成精了,这一环扣一环的这么绝的办法也给她想到了。 周毕赞赏地看着她,“那和为父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流程呗。” 除开一个马常刁,和郡县还有周常刁,吕常刁,郭常刁之流。 这一次大清洗下,这县衙的空荡荡的府库,还不得堆成山,在惩处败类同时,还能狠抓收入,让老百姓有饭可吃,周毕不要太开心。 父女两个很快就把事敲定了下来,并招来主簿把事吩咐下去。 当天,府衙对马常刁匿税贩卖私茶一事做了公示,没收其全部产业并将其罪上报朝廷,等待处决。 并让和郡的商人引此为鉴,展开自检自查。 凡有匿税的商户,三日里补足税款,既往不咎。 若三日后税收大检查时,发现有商户仍有匿税现象,未补足税款的,除仗五十外,处以五倍以上的税收罚款。 商户之间也可以互相监督,并对举报者予以奖励,若是知情不报者则仗五十。 这则告示一出,掀起了满城风浪,公示很明显就是针对和郡匿税的商贾。 像钱眼等昨夜被叫去县衙喝茶的,首先就坐不住了。 有马常刁的前车之鉴在此。 这些奸商连一起合计都不想了,叫来帐房,仔细核算了一下帐目后,直接拿着银票,去补足了税款。 这时,再不去补税那不是傻了。 难道还等查出来了,再去交上五倍的税款。 从马常刁的事上可以看出来,这次县令大人发了狠心要来真的了。 这边政令发下去,没有人再敢心存侥幸,该补钱的补钱,该交税的交税。 刘知府受贿一事,周毕做不了主,还得找顾玄做主。 李妍背着药箱准备去看病患,刚走出去,被急呼呼寻她的老大夫逮着了。 一夜过后,老大夫又精气十足了,“丫头厉害啊,听陈老头说你还会鬼门十三针。” 在家里养了一夜后,老大夫哪里还闲得住。 天一亮,就来了隔离所,碰到了药铺的同行陈大夫。 陈大夫对李妍昨日一手鬼门十三针的绝技惊叹了一天。 这一天过去,热情戏不但没减,反而有水涨船高之势。 见一个人必然要提提这门绝技,言语间神色骄傲,毕竟他是亲眼目睹李妍施针的人呢。 这不,碰到老大夫,可不得再说叨说叨。 老大夫听得眼睛发亮,比口若悬河的陈大夫还兴奋,“这丫头果真是医学奇才啊。不行,我得去找她,好好地聊聊。” 大夫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只想马上见到李妍,和她切磋一番。 听说,李妍在周毕那里,当即就去堵她,这一会看着李妍的目光热呼呼的。 李妍叹息一声,“我是会鬼门十三针,这鬼门三十针以前辈目前的年纪和精力是不行了,若是您对此有兴趣,咱们探讨一番,倒是可以的,不过,眼下,我要去看病患,等我得了空,咱们聊。” 老大夫跟着她,好心好气地问,“那你何时才能得空呢?” 见老大夫如此,李妍哪会不懂,和他约了午间休息时间和他细聊,老大夫这才心满意足地“那丫头晌午见,我们可说好了哦。” 这老头。 李妍摇头笑着进了苏伯爷的帐蓬。 苏老伯爷早上喝了粥,正闭目休息,苏子衿在床边打盹。 陈大夫见她进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王老儿是不是缠着你聊鬼门十三针。” 李妍白了他一眼,“我可谢谢您了,这么替我宣扬。” 陈大夫也不恼她,笑呵呵的。 这么高超的绝技,她不在人前秀一把,他可不得替她好好宣扬一番。 李妍懒得理会,她将药袋放在凳上,带上手套,问他苏老伯爷后半夜的状况。 陈大夫脸色一正,“后半夜热度又起来了,他这个长孙孝顺,伺候了一整夜,抹了一夜的额头,又擦了身,天亮时,热度退下去了。” “用过早饭了吗?” “喝了一点粥,药也喝了。” 回她的是苏子衿,在她进来时,苏子衿就醒了。 李妍点头,带上手套,给老伯爷把了脉,“老伯爷的状况比昨日里好了不少,这三日内也不能掉以轻心,药准时用着,我给他施三天针。三日过后,若情况没有反复,算是度过安全期。” 李妍行针时,苏老伯爷一直在昏睡,昨天一番折腾够累。 到底年纪大了,直到李妍行完针,老伯爷还没醒。 “今日就让他好好睡上一天,你也抽空休歇会。” 苏子衿一夜未睡,神色有些憔悴,听得李妍所言,心里涌起一丝暖流。 笑着将人送出了帐蓬,回头就见陈大夫看着他古怪的笑,“李小姐好看吧?” “李小姐不仅长得好看医术还高超,本事还大吧?” “李小姐这么好,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接连三问。 苏子衿被他说得脸色发烫,“陈大夫,您老别开这种玩笑,没得坏了李小姐的名声。” “咱们私下说说又没事,少年慕艾,正常,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不过,如李小姐这般的小姑娘,爱慕的小郎君肯定很多,你呢,要追上李小姐,还需努力哦。” 苏子衿听了,对他牵强的笑了笑。 他和她已是无望,如若仅仅需要努力就能成的,哪怕千倍万倍的努力他也甘愿付出。 李子衿看着床上的苏老伯爷,神色一下变得灰暗。 陈大夫还只当他是担心老伯病的病情,见他这样,拍了拍他的肩,“会好的。” 刘知府受贿一事,顾玄的意思是握着证据按兵不动,与孙福林的事一并处理了。 如今证据确凿,只要言官弹劾,朝廷治罪是迟早的事。 顾玄如此安排,周毕便清楚,刘知府与国公府并无干系,当初顾玄说不得就是借此人趁手一用。 周毕从顾玄这里得了回复,没有逗留,马不停蹄干他的事去了。 第112章 养鱼呢 小七总算找着机会给李妍说好话,“公子,你说李小姐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如此聪慧呢。” “这下子,奸商恶霸、贪官污吏全给惩治了不说,县衙还上缴上来几万旦的粮食,这几天补缴的税收的商户都排上了队,现在是钱也不缺,粮也不缺,真是厉害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 “她就是戏多。”顾玄垂着眼眸,遮盖了眼里点点笑意。 “不管戏不戏的,李小姐总归心善,办得都是实事。” 顾玄好整以瑕地看着他,“小七啊小七,你之前不是一直瞧不上她,如今倒是对她恭维有加。” “此一时彼一时嘛。”小七搓着手,打哈哈。 人哪总有眼拙的时候,他承认之前是他太过武断了。 这也难怪他,谁叫李小姐最初就那么不要脸呢。 “老实交代,李妍是不是对你行贿了?”顾玄还是不信他。 小七连连摇头,“公子冤枉啊,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敢收受贿赂,再说了像李小姐那么抠门的人,要说他行贿公子那还有可能,到我这里一万也不可能。” “也是。” 顾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小姑娘贪财是真贪财,吝啬倒是真吝啬。 钱花在百姓身上也是真爽快。 可见,她有些方面虽说一言难尽,但并非一无是处。 算了,他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小七见他脸色稍霁,暗中为李妍松了口气。 看来昨日之事在公子这里算是平安度过了。 希望李小姐以后在可别在作了,不然他也帮不了她了。 论惹恼人的本事,小七真就服了李小姐了。 他这边将将把人哄好,李妍一来,他又白忙活了。 李妍是来顾玄送书来的,顺便给小七把把脉,看看他恢复的情况。 这位小姐,心也够大了。 你说你送公子珍本,你送就送吧,你夹带私货算怎么回事。 当药箱一开,那块绢着苏字的手绢连同书籍一起露出来时。 不说顾玄,小七的心都凉了。 在李妍取出珍本时,小七忙手忙脚地帮她合上了药箱。 “送你的。” 李妍神色自如地递上珍本,仿佛无事发生。 顾玄也是神色淡然收下珍本,两个都未再交流。。 不说话,事情就大了。 小七急死个人,朝李妍呶呶嘴。 李小姐那么聪明的人,此时也应该为自己的失误圆圆场了。 可偏偏那么聪明的人,此刻却突然间不通窍了。 跟个不会说话的木桩子一样,光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多说句好话解释解释。 之前小七觉得李妍脸皮够厚,现在看她,只觉得她真够渣的。 不解释说明什么? 说明无法解释。 说明她是一个隐形的海王,在大海里养鱼呢。 而公子说不得就是她汪洋大海中放养的一条美人鱼罢了。 在小七乱想之际,李妍上前给他诊了脉,小七听得公子问她,“小七无碍了吗?” 李妍点头,摘了手套,“已无大碍,我去做个登记,你们整理一下,可以回客栈了。” 隔离所病人进入隔离区都有专人做登记,离开隔离区也要去登记处作销号处理,这样做的好处不仅便于管理病患,还能掌握最新的疫症数据。 李妍公事公办,很是干脆利落。 顾玄看着她笑了,“李小姐将在下利用的明明白白,很好!” 他的笑容像是含了霜雪,冷冷的。 李妍,“......” 唉,又惹人嫌了。 这次他可真是误会他了。 隔离所条件简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只是觉得他身娇体贵不适应。 只是看碰上少年冷淡的眉眼,她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李妍规矩地向他行了礼,“公子若是无事,小女便告退了。” 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挺微妙的,昨天开诚布公之后,李妍的态度就变了。 李妍觉得如今她算得上是他的直系下属了。 当下属自然得有当下属的自觉,也要懂得规矩和分寸。 只可惜她一番好意,人家未必领会。 顾玄神色郁郁不说。 李妍出去销了号并没有停下来,又去了几间隔离帐蓬看病患。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晌午。 李妍和金桔一起用过饭后,老大夫和陈大夫这两个老儿就说说笑笑一起过来了。 金桔在一旁看着她们谈话,惊奇于她又多了一门绝技。 等两个老儿一脸意犹未尽的离去,李妍本打算和金桔解释一下这个新技能。 不料,金桔却开口打断了她,“小姐不说,奴婢也明白,小姐是梦中得了神仙点化,看了奇书后,习得这鬼谷十三针。小姐,你说,奴婢是不是聪不聪明?” 小丫头仰着笑脸求表扬。 李妍神女降世的传言早已深入人心,现在连金桔都深信不疑了,可见传言的威力。 “聪明,跟小姐我一样聪明。” 李妍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我可以学?”小丫头开心坏了。 李妍情知她对医术的喜爱,自然愿意教她,“自然可以,晚间我给苏伯爷行针时,你与我同去便是。” 晚膳前,周夫人送了六千只口罩过来,比昨天多上了两千只,隔离点的口罩供应充足有余,其中两千只李妍让人拿到了药香堂,让老掌柜摆在柜台上,按二文钱一只售卖。 所得之利润她和周夫人五五分帐。 周夫人觉得东西是她设计出来,又放她那里卖,她吃亏了,好说歹说只同意按三七分帐,李妍七,周夫人三。 周夫人那里人工费衣料费都要算钱,她只拿了三成,明显是让李妍占便宜,李妍将这份好记在了心中。 等天还未暗之前,李妍就带着小丫头去给苏老伯爷行针。 这一次,老伯爷人已经醒了,面罩后的脸色也没有那么灰暗。 不过一见着她,老伯爷的神色就不对了。 抬头问苏子衿,“她来作甚?” 苏子衿面泛苦色,为了不刺激到祖父。 李妍给他医治的事他尚未和他透露。 如今两人当面遇上,祖父又是此等态度,面对少女,他不知该如何和她开口。 李妍却似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地从药箱里取出手套,淡淡道,“我来给你看病的呀。” 说着,上前来给苏老伯爷搭脉。 第113章 提条件 苏老伯爷一把甩开她的手,大声嚷嚷,“给我看病的是陈大夫,怎么会是你?陈大夫呢?叫陈大夫过来。” 苏子衿见他气急,上前相劝,“祖父,昨夜您晕过去,情况一度很危急,是李小姐行针将您救过来的,她是您的主治大夫。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能不能耐下性子,让李小姐给您看看。” 他叹了口气。 他知道祖父在闹什么,无外乎不想让他和李妍再有纠葛,可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 苏老伯爷撑起身子推他,沉着脸,“我不用她,你去把陈大夫给我叫来。” 苏子衿无奈地看向李妍,少女对他笑笑,“你去找人吧,这里我守着。” 在少女洞悉的眼神下,苏子衿几乎落荒而逃。 苏子衿离开后,苏老伯爷更不客气,“陈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你还要留下来,是想打什么主意?” 金桔原本见着苏大公子,心里还暗中替小姐开心,如今见苏老伯爷如此不待见自家小姐,那份欣喜被冲得干干净净。 心里的愤意怎么也压抑不住,恨恨道,“老伯爷,我家小姐救了你的命。你不说谢谢声也就罢了,还如此不客气。加上我家主母,您可是欠着药香堂两条人命,上京的大老爷们,都似您这般不通情理,忘恩负义吗?” 若不得长辈的祝福和支持,孙辈的姻缘也难以圆满。 老伯爷对自家小姐这样的态度,肯定是不喜欢小姐的,原本以为苏公子是小姐的良配,可眼下一看,有这样的祖父在,谁嫁过去,都过不了好日子。 金桔现在把苏公子也剔除了李妍嫁娶的名单,更不怕得罪了老伯爷,怎么讽刺怎么来。 谁叫他对小姐态度这么差,对小姐不好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苏老伯爷瞪着小丫鬟瞠目结舌,又自知理亏。 半晌蹦不出一句话来,脸色更加难看。 金桔拉了拉李妍的衣袖,“小姐,咱们走吧。这老儿如此狼心狗肺,就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反正鬼谷十三针只有您会,陈大夫就是来了也没用,他喜欢等死您也别碍着他了。” 李妍噗一声笑了,手点了记她的额头,“你这鬼丫头。” 老伯爷看着她们,气不活了,“都给我滚,我就不信了,没你了李妍,我还活不成了。” “哎哟,老伯爷,您可别动怒啊,您这一生气,还不得又给晕过去了,李小姐把您救醒费了多大的劲啊。”陈大夫被苏子衿叫过来了。 一进帐蓬,就见到老伯爷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 不由一急,忙上前拍他的胸,给他顺气。 老伯爷怒指着李妍,愤愤道,“你让她滚,我不用她医。” 陈大夫看看两人不明所以,小姑娘一直都是笑眯眯待人,不知怎么把老伯爷气得如此之狠。 迎着李妍似笑非笑的眼神,陈大夫同情地看着苏老伯爷,“老伯爷,不瞒您说,小老身医术不精,您的病小老儿治不好。” “你治不好,那就叫别人,隔离所这么多医者,我就不信这病就没法治了?” “那您叫叫看,看谁治得好您?” 金桔气存心气死他,满脸得意,“好叫您知道,我们家小姐不仅是隔离所医术最高超的,而且整个隔离所的医者都听从我家小姐的调遣,就是您喝的役症的汤药,方子也是我家小姐开的。” 小丫鬟双手抱胸,“您要跟我家小姐撇干净,可以啊。不如把昨夜和今日喝的药全吐出来,再打道回府不迟。” “不过呢,您如今想回去,县令大人也不会同意,您得清楚您得的是役症,会传染的。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您就在这受着呗。” 苏老伯爷气得要死,小丫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想他一个堂堂伯爷,被一个小丫鬟欺辱至此。 “子衿,子衿。。”苏老伯爷大叫。 苏子衿为了避免苏老伯爷多想,刻意避开李妍,留在了膳房先用膳。 回来后,不想场面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之前一直对他笑嘻嘻的小丫鬟,现在冷眼看着他。 还哼哼叽叽的,对李妍道,“小姐,既然人家不识好心人,咱们走就是了。” 李妍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 苏老伯爷呼呼直喘气,对他道,“子衿,如今你可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苏子衿没应他,而是走到李妍身边,对她长揖一礼,“我代祖父向李小姐赔个不是,还请李小姐不计前嫌,替我祖父医治。” 苏老伯爷见他不听话,不由怒喝道,“子衿,你是要气死祖父不成。” 他费尽心力培养的嫡孙,可不是要看他跟一个女孩子低声下气的。 哪怕此刻长孙是为了他,那也不成。 苏子衿走到苏老伯爷床前,一脸木然,“祖父,答应过你的事,子衿从不敢忘,还请祖父给孙儿留些颜面,不要再折腾了。” 在一旁听了小半天的陈大夫,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不免叹息。 好好的两个小儿女,原以为互有情意,天作之合,不成想碰到个不懂的长辈,硬生生想要拆散两人。 要是自己家里有个像苏子衿这样出挑的孙子,他巴不得让其三媒六聘把李小姐娶回家去,这苏老伯爷好歹也是世族大家的当家人,如此没有远见,可惜罗。 “老伯爷,若您是因为跟家母生前的约定而担心的话,那您可以放心,此事家母生前没有征得过我的同意。既然家母不幸故去,此事当由我作主。我如今可以明确地和您说,你们的约定我不答应。” 少女目光清明,神色坚定,不似作伪。 只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道,“等您病好,我便回香药堂将便信物归还,此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有何条件?”苏老伯爷看着她目光深深。 他今日如此闹腾,不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如今由李妍亲口提出,正好趁了他的心意,也叫长孙死了这份心。 在李妍开口时,苏老伯爷不由向长孙望去,只见少年神色黯然,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光彩。 苏老伯爷心中抽痛,狠下心肠别开头不去看他。 耳边又听得少女平和地提要求。 第114章 毁婚约 “其一我母亲给的信物,希望伯爷归还小女。” 苏老伯爷收回神思,看着她颔首,“自当如此。” “其二,我记得当日家母给老伯爷看病,并未收分文。既然您与家母的约定作废,这诊金还是要向您取的。” 苏老伯爷心道,果然如此,少女与嫡孙亲近,就是看中了伯爷家大业大,贪图财钱。 苏老伯爷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轻视,“诊金自然要付,多少你开口便是。” “两千两黄金。”李妍脆生生地说道。 两千两黄金只要苏老伯爷不傻,自然会答应。 苏老伯爷瞳孔骤然一缩,心道少女胃口不小,不过两千两黄金和嫡孙相比,自然不值一提。 苏老伯爷未见一丝犹豫,便应下了。 苏老伯爷一时思绪复杂,不由看向嫡孙。 看看吧,这就是你爱慕的女孩子。 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随随便便就用两千两黄金就将你们婚约给卖了。 如此贪财世俗的女孩子,还值得你为她付出真心。 苏子衿面色木然,站在那里就跟根雕塑一样,好似不堪打击,心如死灰的模样。 此时此刻,苏老伯爷才真正放下心来。 他对嫡孙放了心,并不代表他对少女放心。 苏老伯爷目光牢牢锁定少女,气息一冷,“你的要求我满足于你,也希望李小姐能信守承诺,休要做那出尔反而的事来。” 少女轻笑一声,“今时今日以我李妍的名声,何需如此,老伯爷未免小看小女。” 少女神色清冷,眉间自带傲气。 苏老伯爷不再吭声,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将婚约就地取消。 心头事了,在李妍给他行针时,苏老伯爷也很配合。 李妍看完病离开,陈大夫噔噔噔地跟上去,凑到她身边八卦,“丫头,你和苏大公子还有婚约呢?” 李妍笑笑,随口道,“家母离世前的口头之约罢了,当不得真。” 陈大夫啧啧两声,眼里烧着浓浓八卦之火,“两千两黄金丢了一门上好的亲事,亏不亏啊?” 怎么会亏,前世她只是和郡县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没钱没本事又没靠山给她撑腰。 苏老伯爷甚至未曾和她取消婚约的情况下,说也不说一声,便替苏子衿定了亲。 在她拿着信物上门时,二话不说抢回了信物,将她娘的信物扔在了门口。 如今不过是取消口头婚约,不仅可以拿回她娘的信物,又可以得两千两黄金,说来还是她赚了。 她能忍着对苏老伯爷一腔怒火,不加报复,甚至于救下伯爷,不是因为她脾气好心肠软。 是因为前世她承了苏子衿的情,今世权当回报于他。 如此,恩义两消。 她见着苏子衿时也不会再心怀愧疚。 婚约一取消,李妍如同卸了一身包袱,轻快无比。 此后她便如那林间自由的鸟雀,自此海阔天空,再没有人和事能再约束着她。 在李妍放飞时,小丫头气呼呼的声音传来。 “亏个屁,这门亲事谁要谁捡去。” 小丫头恨恨不平地说,“小姐,就苏老伯爷的德性,您就应该叫他们多出几千金。我瞧他为了苏大公子,出多少金都愿意。等将来用他们给的钱,做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气死他们祖孙。” “您呀,就是太心善了,主母为您定了这事。您也不说,如今这么轻易把这亲给退了,太便宜他们了。” 小丫头眼一红,鼻子一抽,连苏大公子也一起怨上了。 李妍无所谓的笑道,“我是要解除亲事,不是结仇,既然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还不如趁早放弃,各自安好。” 金桔见小姐想得开,犹自生气,哼了一声,“苏大公子,他不配。小姐,你放心。来日奴婢定然为您找个更好的。” 以前在和郡,她没见过比苏大公子更好的小郎君。 以为天底下的小郎君都越不过苏大公子去。 可见过二公子这个神仙后,苏大公子也就那样了。 金桔提了口气,傲然道,“如今小姐手头又有了两千两的黄金,这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三条腿的小郎君街上还不是比比皆是。” 小丫鬟心态扛扛的,抽抽鼻子,立马又斗志高昂了。 李妍不由看了她两眼,怀疑这小丫头昨夜是不是看了什么污话本,在这当众开车。 陈大夫凑热闹感慨一声,“是苏老伯爷没眼光,苏子衿瞧着倒是个好的,可惜啊可惜,出生世族,嫁娶之事身不由已啊。” 李妍将这事彻底放下了,回去后金桔却对此事一直耿耿之怀,每天少不得骂上几句。 李妍见她如此,也就随她去了。 之后几日,李妍天未亮和小丫鬟到隔离所,半夜才一起回药香堂。 周夫人的口罩越做越多,隔离所的量供上后,有一半送到了香药堂。 李妍她们不在时,阿婆除料理家事之外,就帮着老掌柜售卖口罩。 口罩生意特别好,几乎货一到就销售一空,周夫人那边就又加大了量。 这样过了一周后,役症的症状慢慢缓解下来,重症患者和普通患者的人数慢慢锐减下来。 李妍的作息时间也变了,每天清晨出发,黄昏回来。 阿婆的身体在李妍的用心调理下也越来越好。 十余天后,苏老伯爷也从重症隔离区转到了轻症隔离区。 隔离所的条件本身就很简陋,苏老伯爷那会考虑到他的病情。 优待他,给了他单独的一间帐蓬,还专门配了陈大夫照看他。 如今在十多人的大通房,闹哄哄的,又是些贱民。 苏老伯爷哪里受得住,又发脾气闹,要求搬回去。 隔离所没人惯着他,来了这儿,再高贵的身份也是一个样。 衙役将这事汇报给李妍,问她要不要通融一下,毕竟之前苏老伯爷被李妍优待过,如果与李小姐有交情,现在要弄一间单间,也不难办。 李妍眼也没抬,神色冷漠道,“按规矩办事。” 那日与苏老伯爷口头约定交还信物后,几次给苏老伯爷行针都没见着苏子衿,不知是他有意回避还是老伯爷不允许。 李妍手上那块帕子就一直没机会还他,老伯爷到了轻症隔离间,一直有青茗在照顾。 隔离区的病患多,为了有效管理。 也为了更好的防控,周毕下令只允许一个家属照顾病患。 僻如普通的百姓,甚至都无人照看,有隔离区的医者或者药童一并看顾着。 普通患者症状轻微,生活皆能自理。 见苏老伯爷闹腾,不由轻鄙。 苏老伯爷眼见闹了小半天,也无人搭理,还惹来冷眼,也就消停了。 第115章 要山头 李妍寻了个空隙找到青茗,请他帮忙归还手绢。 李妍寻到他时,青茗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李妍情知原因,却没张口问他。 青茗看着她最终一声叹息,拿着手绢离开了。 李妍带着小丫鬟在隔离点和药香堂来回奔波,在百忙之中又是一周度过。 隔离所重症患者数目大大锐减,每日新增役症人数也曾断崖式下降,和之前动辄每日新增百来人相比,现在单日最多也就一二十个。 仅仅二十天内,和郡县的役症就得到了基本控制。 周毕根据这几天主簿拿过来的数据看,四个隔离所隔离人数与役症最高峰相比数量降了一半不止,这主要还得归功于李妍的草药和有效的管理。 周毕睁着,一双小豆眼笑眯眯地看着小祖宗,“再过一到二周内隔离点内的患者基本可以痊愈清零了,眼下我们的人也能应付过来,薛指挥使那边的甲卫我看不日就可以撤了。” 每日里,李妍回药香堂前都会和便宜老爹碰个头,聊一聊公务,今日也不例外。 周毕如同老和尚念经一样,念叨道,“这些人满打满算也就来了二十多天,工钱就按一个月计算,配比衙役的工资按三倍来。” 李妍懒懒地靠在背椅上,说道,“这点小事义父看着办呗。” 周毕思虑片刻,又问她,“依你看,薛指挥使那边要不要送点礼过去?” 薛绍二话不说就拉了一千甲卫过来应急,这人情债算是欠下了。 虽说有玄公子的面子在,他们这边该到的礼数还是要到。 李妍想了想道,“出力的是甲卫,送礼当以甲卫为重。你让吏员给他们算工钱时,每个甲卫再给他们配两包面罩,再配上一个疗程的草药。薛指挥使那里再送上两份,即可。” “这次欠的人情这般大,薛指挥使那里的礼会不会显得太轻了点。万一之后又有事需要人帮忙呢?” 周毕思虑之后,再次开口,“玄公子到时走了,天高皇地远,可薛指使挥使可实实在在在营地上。” 说难听点,就是发生了什么动乱,有薛绍那几千兵马在,也能挡上一挡。 李妍看了他一眼,心想便宜老爹当真老谋深算,这算盘打得还挺溜。 她挑眉笑说,“那你想好送什么礼了吗?” 周毕哈哈笑两声,一脸老奸巨滑,“我这里不是无甚好物,常听人说蔡神医治病时喜欢以珍本代替诊金,你那里可有适合的礼物?” 呵,这算盘珠子都拨到她头上来了。 李妍笑容意味深长,“有啊,怎么没有?” 周毕一听立时来劲了,背板一挺,笑嘻嘻的凑过来。 李妍侧目道,“您想要?” 周毕直点头。 “可以啊。” 李妍道,“我记得我私库里好像就有本兵书,若是将它送给薛指挥使,不知是否和他心意。” “那必须合啊。” 周毕笑着吩咐,“那你记得尽快拿来。” 李妍睨了他一眼,“想拿我的东西啊。” 周毕小豆眼冒光,点头不止。 “可以啊,以物易物呗。” 李妍一脸泰然地划清界限,“虽说您是我义父,但也没有白拿女儿的道理。” 周毕翻了个白眼,心道小气。 小祖宗如此心眼比筛子还多这般迂迂回回吊着他,肯定又有坏招。 周毕啜一口茶,慢悠悠开口,“说吧,你这次又打什么主意了?” 李妍轻飘飘地道,“给我几座无人的山头就行了。” “你要无人的山头何用?” 周毕放下茶盅,奇怪地看了看了她一眼。 旱情发生后,城中不少百姓迁移。 旱死了一批,又饿死了一批,空置的田地和房子一大批。 无人的房子更不用说了,都不如米贵。 根本毫无价值。 李妍想要几座山,对周毕来说太容易了,到时去县衙一趟,登个记。 把地一划,交点税就行了。 可荒山野岭的,人烟稀少。 如今这山头,曝尸荒野的不知何几,她一个女孩子就不怕。 想想就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李妍见他神色怪异,不知道便宜老爹又在瞎想什么,眸光闪烁,笑说,“我想占山为王呗,不然要山头何用。” 周毕听了跟火烧屁股似的,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又小豆眼都瞪圆了, “你,你还想落草为寇?” “小祖宗啊,你的心思,怎么这么野。” 他一拍大腿,苦着脸道,“夭寿哦,你忘了爹可是当官的。” “不行,这事做不来。”周毕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停不下来。 落草为寇都来不了,便宜老爹这思维发酵的。 李妍禁不住哈哈大笑,也不逗他了,“我没那本事做女大王,那座山头只是为了种些花草罢了。” 周毕一双小豆眼直冒星星,都快被他摇晕了,滑稽的要死, 听后,终于不摇头了。 无奈看了眼大笑的女孩子,叹气问道,“你那花草是要入药用?” 便宜老爹这脑子确实比普通人要好,一猜就猜到了点子上。 不过,倒也并非如此。 李妍给他解惑,“入药需要用到些,大部分花草我是准备拿来卖的。” 周毕眉毛一抬,质疑,“以和郡县如今的形势,你的这些花花草草会有人买吗?别说到时亏得爹都不认识。” 普通老百姓现在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更别说赏花种草这种附庸风雅的事了。 李妍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至于吗?我种了花还能把您给卖了。” 周毕睨了她一眼,内心呵呵两声,这事你也不是做不出来。 李妍权当看不见他的眼色,信心满满地说道,“眼下自然无人购买,且不说这种子种下去,也不是风一吹就能产出的,到了来年春天,情况就不一样了。” 周毕觉得她想得太简单了,“你算算看我们和郡县有多少名门富户,这其中又有几户人家喜爱栽花种草的。” “孩子,我告诉你除了苏伯爷外,这些人家加起来连十户都不会超过。” “我们和郡县有办过赏花会吗?” “没有。” “那大大小小的聚会,你有见过大小的聚会场所有用鲜花装饰布置吗?” “也没有。” 第116章 表立场 周毕一番话后,下出结论,“所以我觉得你要在和郡县做这个花草生意,行不通。” 又提议,“你还不如做老本行,把药香堂好好的经营下去。以你现在和郡的声望,和自身高超的医术,就算要把药香堂开出和郡县去,也不是问题。” 术业有专攻,小祖宗医术好,家里又是开药店的。 自然继承蔡神医的衣钵,好好经营香药堂为好。 若小祖宗只是想以花入药,种种花草也就罢了。 可他看小祖宗的样子,怕不是这么想的。 她若把主业放在了种花养草上,精力搁了一头,难免就会疏忽药堂的事。 既然小祖宗和他说了这事,他自然要管管,免得她多走弯路,自毁长城。 李妍却有自己的主张,“花草生意,未必只能在和郡县做。” 她说道,“药香堂交给金桔和老掌柜打理,问题不大。” 周毕见她打定了主意,情知劝不动她,便问道,“那你预备将花草卖哪里去?” 李妍目视着前方,声音带着缥缈之意,“钱多人傻又爱风雅的地方。” 周毕小豆眼一翻,“你就使劲折腾呗,别将你母亲的药香堂折腾没就行了。” 否则,蔡神医就是在地下也会被她气活过来。 陈大夫过来找李妍,就听到周毕在教训小神医。 随即怒瞪着周毕,为小神医打抱不平,“县令大人说的什么话,药香堂怎么可能会折腾没?你在隔离所没看见,您夫人没和您说,医香堂的生意可火了。” “不对,是火到没天理了。” 陈大夫觉得意思没说到胃,补充道,“不说李小姐自己研制的预防役症的“百草灵”供不应求,就说您家周夫人在做的口罩,送过去多少卖出去多少。” “就这样的生意要说差,其它药店都得关门歇业了。” “也不瞧瞧李小姐是谁,哪怕是同一种药,只要是药香堂售卖。生意也比别家药店要好的不知多少。就说这口罩吧,药店都在卖,可百姓都是等药香堂卖完了,才会去别家。你细想想,在和郡有这等本事,将生意做到这份上的还有谁,除了李小姐再无其二,就是蔡神医在世时,药香堂也未曾有如此光景。” 周毕症役过后都睡在隔离所未曾回府,周夫人几次送口罩过来,来去匆匆,夫妻两个难得遇上一次。 他是听周夫人提过口罩生意还不错,至于怎么个不错周毕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看来,和郡县的口罩生意全冲着药香堂去了。 和郡的百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爱和支持小祖宗啊。 就这个支持度,药香堂想在李妍手里关门是挺难。 陈大夫看着他眼神古怪,“县令大人,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李小姐这样的义女,你家祖坟半夜都得冒青烟,你还嫌弃,别人都眼巴巴地求不到呢。” 他就很想呢。 瞧小老儿一副酸溜溜醋兮兮,周毕突地一个激灵。 当即清了清嗓子,表明自己的立场,“妍儿是本官的女儿,我们父女俩谈个话而已,谁说本官嫌弃她了,本官疼她还来不及呢。某些人想,想羡慕也羡慕不来。” 呸,老不羞,病人不医治,合着跑这儿和他抢女儿来了。 以为本官不清楚你的心思。 这个陈老儿和仁德堂的王老儿一个德性,有事没事在小祖宗面前转悠,看着就烦。 周毕防贼一样,将李妍拉离陈大夫身边,小豆眼紧巴巴地盯着他道,“你不在隔离所治病,跑这儿来干嘛?” 周毕看他不顺眼,陈大夫就看他顺眼了。 当即瞪了他一眼,“少管我。” 转而面对李妍时,又换了副面孔,笑呵呵地上前拉她,“丫头,我有事和你聊。” 周毕见此,心生不快,忙去拽他,“有事你当着我的面说呀,你拉拉扯扯做甚呢?” 陈大夫也不好惹,拂开他后,又拿话故意气他,“有些话自然不好当着你的面说,我要和丫头私下聊。” 两个年龄加起来百余岁的老人,当着李妍的面拉拉扯扯,争得面红耳赤,不成样子。 李妍被夹在中间,成了夹板里的肉,她咳了一声,语气微冷,“够了哦。” 见小姑娘发了话,两人愤愤地看对一眼,各自轻哼了一声后,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倒底心气没过,放手后,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气呼呼地看着对方。 李妍要被这些老顽童气笑。 自打李妍和两个老大夫交流医术后。 这两老头三天两头跑周毕这儿找她。 也不知是不是和周毕天生八字犯冲,见上面总要怼上几句。 一天不闹,他们就浑身不舒服。 隔离区事务繁忙,这两老头上手头的事也不少,也不知哪来的精神折腾。 陈大夫又笑嘻嘻凑上来,“丫头,走,我们去外面说话,甭理他。” 他不想和周毕吵下去,没得耽误他和李妍叙话,直接拉了李妍的手要走。 “谁让你走了?”周毕提步追上来。 李妍按了按发胀的额头,回头安抚怒意升腾的周毕,“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我和他去去就回。” 便宜老爹幽幽看了她一眼,“那你快去快回。” 李妍满头黑线,无语至极。 也不知便宜老爹哪根筋错了,见着两老儿,就连智商都捉急了。 跟着陈大夫出去后,两人站在不远处的老树下说话。 “何事这么神秘?还把我拉来这里。”李妍问。 陈大夫松了手,挠了挠一头白发,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今日苏老伯爷痊愈要回府,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妍深深看了他一眼,挑眉,“以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没必要吧。” 当时场面都闹得这么僵了,陈老大夫也是在场的。 之后交还信物后,两家还有什么必要再来往,她还去看伯爷作甚。 李妍一番寻思,笑问,“怎么,是谁让你当说客来了?” 陈老儿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被少女乌央央的双眸盯着,陈大夫怪不自在的,眨巴眨巴嘴道,“这不是苏大公子今日也过来了。上回你不是有事找他,我就过来问问你呗。” 万一你对他余情未了,还有点想法呢。 陈大夫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不然求诊时小神医何必让他对苏老伯爷关照一二,还不是看在苏大公子的份上。 第117章 留退路 陈大夫就是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觉得两个年轻人若是相互有意怪可惜的。 以外人的眼光来看,苏大公子真的算出色了,无论出身谈吐学问外貌在和郡县寻不出第二个来。 “您老可真够闲的。” 李妍看着他一脸兴味,“您家里的事,不够您操心吗?” 李妍听王大夫说过一嘴,陈大夫家里还有个二十有八的闺女没出嫁呢,这不得先关心关心自家闺女。 看她的神色,琢磨出那意思来了,朝她挥挥手,“得,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吧。聊久了,周毕那狗官怕不是又要烦你。” 至于家里那个二十有八的闺女,陈大夫早就躺平。 不指望了,大不了嫁不出去自己养她一辈子,又不是养不起。 对李妍的话,陈大夫毫不在意。 另一头,青茗避着苏老伯爷将手绢给了苏子衿。 苏子衿接过手绢,只字不言。 这几日,苏子衿刻意避着李妍,每日里黄昏后等李妍走了后,他才过来。 李妍亲口提出交还信物后,苏老伯爷虽说告诫他要守好分寸,其实并未阻止他们再见面。 毕竟李妍当日当着苏子衿说的那番话,嫡孙便是再温润,都不会再和她有所牵扯。 这几日,苏子衿看着于往常无异,除了用心伺候苏老伯爷之外,白天就呆在家里温书。 但青茗还是感觉出细微的变化,公子的话越来越少了。 以前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如今眉眼间总泛着一抹淡愁,夜深人静时,总是一人静静坐着发呆。 李小姐用两千两黄金与苏老伯爷做了交换,不要说公子。 就是他都觉得愤怒、难过,其间还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失落。 原来在李小姐的眼中公子只值那两千金。 她对公子或许从未有过情意。 公子为她做过的努力,与苏老伯之间的抗争,磕出来那满地的血,不过只是公子的一厢情愿。 青茗看着公子萧索的背影,心里浓浓的伤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李小姐怎么就那么狠心。 她到底知不知公子的心思。 苏老伯爷出隔离点那天李妍没去看他。 等他回府,却让金桔去苏府归还信物,一块龙形玉佩,苏老伯爷那里是一块凤形的玉佩,合在一起便是龙凤呈祥。 寓意是挺好的,可婚约作罢后,这就不好了。 金桔去时没给人好脸色,把信物啪一下放在桌上,“我家主母的信物呢。” 苏老伯爷懒得理她,叫人拿来了凤形玉佩,又给了两千金的银票,金桔二话不说就走人。 李妍甚至都没出现,与苏子衿这场口头婚约就此结束了。 小丫头回来后,什么话也没说,整个人有点蔫蔫的。 李妍倒是开心,不仅拿回了信物,又有了这两千金的银票,手头又活络了。 隔离所那边稳定了下来,薛绍那边的人明日也要撤回去,李妍就去库里给他找兵书。 蔡神医作为李妍的母亲虽在心理上未给过李妍多少安慰。 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留下的东西价值非凡。 如今这些东西在李妍手上都派上了大用。 家里这间仓库是真的大,李妍那日收拾里好几个时辰才拾缀好。 如果一切井然有序,贴墙一整排的书柜里,放满了书,分门别类什么类型都有。 仓库中间用壁厨隔开,壁厨后面放了二箱玲珑绸缎,及几箱她理好的名家字画和稀世珍本。 还有牛皮,狼皮,狐狸皮这些皮毛,更有一些大业没有的稀奇玩意。 李妍估摸着应该是异国百姓求诊时送的,当时收拾时归集在了一起,装了两大箱。 连同没埋的那三箱珠宝,三箱皮毛,一共八大箱加上四箱字画和四箱珍本足足有十八箱的大箱子。 也只有金桔这小丫头,会觉得她穷,坐拥万贯家产,光她一个人用几世都花不完。 不过如若她用来做些事,那万贯家财,也是远远不够她花销的。 李妍收回绪,最后,从一堆书中拿了一本《练兵实纪》翻看。 薛绍做为一员武将,日常需要练兵,说不得哪天就出去打仗了。 李妍翻阅了一下,这本兵书的内容以军事训练为主,正好适合他。 李妍取了书后,亲自送到了周毕那里。 周毕笑呵呵地收下,“我会跟薛指挥使说清楚,这书是你送的。” 李妍摆手道,“无妨,咱们父女不分彼此,你送就是我送。” 又叮嘱他一句,“山头的事你给我留心着,尽早就这事办了。” “等役症一结束,你随我去府衙办手续。” 周毕做事也利落,都合计好了,“到时挑些地段好,土壤肥的山头留给你。” 这件事李妍心心念念,周毕上心着呢。 李妍不客气地道,“您就挑个来去方便的,离药香堂近点最好,或者离蔡大学士那近点也成。” 只要便于她行动,她都没意见。 周毕点头应下,看着手中的《练兵实纪》,突然道,“薛指挥使这里礼备下了,玄公子那里是不是也需要备上一份?我怎么瞧着他离开隔离点时,面色有些不快,你不会又得罪他了吧?” 李妍讪讪得笑了笑,“他那里我亲自去一趟,正好给他们再带点药过去。” 周毕被她笑得小心脏嘣嘣跳,“咱们我们父女俩也算是“弃暗投明”,今非昔比,你可别将人得罪狠了。” “不管你内心怎么想的,面上功夫总终要做好。” “女儿省得。”李妍笑眯眯地答应,口里应着好,怎么做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了。 当日不过是看情势说话,并未把话说得太满,承诺他们父女任他差遣,不过就是有事帮帮他,又没卖身于他。 她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顾玄若是过份。 她若是干得不高兴了,甩甩手,卷起铺盖走人,他还能将她绑了不成。 周毕看小祖宗云淡风轻,一脸随意。 觉得依着她的性子,十之八九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还是随性而为,无奈叹了口气。 千难万难认的女儿,再任性妄为,含泪也得吞下,更不用说还有两个老头在那虎视眈眈。 想到两老儿,周毕又问起陈大夫找她的事,给李妍含糊地应付过去。 与苏子衿婚约的事,李妍觉得不必再提,免得再起纷争。 等周毕去找薛绍,李妍也提着几包药,去了福来客栈。 顾玄不在,小七正和人在屋里谈话。 李妍进来时,那人避开去,几步出了屋。 李妍回头匆匆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觉得莫名的眼熟,一时想不起,此人究竟是谁。 小七热切地招呼她喝茶,李妍抛开杂念,转回头,笑着将带来的药盒递过去。 小七见了药包,眉头下意识就打了结。 第118章 不快 李妍禁不住想笑,“这药不算太苦,你要真怕苦,喝完药再吃点蜜饯也行。不过,药还是要喝的,这是保健药,喝了对身体好。” 要是之前,小七打死也不信她说的话,更不会喝她开的药。 不过吃过一次苦,用过李妍开的药后,早就追悔莫及。 虽然药是真的苦,但和显著的药效比起来,这苦也不是不能承受。 李妍并未在此间停留过久,给小七把完脉,交待他向顾玄问好,就走了。 李妍出了雅间后,也没有直接回药香堂。 而是下楼直接找了掌柜探消息。 在李妍这里,掌柜知无不言。 李妍以为屋里的访客,其实是个车夫。 而且就和小七他们一起住在客栈。 得知是车夫,李妍眸光微闪,这个车夫怕不就是送她们去武陵的那个。 这就有些奇怪,若说是雇车,这车雇的也太久了些,且有小七对他的态度来看,也不像是拿他当普通车夫看待的。 李妍不由对这个车夫的来历感到好奇。 “我几次见他们同吃同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不过那车夫在我们这里住下后,将马车放在马棚里,他自己则一直呆在自己屋子里,没出去过。” “就连顾公子出去时,他也不跟驾车跟随。” 所以这明显就不是一个车夫,做车夫的装扮怕也不过是人前的一个愰子。 掌柜的见李妍听得仔细又道,“这个车夫挺神秘的,就是在屋子里也一直遮着面。” 李妍抿唇道,“一直遮面,没露出真容吗?” 掌柜点头。 “要劳烦掌柜的仔细看着点,若此人露出面目,立即着人通知我” 李妍又提醒他,“注意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被人发现。” 掌柜的暗暗记下,笑道,“李小姐放心,您交代的事,小老儿定然帮您办妥。” 李妍谢过掌柜,拿银子给他。 掌柜连连摆手,哪里肯收她的钱,若是李小姐问几句话儿,他都要向她收钱的话,和郡县百姓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他了,那他还用不用做人了。 “这钱要不得,能为李小姐办事,是小老儿的荣幸。” 李妍了然一笑,也不跟客气,“掌柜以后若是去药香堂买药,我给你八折优惠。” 谁家里还没有个老小,没个病痛的。 药香堂里买药给他打八折,这比李妍给她点银子要实惠多了。 掌柜的再三道谢,笑着将人送出了客栈。 李妍前脚刚走,顾玄后脚便回来了。 小七蹬蹬蹬地走到人面前,指着桌上放着草药和面罩,道,“公子你出门不久,李小姐就过来,这是她带来的,说是强身健体,让您用着。” 顾玄懒懒地倚在椅上,眼也没抬。 小七缩回去几步,低声道,“我让伙计给您把药煎上。” 小七出去后,少年看着桌上的几包药和面罩冷哼了一声。 李妍对他可真是好极了! 给薛绍那里送药送口罩,还很贴心送上了《练兵实纪》,薛绍那厮见之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有了前车之鉴,他以为倒他这里,她应该会学乖一些。 至少也会多花点心思。 他在薛绍那里呆了一刻不到,急匆匆就赶回了客栈。 想看看她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不想,礼是到了。 竟是如此的敷衍塞责,还不如薛绍那份。 看着同款药包。 顾玄郁郁不欢,胸中像堵着块石头,莫名不快。 他不开心了,自然有人也要不开心。 小七这回被折腾的挺惨,公子让他喝药也就罢了。 李小姐的药是真好,就是公子不吩咐,他现在也很乐意喝的。 可喝完药,公子让他抄书,小七苦叽叽,他最怕被罚抄书。 主要是他写的字既差且烂还慢,实在不如他手中之剑,那般拿得出手。 看着公子冷若冰霜的脸,小七哪敢吭声。 心道李小姐你可上点心吧,公子心里别扭,他可有得罪受,从午后到日暮,从日暮到子夜,抄了这么久的书籍,在他觉得右手都快废掉时,公子才放过了他。 其实这事儿真怪不得李妍,顾玄这里她已经挑了席大家的珍本送了他。 这次送药过来就是那么意思一下,她哪里晓得薛绍收到《练兵实纪》时,这厮也在场,而且还计较上了。 顾玄这里,李妍早就抛之脑后。 一周后,隔离所实现了清零。 以防后期会有反弹,四个隔离点暂时并未拆除,周毕派了衙门里几个人在哪里守着。 在时隔一个月余后,他自己也得以回府,周府立时热闹了起来。 用膳时叫来了了李妍,周夫人旧事重提,希望李妍能搬来同住。 疫情期间,母女两个一起做着面罩,共同抗击疫情,关系更加亲近,李妍还是拒绝了,“义母,时机未动,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搬进来。” 李妍做事素有主张,周夫人不强求,嗔怪地瞟了她一眼,“那我就坐等着你过来。” 周毕眯了口小酒,心急道,“你这丫头,说话做事总那么玄乎呢,搬个家还要等时机。” “直接搬过来不是更好,府上什么都有,也不用你准备,若是觉得缺什么,你跟你义母说,你义母还不立马给你备好。若不然,让悬空大师算个好日子,到时再搬也行啊。” 周夫人奇怪地看他几眼,老爷这些日子待妍儿当真不同。 之前一直不肯收妍儿做义女,如今倒是知道妍儿的好了,想要妍儿住进来的心比她还迫切。 少女笑笑道,“有些事看机缘的,到时,你们便明白了。” 老夫人给李妍夹了她爱吃的菜,对儿子道,“妍儿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东扯西扯的没完没完了,当初不肯认亲的人也是的,现在着急的还是你,你说你,你作不作?你还怕妍儿被人抢了不成。” 周毕确实有这个顾虑啊,老母亲她们不懂,真的不懂。 就隔离所那两个老头,天天缠着小祖宗 周毕不说,说了又要遭婆媳两个笑话。 家里三个女人,以后他更没话语权。 这可真是悲伤。 周夫人看他一脸苦相,心道该! 谁叫他当初犯浑,活该让他尝尝此等煎熬滋味。 周夫人当时有多郁闷,如今就有多舒畅。 第119章 有肉一起吃 周夫人笑着下了结论,“好了,好了,此事就此作罢,周府就是妍儿的家。妍儿想何时搬进来就何时搬进来,周府的大门始终为她敞开着。吃饭,吃饭。” “多谢义母。”李妍笑着为周夫人夹菜。 周毕看着母女两个,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心里又泛酸了。 这家里,男人还真是没地位。 他没滋没味地喝了口酒,对小祖宗道,“你要的山头给你办好了,明日若是有空,就去县衙一趟,把事办了。” 小祖宗是全家的宝贝,怎么办? 只能讨好供着呗! 李妍最近心心念着山头的事,一听周毕把事儿办好了,笑眯了眼睛,“多谢义父,义父,难得休闲,您多喝着点。” 小祖宗这时想起他来了,又是倒酒,又是夹菜的。 周毕受用的极了,小豆眼一眯,开开心心地喝着小酒。 “义母,您看您要不要也入个股。”李妍问周夫人。 李妍买山头种花草要拓宽商业版图的事,周夫人听周毕提过一嘴。 周毕对此事并不看好,可周夫人却是看好义女的,就她和李妍合伙卖面罩,光一个月就赚了上千两。 买座山头种些花草花不了多少银子,她有什么不愿意的,“那还是老样子,成本对半分,亏了也是对半,要是赢利便你七我三。” 对周夫人这让利的买卖李妍笑笑同意了,这生意若是赔了,就是亏她也不能亏到周夫人那里去。 老夫人吃完饭,周夫人送她回了屋,李妍和周毕聊了些疫后的公事。 “咱们这边疫情是基本稳住了,不知邻县情况如何,这两天我安排些人手去看看。” 这城门也不能一直关着,若是周围府县役情严重,对和郡县也是一大威胁。 天知道什么时候疫情又会波及到这里,这次疫症将府库搬了个空,和郡县再也经受不起再一波灾难了。 疫情一天没断根,周毕一天都睡不了安稳觉。 “我叫义母也再多制些面罩,若是邻县有需要,可以先无偿支援一波。” 周毕思量着点头,“先这么办吧,隔离所这几日无事,衙门里的公务也不急,我再拨几个人手给你,你叫人再多采些药出来,一准用得上。” 和郡疫症如此严重了,其它周县,未必就能逃脱。 和郡有李妍有顾玄有他,邻县呢? 能指望谁? 如周毕所料,其它周县的役症比和郡县有过及而无不及。 疫症蔓延很快,其它周县死亡比率严重,尸体堆积成山。 好在他在派人过去的同时,抄送了和郡县正疫对策。 消息传回来时,再免费送了两千只面罩过去和一批药材过去,这些虽然对邻县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面罩和药材送过去后,李妍这边又和周夫人又加紧赶制面罩,和郡县仍旧实行封闭管理。 疫症偶有反弹,但人数不多,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而听说李妍她们又在加工面罩要无偿赠援邻县,来面试干活的绣娘也越来越多,她们收取的费用也少,家底好些的小姑娘坚决不要钱,说是不能落于李妍身后,要跟着她一起做善事。 周夫人又挑了些活好的绣娘,李妍这边呢由金桔带着人采药,她则是抓紧时间制药。 她看中了这次症状当中的商机,面罩和药材送过去不到两天。 邻县就有书信过来,要向他们大量采购面罩和治役症的百草灵药物。 李妍早就在疫症暴之初就看到了其中隐含的商机。 她要做生意,但这生意她并不想自己独吞。 武陵、兴宁、福建路福州,江南西路、荆湖南路乃到整个大业,只要有疫症的地方,这生意她都要做。 但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大的需口,也不是她一个人拿的下的。 所以百灵草的药方单子,早在隔离点时,她就分享了出去。 如今不光她们药香堂、仁德堂、万药堂和郡县里的药店里都有相同的方子。 当时这么做的理由,一是她确实有心医治百姓不想藏私。 二是为接下来的商机做准备,她要带动和郡县,把和郡县经济拉起来。 李妍吃了役症的第一块肉,余下的肉和郡县的九济堂、仁德堂所有和郡县的药铺大家一起吃。 于是,在邻县缺面罩时,和郡送面罩,在他们缺药材时,和郡送药材,在他们缺人时,他们送郎中,送药童,当然这些并不是无偿的。 李妍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是要赚钱,只是她们按平时市价的双倍收钱。 当然郎中和药童是另外的收费,毕竟人家是拿命送温暖的,要价不能太低。 即便这样,周边县邻莫不感激涕灵,要送什么送什么,要价还这么低,他们还求什么呢。 由什么疑难杂症疫情重症的李妍也会亲自过去医治,善后极好,而且李妍帮忙那是无偿的。 小姑娘活菩萨的美名,更加声名远播。 这当中,薛绍又暗中借了一千的兵甲帮助邻县搭棚建所,维持秩序,充当药工。 当然,是去邻县帮忙,薛绍也不会傻乎乎的让这些兵丁穿着甲卫前去,临去前乔装改扮一番,换了普通百姓的粗布短褐。 这一波一个多月下来,薛绍所在绿营不光今年的军饷,三年后军饷也有了。 向薛绍那里借人,自然又是李妍的主意,只不过跟薛绍借人,越不过顾玄那里。 她少不得又要去见顾玄。 顾玄见着少女时,小姑娘两眼笑得弯弯得,颇为自得,“小女给薛指挥使送军饷来了,跟您通通气。” 顾玄淡淡看她一眼,挑了挑眉。 李妍就兴致勃勃地给他讲了讲如何赚钱的事,“邻县急需人力支援,绿营那边的人过去开个价,这两年的军饷就充盈了。” 顾玄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听小七说,这些天药香堂生意不错。” 李妍心想何止不错,简直不要太好。 药香堂的面罩和百灵草都脱销了,连带着其它药材也抢购一空。 她现在的烦恼就是生意太好,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在少年面前,她谦虚地道,“还可以吧。” 顾玄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那只小猫一般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语又卷起来,是那样的得意。 小姑娘赚钱赚的可真是开心。 第120章 允诺 顾玄无端心情好了几分,不由轻笑道,“只是可以吗?” “我可是听小七说李小姐以一已之力盘活了整个和郡经济。” 这几日小姑娘真是忙开了花,每日里在外奔波,在外县的日子甚至比和郡县的日子还要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玄对小姑娘的气也随之淡去。 回味过来,自己也觉得无稽。 他一个小姑娘,他和她计较什么。 自己生这么久的闷气,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根本就不当回事。 李妍听他赞她笑得春风得意,“是嘛,我有这么厉害的嘛。” 被顾玄说的,李妍感觉自己在和郡算是就走上了人生的巅峰了。 李妍虚虚一笑,“其实我也没有公子说的这般厉害嘛。” 那双猫猫眼眯成了一条缝,都快被自己卷没了。 那得意的小眼神可一点也不觉谦虚呢,顾玄忍俊不禁。 “所以,李姑娘赚了不少吧。”顾玄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听了他的话,李妍觉得有点不对头。 顾玄说了这么多,是为了给她下套的吧,他觊觎上她的钱袋子了。 不然他这晾了她这么多天,一直冷冰冰的。 转眼间,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点,李妍看着少年人堪称明媚的眉眼。 这,可不行呢! 李妍抿抿唇,垂眸斟酌道,“顾公子,最近这个月吧,药香堂是赚了不少,不过之前亏空的太过,你也应该听说了,小女当初差不多将大半个药香堂都捐了出去,这才稍稍回了点血。” 说着,语气一转,“当然,小女乐善好施,大家都是清楚的,要是到时薛指挥使那里军需供不上,小女倒也可以尽一份自己绵薄的心力。” 李妍把自己归结在他伙伴帮手的位置,旁敲侧击。 据她观察来看,这辈子顾玄不再是那朵避世而居的高岭之花。 但凡他有了争权夺利之心,这钱肯定是缺的。 她是想帮他,可她这个帮忙也是有限的,要说把钱袋子掏空了给他,真不至于。 他们的交情未到,就算到了,她也未必会像前世那般傻乎乎地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一世她要靠自己,去做该做的事,去杀该杀的人。 顾玄,不在这些事的考虑范围之内。 眼下她想借他的势,讨好他不假。 也乐意为他花费点心思,献出点计谋,甚至拿出一点点阿堵物,讨他开心。 可也仅此而已。 在少女思绪翻飞间。 少年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深沉,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不日返京,小七就留下来跟着你。若是有事,你也可以找薛绍帮忙。” 说完,便没了下文。 李妍被他这话说的懵懵的。 “不是,你要回京就回京,你把小七留在我这里,算什么事?” 李妍狐疑地看着他?弄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顾玄却是举起茶盅,吹着杯中的茶叶。 不说话了。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呵。 这就是上位者的姿势么,说话做事只管吩咐便是,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顾玄这段时间阴阳怪气,今日里对她还算客气,没摆什么脸色。 既然不是金钱上的纠纷,李妍就不与之计较。 小七跟着她,她还多一个免费的打工的,何乐而不为呢。 顾玄要启程回京,李妍倒是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做人还是得信守自己的诺言。 她决定拨出一天时间,陪他在和郡逛逛。 就问了问他的意思,顾玄点头应了下来。 约好了时间,李妍出屋去找了小七。 顾玄不说留人的缘由,她还不能换个人问问了。 “你知道公子要将你留在和郡吗?” 哪想小七平日里看着聪慧机灵的小七,听后却呆头呆脑的呃了一声。 估计他自己都整不明白这事。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妍只好叹口气走了。 李妍走后,小七就蹬蹬蹬地跑主子屋问主子。 顾玄道,“留下你,自由留你的用意,无需多想。” 叫他别多想。 主子的这个别多想可以想的东西可多了。 小七觉得自己好像窥破了点主子的心思。 应该是那啥啥啥,主子不便说的那啥啥啥,他觉得他悟了。 顾玄闭着眼睛假寐,小七看着桌上那几包草药,舔舔唇,呵呵笑几声,“公子,李小姐又给您送药了?” 顾玄不出声。 小七自顾自说道,“李小姐真是客气啊,每次来都不忘带上自己调配的药草,这量可真不少,嘿嘿,李小姐可真有心了,把我的份也算上了,不能辜负李小姐的心意。主子,那你歇着,我让小二把药煎上。” 小七瞪瞪拿了药跑出去了。 顾玄懒懒睁开眼,看了眼关上的屋门。 这个小七,嗑药还嗑上瘾了。 不说,小姑娘的药还真是有奇效。 用上一段时间后,他感觉自己身体轻盈,内力充沛。 身上各处经脉像是被重塑了一般,就连武力都精进不少。 想必小七也是体会了其中的妙处。 所以他提出将他留在李妍身边,他才会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身边人便被她轻易收服了。 那是小七啊,在他身边待了三年的人。 小姑娘可真是厉害! 不光厉害,小姑娘身上的疑点也多如乱麻。 暮色中,倚在床榻上的少年,如墨的长发拨在肩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幽远深邃。 次日,李妍带上金桔陪着顾玄主仆俩人在五坊口逛了一圈。 这一个月下来役症偶有反弹,都不算严重,邻县在和郡送去一大批抗症物资和人力资援后,也渐渐趋零。 周毕已经下令明日大开城门,和郡县的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张,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 李妍带着人去了和郡县有名的糕点铺,满记糕点。 问他,“您祖母口味是偏甜还是偏咸的?” 她允诺过陪他选糕点送长辈,看来这并不算一句虚话。 顾玄面上淡淡的,眼睛里隐隐有笑意闪烁,“祖母嗜甜。” “那就桂花糕和梨花糕各九份,再来两罐草莓浆。”李妍笑着对掌柜的道。 “好嘞。” 又仔细挑了几罐果脯和糖果,李妍又细问掌柜的果脯的制作日期。 “都新鲜着呢,这几日刚做好的。”掌柜的笑盈盈的回答。 李妍看看成色确实是不错,赞同地点点头,挑了群九罐杏仁和山楂脯,又拿了几罐糖果。 顾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她挑选。 少女碟碟不休的说道,“掌柜的,麻烦杏仁山楂果脯糖果各两罐装一个礼盒,也来九份,桂花糕和梨花糕各二份装一盒,装八份,其中一份装上两罐草莓酱,包装的精致点,余下的一份不用礼盒,您给我装一起我带回家就成。” 第121章 努力活着 等掌柜的装盒时,李妍转而对顾玄道,“果脯和糖果给您家里的夫人和小孩,老夫人若是食欲不振也可以含点杏脯调调口味,还有山楂。” 李妍扬扬眉,“我们这里的山楂脯是出了名的,老人孩子极爱,可以改善睡眠、增加食欲,老夫人睡眠不好,正好可以用着,草莓酱也是给老夫人调口的,虽对老夫人病症功效不大,但逞逞口食之欲还是不错的。” 因为疫症的原因,顾玄延迟了一月回京,这个时节就不好带冰碗了,小有遗憾。 “李姑娘费心了。” 顾玄笑着看小姑娘叭啦叭啦的一堆,在小七接过掌柜的礼盒时看着小姑娘目光不由复杂了起来。 礼盒是四份,一份是祖母的,另外三份,恰好顾国公府上三房。 所以她是怎么精准地算好府上的人口的? 其实李妍不光清楚国公爷有几个儿女,就是三房门下的有几个儿女,也是一清二楚。 怕做的太明显,这才给国公府备了四份手信,这要是把手信给府里的人备足了。 那顾玄不得盯死她。 她就是隐瞒的再好,她的那些秘密怕也是藏不住。 顾玄看着她时,李妍客套了几句,“只是小女的一点心意罢了,顾公子这段日子帮了小女这么多忙,当不得谢。” 顾玄便不再多说了。 掌柜将余的糕点果脯装了个篮子给李妍,李妍吩咐金桔结帐,掌柜连连推拒不肯收钱,“李小姐您能来小店光顾,小店蓬荜生辉,哪里能收您的钱,您真的要折杀小的了。” 李妍如今是和郡的小仙女,活菩萨,掌柜的哪会收她的钱。 “掌柜的,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银子您千万收下。这买东西如若不付钱,我岂不成那吃白食的了。我一个小姑娘,还怎么好意思出门。” 掌柜的一脸为难,这钱他真的收不下去。 李小姐功德无量,她到他店里买个糕点也不值多少钱,这都要向她收钱,邻里的口水都能吐死他。 李妍看出他为难,说道,“那便打个折扣吧。” 在她一再坚持下,最后掌柜的给打了八折,又送了一堆零嘴给她们带上,李妍笑呵呵地收下了。 顾玄不置可否地笑笑。 李妍并没有陪顾玄他们逛多久,出了店门便和他们告别,租了辆马车,去兰亭小筑看望小春,顺便送些糕点拜望蔡大学士。 一直忙于疫情,答应蔡大学士亲自过去送些花草的,结果还是小春送去的 千难万难给小春拜了师,夸下了海口,转眼人影都不见,这样做委实有些失礼。 李妍走的干脆利落。 也不想想将人这样约出来,这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行为,在顾玄失不失礼。 顾玄心中轻呵了一声,出来一趟,不要说吃上一顿饭了,连口茶也没喝上。 这还真是小姑娘的作派。 估摸着以为送了糕点,就和他两清了。 想得美! 小七站在他身边悄悄道,“李小姐这贪钱贪的还挺有原则的。” 顾玄嘴角几不可见勾了勾。 主仆两个也没有逗留,回客栈收拾行囊去了。 贵客走远,伙计拉着掌柜的唠嗑,见到李妍伙计到现在还激动的满脸通红。 伙计遥望顾玄远处的背影,禁不住八卦,“掌柜的,和李小姐一起过来的公子不知道和李小姐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 掌柜的望着远处出神,“关系应该不简单。” 伙计感叹道,“我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出挑的小公子,跟神仙似的。” “也就李小姐配和他并肩了,两个人站在一起,美的跟幅画似的。我感觉今天像做梦一般。” 掌柜的,“谁说不是呢,这梦可真美!” 他见着和郡的活菩萨,小仙女了呢。 “聊什么呢?做梦呢?还做不做买卖?” 有顾客上门喊道,打破伙计美梦。 伙计如梦初醒,拍拍脑袋,“做做做,贵客息怒,我给您介绍几种本店特色商品。” 掌柜窝进柜台里不想动,梦太美,他还不想醒。 他还要再缓缓,这一天见着神仙过于刺激了,值得好好回味回味。 他可是和和郡小仙女打过交道,聊过话的人,这牛他可以吹上好几年了。 他们和郡小仙女多么貌美心善啊。 和郡县百姓可真是有福,有如此小仙女护佑着。 李妍再次到兰亭小筑收到了很大的礼遇,这归功于李妍做的善举。 不但造功了和郡的百姓,也造福了除和郡以外的大业百姓。 蔡大学士对着她,洋洋洒洒歌功颂诵德一大通。 还要替百姓感谢她的功德,低下头来,当面就要作揖。 “如此,当受我一礼。” 蔡大学士这样的文毫墨客居然如此姿势。 把李妍吓懵了。 她哪里敢受此等大礼,连茶都没喝,就带着金桔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被金桔咯咯咯地取笑,“小姐,你也有怕的时候。” “那可是蔡大学士啊,那么严厉,正经的大家。可真折杀我了。” 李妍在马车上喝了杯茶,压压惊。 金桔想起蔡大学士作揖的模样,赞同的点头,“是有点可怕呢,嘻嘻。” 也难怪小姐想逃了。 蔡大学士这一把年纪,也不怕闪了腰。 “小姐,那以后路还去兰亭小筑吗?” “暂时还是避着些吧。” 太热情的话,她有点受不了。 小春,蔡大学士肯定会用心教导。 这个月下来,两个人师徒关系已经牢固如山。 看得出来蔡大学士对小春是极其满意的,吉儿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 兰亭小筑打理的干净整洁,她可以放下心来。 李妍叭叽几口茶汤,这甜中带涩的滋味,如同她眼下的心情一般。 场面摊的有点大,不好收场啊。 哎,做神仙也真是不容易。 在蔡大学士这里,她体会到自己身上担负的责任重大。 其实她真的只是想多赚点钱,努力活着罢了。 却她一步步被裹挟着,千难万险的,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 李妍喝着茶沉思,金桔翻着糕点铺里掌柜给的零嘴,“这满记杂货铺的掌柜可真是不错,买的东西还是送的多呢,他这么生意可要亏本的呢。” 金桔含了块果铺在嘴里,“咱们以后可得去多光顾光顾。” “明个你看着,挑战适合的草药过去,小本生意,也不能亏了人家。” 第122章 赚麻了 “好的,小姐。小姐,你尝尝这杏仁脯不错。” 除了给蔡大学士送去了两份礼盒,另两份她是要送到周府孝敬的,还有一份再带回家去,桂花糕阿婆也喜欢吃,梨花糕和那些小零嘴就便宜她和金桔。 “小姐,那明天顾公子回京,咱们还要不要去城门口送送人?” 李妍想了想道,“去。” 以顾玄的性格绝计不会开口,让她去送他。 可她觉得有必要去送送,这点人情往来还是要做的。 到时周毕、薛绍肯定也会去的。 作为一下优秀的下属,她好歹也得混个脸熟不是。 之后,等她去了上京,需要仰仗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只是可惜了,顾公子这一去,小姐这认亲酒他就喝不上了,说好认亲酒席他会出席的呢。” 这疫情一耽搁,认亲的日子安排在了下个月的九月九。 这酒席顾玄肯定是出席不了了。 。。。。 李妍来周府时,周夫人也在叹气。 从周毕口中,她已经得知顾玄明天回京的消息,“这一波三折的,原以为你这认亲酒,顾玄上能喝上呢。到底没能喝成。” 李妍卖乖道,“只要您和祖母在,其它的人不重要。” “瞧瞧,咱妍丫头,这小嘴就她会说。” 婆媳两个吃着小姑娘送的糕点,被她说的心花怒放。 老夫人吃完糕点有点犯,回屋子里歇息去了。 月底了,李妍带了帐本过来,和周夫人过过帐,对一下盈利。 “这也赚太多了吧。”周夫人看着帐册有点难以置信。 上个月分了一千多两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月盈利居然有三万多,分到她手上都有上万两了。 “这利润这么高的吗?”周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她,神色激动,“会不会弄错了啊。” 李妍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没错,就这个数。” 周夫人面对一大笔巨款还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管理周府内宅,掌管着周府名下所有田宅铺子。 一年所出有限,这跟着李妍入股做做面面罩,一个月的盈利,居然比府上铺面一年所出还要多了。 这暴利,真是可怕。 李妍道,“义母,这个月情况有些特殊,邻县面罩和药材需求大,我们是按市价双倍的价格卖出去的。 这成本才多少,无非就是绣娘的工钱,针线钱和布料钱。 纯利确实是可观的。 不过现在疫症控制的差不多了,这股子热潮退了之后,需求量会减少,利润也会少来了。面罩还有一二个月的需要,这存量我们也得控制下来了,不能积压太多了。” 周夫人点头,老脑子还在想这一万两银子,这么多钱啊,可怎么花,哈哈。 所以,就是得跟着闺女干啊。 “那山头的事呢?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了。” 周夫人内心激荡,恨不得上阵再大干上一场,“你说,咱要不要再多买几个山头。” 周夫人这是尝到甜头,心也给她养大了。 李妍偷偷笑。 “义母,我倒也想多买几个山头,但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管理不过来呢。” “而且这种花种草也不是人人能上,缺有技术的人才。” “这役症刚结束,也不适宜大面积种植花养。” 周夫人一想也是,这钱来的快,她有点冒进了,“那就先占一个山头试试看。” 山头早几日就买下了,周夫人陪着李妍去的,周毕张罗的,母女两个又从中挑选的,都是符合李妍的需求来的,不但土地肥沃,地理条件也不错。 一共买了三个山头,一个山头李妍叫人种了果树,另两个山头还空着,即使不种花草,她们买来的价格便宜,几百两一个山头,就是留着以后再卖出去,也能赚不少钱。 周毕忙着收置难民,灾后重建,提振经济,母女两个生意上的事她不参与,由着她们折腾。 就是想管他也管不了。 回来时听周夫人说卖面罩赚了九千两银子,小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周夫人,“你们这是赚麻了。” 周夫人低调地笑,“恩,赚麻了,以后都能用银子铺床了。” 周毕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夫人,我那二百两的私房钱,你看,是不是就不用交了。” “想得美,桥归桥,路归路,这我赚来的媳妇本,你该交还得交。” 周毕苦叽叽,又平白做了个美梦了。 周夫人又提到入股的事,之前周毕对李妍买山头种花草的事还有点微词。 现在也不管了,随她们母女折腾,光这波役症赚来的钱也折腾不光。 周夫人又给他说,“妍儿今日过来说了,这次赚的钱,她打算拿出三成来捐给府衙,给县里修路搭桥建房子。既然,妍儿都捐了,我这知县夫人更应该作表率,我拿盈利的五成出来。” 府衙里可正穷得叮当响呢,这可真是磕睡虫遇上送枕头的。 李妍的三成加上夫人的,两个人加起来都过一万五千两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周毕的眼泪差点又要掉了,一把抱住周夫人,亲上去,“你们母女可真是我的救星,财神爷啊。” “瞧把你乐得。”周夫人嗔了眼喜形于色的枕边人, “你就好好干吧,由我们母女在背后给你撑腰呢。” 她戳了戳周毕的额头,“现在你可看懂了?” “妍儿这次拿钱出来可全是为了你着想。她不打算将这事张扬出去,这次赚钱给你挣功绩,功劳全算你身上,下个月的盈利也一样,也捐三成出来。” “你呀,之后若是加官进爵,这功劳妍儿可是头一份,莫要忘了。” “不敢忘,不能忘,之后我像供祖宗一样把人供着可好。”周毕柔声道。 周夫人,“大可不必。” “都是一家人,咱们怎么对子恒的,就怎么对妍儿。” 妍儿这孩子真的太好了。 她们母女合着做生意,她拿了三成,孩子有心必然觉得她是亏了,就使着劲儿回报。 之前对周毕倒还有些小怨恨,对她也是客客气气。 如今是真的把她们拿亲人对待了,才处处为周府考虑,为周毕打算。 能与这样的孩子结亲,真真是她们的福气啊。 这么好的孩子,当初蔡神医是如何做到对孩子那么冷漠的。 想到这里,周夫人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以后可劲儿对孩子好吧。” 周毕揽着她的腰暗暗点头,“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她有一辈子时间对妍儿好呢。 她得陪着她成长,看着她成亲、生子,幸福安稳得过一生呢。 这嫁妆本也是开始给孩子攒起来了。 第123章 送行 第二日,李妍起了个早,到城门口去送人。 她自认来得算早的,不想顾玄比约定早了大半个时辰出发,没见着人。 薛绍倒是来得早,送了人之后在城门口附近的早摊点点了碗面,看见小姑娘过来后,向她招手打招呼。 “顾公子走前,我还跟他提起姑娘呢,不想姑娘也过来了。” 话中的意思,顾玄没提过她要过来送行。 李妍心道,她来与不来,顾玄也未必在意。 “顾公子在和郡期间对小女多次伸出援手,想着他启程前送送他,聊表心意。” 李妍笑道,“不成想顾公子走得恁早。想来公子是不拘这些虚礼的。” 薛绍赞同道,“公子身外事都看得很淡。” “姑娘,用过早饭了吗?”两人一番寒暄后,薛绍突然问道。 李妍来时用得不多,薛绍盛情邀请便没有拂了他的意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早摊点的馄饨不错,薛绍征得她意见后给她点了一份。 自打李妍他送了《用兵纪要》的兵书后中,薛绍对小姑娘的好感就biubiu的直线上升。 双方的往来也随着这波役情更加密集。 李妍又是派人到绿营送面罩送药材,这个月将三年军饷的机遇送到他手上,他白白就捡了一个大便宜,心中对少女又多了一份感激。 眼下在薛绍心中早就不拿李妍当稚龄的少女看待,而是可以结交的同盟伙伴。 之于顾玄,他们还有同等的立场,可以说是两者相望相助也不为过。 “早就想登门拜访,如今碰见姑娘,某在这里替绿营的兄弟要向姑娘道声谢。” 薛绍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向李妍道谢。 李妍淡然道,“举手之劳,薛指挥使,不必客气。” “要不是姑娘牵头,今年的军饷都成问题,哪还能占这么大的便宜,道谢是应该的。” “世间一切因果都有根源,和郡疫症薛指挥使出了大力,是薛指挥使行了这个善,才得了善果。” 小姑娘眼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薛绍仿佛面对不是一个豆蔻少女,而是饱读诗书年长的智者,这种感觉很微妙。 薛绍已经不止一次从小姑娘身上体会过这种感受了。 这时,伙计过来上了馄饨。 李妍朝碗中吹了口气,无比真诚地说道,“这次和郡役症,薛将军不辞劳苦。义父对您一直心怀感激,说您热血赤诚体恤民心,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将领啊,邻县需要人力支持时,义父头一个就想到了您。” “周县令过奖了,某羞愧啊。” 薛绍被小姑娘说得,黝黑的脸暗中泛红。 “要说一心为民,周县令才是真正一心为民的好官啊。” 李妍觉得捧得差不多了,俏皮地眨了眨,“都是好官,都是好官。” 。。。。。。。。。。 周毕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一早赶过来送行。 人没送着,被薛绍一股脑的热情给弄懵了。 盛情招呼她入座,又是给他添茶倒水的,又是拍肩搭背给他叫牛肉面的。 他和薛绍的关系何时亲厚到这地步了。 这厮不会吃错药了吧。 直到李妍笑盈盈地递了个眼神过来,“薛指挥使觉得很义父肝胆相照,甚是敬佩义父的为人。” 是这样的吗? 周毕满脸狐疑,大清早送个人,还能送来个好兄弟。 “某对周兄相见恨晚啊,承蒙兄台抬爱,某不胜感激。” 薛绍看了看桌上清汤挂面,不无遗憾地道,“可惜此间没酒,不然定要痛饮他百杯,方才道好。” 我当你是同僚,你却拿我当知己。 周毕一腔豪情也出来了,“此间无酒,家中有酒啊。难得相聚,不知薛兄能否赏脸,去我家中开怀畅饮。” “荣幸之至。” 这边草草吃了几口,两个人相淡甚欢去周府了。 独自被留下的李妍,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苏府的马车行至城门口,卫兵拦住,例行检查,青茗下了马车去应付。 今日是苏子衿在和郡县最后一日。 过了今日,也许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再回来这里。 这段日子他都关在自己屋子里,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避免听到她的消息。 可有关她的传闻还是会不经意间传入他的耳中。 自打他们退亲后,李妍的名字已经被苏老伯爷在伯府禁了口。 可幽幽众口,岂是他祖父说堵就能堵上的。 紫荆花开,神女现世的传闻早就深入人心。 先有李妍在神坛祈雨大显神通,又在疫症危重时独挑大梁,造福民众。 甚至于因其攘助周边,她的名声早传到和郡县外乃至大业的各个角落。 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 他都可以听到门外守夜的小童在谈到她时激动、兴奋而又发颤的声音。 他甚至可以想象小童当时倚在檐下的样子。 两手托着腮,仰着脸,明亮的眼中带着崇敬的眼神。 那是对强者的仰慕,对高山仰止人物的心醉神迷。 身为和郡的百姓,他们以此为荣。 原因无他,只因李妍生在和郡,这个地方便被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 因为李妍她们觉得生活在此地,很幸福。 因为神女会一直佑护着她们。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未来的路他到底该如何走。 后来他想通了,如果李妍是和郡百姓的信仰。 那他就要守护这份信仰。 他甘做她手中的刀和剑,为她开山劈地,扫清所以前进路上的障碍,换她一世岁月静好。 在离开和郡城门时,在清晨的暮色中。 苏子衿掀开车帘看到青葱的少女。 她在笑,杏眼弯弯的,笑得很好看。 他看她着结帐,看着她转身,没入了人群,看着渐渐远去。 直到青茗唤他,他才放下了车帘。 未来的路还很远,他期待与她重逢的那一天。 子衿不知情的是,在苏府马车在城门口出现的那一刻,其实李妍就已经认出了苏府的车子。 在周毕下令开放城门的这一天,她已经料想到苏子衿会离开。 只是不知他会在顾玄离开的同一日离开和郡。 苏子衿与李妍来说,已经告一段落。 她只希望在京都,今世的苏子衿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而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踏上进京的道路。 和郡不会是她的终点,也不该是她的终点。 第124章 千里耳 周府,一顿酒席过后, 周毕和薛绍结为了义兄弟。 两人也不拘,点了三根香,拜了天地歃血为盟,就算过了仪式。 李妍当天没去周府,还是第二天周夫人来药香堂找她时才知道的。 周夫人笑眯眯地说道,“两个人兄长长,义弟短的,喝了足足五坛黄酒,才罢休,跟没喝过酒似的,我没见你义父这么畅快过。” “义父为人清正,在官场上克己慎独,薛指挥使为人正直豪爽,两个人难得趣味相投,惺惺相,这是好事,以后在官场上也能守望相助。” “你啊,处处为你义父谋划,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好好考虑一番?” 薛绍在酒席上酒后吐真言,李妍一番用意,周毕夫妇已经参透。 这在官场,有人总好办事。 看情势,顾玄以后是要重用薛绍的。 周毕若是跟着顾玄干,那和薛绍必然是要搞好关系的。 难能可贵之处,她做事信手拈来,了无痕迹。 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可处处显示其用心。 李妍倒也没有否认。 周夫人笑道,“我看,等认亲后,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好好选几户人家了。” 李妍扯着她的衣袖,小声撒娇,“义母,我还小呢,这件事您要依着我,慢慢来,如今我一心只想着赚钱,等我赚够了钱,咱们再商量这事,可好?” 周夫人无原则地妥协,“好好好,依你,都依你,我们母女俩就好好嫌钱,等义母把钱多存些,到时再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周夫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觉得和郡太小了,小到找不到和女儿相匹配的小郎。 何况亲眼目睹过顾公子那样的,其它人就更入不了她的眼了。 好在,闺女还小,她可以走一路看一路,慢慢为她物色。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周夫人眼看认亲的日子渐渐近了,就和她商量双方见证人的事,“你祖母的意思是可以请上悬空大师,大师德高望重,由他坐镇过来再好不过。另一个人选你义父提议薛指挥使,但你祖母和我觉得,薛指挥使在和郡名望是有,可做见证人会不会显得太年轻了点。” 周毕一家对结亲的是很慎重,总想给孩子安排最好最妥的,深怕哪里做的不好,委屈了她。 “母亲,我觉得薛指挥使就不错。” “您和祖母就不要再为此事费心了,由悬空大师和薛指挥使两座大山坐在正堂,还不得羡慕死人,别家儿女认亲哪能有些风光。” “母亲心里倒是还有个好人选,可惜素日与蔡大学士并无交情,听说这些文人墨客清高的很。” 没人引见,周旋周夫人也不敢贸然上门。 “对了,小春不是拜在蔡大学士门下,你觉得有他去说,这事有没有可能成?” 李妍心道不用小春去说,我倒是请得动他老人家,可我不想请啊。 蔡大学士隐隐有收她为徒的打算,她怕他到时会和王老大夫、陈大夫一样两三两头跑来缠她, 重生一回她只想赚钱享乐,读书作文章还是算了。 说到这两医痴,李妍发现这两老儿好些日子没来找她了。 邻县的支援二老也去了,硬生生和小药童们在那呆了大半个月,都这把年纪了,也亏得他们撑得住。 李妍收神,对周夫人道,“母亲,你都说文人墨客清高了,还就薛指挥使吧。” 义女都这么说了,估计是请不到蔡大学士的。 周夫人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见证的人选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次认亲虽然双方都很慎重,因役症刚稳定的原因,也不能大操大办,只请了各自的亲朋好友,李妍这边除了蔡大学士一家,阿婆和小春,就请了王大夫和陈大夫两个活宝。 周毕这里也就衙门上几个得力的下属和要好的邻里,算上薛绍和悬空大师,两桌也坐不满。 不过到时周子恒回来,算上和他一起过来的友人的话,那差不多就能坐满两大桌了。 母女两个趁这会的功夫,顺便把请贴也写了。 “这两个月一直闷在府中,悬空大师那边你祖母准备亲自去一趟,趁此机会在山上住两天,和大师礼礼佛,喝喝茶。” “我这里正好有几罐上好的茶叶,祖母去时让她给大师送去。您回去前,叫金桔给您取来。” “今日不同我一起回府吗?” “不了,这几日留在药香堂整理一下手记。” 花草事业因为认亲的事,暂时搁置几天,该做的规划还是要做,人手这边已经委托周毕在留意了。 之后山头要开垦,搭暖棚,播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她会很多。 周夫人回府前,带上了四罐茶叶,两罐府上用,两罐给悬空大师。 李妍怕两个医痴又缠着她问东问西,纠缠半天,请贴就叫金桔去送了,省得心烦。 她自己则留下来和老掌柜清点库存。 这几天药柜又快搬空了,药材该采的要采,该进的还是得进。 刚整理完库房,小七过来了。 小七要不来药香堂,李妍都要将人忘了。 小七进来就讨茶喝,蓬头逅面的样子。 李妍差点认不出来。 老掌柜给他上了茶,小七接过,咕咚咕咚一口喝完。 抹了把嘴角,再倒了一杯,又是一口喝下。 这才舒服的叹了口气。 李妍惊奇地问他,“所以,你这是送你公子回京了吗?” 把自己折腾够呛的。 “倒也没有送那么远,不过千里耳。” 李妍心想和郡到上京也就千里多的路程,你怎么干脆不把人送到。 口中却道,“呦,千里啊厉害呢!” 她啧啧两声,“看来你对你家主子可真情义深厚啊。” “把你留我这里当真是委屈你了。” 小七连连摆手。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委屈不委屈,一点不委屈,我可高兴留下呢。” 要说两个月前,小七哪会乐意,现在嘛,嘿嘿。 在李小姐身边,药不会少啊。 喝了李小姐两个疗程的药,他旧年的积伤都好了,现在是武艺精进,身轻如燕。 若是再多服几上几个疗程。 他觉得他的武艺能达到没伤之前的巅峰状态。 到时好叫府上那些人瞧瞧,他如今的厉害! “是吗?” 李妍像是不信。 第125章 打工人 小七急了,“哎呀,李小姐,你别怀疑啊,我是真心为您效力。” 李妍哦了一声。 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家公子把你安插在我这里,并未存有坏心思?” “怎么可能?” 小七绝口否认,他举手发誓,“姑娘放心,公子对您没有丝毫的恶意,真要找个理由的话,我觉得公子是担心你的安危。” “担心我的安危?” 李妍笑的肆意,“小七你说在这和郡,还有谁能危急到我的安危?你怕不是掂不出我在此地的份量。” 这句话李妍可不是吹的。 其实主子什么也没说,这一番话也是小七自己瞎琢磨的。 现在被李妍打脸了,小七脸色微微泛红。 脑海里突地灵光一转,笑道,“也许公子是觉得您身边只有金桔姑娘一个,没得力的,小七比较好使唤。” 这句话说的倒显出几分真心来。 她和周毕投靠在顾玄门下,顾玄给她拨个人使使,这说得通。 有小七在,两人之间有事需要沟通也方便。 “什么叫姑娘身边没个得力了,你会不会说话啊。” 金桔送完请贴回来了,看着小七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出门一趟就有人和她抢饭碗了。 小七这会乖觉了,讨好地道,“金桔姐姐,姑娘身边您自然是最最得力的,我也就是给您打下手,有事您吩咐,我保管给办好了。 这就对了嘛,这小孩子还挺有眼色。 金桔挑剔地看着他,人长得虽说没她壮实。 但双眼有神,看着也是精干有力。 砍树劈柴,下河摸鱼应该不成问题。 “成吧,天井里的水没了,你去挑几担水过来,把院子里堆的柴火也劈了。” “小姐喜欢吃鱼,你挑水时,再去清水湖打几条鱼过来。” “记住鱼要大要肥,煮鱼汤,小的不行。” “回来再把院子里晒的药材收一收,老掌柜收工了,你再将药柜,壁橱擦一擦,再打个地,这清扫工作一天三回,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药店清洁可是我们的脸面,必须擦干净。” “黄昏时再煮个饭。” “还要煮饭?” 小七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小七一脸为难,金桔施恩道,“好吧,要你一个小孩子煮饭确实为难你了。” “这样,你就给我洗个菜,守着大灶添柴火,这不难吧?” “不难不难。” 这个他会。 小七脸色好了点。 金桔总算露出了笑,“行吧,都记住了吗?” 小七恩恩恩直点头。 “那还愣着干嘛,干活啊。” 金桔话毕,小七蹭一下窜起来,像火烧屁股似的冲出去了,“我去挑水。” 金桔喊他,“你回来,你挑水不用扁担?” 小七早跑远了。 “真笨。”金桔看着他的背影道。 “你就可劲儿折腾他吧。” “玉不啄不成器,他自己愿意,我替小姐训练训练呗,不用白不用。” “真要训服了,多个打杂的也不错。” “成吧,只要不把人折腾死就行。” 李妍现在手头也正是缺人之际,小七留下来,到时她的山头还多个打理的不是。 李妍一边寻思着进药的事,边问她,“你去送请贴,那两老没为难你吧。” 金桔噘嘴,“怎么没为难,缠着我一个劲问您来着。” “我说您忙着。” “他们就缠着问您都在忙什么,需不需要他们帮忙。” “我就说您忙着认亲的事呢,要买首饰,买衣料,做新衣,他们这才放过了我。” “这两老儿,恁可怕了,也就这会,从邻县回来不久,还累着。” “我寻思着认亲一结束,保管他们又蹦来烦你。” “您和县令大人认亲,这两人酸着呢。” 李妍哈哈笑,摆手,“不会不会,这两活宝,平时闹归闹,还是知道分寸的。” 敢明儿送点东西过去,哄哄也就是了。 她们这没聊上几句呢,小七蹭蹭蹭的跑回来了,睁大眼睛问金桔,“金桔姐姐,清水湖在哪呢?” 金桔瞪他,“你,你,我可真被你给气死了,你不知道清水湖在哪,你刚跑出去作甚,你不会先问清楚了再跑啊。” 小七委屈地摸摸鼻子,“我忘了。” “哎呀,笨死了,跟着我。” 金桔看着他嫌弃道,“真不知是来干活的,还是搞乱的。” 金桔抱怨着带着人出去了,李妍笑着摇摇头,看手中的帐册。 金桔出门前对小七是嫌弃的,回来一趟脸色好看多了。 小七看着有点傻乎乎,干活可真是一把好手。 他挑水还真不用扁担,徒手拎着两只木桶健步如飞。 下水捕鱼一根鱼枪,鱼枪在她眼前一闪,这鱼就捕到了。 金桔当场傻了眼。 捕三尾大肥鱼,连盅茶的功夫都不到,简直就是个捕鱼的大杀器啊。 有小七在,以后天天可以给小姐煲鱼汤喝了。 金桔大笑,在岸边拍拍他的肩,“干的不错,少年人,继续加油!” 回来,金桔就坐那里看他臂柴,半座山的柴火,被他一下就劈光了,“金桔姐姐,您看可还成?” 看着根根粗细均衡的柴火,金桔抿抿嘴,“还行吧。” 倒也不必把这些柴火都劈了,这能烧半年呢。 得到赞扬的小七嘿嘿笑,“那我去收药材了。” 收完了药材,小七把药香堂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柜面壁橱都给他擦得发光。 金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耷拉着脑袋在李妍面前唉声叹气。 李妍抬头看她,“小七能干不好吗?” “就是太能干了。” 金桔怕地位不保,“小姐,我可是你身边第一人,你不能偏心哦。” 原来是有了危机意识。 李妍哈哈笑,“我只偏心你一个,成了吧。” 金桔被哄笑了。 又叹了口气,“小七这样,我带着怪没有成就感的。” 说是训练他,可毫无动手的余地。 黄昏时分,金桔的挫败感,总算回来了点。 小七功夫好,刮起鱼鳞来行云流水。 洗起菜来,却笨手笨脚的要命。 菜没洗几颗,自己的上衣都被泼湿了,搞得厨房乱糟糟的,被金桔一脸嫌弃地推了出去。 最后,是阿婆给金桔洗得菜。 看小七耷拉着脸坐在门口,阿婆摸出个苹果给他,“金桔这丫头嘴硬心软,她下午刚和我夸你来着。” “谢谢阿婆。”小七接过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甜。 小七吃着苹果露出笑容。 第126章 学武了 阿婆听李妍说小七要住下,就给小七收拾出了耳房,又给他铺了新被子,和李妍她们一起用过晚饭,小七就在耳房住了下来。 点了支蜡烛,歪歪扭扭地给顾玄写起信来。 第二日一早,天光还没亮,小七就起了。 去清水湖挑了水,柴火都被他劈光了,就动手将院子清扫了一遍。 等他打完拳,练完剑。 李妍她们才起来,梳洗过后,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是阿婆做的。 老人家习惯早睡早起,来药香堂后,早饭都是阿婆在负责。 自李妍给她打理身体后,阿婆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老人家想干点活,能动动筋骨,不比坐着好,见她身体康健,李妍也就由着她。 今天阿婆煮了粥,还蒸了大馒头。 男孩子胃口好,小七来了,阿婆就多蒸了两个给他。 小七道谢,斯斯文文地吃着。 李妍早就寻思着请个师傅练手脚,想起小七在院子里练得那套拳脚,就问他愿不愿意教教她。 “这有什么难的。” 小七痛快答应下来,又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以你这年纪,练武太晚了。强身健体练着还行,要想飞檐走壁我可教不了。” 李妍边喝粥边道,“你只管教,学不好不怪你。” 小丫头在小姐要练武,眼光亮晶晶晶的,“我也要学。” 李妍都学上了,小丫头自然不甘落后。 “那你就从明天开始教我们,你在国公府拿多少月俸,我这里就给你多少银子。” 小七不肯收钱,李妍容不得他推拒,“你要不收,就回你主子那去。” 这样,小七又多做了活计,就是教主仆两个练武。 饭后,金桔领着小七上山去采药。 李妍窝在府上,策划弄山头的事项,周夫人白天无事就会过来找她。 李妍得空也会去周府陪陪老夫人和周夫人,偶尔也会在周府歇上一天。 李妍去周府也没耽搁练武的事。 也幸好离得近,喝杯茶的功夫就能到家。 小七别看年纪不大,做事却很认真。 教李妍主仆练武时,颇有严师的风范。 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俩绑两沙袋,绕着清水湖跑一圈。 这两沙袋一只得有三公斤,这一圈下来,把主仆俩累的够呛的。 这样坚持三天后,任务加重了。 除了跑清水湖,每天还得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马步一扎完,李妍两条腿抖的厉害,金桔也没好到哪去。 把周夫人心疼的,直嚷嚷着,“这么辛苦,不学了,不学了。” 两个小姑娘还是坚持了下来,周夫人就准备好热水。 等小姑娘们练完了泡脚,泡脚水里再加上李妍自制的药包,酸软的双脚也不会太难受。 第二天,又能扛上。 这样的日子一晃一晃的过得飞快,转眼认亲的日子就到了。 认亲前一天晚上,周府的独苗苗周子恒赶紧赶慢地终于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书院的两个同窗。 三个人到时夜已经深了,周夫人起来好一顿折腾,才将人安顿下来。 第二日一早,周夫人亲自去接闺女,见这么重大的日子李妍也不忘勤学苦练武艺,不由得嗔了她一眼。 “辛苦义母等等我呗。”李妍扎着马步,仰起脸对她笑。 “能怎么办?今天你是主角,母亲再怎么着也得等着你。” 周夫人惯着她,“你练着,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夫人,您可真宠小姐。” 王嬷嬷梳妆手艺好,周夫人今日带着她,给李妍梳妆打扮。 “自己家的孩子我不宠,谁宠。”周夫人宠的理直气壮。 王嬷嬷笑道,“我要是有小姐这样的女儿,我比你宠得还厉害。” “你个老货,还嫌我待妍儿不够好呢。” 主仆两个说笑着进梅香居,王嬷嬷去提热水,周夫人取了新衣挂在了屏风后的架子上。 等王嬷嬷在澡盆里灌了热水,周夫人又洒了些玫瑰花瓣下去。 这会的功夫,李妍练完功回来了。 周夫人推了孩子沐浴,她和王嬷嬷就在隔间等着。 王嬷嬷带了妆匣子出来,周夫人早些天就为李妍挑好了饰物,一支镂空的兰花珠钗,一对景泰兰红珊瑚耳环,还有一只金镶玉的手镯。 李妍素日里都是穿着素净的道袍,难得今日有盛装的机会。 周夫人恨不得把所有将鲜艳亮丽的颜色都给小姑娘那妆扮上。 但到底还是心有顾忌,选的时候还是没选的过分张扬。 “母亲。” 李妍一声轻唤,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李妍穿着一身粉紫的海棠绶罗裳,走到了她面前,面若芙蓉,袅袅亭亭。 “我女儿可真好看。”周夫人拉着李妍的手,笑眯了眼睛。 “可不,天仙都没我们小姐美呢。” 周夫人被她一说,乐得合不拢嘴,“你也别嘴贫,今天就看你手艺了。” “那我就斗胆一试。” 周夫人拉着李妍坐下,“来,让王嬷嬷给你画个妆,今天咱们好好装扮一番。” 李妍见她高兴,乖巧地坐下配合。 王嬷嬷觉得她家小姐不上妆,也足够惊艳众人了,所以只给她上了个淡妆,只在额头贴了个花鈿。 这花钿一贴,点晴的效果就出来。 妆容清淡又不失少女的柔美。 戴上珠钗耳环,整个人又亮眼了几分。 周夫人来时的轿子足够宽敞,阿婆王嬷嬷金桔紧随母女两个上了轿。 小七走在轿外,一路护送着进了周府。 周府门口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大红地毯一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了待客的子轩厅。 从周老夫人、周毕这些主子,到秋月这些底下的奴婢个个穿着喜气,喜笑颜开。 周夫人在欢笑声中陪着李妍进了为她布置的闺房海棠阁。 周夫人作为女主人,今日事多,不便久留,将人接到后。 就让金桔伺候着。 嘱咐了孩子几句后,自己则去了外间招待宾客。 小七周夫人匆匆交待给了儿子周子恒做陪。 还千叮咛万嘱咐这是贵客,让他不能失礼。 周子恒就带着小七和他两个同窗。 一个宁远,一个赵屿在外院瞎逛。 逛了一会,周子恒就提议去小花园看看,顺道邀请小七一起。 小七抿着嘴,也不知周府这小花园有什么可看的,周子恒那两个同窗兴致勃勃的样子。 周夫人接他们时来得早。 眼下离认亲仪式至少还得一个多时辰。 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去了。 第127章 碧玉兰 “听我母亲说,祖母喜爱兰花。” 周子恒兴致盎然地道,“妹妹前不久前植了好几株名贵的珍品过来,你们可有眼福了。” 提到李妍,同窗宁远问他,“念卿我们何时才能见到李妍妹妹啊?” 宁远对子恒这个义妹的兴趣可比兰花大多了。 他们这一路来和郡,可听到太多李妍的故事了,简直比话本写的还精彩。 “快了,快了,离认亲仪式不到两个时辰,再等等,会见到的。” 周子恒比两个同窗更急,他也没见过妹妹,也想早点见到传说中的妹妹呢。 “念卿,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义妹。”宁远道。 赵屿跟着道,“对啊,念卿,你的命可真好。若我有妹如斯,此生无憾了。” 被两个同窗羡慕嫉妒着,周子恒走路都有点发飘了,“你们呀,没那个命,就别做梦了。” 这种我有个好妹妹,而你们没有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他正色提醒两个同窗,“今日能见着妹妹也算你们三生有幸,可别太贪心了。” 周子恒越说越夸张,两个同窗竟丝毫不加以反驳,很是赞同地道,“恩,今日能见着妹妹就不枉我们来这一趟了,岂敢有非份之想,念卿兄,你多虑了!“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小七,心情有点微妙。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李小姐早就声名远播了,甚至还传到了这些学子口中。 要知道周子恒他们还是从岭南骊山书院过来的,离和郡县可至少有三四百里路的呢。 “那不是碧玉兰吗?”在小七思绪发散时,同行的赵屿突然惊疑的开口。 他手指着花丛中带着淡黄色花瓣的盆栽,几步奔过去。 赵屿在那黄色盆栽前站定,蹲下身去,细看了一番,随即惊喜地回头,“还真是呢?念卿,妹妹居然将碧玉兰迁移到这里了。” 赵屿出身岭南贵族,有着世家公子哥的闲情雅趣,她母亲就酷爱伺弄花草。 他从小耳熏目染之下,对一些珍奇花草也有了一些涉猎,如今在周府的园子里见着碧玉兰。 赵屿欣喜万分,又回头朝两个同窗招手,“你们快过来看,这样的品种可少见呢。” 周子恒和宁远走过去围观,宁远对花花草草的兴趣不大,也看不个所以然来,就是凑个热闹。 周子恒纯粹就是觉得这花是妹妹移植过来的,见赵屿欣喜若狂的模样。 内心充满了由然而生的自豪感。 “呀,稍后在妹妹面前,你可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恁丢你岭南贵族的脸了。” 赵屿目光聚在眼前的这些奇珍异草上,根本未将他的话放心上。 “念卿兄这就是你不懂了,懂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周子恒见他念卿兄念卿兄的叫,想起几个月前这人对他还冷冷淡淡的,一时之间心情难以言表。 说来赵屿这人素来自恃甚高,不爱与人结交。 也就是在一个月前,妹妹的名声传扬开来,这个人才主动过来与他攀谈。 当时,赵屿尚不知晓他们家认亲的事。 只听说他是和郡县过来求学的,就试着向他打听妹妹的事。 后来两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知道他要回府参加认亲仪式,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毕竟妹妹这样的女孩子世间少有,这些少年人存了一些好奇,想跟过来看看,挺正常。 包括宁远,也是,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妹妹,周子恒没有拒绝他们。 只是因为疫情,回和郡的日程也是一延再延,原以为这日子拖久了,这两人的心思会歇歇。 不想,这两人却越发急迫,隔二三日就要询问他回家的日程,深怕他不带上他们。 “你懂,那你给我们说说啊,这碧玉兰有何稀奇之处。” 周子恒收回思绪,接上他的话,也就是想从他口中听到夸赞自己妹妹的话。 “这碧玉兰啊也称深谷幽兰,在山腰谷壁,悬崖峭壁才适宜生长,性喜阴,忌照阳。在寻常的园子里是生存不了的,可府上的碧玉兰花叶姿优美,色泽亮丽,实属上品。这碧玉兰濒临绝迹,你是不知,在花市上一盆碧玉兰的要价炒得有多高?” “有多高啊?”周子恒好奇问。 “白银八千两啊。” “要八千两?”周子恒一时间目瞪口呆。 宁远也是一脸震惊。 “有市无价,一盆难求。” “家母酷爱兰花,尤其这碧玉兰,求不到就在家里日日念着。” 赵屿看着园子里一排七八盆碧玉兰啧啧两声,“你们家实在是暴殄天物,这要是家母看见了,估计得疯。” 她日日念着一盆都得不到,人家园子里随随便便就放七八盆,简直不让人活啊。 周子恒有点发懵,问他们,“这你们说,园子里放这么多银子,我是不是要派几个人守着。赵屿你再看看,妹妹好似还带了其它花草过来,妹妹给的会不会太多了啊。” “别的不说,就宁远脚旁的那盆“多沙树菊”最少也值千两。 “就这菊儿值千两。” 宁远傻眼,“看着挺普通,不值这个价啊。” 赵屿一脸嫌弃,“这多沙树菊,是兰花的一种,你连菊花兰儿都分不清,自然不清楚它的价值。” “念卿兄,一会你可得多叫几个园丁看守着,随地都是白花花的银两啊。” “我现在脚都不敢随意乱放” 宁远道,“念卿兄,你还说你家小门小户,家中简陋,就这,你怎么说得出口。” 周子恒,“和你们这些世族门第来说,我家就是小门小户,我没说错吧。” 赵屿与宁远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念卿兄,过于自谦了。” 用不了几年,周府门楣肯定扶摇直上。 毕竟谁家里也没有像李妍这样的小姑娘啊。 “走吧,去亭子里坐会,这花这么珍贵,真怕不小心一脚踩坏了。”宁远道。 赵屿附和。 两人绕开花花草草,一左一右揽着周子恒,走到亭子里坐下。 小七早被人忘在脑后。 “念卿兄,等认亲宴结束,给我们引荐一下妹妹呗。”赵屿说道。 我也要见妹妹。”宁远不落其后。 “刚刚不是答应了我不贪心的,一会的功夫怎么又变卦了。” 看着两个同窗定定的目光,周子恒下意识觉得就不该带妹妹见他们。 “家母那么酷爱碧玉兰,求之不得夜不能寐,我见妹妹,也是为了向她买花,讨好家母,你不忍心让家母失望吧。”赵屿给出了理由。 这个理由勉勉强强还算过得去。 “那你呢?”周子恒问宁远。 第128章 打击他 “念卿兄,我和赵兄随你一同回府,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家妹也极爱花草,我给家妹也买一盆碧玉兰,自然是为了讨好家妹,你不忍心让家妹失望吧。” 你们一个母亲,一个妹妹的。 周子恒心道我信了你们的邪。 “念卿兄,我们不辞三百里路陪你回府,你可不能太见外了。” “赵屿,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念卿兄哪里会和我们见外。” 宁远道,“念卿兄可是书院里可是最讲义气,是不是啊,念卿兄,你会带我们见妹妹的。” 两个人七嘴八舌,围着周子恒,连道德绑架都上了。 在学院里两个人分明都是清冷的学子。 对谁都看不上眼的,怎么到了他府上,就这般模样了。 “你们要见我姐姐。” 就在周子恒难以招架之时,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小童。 赵屿看了少年人一眼,“念卿兄,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弟弟呀。” “那是李小姐的义弟。”一直被漠视的小七突地说道。 小七一说,周子恒想起来,母亲信中好似是提到妹妹有个很爱护的弟弟,就是眼前的少年吗? “是小春弟弟啊。” 周子恒爱屋及屋,亲切地道,“今天不用念书吗。” 小春一脸你脑子不好的样子,正色道,“我特意来见你的。” 周子恒“啊”了一声,“要知道春弟要过来,我就去接你了。” 周子恒殷切地招呼他坐下。 “我跟你不熟吧。”秦小春挑眉坐下。 姐姐的这个义兄长得是人模人样的,就看起来蠢蠢的,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周子恒额头几根呆毛乱飞,更显呆样,“妹妹的弟弟,就是我的兄弟,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赵屿和宁远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一个共同的讯息,这个少年郎来者不善。 两个人静观事态发展。 “十个手指还分长短呢,比起你姐姐自然更喜欢我。” 秦小春今日过来就是来见见周子恒,给周子恒一个下马威的。 “你跟姐姐是不是还没有见过面?”周子恒点头。 秦小春笑了,“我呀跟姐姐,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们相识13年了呢?” “你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 “不喜欢吃什么?” “喜欢什么颜色?” “厌恶什么颜色?” “她最爱逛的是哪条街?” “最喜欢听的戏曲是哪首?” 随着小春问话,周子恒的脸色越来越沉。 “你不知道吧?” 小春笑得格外灿烂,“你不知道,我知道啊。” 少年朗朗道,“姐姐,最爱吃凤临街口的小糖人。”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雨过天青色。” “她没有什么厌恶的颜色。” “她最爱逛的就是凤临街。” “最爱听的戏曲是《玉堂春》” 小春坏笑道,“那你知道姐姐最爱的人是谁吗?” 小春一脸怜悯地看着他,在他好奇的眼光下公布答案,“姐姐,最爱的人自然是我了。” “姐姐还有很多小秘密,这些小秘密她只对我一个人说。” “今天认亲仪式,家师也会来,子恒哥哥,你听说过家师吗?” “家师是名满天下的蔡大学士蔡全,我恰恰是他的关门弟子。” 小春一脸意气风发,“子恒哥哥,你知道我是怎么顺利拜师的吗?” “是姐姐亲自带我去兰亭小筑拜见家师,费尽心力才让家师松口的。你看,这么难的事,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可姐姐为了我做到了,看,姐姐就是这么的爱我。” “所以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 “就算有了你这个义兄,姐姐最爱的人还是我,谁也休想抢走姐姐对我的爱。” 秦小春把该的话说完,也不管周子恒的反应,拍拍屁股就要走,“子恒哥哥,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走咯。” 周子恒被他一番话砸晕了脑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对妹妹过往的人生,他一无所知,妹妹会不会不喜欢他啊。 直到春小春说要走。 他突然间醍醐灌顶,急红了眼,跳起来一把拉住秦小春,“春弟,你错了,妹妹她心里有我?” 秦小春的神色变了变。 这货也太能抗了吧,这一连串的轰炸,居然都打击不倒他。 周子恒急急道,“妹妹让人给我送药了,她担心我的安危。” 秦小春又笑了,“忘了跟你说,姐姐就是这么善良,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送药了,您随便拉个人问问,哪个没收过她送的药,她是我们和郡的活菩萨啊。” 周子恒的脸刷一下白了,切切实实被打击到了。 看着秦小春远去的背影,宁远和赵屿不由同情地看着同窗。 赵屿拍拍他的肩膀,道,“念卿吧,这个少年人婊里婊气的,不好应付啊。” 两人心道念卿要想当稳这个义兄任重道远啊,不容易啊! 人家可还有蔡大学士这个强大的背山呢。 宁远折扇一摇,拍拍他的肩,“念卿兄,不要气馁,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只是嫉妒你罢了。” 赵屿点头表示赞同,“今日他特意来下你的面子,这说明他在意你,觉得你威胁到他在妹妹心中的地位了。” “对,他就是嫉妒我了。” 在两个同窗的鼓舞下,周子恒安慰自己,“他就是怕我抢走妹妹,我不上他的当。” 鞭炮爆竹声噼里啪啦响,提醒宾客们认亲仪式时间快到了。 周子恒收拾情绪,携两个同窗进子轩堂观礼。 看了一场弟弟哥哥掰头大戏的小七,又被这仨遗忘了。 小七无语的同时,心情又遭受一波不小的冲击。 李小姐好像越来越受人欢迎了,而且他有预感这种场面之后或许会是常态。 小七寻思着是不是又要给公子写信了。 这几日,他的信真的有点多了,公子离开此地不过五六日。 他的信也写了有四五封了。 小七厌恶写字,下意识却觉得公子对李小姐的日常会有点兴致。 今日这种场面公子不在,不知该为他庆幸还是惋惜。 周子恒他们进厅堂时,宴请的宾客都到齐了,或坐或站。 一身袈裟的悬空大师在人群中异常显眼,悬空大师慈眉善目,脸圆圆的,肩膀有点宽,身材比寻常人要高一些,站在周毕身边比周毕要高出半个头,两个人笑语晏晏,薛绍站在在旁作陪。 第129章 见面 宁远用手肘碰了碰周子恒,不可思议道,”念卿兄,厉害啊,府上居然把悬空大师也请来了。” 悬空大师上一次出山,据传还是在八年前,是要处理大事。看来伯父和悬空大师交情非浅啊。” 赵屿眸色深深,“大师忘却名利,甘于淡泊,得遇悬空大师这样的德道高僧,我之幸也!” 又叹气,“若是今日有幸拜见悬空大师就好了。” 周子恒脸色不好看,”赵屿,你想什么呢?想见妹妹就罢了,悬空大师此等大师岂是我等想见就见的。原以你不是那等不知分寸之人,今日你种种行为,让我觉得当初看错你了。” 赵屿所言所行,让周子恒越来越觉得同窗心机深沉。 赵屿涩然一笑,低头道歉,“是屿贪心,失礼了,念卿兄莫怪,屿不提便是。” 实在是此等机遇难得,家中又遇难事无法决断,是他超之过急了,平白还得了同窗的厌恶。 “念卿,悬空大师身边那位穿着盔甲的又是何人?”宁远眼见气氛不妙,忙转移话题。 周子恒看了薛绍一眼,“听我母亲说,给妹妹做见证人的除了悬空大师还有一位是营地的将领,想来这位便是绿营指挥使薛绍了。” 宁远一看薛绍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奇道,“这么年轻就做指挥使了吗?” 周子恒,“这我就不知了,反正听说是正四品的官,官职比我父亲大多了。” 宁远东看西看的,突地眼睛一亮,他拉拉周子恒的衣袖指着一处道,“站小七旁边的那个文士是不是蔡大学士啊?” 沉默了一阵赵屿的恩了一声,出身岭南大族,赵屿明显比两个同窗更有见识。“那蔡大学士怎么不和伯父、悬空大师叙话?” 周子恒突地耳根一红,“那我怎么知道?” 其实他母亲和他提过一嘴,原本想请蔡大学士做认亲的见证人,可就是关系不熟啊,没脸请呢,听说文人都很清高。 见过秦小春说,他觉得周夫人说的对。 小春都让他觉得有点低到尘埃里去。 更不用说蔡大学士此等名士,让人不敢亵渎。 今日蔡大学士一身白衣,宽袍大袖,风采仪仪,令人仰望。 赵屿和宁远连连感叹,周府一场小小的认亲宴,居然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真是惊奇。 不过想及认亲的主角李妍,他们又觉得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看来周府很快就会崛起了,两个人心中都暗暗打算和周府打好交道,特别周子恒这个同窗,之后更要多多走动。 赵屿暗中想着怎么与周子恒消弥刚刚的不快。 “妹妹还不来么?”他问周子恒。 周子恒不是爱计较之人,见他主动搭话,便回他,”应该快了,嘘,点香了,要办仪式了。” 之前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之后他们就见到了今天认亲的主角。 “念卿兄,那是妹妹吗?你都不说,原来妹妹这么好看的吗?” 宁远望着信步而来的少女惊叹不已,“为什么妹妹这么年幼,还这么厉害又这么好看。” “真的比仙女还好看。” 我自己都没见过,我怎么跟你说,这个傻子。 周子恒涨红了脸,压低声音,“不是叫你不要说话,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妹妹面前这样,他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又不觉看了赵屿一眼,见赵屿神色如常,心道看来还是赵屿沉稳些。 其实只有赵屿自己心里,那惊鸿一瞥之间,以为见到了九天玄女。 没有失态惊呼,不过是他强自镇定而已。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双手因为激动紧紧地攥着,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少女。 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少年人没有见过李妍,其他人在李妍出场时,虽没有他们那么夸张,但还是被今日一番盛装的李妍惊艳到。 平日时李妍穿着素色的道袍,大家第一眼专注点都在道袍身上。 李妍在她们心中早就不单单只是一个女孩儿,她是和郡百姓所有人的信仰,关注这个人本身,容貌反倒在其次了。 可今日的李妍如同拨云见雾一般,让人突然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小姑娘。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白皙粉嫩的小脸,菱形儿的小嘴巴,娇嫩的如同枝上的花蕊似的。 如此娇柔美好,让人想要珍藏呵护! 可这个女孩儿一点也不柔弱。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儿,用娇柔的肩膀支撑起了整个和郡县。 她遇事坚韧果敢,敢闯敢拚,敢言更敢做。 她从不畏惧困难,向死而生。 这是个有胸怀丘壑,有道义有情怀的女孩儿。 同时她又纯真善良,拥有一颗世上最柔软的心。 这个女孩儿身上又处处充满着矛盾,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不觉被她吸引。 经历过役症,小姑娘仿若脱胎换骨一般,在同辈的少年人中,她已经成长到让人仰望的位置。 少年人见到她时,除了感叹其年幼,更深深地为之折服! 主位上,看着女儿在众人面前大放光芒,周夫人眼里的笑意满的都要溢出来。 今日她终于可以让世人大声宣告,这是她周芷瑶的女儿。 李妍走到周夫人和周毕面前,夫妇两个端坐在她面前。 两个认亲的见证人,由悬空大师宣读亲仪文书,薛绍给予祝福。 礼成后,李妍向双亲及祖母磕头行跪拜礼,叫人。 长辈们笑嘻嘻地应了。 “乖女儿,赶紧起来。” 周夫人伸手扶起她,给了她磕头礼,一对碧玉手镯。 周老夫人和周毕则是笑嘻嘻地各给了一个大红包。 仪式结束后,周毕夫妇照顾客人入座。 因为男女比例不均,男女不分桌。 周毕薛绍悬空大师蔡大学士坐了一桌周毕还叫了衙门里几个得力的手下。 周夫人李妍、周子恒他们以及小春和,阿婆余下的是几个关系亲厚的邻里凑一桌。 宁远他们挤眉弄眼的,怂恿周子恒往李妍边上靠,周子恒初次见妹妹,脸皮薄,一张脸通红,不敢坐过去。 秦小春眼疾手快,唤李妍,“姐姐,坐这边。” 他站起来拉着李妍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周夫人自然而然坐在女儿的另一边。 赵屿和宁远叹着气看周子恒坐在了周夫人身边,宁远挨着周子恒坐下,赵屿在他坐下后,坐在他身边,正对着李妍。 丫鬟们上菜时,周夫人给李妍介绍了儿子,李妍笑着叫了声,“子恒哥哥。” 周子恒蹭地站起来,像在课堂上被授业老师点到名,人站得笔直,大喊了一声,“妹妹好。” 喊完脸就红了,李妍觉得这个哥哥还怪可爱的,有点像呆头鹅。 便宜老爹这么精一个人,儿子却养得这般单纯。 第130章 小绿茶 “这孩子书读得有点傻,做起事来傻里傻气的” 周夫人在众人面前拆他的台,在他坐下后,又埋汰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呀,多跟你妹妹学学。” 周子恒点头如捣蒜。 李妍忍俊不禁,捂嘴轻笑。 小春心里泛酸,目光幽怨地看着李妍。 果然姐姐有了兄长后,眼里只有哥哥,都不疼他了。 周夫人又给儿子介绍秦小春和阿婆,周子恒一一唤过。 小春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子恒哥哥。” 小七都认识了,周夫人就不做介绍了。 周子恒向坐席的人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同窗,“他们来自岭南,与我一同在骊山书院读书,听说我要回和郡,就和我一同回来看看。” 李妍目光略过两个少年人,赵屿和宁远两人长相俊秀。 赵屿个子与宁远高一些,身上佩着琳琅玉佩,看起来家世不错,眼神带着点儿疏离。 宁远长了一张娃娃脸,脸上还带着个小酒窝。 被点到名,两人同时站起来向大家施礼。 少年人长得好,又懂礼貌,很容易博人好感。 周夫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举杯敬酒,“子恒愚笨,以后在书院还在托两位多多照应了。” 两个少年人连忙举杯回敬,面色谦虚又恭敬,”伯母客气了,念卿兄在书院很受教习喜爱,书院里的同窗都喜欢和念卿兄交朋友,我们在书院都要仰仗着念卿兄呢。” 周夫人笑道,“你们别抬举他了,不然他翘起尾巴都不知晓自己是谁了。” 母亲也真是的,在妹妹面前怎么能这样揭他的短呢。 周子恒看了李妍一眼,俊脸更红了,妹妹会不会觉得他很笨,讨厌他。 李妍见他偷望多次,向他微笑示好。 秦小春咬了咬唇,不乐意了。 然后,赵屿、宁远就看见那个茶里茶气的秦小春,拉着李妍妹妹,姐姐长姐姐短的,一直给妹妹夹菜。 李妍对他这个弟弟也是真的好,不但把他夹的菜全吃了。 也会夹菜给他。 秦小春在李妍面前乖顺得很,李妍夹什么他吃什么,还会主动讨好让李妍给他夹菜。 十多岁的人了,就跟没长手似的,连菜都不会夹了。 仰着脖子跟个土拨鼠似的。 周子恒在他们面前妹妹长,妹妹短的。 这会,到了李妍妹妹面前就跟哑了一样,连话也不会说了。 两个同窗怒其不争,宁远急的在背后推他,小声道,“你倒是殷勤一点,讨好一下妹妹。” “再不积极点,小心妹妹以后不理你。” 周子恒倒也想啊,不说他和妹妹之间还隔着个老母亲。 他也不好意思一见面就给妹妹夹菜,怕给她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 宁远见说不动他,也不管他了,就见秦小春这个小绿茶暗戳戳笑着跟同窗示威。 周子恒是个有主意的人,既已定心,也就不理会秦小春的挑衅。 面上看来淡定的很。 实则心中思绪翻飞,波涛汹涌。 见着小春在李妍面前笑语晏晏,装巧卖乖。 暗道来日长方,他们之间的较量不逞一时之勇。 秦小春比他的优势,不过就是早认识妹妹十多年,将来还有很多个十多年,他可不会输给他。 周子恒不接招,秦小春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很。 只要李妍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秦小春抬眼看着和同窗说笑的周子恒,姐姐这个义兄周子恒看着愚笨,实则比他以为的要聪明些。 周毕那边,悬空大师和蔡大学士宴席过后,两人引为了知己。 他们一个是佛教上的,一个是学术上的,都是不同领域的佼佼者。 两个人不喝酒,彼此谈了几句话,却是相交甚欢,甚是投缘。 悬空大师难得下山一回,蔡大学士有心邀他去兰亭小筑小坐。 悬空大师双手十号,念个法号:“和尚与老夫人事先约好席后叙旧,咱们只得容后再叙了。” “那我在兰亭小筑扫席以待,欢迎大师。“蔡大学士向他作了揖礼后,与众人作别。 蔡大学士吃完宴席要走,秦小春自然也不能留下。 和阿婆话别后,巴巴地看着李妍,“阿姐,你何时来兰亭小筑看我。” 李妍摸摸他的头,“小春,你不是小孩子。男孩子长大后,要学会有担当。你说过长大后要保护姐姐的,难道你想一直跟在姐姐屁股后头吗?” 小春摇摇头,眼里含了泪,“我不想,我要保护姐姐,可好久不见姐姐,我会想姐姐的。” 这次见面,李妍觉得孩子好像变得黏人的。 是认亲的事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了,害怕自己会不要他吗? 看着小孩强忍泪水,李妍有瞬间的不忍心。”乖,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好好听蔡大学士的话,用心读书,姐姐空了就会去看你的。” 可孩子终归于学着自己长大,她不可能陪他一辈子,过渡的溺爱只会害了孩子。 宁远看着这一幕,拉了周子恒的袖子,”妹妹很疼这个小孩啊。” 赵屿,“小孩很会演戏啊,演得了乖卖得了萌,还会适当的示弱博同情,这小孩子心机挺重啊。” 赵屿这种世家大族出身,看多了宅门内的各种弯弯绕绕,类似秦小春这种绿茶见得多了。 他转头提醒周子恒,“念卿兄,你怕是斗不过他。” 周子恒冷着脸,“我为什么要何他斗,我只需对妹妹好就是了。” 有那闲功夫,他还不如多了解了解妹妹,向母亲多打听打听妹妹的喜好呢。 毕竟如今哭的人是他,他连见妹妹一面都难呢。 而他,现在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天可以跟妹妹待一块呢? 这么想都有点同情他了,看着秦小春的目光也不觉带了丝怜悯。 秦小春察觉到他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又垂眉敛目,乖觉地跟在蔡大学士走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席了。 周毕和周夫人亲自去门口送客。 悬空大师被老夫人请去了,李妍跟去做陪,笑着和周子恒他们挥手。 “妹妹真可爱,妹妹和我们挥手呢。”宁远也举起手和她挥挥。 小七轻哼了声。 好叫你知道李小姐的心狠手辣。 可爱和李小姐不搭边的。 宴席结束了,人都走光了,只有周子恒几个留在厅里喝茶。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哼声分外打眼。 第131章 动坏心 宁远看向发声的少年,“小七,你在哼什么?” 周子恒与赵屿也齐齐看向他,终于意识到还有这么个人。 小七冷声,“没什么,我就喜欢哼叽哼叽。” 当他们傻呢。 被小七这般无视,三个人的脸色皆有点难看。 宁远想起周夫人提过小七是府上的贵客,不好给伯母惹事。 他按捺住火气,只嘘他一声,“小七,客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七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也不见外,目光直直扫向他,“我不想走就不走呗,你不也没走。” 宁远气死,“我们是要在这里留宿几夜,你也要在周府留宿?” 小七慢悠悠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今日还是要给公子写信。 前几日几封信送出后,昨夜黄昏,他终于收到公子的回信。 虽说信中只有“聒嗓”二字,可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小七看出来其中蕴含着的千千万万的意思。 他得继续给公子写信,继续这么聒嗓。 内容自然不能无的放矢。 这几个人瞧着很不安份,他下意识觉得他们身上有素材可挖,有戏有写。 之前他看周子恒蠢笨蠢笨的,这一路观察下来,他觉得自己又“眼花”了,周毕这老贼猴精猴精的生出来的狗崽儿怎么可能蠢笨。 对上秦小春看着很弱,实则一点不吃亏。 怪只怪李小姐如今太抢手了,公子把他留下来果然是对的,他得把人看紧点。 宁远和小七话不投机,小七想留下就留下,反正这是周府他也管不着。 宁远低头喝闷茶。 周子恒不知哪跟筋不对,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目光热切地看向小七。 也不管什么楚河汉界,直接就走过来坐到小七身边。 猛然握住他的手,一声小七弟弟叫出口。 宁远口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伸手摸摸周子恒的脑门,“你没问题吧,你何时又多了一个兄弟。” 周子恒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小七,“听我母亲说,小七弟弟跟我妹妹是朋友?” 小七微仰下巴,抽出了被握的手,“有事就问,别动手动脚。” 周子恒讪讪回收手,目光更热切了,“那小七弟弟,肯定很了解妹妹了。” 小七对他的举动一目了然,很随意道,“也就一般般吧。” 周子恒这下挨得更近了些。 小七笑道,“不过比别人知道的肯定要多些,比如说刚刚那个秦小春,有些事他不知我知。” 周子恒心道这会可问对人了,忙给他倒了杯茶,“那你给我说说妹妹的事呗。” 赵屿和宁远竖起了耳朵,目光也聚了过来。 “李小姐祈雨、振灾,施药,救人的故事,你们应该多少都听过了吗?” 这些事早就经由话本子、堂会、说书先生,以及百姓们口口相传从和郡县传扬开去。 周子恒兴致依旧不减,“一路上听民众说了许多,也听到好几个版本的话本子,不过家母在书信上也屡有提及,家母说的应该是最真实的版本。” 要说周子恒变成日后的宠妹狂魔大部分的原因还要归在周夫人身上,周夫人每每在信中说李妍怎么好怎么乖,要他日后要对妹妹好,事事依着妹妹,顺着妹妹,要听妹妹的话。 妹妹喜欢的人。 他也要喜欢,妹妹厌恶的人他也要厌恶。 不能对妹妹不好,也不能对妹妹乱发脾气。 妹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要无条件相信妹妹,宠爱妹妹。 这样被周夫人三天一封书信高密度洗脑后。 周子恒脑子里就形成了一套一切以妹妹至上的理论。 “所以,你还可以讲些别的吗?” 言下之意,比起这些老生常谈,他对新鲜事更感兴趣。 小七挑眉,“别的,你想听什么?” “一些大伙都不知道的事呗!” 小七皱眉,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周子恒心知他有所误会。 情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想知道,抛开人们眼中的面纱,妹妹在日常生活中是怎么样?” 他想了解最真实的李妍。 有什么比从她亲人朋友可中得知来的更真实呢。 亲人他有母亲,但母亲拿妹妹当掌心宝疼的劲,说出来的话难免偏颇。 所以,他想听小七这个妹妹的朋友说说。 在好友眼中的妹妹又是怎么样的呢? 赵屿和宁远眼神也掠了过来。 小七多看了周子恒几眼,就说这只笨鹅不算笨。 还能想到问这些。 嘿嘿,可到底中计了呢? 小七动了坏心思,“你真想知道?” “这还能作假不成,真的不能再真了。” 周子恒看着他,又跟个呆头鹅似的猛点头。 小七这下又觉得他有点傻缺,“李小姐跟着我练武呢?“ “妹妹还练武呢?” 宁远惊呼,”妹妹都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学武艺?” “难道妹妹是想日后当女侠,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妹妹的志向好远大。” 一时间,李妍在宁远心中的地位又biubiu直线上蹿。 宁远心中也藏着一个武侠梦,妹妹做的每一件事怎么都踩在他心尖上。 宁远盯着小七眼神亮得惊人,“小七你还收徒吗?我也想跟着妹妹学武艺。将来和妹妹一起行走天涯。” “你醒醒吧!” 赵屿推推他,“你不读书了,不参加科举了?” 宁远垮下脸来,一时间有点沮丧,他家只是岭南一个小世家。 不像赵屿在岭南一带根深叶茂,“土皇帝”的儿子。 宁家也就他一个独子,一家人就指着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呢。 可他不是这块料,且一点不喜欢读书。 周子恒却突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问小七,“李小姐?” “你不是妹妹的朋友吗?” “为何要叫妹妹李小姐。”赵屿和宁远看过来。 小七心道,你可总算看出来了。 他不以为意地三人解惑,“我家公子让我留下来护卫李小姐的安危,我可不得叫声李小姐。”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重新打量小七。 小七衣着光鲜体面,语气随意,双手抱剑,谁都不理的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下人。 他们有些难以置信,什么的人家才能走出来这样的奴仆。 周夫人还奉他为上宾。 “敢问府上哪家啊?”赵屿客气地问,道出了周子恒和宁远的心声。 第132章 他急了 小七扬眉,“好叫大伙知晓主子乃是镇国公府二房嫡出,玄二公子。” 周子恒好歹听周夫人提及过顾玄,一时听到小七提及顾玄时也没有太过惊讶。 赵屿和宁远就不同了。 两人齐齐对视了一眼,眼中的震惊之色,遮也遮不住。 悬空大师,蔡大学士,正四品武将薛绍和周府有来往,已经够让他们吃惊。 听小七的语气李妍妹妹和镇国公府家的玄公子还交情匪浅。 李妍和周子恒认了亲,那周府不就背靠上镇国公府这棵大树上了。 赵屿和宁远看向周子恒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起来。 赵屿正视着小七,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存有轻视,语言更加恳切,“不知玄公子和李小姐是何时相识的?” 这位公子在上京城可是不出世的,据传为人极为清冷,赵屿能知道这些还是跟自己家族有关。 旁人却是连镇国公府的边际都摸不到的,僻如宁远、周子恒。 宁远看了身边的赵屿一眼,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对李妍妹妹生分起来。 “对啊,玄公子怎么会来和郡?这山高皇帝远的。” 两人这般发问,显得有些无礼。 但这些话正中小七下怀,小七并不介意。 只深深地看了赵屿一眼,啧啧几声,“此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三个人伸长了脖子,目光专注地落到小七身上。 小七简略地给他们讲了下,他们途经和郡县,在公堂上亲眼目睹李妍如何与钦差大臣孙福林斗智斗勇,这中间又润了润色。 重点将孙福林被李妍在公堂气得吐死,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事大肆渲染了一番。 原以为他们听了他的话,会畏惧李小姐,不成想周子恒那只呆头鹅双手握拳,脸色涨红,“妹妹此举真是大快人心,痛快啊。孙福林这狗官妹妹就是打死,死不足惜。” 小七:对,你说得对,但我不想听你说这个。 宁远那个娃娃脸更是用力在桌上一拍,双眸闪着异样的光彩,”果然,妹妹是女中豪侠,我辈楷模啊。” 小七,“。。。” 就无语。 他话里的重点难道不是李小姐心思歹毒,凶狠手辣吗? 他们真有认真听他讲吗? 好在这中间还有一个,赵屿看着还算正常,只见他听后眸色深深,脑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小姐的凶狠没有吓退这些二傻子也不怕,小七就不信,就凭他,还劝退不了这些觊觎李小姐的二愣子。 他接下来讲英雄救美的故事才是重点。 小七清清嗓子,微微提声,“孙福林狗官在公堂上颠倒黑白,企图煽动薛指挥使镇压府衙,拿下周县令和李小姐。我将公子感念李小姐英勇仁义,暗中联系狗官副将揭露狗官阴谋,又命刘知府带兵镇压,不过薛指挥使伸明大义,慧眼识珠,并没有被狗官蒙蔽,这次祸事才得以平息。” 小七说得口沫横飞,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奈何少年人的反应异常奇怪。 宁远折扇一摇,恍然大悟,“念卿兄,我明白了,所以薛指挥使就是因为这样才和你父亲不打不相识,义结金兰的。” 周子恒还没有从小七的话语中醒过神来,家里原来还遭受过这样的祸事。 母亲来信只叮嘱让他好好念书,都没跟他提过这些。 他喃喃道,“应该是吧。” 小七瞪了宁远一眼,急上了,“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你明白每一个受人仰景的女孩子背后都少不了一个在背后默默支持爱护她的人吗?” 宁远,“。。” 周子恒,“。。。” 赵屿若有所思。 “所以你想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呢?”周子恒问他。 小七扫了一圈,透露迅息给他们,“我家公子助李小姐良多,有些事不便为你们知晓,要不是家中一直来信催促,公子也肯定会留下来参加李小姐的认亲仪式。这不,因为挂心李小姐,还把我留下了。” 周子恒听了哦了一声,“我替妹妹谢谢玄公子了。” 宁远还嗤了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来玄公子是看上李小姐了。” 周子恒拍拍小七的肩,“谢谢你给我讲这些。” 他对赵屿和宁远道,“我要去给妹妹拿贺礼,你们要不要一起。” 见周子恒主动邀请,赵屿,宁远忙站起身,“怎么不要,贺礼必须一起送。” 周子恒又好心问小七,“小七,你呢?” 小七的计策在这些人面前没奏效,都要气死了。 他气闷地摆摆手,“不了,你们去吧,我在这等。” 呵,稍后好叫这些小子知晓谁的礼物才能入得了李小姐的眼。 三个少年郎各自回房拿礼物,小七定定地坐着喝茶。 李妍陪着老夫人和悬空大师聊了会天,老夫人困了。 老秃驴急着要走,李妍也不拦他。 叫人在廊下等她,回屋拿了一早备下的药盒子拿给他,“省着点用,这药配起来可费劲了。” 悬空大师仔细接过,打开药盒子,里面放了二颗圆圆的药丸子。 捏在手里仔细嗅了嗅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小姑娘的药比他所求要好得多。 他把药丸子重新放回药盒,又从袈裟内摸出一串佛珠,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可珍贵了,寺庙里唯一的一串了。” “那就多谢大师了!” 李妍眨眨眼,笑着收下。 两个人以物换物之后,李妍亲自送老秃驴出府。 李妍送完人,路过子轩厅时,周子恒和几个同窗拿了礼物回来了,在那喝茶。 小七一人坐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张桌子,楚河汉界划得很清。 小七面无表情,周子恒几个脸色也很难看,双方貌似有些不对付。 在她和老和尚易事的过程中,他们之间有事起了摩擦? 李妍弯了弯嘴,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都这样了还能坐一起,心平气和地喝着茶。 李妍正准备找周子恒这个便宜哥哥说说话,这下也不用费劲找人了。 “子恒哥哥你们怎么还在?” 她笑道,“天气这么好,不带同窗出门逛逛吗?” 第133章 星月菩提 厅外阳光明媚,女孩子的笑容却比阳光更耀眼。 “李妍妹妹,我们在等你呢?”周子恒遇上李妍,又有些发囧了。 宁远顶着张娃娃脸,赶忙回话,“念卿兄有礼物,要亲手送给你,我和赵屿也给妹妹备了薄礼。” 他们这些外男,不能进女孩子的闺房,只好在子轩厅碰碰运气,看来运气不错。 刚拿了礼物来,妹妹就过来了。 宁远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礼盒。 这时,小七蹭一下站起来,“李小姐,公子离开前也备了您的认亲礼,要我转交给你。” 顾玄还为她备了礼,李妍有些意外。 小七从怀中取出本医书,郑重其事的交到她手上。 李妍的目光落到书封上,不禁一笑,“二公子,有心了,替我谢谢二公子” “你和他说这本《神农本草》我很喜欢。” 小七笑着朝周子恒他们仰了仰下巴,瞧见了吧,公子送的礼李小姐可喜欢了。 宁远看着小七专美与前,忙扯周子恒的衣袖,面色急切,“念卿兄,快给妹妹看看你的礼物啊。” 有顾玄礼物在前,周子恒突然觉得他备的礼有些拿不出手。 倒不是礼物的轻重问题,而是相比玄公子的投其所好,他觉得他备的这份礼可能讨不了妹妹欢心。 他心下有些懊恼,当初备礼时怎么没再多用些心思。 稍后礼物送出手,妹妹会不会觉得他对她不够重视。 宁远见他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就将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李妍妹妹,我给你带了宣州最好的纸张笔墨,希望妹妹喜欢。” 赵屿也送上了他的贺礼,是一个紫檀木缕空的挂件,挂件上还串了一块小鲤鱼玉玦。 玉玦是他回房拿礼时临时加上去的。 赵屿游学在外,从家里出来时,也备了一些礼。 以做交际应酬,在他备的这些礼中,这个紫檀木挂件在其中算是贵重的。 但他来了和郡,见到道悬空大师、蔡大学士这些能人异士和李妍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之后。 觉得自己这份礼备得轻了,尤其得知小七有意无意透露,镇国公子的玄公子还和李妍相交甚笃 就越发觉得自己备的礼物不够贵重。 哪怕之后他又加了玉玦,他也觉得这礼还是配不上少女。 果然,李妍见到紫檀挂件时,神色平静地说道,“谢谢宁远哥哥和赵恒哥哥的礼物,我很喜欢。” 李妍收了两人的礼物,含笑看着周子恒,等着收他的礼。 大家都送了礼,这下周子恒就算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周子恒一脸忐忑,“妹妹,只是些小姑娘喜爱看的话本子,妹妹别嫌弃。” 他有些失落地把自己备的礼送上,好友送的礼妹妹都喜欢呢。 他的呢,妹妹会喜欢吗? 李妍笑着接过礼物,看着市集上最新出的话本《和离后,太子妃她不装了》 双眸闪闪,奕奕生辉,“子恒哥哥,看来义母没和你说,我最喜爱的就是话本子了,哥哥这份礼太合我心意了。” 周子恒差点高兴得蹦起来,双手紧紧捏拳,克制住自己。 妹妹说他送的礼合心意呢,意思就是妹妹很喜欢他送的礼。 “子恒哥哥,我也给你备了礼哦。” “你还给我备了礼?” 周子恒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只知道傻笑。 “妹妹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李妍拿出来了从老秃驴那里换来的手串,亲手给周子恒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早就想见哥哥了,因为役症耽搁了这么久,这次总算见着了。” 她笑嘻嘻地说道,“这手串是我从悬空大师那里弄来的,老和尚给它开过光,可保哥哥平安顺遂。” 给他戴上后,她侧身端详了一阵。 便宜哥哥手上这串菩提手串漂亮是真漂亮。 手串的每一粒都均匀着分布着一些大点和许多小点,犹如众星捧月,美丽又夺目。 这次老秃驴,倒是舍得拿出好东西来了。 不枉她拿出压箱底,磨了好和尚那么久。 李妍很满意脸上笑意更深,“子恒哥哥,这菩提手串你带着好看极了。” 周子恒摸着手串上的每一颗菩提,欢喜得不行。 妹妹怎么能这么好呢! 宁远一脸羡慕则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赵屿眸好友手上的手串眸色深深,惊疑地发问,“李妍妹妹,这就是传说中的佛教圣品,月菩提手串吧?” 李妍淡然一笑,“应该吧,我也不是太清楚,是悬空大师送的,大悲寺好似就这么一串,应该是好东西。” 赵屿不由唏嘘,别人眼中求而不得的珍宝,在小姑娘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说道,“如果是星月菩提手串,那岂止是好东西,说是珍品也不为过。据传这星月菩提树极其罕见,当初清泉寺住持大师外出游历,幸而得之。请大业的能工巧匠用这星月菩提做了各三串108颗的菩提佛珠和手串,这三串手串一串在清泉寺如今的主持方丈手中,一串在悬空大师手中,另有一串听说流落在了民间,无人知晓落在了何人手中。” 听赵屿这么一说,宁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手串来历竟然如此非凡。 周子恒戴着手串的手都在发热发烫,心里热乎乎的。 妹妹果然心里有他,这样珍贵的的手串说送他就送他了。 “赵公子学识渊博啊。” 李妍挑了挑眉,目中带着探究之意,“听公子刚刚在宴席上所说,公子出身岭南赵家?” 是他以为的那个赵家吗? 赵屿说这番话,目的就是吸引李妍的注意,听她主动提及他的家世,暗道机会来了。 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家父岭南刺史赵渊。”他朗朗开口。 李妍微微一笑,原来是赵刺史家的公子啊。 赵渊的嫡子,赵婕妤的侄子,难怪有如此见地。 她行了回礼客气道,“失礼之处多担待。” 赵屿连忙回礼道,”我和念卿兄亲如兄弟,李妍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周子恒只知赵屿出自岭南大家,今日才得知他家世如此显赫,他朝宁远望去,宁远耸耸肩,朝他颔道。 “赵兄不想外人得知他的家世,我也并非隐瞒念卿。” 赵屿又忙向周子恒致歉,周子恒摆摆手,算了,是他不配。 父亲区区一个小小县令,又怎么能刺史大人相提并论,赵屿不愿和他相交,可想而知。 结合赵屿在府上的言行,周子恒觉得赵屿这人没有他以为的单纯,对他的态度也疏离了起来。 赵屿暗道不妙,可一时间也苦于没有对策,只能稍后好好再跟好友解释解释,求得原谅。 这时,周夫人过来了。 第134章 日赚万两 认亲礼上周毕和薛绍两个结义兄弟兴致上来,多喝了几杯。 送客人出门后,周夫人扶着人回了屋,给他煮了醒酒汤喂了,把人扔进被窝,就出来找李妍了。 看见几个少年人都在,就埋汰儿子,“你同窗陪你回来,你不带着人出门游园一番,拉着你妹妹做什么呢?” “伯母勿怪念卿兄,是我与宁远有事相求李妍妹妹,这才拉着念卿兄陪我们一起留下来。” 赵屿忙上前为他解围,周子恒并不领情。 心里对赵屿的印象更差了,觉得赵屿目的不纯。 周子恒面色淡淡道,“之前我带着他们两个在园子里逛逛里,恰好看到妹妹送给祖母的那几盆碧玉兰,赵屿母亲极其喜爱碧玉兰,就想问问妹妹,是否还有多余的,想买两盆回去讨母亲欢心。” “真是孝顺的孩子。”周夫人听了感叹了一句。 她问李妍药香堂那里还有没有,没有的话,她做主和周老夫人去说,送孩子两盆。 又和他们说少女买了好几座山头,准备认亲礼一结束。 就开垦荒地,种些花草,还要开间花琅店做鲜花买卖。 宁远双手一击,喜道,“妍妹妹,你要花琅店,那可太好了,家母家妹就喜欢这风雅之事,这以后想买些就有去处了。” 赵屿接着附和,“家母也喜爱弄花莳草,却一直苦苦遍寻不着想要的花品,心里难免闷闷不乐。之后,少不了再来麻烦妍妹妹了。” 周夫人虽不知两人的家世,可看两个的衣着打扮,就猜出两个家世定然不差。 不想这花琅店未曾开张,生意就上来了。 “小妹随时欢迎两位哥哥光顾,到时还指着哥哥们多多宣传呢。” 气氛一时热烈起来,李妍提议,“两位哥哥若是之后没安排,可随我去我家园子逛逛,我那边除了碧玉兰,还有不少兰花品种和其它花卉,值得一见。” 两人听后,面露喜色,齐齐施礼道,“那就有劳妍妹妹了。” 周夫人见场面和谐,笑着吩咐儿子,“你陪好你同窗,正好趁此机会也去你妹妹那里认认路。” 周子恒看了眼含笑的赵屿,撇撇嘴,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药香堂。 正值青春年少,有精力,几个少年人也不坐车。 一路说说笑笑,俨然成了街道上最亮丽的风景。 等到了药香堂,几个少年人才算真真见识了李妍在和郡百姓心中的地位。 一路走来,不管老人孩子男的还是女的,只要见到少女都是一脸微笑和她招呼。 她们还从家里或者铺子里拿出瓜果零食糕点一股脑儿往少女怀里送,少女若是收下,她们笑得比蜜都甜。 少女若是不收,她们的脸会比苦瓜还难看。 所以此刻,周子恒和几个同窗的怀里都抱着满满一大堆的吃食,李妍那里已经放不下了。 小七见怪不怪,指了指药堂门品的大竹篓,让他们将吃食放里面。 李妍要是出门不坐轿,回来一准抱回来一大捧吃的。 太多吃不了,就放在药店里,给上门的病患或者病患家属吃,也会分给周边的小孩子和难民。 老掌柜参加了认亲礼,李妍就给他放了假。 金妍留在了周府,秋月络子编得好,金桔就跟她编络子,打算编好送她。 他们到时,阿婆刚午歇起来,给他们煮了茶。 李妍带了他们去院子里赏花,小七回屋给顾玄写信去了。 李妍的院子不大,花花草草却不少。 周子恒、宁远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妹妹种的花草真好看。 懂行的赵屿一看,不免大吃一惊。 来前他就有感少女定然少不了种些珍品,可亲眼所见,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说兰花中的佼佼者碧玉兰、瓣莲兰了。 他竟然他看到了传说中濒临绝迹的黑牡丹,不光黑牡丹,还有黑色鸢尾花,虽然黑牡丹和鸢尾花各单单只有一株,但也足够让赵屿惊叹了。 除了这些赵屿认得的花草,还有很多花草就连赵屿连见都没见过。 这其中又有多少珍贵奇品呢? 赵屿站在这片花开满园的院子,脑海里一片空白。 只觉得今日的见闻,足够他这辈子回味。 赵屿从花海中抬起头来,深深仰望着站在桂花树下的少女。 墨色的长发在清风中飘荡,少女脸上泛着恬淡的笑容。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赵屿伫立原地,久久未动。 庭院里一棵数十年的桂花树,树下一张长椅和几个矮凳。 少女扬着手,招呼他们坐下。 院子正中,有一口水井,她从井里拎起一只木桶。 木桶里装着一只西瓜。 少女手起刀落,切了瓜,笑着请他们吃。 即使过去多年,赵屿也一直忘不了这个惬意的午后。 李妍最终送了赵屿、宁远各一盆碧玉兰。 市价八千两的碧玉兰啊,少女说送就送了。 两个少年人不好意思白拿,又各自花了几千两银子买花。 宁远买了剑兰中的奇品彩云追月,一则宁远觉得这花名好听,二则就觉得花好看,花瓣像一朵朵飘着的云朵,花舌又犹如一轮明月。 这盆”彩云追月“他一眼就看中,他就喜欢花里胡哨的。 花好看,银子也花的极舒服,特别李妍收银子说的话,他听了就更舒服了。 妹妹说这花但凡他拿出去,别人都不可能会有,这独一份,拿出去太有体面了。 赵屿选了一盆玉兔彩蝶兰,彩蝶兰,花苞硕大,颜色鲜艳亮玉。 无论什么花卉和它放在一起,都会显得默然失色。 这花倒是像赵屿会选,自然价格与比宁远的高上许多,宁远的彩云追月李妍收了他二千两,这盆玉免彩蝶整整高了“彩云追月”三倍,八千两。 这一趟李妍就做了一万两的生意。 这生意做得,看得周子恒一怔一怔。 原来妹妹是这么赚钱的吗? 之前的面罩生意,一个月赚上万两多的银子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日赚万两的地步了吗? 看赵屿还想着买那杯稀世黑牡丹,周子恒就觉得有点疯,妹妹说这花贵,少不得也要上千两的黄金。 要不是妹妹说这花也还在培育阶段,不成熟,他看赵屿九成九付了银票买。 难怪他母亲见他们二人要买花,就催着他们来妹妹这里呢。 看着两个谈笑风声的好友,周子恒觉得他这样算不算被母亲和妹妹联合给坑了。 第135章 忌惮之人 抱着这样的疑惑,周子恒对赵屿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还主动找他搭了话。 可还没缓和多久呢,赵屿又故态重萌了。 明明买好了花,气氛也挺融洽,大家一起吃着瓜果,妹妹给他们说着养花应该注意的点。 赵屿突然道明日想去大悲寺转转,问妹妹是否有空。 周子恒心道他又要作怪,刚想找个由头替妹妹婉拒,不想妹妹干脆就应了。 “赵屿哥哥、宁远哥哥难得来我们和郡,妹妹自然要尽地主之谊,陪二位哥哥多走走看看。” 李妍刚和他们约好了时辰,周夫人派婆子过来催饭。 李妍叫小七将家里养的几条鲤鱼也带上了。 自打小七捕鱼技能被金桔挖掘之后,金桔隔日就遣这个捕鱼能手去清水湖捉鱼,小七每次都不落空,吃不完除了让老大夫顺带一点,多余的金桔就养在鱼缸里了。 午宴还剩下不少菜,周夫人叫仆人买了几个菜,加上李妍送来的鱼,晚宴也很丰富。 席后,小七和阿婆回了药香堂,李妍在周府留宿。 疫症刚过去不久,晚市不开,街上很冷清,宁远他们也懒得出去。 吃完饭,在厅里喝了几杯茶,就各自回房了。 周夫人留了一双儿女叙话。 “恒儿,晚宴上你对那个叫赵屿的同窗态度那么冷淡,是不是和他吵嘴了? “之前午宴时不还好好的,这才半天的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子恒席间对赵屿态度冷漠,毫不避讳他人。 母亲能看出来,询问一二,周子恒并不奇怪。 当即直言不讳,“我与他在书院时本来关系就一般,他知道了妹妹的传闻,知道我们两家要认亲后,就突然对我亲近起来,听说我回来参加认亲礼,就主动跟过来了。我觉得这个人心思不纯,而且他有意接近妹妹。” 周子恒沉吟道,“在宴席中他几次三番提到悬空大师,还提出让妹妹陪他去悲寺,不就是为了借妹妹之便,求见悬空大师。” 周夫人听后神色一冷,“这些世族大家出身的,哪个不是有心机,有手段,眼前若有机遇,这些人的鼻子比狗都要灵。” “若此人想借机利用你妹妹,也不用对他太客气。” 周子恒颔首,“母亲说的是。” 周夫人又称赞他,“这事,你对得的,这样的人,以后少交往。” 周子恒道,“等回书院,我会与他渐渐疏远是。” 想到义女应承了赵屿。 周夫人又对李妍道,“明日大悲寺一行,妍儿若不好回绝,主母替你开口,随便找个由头应付便是。” 既然都不打算与人来往,周夫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李妍的想法和母子两个不同,“我却觉得兄长不应疏远赵公子,而是要和赵公子好好维系同窗之情才是。” 周夫人情知女儿不会无的放矢,便对儿子道,“你别站着,坐下来听你妹妹说。” 意思之前她说的只当过了一耳,最后才得有李妍拿主意。 周子恒依言坐下,李妍起身给他续了茶,看向周夫人,“义母应该知道赵公子出自岭南世家吧。” 周夫人点头,“这事你兄长跟我提过,中午设宴时赵屿自己也说过。” 李妍又问,“那义母可知他父乃是岭南刺史赵渊,母亲是王谢燕赵四大家族的王家?” 周夫人心下一惊,“他父竟是赵渊吗?” 周夫人以为此子只是寻常世家出身,不想此人是三品刺史赵渊之子,这可是比丈夫高了多少级的大官。 李妍点头,“正是赵渊,此人实不宜开罪。哥哥若是与之生了嫌隙,不管赵屿此人品如性,想必心中必然不舒服。他若有心为难一二,哥哥怕是在书院也进寸步难行。” 自然便宜老爹也不会好过,官大压死人,刺史压了县令不知几级。 随便给便宜老爹小鞋穿穿,就够呛了。 周子恒哼声,“刺史公子又怎么了,我可不怕他。” “哥哥自然不怕他。” 李妍眸光微动,笑说,“可若他若心思狭隘,有心报复,恐殃及义父” “如今义父官威名声都是正盛这时,只要适时出现一个机遇,就能青云直上。若小人作祟,传出不好的风声,唯横生枝节。” 顾玄回京,这个机遇很快就会降临到周毕头上。 虽说用不了多久,周毕肯定会调任离开。 但在官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有一点李妍没说,赵屿让她心生忌惮的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个三品刺史的父亲。 也不是她的母亲出自四大姓的王家。 而是他父亲还有个嫡妹,而这个嫡妹进官伺候了皇帝。 封了正三品的婕妤,正三品的婕妤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皇帝对她的偏心和宠爱无人得知。 帝王心术,哪怕赵婕妤自己此刻也未必知道。 大业二十八年,后崩,中宫悬空,后宫人心浮动。 赵屿此时,想要求见悬空大师,所为何事,可想而知。 李妍能得知这些,也不过多活了一世。 前世,皇帝驾崩,三皇子继位,她死前。 后妃嫔妃死的死,伤的伤,赵婕妤可还活好好的,还晋升为了太妃。 此事不便与周夫人母子细说。 周夫人淡然道,“你父亲当了这么多年县令,我也不指望他能多大的官,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你一心为你父亲着想,母亲知道。” 周夫人目光射出冷意,“但若要是旁边对你动了坏心思,哪怕累及到你父亲,义母也绝不允许。” 周子恒捏紧了拳头,眼中寒光毕露,“赵屿要是敢对妹妹不利,我第一个不轻饶他。” 母子两个一意维护她。 李妍心中触动,这才是亲人啊。 在察觉事情不对劲时第一时间提醒她,首先想到的也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她的安危。 不像前世,那些所谓的亲人只想吃她的人血馒头,洋洋得意地看她下地狱。 这一生她有幸得到这份幸福! 她自然也要守护好这一份真情。 “其实赵屿的做法,我也可以理解,他利不利用的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害人,不危害到周府,危害他父亲头上,我倒愿意助助他。” 李妍柔声劝说,“母亲,子恒哥哥,以我来看,赵屿这人虽说有些心机,但此人应该不坏。对我也并无恶意,老和尚那里我说得上话,看在赚了他那么多银两的份上,怎么也得回报一二。” 说到这个,周夫人来劲了,“你那花卖了他们多少银子啊。” 提到卖花的银子,李妍噗嗤笑了,“还赚挺多的。” “宁公子那盆彩云追月收了二千,赵公子那盆玉兔彩蝶收了八千。” 她比了比手指,“两个人合计八千两。” 第136章 我不配 “老天啊。” 周夫人瞪大了眼睛,克制不住惊呼出声,“两盆花能卖八千?” “这么赚钱的吗?” 这卖面罩的钱她都觉得赚得跟天文数字似的。 这卖个花还能成千,上万两的卖,她真没见过啊。 周夫人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坑人家了?” 李妍还未回话,周子恒就理所当然的说,“想要求人,总要付出点东西,总不能让妹妹白忙吧。” 李妍面色平静,“也不算坑吧,我只是按市场价卖,没给人情折扣,他们要是想转手,也转的出去。关键别处的花没我种的好,他们想买也买不到。” 周夫人不无忧心地说,“这花卖的这么贵,在和郡在销量有局限啊。” 毕竟和郡穷乡僻壤的,有钱的人真不多,几千两一盆的新鲜,在这儿,还真没多少人愿意购买。 “你说这么贵的花,要是卖不出去,栽手上就太可惜。” 周夫人看义女也花了不少时间和心力,鼓捣好久了。 花草这种东西,是有时限的,过了时限,等过了花期了,花谢了,那之前花的时间精力都白费。 “所以说,哥哥还是得和往常一般和赵公子相处着,我培育的花我有信心,只要他们拿着花,不管是去了书院,还是拿回家,只要爱花的,都会有兴致,若是再经由他们的口多宣扬宣扬,那必然事半功倍。” 听了妹妹的话,周子恒清楚了妹妹的打算,她是要借着赵屿与和宁远手上两盆花打开市场呢。 “好,听妹妹的。” 一切以妹妹为优先原则的周子恒,权衡利弊说道,“我暂且不和他计较,我帮妹妹看着他。” “如若他没歹心妹妹帮他一把倒也无所谓。如若他暗藏害人的心思,这生意妹妹不做也罢。” “哥哥在学院里的同窗好友也有不少,其中不乏家中富贵的公子小姐,没了他,就不信这花还卖不出去了。” “都听哥哥的。” 李妍莞尔一笑,声音柔柔的,“那哥哥别崩着脸了。” 李妍挽了周子恒的手,“走,咱们找他们下棋去。” 这边母女仨在叙话,另一边赵屿回自己房洗了把脸,就去了隔壁宁远房间找他。 周夫人给两人安排的客房相邻,宁远走几步就到了,“你说,念卿兄,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晚上用饭时他都没和我说话。” 周子恒刻意冷漠,赵屿周夫人都意识到了,赵屿本人自然不会毫无所觉。 “你想多了,食不言,寝不语,他不也和没我说话。” 宁远捧着花盆在房间里换位置,一会放到窗台,一会放到书案的,选不好放在哪里。 宁远回头拉了赵屿一把,“别皱眉了,快给我瞧瞧,我的彩云追月放哪里好看些。” 赵屿撇了他一眼,“这花你是要拿回去的,你放这里好看有何用。” “这两天不得放这里,当然哪里摆着好看,我摆哪里。” 赵屿缠不过他,随意朝窗口一指,“诺,那。” 宁远把花放到窗口,双手环胸,看着窗台前妍妍盛开的花朵,笑嘻嘻的,“我也觉得放在窗口好看,不愧是同窗至交,你我的审美果然一致。” 赵屿嗤了一声。 到底心中有所顾虑,赵屿一直愁眉不展。 “妹妹种的花真是好看啊!”宁远赞了一声。 “你说,这天下怎么有妹妹这样的女孩子。” 宁远由衷赞道,“治得了贪官,救得了百姓,手艺还这么巧,还这么会做生意,药香堂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唉,你说妹妹这样的人,以后谁有福气能娶到她。” 赵屿禁不住刺了他一句,“妹妹出身再差,你也配不上她。” 宁远嘿嘿一笑,“我是配不上。” 又叹息一声,“妹妹就是出身差了点,不然就是你刺史府,妹妹也嫁得。” 赵屿目光深幽,“我也配不上她。” “我说你也别愁眉苦脸的,妹妹这样的小仙女,就应该配小神仙,我们都不配。” 赵屿问他,“你说我要不要去问念卿兄道个歉,好好解释一番。” 赵屿有心与李妍结交,周子恒作为兄长,他绕不开去,配不配的不指望,能结交上再说。 宁远见他还在纠结劝他,“你别为难你自己了。要想道歉就去。念卿兄也不是那心胸狭小之辈,多说几句好话这事也便过去了。再说了,你刺史府公子身份的秘密也不单单只瞒了他一人,书院里其他人不是都不知晓。” 赵屿心中苦笑,那只光这一件事就好了。 他屡屡不顾他的劝阻,请妹妹带他们上大悲寺,子恒视妹妹如珍至宝的样子。 心中定然十分不喜他利用妹妹以达成他的目的。 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有些机会只有一次。 这次大悲寺之行关系到他们刺史府的兴衰问题。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表面看着风光,内里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灾祸若是来了,大厦将顷也不过朝夕之间。 看宁远万事随心的样子,有时他还真挺羡慕他的. 不像他,作为刺史府唯一嫡长子,在享受荣耀的同时,注重也肩负了家门的责任。 赵屿对他笑了笑,“念卿兄想必不会怪我,是我多虑了。” 眼下这个时候他若再去道歉,反而更容易引起周子恒的反感,到时弄巧成拙,画虎不成反类犬,明日的大悲寺一行都要泡汤。 宁远拍拍他的肩,笑道,“对嘛,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想那么多干嘛呢?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想东想西,心机太过深沉了。像我,就无心事,多开心。” 两人正说着,周子恒兄妹过来了,“赵屿哥哥,宁远哥哥,子恒跟我说二位哥哥棋艺精湛,我就想在边上观摩观摩,不知两位哥哥可有空?” 李妍一个女孩子不方便进陌生男子门,就在外间喊他们。 “有空,有空,妹妹稍等,容我梳洗一番。” “我兄妹二人在子轩厅设了棋盘,我们就先过去了。” 周子恒在外道,“宁远、赵屿你们动作快点,不要让妹妹久等了。” “马上来,马上来。” 宁远朝外回,等两人脚步声消失。 朝赵屿挤眉弄眼,“我怎么说,念卿兄不是小气之人吧。” 之后,果然如宁远所说,棋局之上。 周子恒对赵屿没再摆冷脸,由李妍在一旁周旋,赵屿又主动示好 棋局之后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赵屿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137章 开始下套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赵屿就早起去催宁远,这小子出了名的爱睡懒觉。 总算在他三催四请下的,把人从床塌上拉了起来。 赵屿以为自己够早了,不想在他们用早饭的时候,李妍就已经出门了。 宁远愕然,“妹妹,平日里都起这么早吗?” 周毕夫妇去了老夫人那里用早餐 这会,用饭的只有三个少年人。 周子恒颔首,“听母亲说好像妹妹一直都是这样的,妹妹习惯了早睡早起,之前要去山上采药时,还要早,天没亮就起来了。” 宁远感叹一声,“妹妹可真是勤快,果然越是优秀的人更刻苦勤奋。” 赵屿取笑他,“所以说你读书太会这么差,你应该跟妹妹多学学。” 宁远挺有自知之明,“你们努力吧,紧紧跟随妹妹的脚步,我就算了吧,吃不来这苦。我还是睡我的大懒觉。” 赵屿和周子恒相视一笑,喝粥。 宁远吃了几个小笼包,问周子恒,“妹妹这么早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大悲寺?” “回药香堂了,说是跟小七练武呢。妹妹练武从不荒废。” 周子恒说道,“不过你们放心,在约好的时辰之前,她会过来的。” 宁远又叹气,“在妹妹面前我真的惭愧。” 突然觉得自己好差劲,妹妹做事真的好坚韧。 赵屿有所感触,“若有妍妹妹这样的心性,万事可成。” 周子恒弯了弯唇角,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吃完早饭,周子恒对两个好友道,“你们准备准备,妹妹回来,我们马上出发,还能在晌午前赶到大悲寺。” 从周府出发去大悲寺骑马的话半个时辰可到。 周子恒考虑到妹妹娇弱,不能骑马,坐马车的话估计得了近二个时辰左右。 赵屿、宁远考虑到山路难行,两个人回了房又换了个便衣,把身上的累赘都去了,赵屿想了想又折回去揣了张大额的银票。 周子恒也换了一身轻便的袍子出来了。 “我看,我们也不用在这等了,直接去药香堂,省得妹妹再来回的折腾。”宁远提议道。 周子恒道,“万一路上走岔了呢。” “妹妹让我们在这等,就在这等,听妹妹的。”两个人想想也是。 李妍没让他们等多久。 和小七两个一人各骑一匹马过来的。 两个同窗齐齐看周子恒,“这就你说的妹妹不会骑马?” “这英姿飒爽的难道不是妹妹?” 周子恒,“。。。” 又是被妹妹惊艳到的一天。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妍换回了道袍,黑发高高束起,髻了个木头发簪。 松花色的道袍不仅没有让少女失色,反倒更显几分少女洒脱和不羁。 周子恒:果然妹妹无所不能! 周子恒吩咐小厮牵了三匹马过来,三个少年人,翻身跃上马背。 马啼阵阵,向大悲寺而去。 青葱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样吸引了不少目光,路人纷纷感慨,“年轻真好!” 大悲寺距和郡县五十厘地,要说十年之前。 还只是一座民间小寺庙,寺庙残破,一片荒凉。 自从悬空大师入寺之后,只一年的时间,这间小寺庙就人声鼎沸,香客云集,热闹起来。 寺庙不但重新翻修,还扩充了面积,新建多座殿宇,供奉各路佛陀。 随着悬空大师“若欲见真道,行正即是道的”禅语声名远播,大悲寺的香火也日隆,隐隐有超越京中第一寺“清泉寺”的势头。 出了城门,李妍和小七飞马在前。 赵屿、宁远、周子恒三人紧随其后。 赵屿朝宁远使了个眼色,打马与李妍并肩,宁远就缀在后面和周子恒闲聊。 周子恒淡淡看了眼骑上前去的赵屿,也未多话,只眼神一直不离二人左右。 赵屿目光扫过小七,和李妍攀话,“妍妹妹对大悲寺的路况好似格外熟稔,平日里经常来大悲寺吗?” 李妍侧头朝他一笑,“之前闲瑕时偶有陪老夫人过来礼佛。” 赵屿沉吟片刻,禁不住问道,“那妹妹礼佛时,可有幸遇见过悬空大师?” 李妍朝他笑笑,“赵屿哥哥,你何不问我与悬空大师是否相识?” 赵屿遇上少女意味分明的眼神,突然间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不瞒妹妹说,我此次前去大悲寺,烧香拜佛只是其次,最主的目的还是,,,” “赵屿哥哥,是想见悬空大师,指点迷津吧!” 李妍神色自如地接上他的话,赵屿的心思就被么被少女勘破,耳根不由一热。 “其实赵屿哥哥我不仅见过悬空大师,且交情不错。老夫人和悬空大师就是我从中牵线的。 你看,佛门圣珠菩提手串他都送给我了。” 李妹的用意其实就在点明,她和悬空大师交情是真的很深。 “所以,别人想要见上悬空大师可能排上几年队,也未必见过上。但若是我引见,大师想来不会拒绝。” 赵屿听了喜上眉梢,“那此次前去,李妍妹妹能否帮着引见一二?” 李妍干脆道,“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只要妹妹答应此事,以后妹妹有事,只吩咐哥哥一声,必定替妹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妍摆手,“赵屿哥哥严重了,我这边是没问题的。” 她沉默片刻,杏眸里透着认真,“不过呢,寺里也有寺里的规矩,我们也不能乱了寺里的规矩。” 听她这么一说,赵屿放松的一颗心又是一提,还未等他再出口。 少女又道,“毕竟像悬空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每天有成百上千的人想要拜见,悬空大师也不能来一个见一个,我想想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赵屿哥哥见着大师,又不至于让大师难做。” 赵屿见李妍打马沉思,也不敢去打乱她的思绪。 目光无意间掠过小七时,总感觉他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骑到半道时,少女突地眼神一亮,喊他,“赵屿哥哥,我想到法子了。” 赵屿一喜。 少女问他,“你来时带银子了吗?我这个法子需要拿银子才能办事。” 赵屿颔首。 “带了多少?”少女又问。 “二万两银票,够吗?”他问。 少女抿抿唇,“勉强吧。” 第138章 德道高僧 赵屿道,“若是银两不够,我先找宁远垫垫。” 还好,他这次出来带了五万银的银票,别说是五万。只要能见到悬空大师,八万十万也值。 多少人为见大师一掷千金,都无缘求见,也就妹妹有这份本事。 “别人自然不够的,但不是有我嘛。诚然大师淡泊名利,这些阿堵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也不需要。” 李妍笑道,“然大悲寺天台的寺碑和几处佛殿经久失修,这几日寺里正在募捐,准备重建寺碑、佛殿。我们到时赵屿哥哥就捐点香火钱,这样对寺里也算是有了交待。如此我也好向寺里开口,借此拜见大师。” “那就有劳妍妹妹了。”只花了二万花就能见到悬空大师,赵屿对李妍感激涕零。 心下觉得更要与周子恒维系好关系,与李妍妹妹之间的情份更是不能断了。 压在心里最大的难事得以解决,赵屿心头松快,边骑马边慢悠悠和李妍闲话起家常来。 “下月十五,就是我们岭南传统的下元节了,到时会有迎神赛会,异常热闹。妹妹若是得空,可以来我们岭南看看。” 赵屿极力游说,“岭南权贵豪商云集,妹妹若要开花琅店,在岭南不比在和郡好?” “香药堂开在和郡,我家也在和郡,花琅开在岭南,多有不便。” 李妍顿了顿说道,不过下元节去看看迎神赛会倒也无防。” 赵屿喜道,“那妍妹妹,我们一言为定,屿在家扫席以待。” 小七看着,所谓心机深沉的少年,又再次入了李小姐的套,还一副喜不自胜,感激的五体投地的模样。 不知该同情他还是笑话他。 可真是个大傻子,被人卖了,还乐滋滋地给人数钱呢。 他身上压的担子突然就轻了。 回去就可以给公子写信了,赵屿此人不足为惧。 这一路慢悠悠边聊边骑,在正午前,一行人走紧赶慢到了大悲寺。 寺里人声鼎沸,香客络绎不绝,大悲寺香火旺盛不是夸的。 去正殿烧了香拜了佛,除了赵屿捐了两万两白银外,每个人又各捐了五百两的香火钱。 有僧人过来引了他们去吃斋饭,又匆匆去通报了主持大师。 吃完饭,有小和尚过来,见着李妍时恭恭敬敬地道,“李施主来了,悬空大师让我带话给您。说他这会人还在法堂,不便相见,他让我跟您说一声,让各位施主先去禅房等他。” 李妍就对赵屿几个道,“你们随小和尚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小和尚带着人前脚刚走,李妍就独自一人摸着去了法堂。 老和尚笑呵呵地看她进来,把一万两银票给了她,李妍神色自若地当着他的面收进了香囊里。 这次这只羊有点肥,老和尚还挺满意的,亲自给她煮了茶,坐下来请她喝茶。 李妍看了眼茶罐头,哈,这煮的茶叶还是她前不久送的呢。 用她送的茶叶给他煮茶,不愧是他。 不由嫌弃地瞥瞥他,“老和尚,那么多钱握手里,你也不晓得花点出去。” 老和尚笑眯眯地说道,“这茶水用的可是后山清泉里的清露,你就将就着用吧,别人挤破头也够不着。” 李妍哼一声,“别人也不像我,三天两头给你送钱来。” 老和尚笑得像个弥勒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副样子,他那些信徒见了,不知作何感想。 李妍心思浮动间,老和尚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问她,“这次来的这个,求什么?” 李妍一脸隐晦,“您就跟他说,静观其变,勿轻举妄动。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德道高僧嘛,字越少越好。 悬空大师也未多问,合作多次,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老和尚又喝了口茶,感叹,“世事莫测啊,当初才见你领着老夫人上大悲寺,几个月过后,你竟连祖母都认上了,真让老和尚始料未及。 老和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这手上的钱拿着,不会发烫。” 说不发烫那是不可能的。 李妍被老和尚打趣难得心虚,喝了口茶遮掩遮掩,“我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要是早知有今日,当初就,,” 呵呵,当初还是会照收不误,这感情么也是后面慢慢处出来的,老夫人那里之后慢慢补偿便是。 老和尚感叹一句,“真是人生如戏啊。”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李妍一眼,凤凰于飞,涅槃重生,和郡县已经困不住这个少女了。 李妍喝了茶见时辰也差不多,站了起来,道,“我先过去,有事我们下回再见。” 老和尚也不跟她客套,目送她出门后,收拾好茶具,去禅房见客。 老和尚到禅房时,李妍领着其他人去后山八脚亭闲逛,单独留了赵屿和老和尚相见。 赵屿见老和尚前,还一脸的忧心忐忑。 等从禅房出来,脸上拨云见雾,恍若新生。 等与李妍她们会合,宁远拉着他,小声问,“事办成了?” 赵屿面露喜色恩了一声,“你这几个月来的心病总算结了。” 宁远称赞道,“悬空大师不愧为德道高僧,轻轻松松就化解了疑难,这二万两银子花的值了。” “是物超所值。”赵屿心怀感激,“多亏妹妹帮衬。” “我邀请了妹妹下元节去岭南,到时你也一起过来作陪。” 郦山书院就在岭南近郊,他们过去花费不了多少功夫,下元节又是岭南重大节日,书院肯定会安排沐休。 “好呀。”两个少年人开开心心地应下。 李妍在寺庙里买了鲤鱼,叫他们一块去放生池放鱼。 放完鱼,一行人又去天王殿和罗汉堂逛了一圈,这才打道回府。 周夫人早就备下席面就等着他们回来开饭。 这一趟大伙都累了,吃了饭,就各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周子恒他们是从学校告了假,算上沐休日满打满算也就五天的时间,来回路上就要花上两天,这转眼间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时间如此紧张,赵屿行事才会如此冒进。 赵屿几个在和郡的最后一天,李妍带他们去了糕点铺。 第139章 不舍 老掌柜见她又带着人过来照顾生意,又要给她们打折扣,李妍就悄悄地把人拉道一旁道,“打个小折扣意思一下就好啦,不能老让您亏本,不然,我之后都不来您这里光顾了。” 在李妍一通威胁之下,掌柜的总算答应了。 赵屿和宁远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有送父母的,送兄妹的,还有一些则是买来带给骊山书院要好的同窗。 周子恒也买了糕点糖果之类送同窗。 买完去结帐时,老掌柜笑着说李小姐都给结了。 “妹妹真好!”三个人又是感叹了一番。 小七双手抱剑,在边上呵呵。 这些人怕是一辈子看不清事情的本质。 这段日子他又重新见识了李小姐招摇撞骗那一套,那个熟悉的李小姐又回来了。 李小姐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贪财,寺庙里眼都不眨就坑了赵屿,一万还进了自己的腰包。 有的时候她又真的很大方,为百姓捐款捐药,万两万两的捐。 修建难民营,她刚捐了二万两白银。 这次,周毕下令又修路搭桥,她又捐了二万两。 她的钱可真是来得也快,花得更快,这银子都给她盘活了。 小七内心里还是很佩服她的,所以心甘情愿跟着她。 今日给公子写信的内容又有了,他得提醒提醒公子,李小姐败家。 喜欢上李小姐的公子,需得给她备上个金库,不然,还不够她败的。 假期结束,少年人再依依不舍,也得走了。 来时轻装来的,去时载了一马车回去。 临去前,李妍给周子恒带上了几盆银边墨兰和企剑墨兰送同窗。 赵屿和宁远买的兰花珍贵,李妍备了些土壤和养料,让他们带上。 由李妍培育的兰花比市场上的兰花花期更久一些,若是养护的好,花期能延长一到二个月之久。 李妍又将这两种的养花知识大全和技巧做了笔记,写在了玉版纸上,送于二人。 小七跟着李妍,一路护送至城门口。 周子恒依依不舍,“妹妹,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记得要给我回信。” 赵屿、宁远,“妍妹妹,我们也会写信的,你也要给我们回信。” 小七,心道这磨磨唧唧的,就能不能痛快点。 告个别,又不是生离死别。 周子恒吩咐小七,“小七,你要保护好妹妹,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小七心道,这我不懂,还用你教,可赶紧的走吧。 小七厌烦的摆手。 “妹妹,我们走了,中秋沐休我会回来看你的。” 小七,谢谢您啊,你可别回来了。 李妍笑着挥手送别。 在三个少年人依依不舍目光下,马车渐行渐远。 “终于走了。” 小七呼出一口气,“这些人可真是腻歪,道个别整出个十八相送的戏码。” 李妍被他逗乐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走啦,走啦,别看啦。” 小七唤她,“下月又得见面,之后有得是时间相处。” 李妍和小七回了周府,将便宜哥哥送走后,她还要陪着周夫人给邻里送认亲的喜礼。 本来认亲礼当天就要送,被几个少年缠着,耽搁了。 周夫人每户人家准备一坛酒,一个喜蛋,一块布巾和一块香胰。 周围邻里加亲朋友好友,足足有百余富,两个人将将一下午才把喜礼送完。 李妍当晚宿在了周府。 晚上,母女两个同塌而眠,周夫人说便宜老爹给她挑了两间铺子做认亲礼。 “一间是典当行,一间是成衣铺,地段就在凤临街口,出息也好,两加铺子加起来,一年的收益也有近万两。” 周夫人娘家就是从商的,生意做的还挺大。 周夫人从小耳渲目染,对做生意也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 她出嫁时娘家给的嫁妆颇丰,嫁给周毕二十来年,将上周毕的俸禄,她都去买了铺面做投资。 在她的经营之下,这些产业翻了几番,一年的出息将近数十万。 给李妍这两间铺子是夫妇俩个商量过的,挑离孩子近的好的来。 周夫人问她的意见,“你若喜欢的话,明天义母带她你去铺子看看,再把手续办一办。若看了不喜欢,咱们家还有不少铺子,你再挑喜欢的择两间。” 李妍白天送人累了,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周夫人见她气息平稳,已然睡了过去,不由轻笑一声。 轻手轻脚给她掖好被子,一同睡去。 接下来两天,周夫人领着她去典当行和成衣铺认门。 成衣铺先不说,四季的衣服总得有。 这典当行太合李妍心意了,之后她有大用。 她也没同周夫人客气,当天就办理了过户。 在周府留宿了三天,又收了两家铺面后,李妍就带着金桔回药香堂了。 难得有闲,周夫人本想多留她住几日,但阿婆和小七在药香堂住。 李妍也不能一直住在周府不管他们。 又答应了周夫人,之后每月会去周府陪她小住几日,周夫人这才笑着放了人。 京都 孙福林一案在朝堂上被言官上疏揭发。 朝堂之上,明德帝高座龙椅,龙颜大震。 将奏折向前一扔,大发雷霆。 底下朝臣俱都跪拜在地,战战兢兢,低头不语。 深怕一个不小心开口惹怒皇帝,遭受鱼池之波。 “你们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朕亲赐的钦差大臣,丢脸都丢到和郡去了,怎么没人站出来说句话。” 底下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不想去做这只出头鸟,继续低着头给明德帝当出气筒。 这三品钦差是皇帝御笔亲封,弹劾他,不就是驳皇帝的面子,让明德帝丢脸,此事三皇子还牵涉其中,不是得罪老子,就是得罪儿子,谁谏言谁傻呗。 只道,“陛下息怒,为臣惶恐。” “惶恐个屁。” 明德帝按着额头,气得飙出了脏话,扫视底下的群臣一圈,喊话,“别给我装死,谁站出来说说看,此事如何解决。” 明德帝二次发话了,此时诺再谏言,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朝臣们的目光不由望向左相傅明,做为百官之首,傅相不得不出列谏言,“陛下,孙福林一案虽人证物证俱在,但孙福林拒不认罪,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不若将人先押解进京,交由三司会审,查明事情原委,再做定夺,陛下以为如何?” 第140章 帝大怒 傅明开了口,文武百官中,有官员纷纷闻风出列,表示附议。 此时,工部杜侍郎此时突然出列,“陛下,孙福林辜负陛下信任,枉顾百性安危,以霉米换取新米,中饱私囊,数额巨大,最大恶极,臣建议就此人就地格杀,以儆效尤!” 杜侍郎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官员,纷纷向其投去一眼。 明德帝的目光在其身上停顿片刻。 面向百官幽幽开口,“言官上书所言,孙福林在和郡大放厥言,扬言三皇子是其背后靠山,对此爱卿们有何看法?” 堂上的文武百官看看明德帝,又看看朝堂上的三皇子,面面相觑,暗自猜测明德帝此话深意。 三皇子在明德帝逼视下,主动出列,跪地大感冤枉,“请父皇明鉴,孩儿冤枉,是那孙福林攀扯孩儿,将罪名扣在孩儿身上,以期逃脱自己的罪责,孩儿与其并勾连,请父皇相信孩儿。若父皇不信,孩儿愿一死以证清白。” 明德帝看着跪在地上声情并茂的第三子,眼神里意味未明。 自己这些个儿子当中,这第三子自小聪慧懂事,颇得他喜爱。 不想刚刚建府离宫,就指使官员犯下此等大错,枉费他一番信任。 要他死倒还不至于,终归是自己儿子,活罪却是难逃,也让他知晓犯错应该受到的代价。 若还不受训,再惩罚也不迟。 许久,明德帝发声,“将三皇子押回三皇子府,没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即刻起将孙福林押解进京,交由三司会审。” “退朝。” 皇帝下朝,百官们暗暗呼出口气,交好的官员结伴下朝,小声耳语。 顾怀春走在官道上,刚步下台阶,中书监急急就追了上来。 他凑过来低声问,“顾尚书,听闻您家二公子不日去了和郡,不知是否知晓孙福林一案涉及的隐情。” 顾怀春面无表情地回他,“我儿子云游四方,途经和郡罢了,他一介白衣,怎会关注官场上的事,自然不知。中书监若对此事感兴趣,不防去问问赵副将,赵副将身为此次运粮的主要官员,又检举孙福林有功,或许他知道的更多。” 不等中书监回话,顾怀春朝他拱拱手,“家中老母偶感不适,失陪了。”说完,转头离开了。 中书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撇撇嘴。 顾尚书只要涉及其二子当真谨小慎微,嘴巴不漏一点风声。 和他说说又不会出什么大事,至于吗? 中书监叽叽几句,看到官道上走来熟悉的同僚,脸上不快淡去,欣喜地上前攀谈。 顾怀春疾步走出宫门后,寸步不停,回到镇国公府后,直接去雅竹轩找二子。 顾玄昨夜深夜到府,顾怀春寅时又去了午门外等候上朝。 顾玄回来后,两父子还没有见过面。 这个点顾玄也起来了,顾怀春来雅竹轩时,他正在园子里练剑。 少年人穿了一身黑色劲装,长剑握在他手中,如游龙戏水,挥洒自如。 顾怀春望着这一幕,低头敛眉,怔怔出神。 直到顾玄见到他,收了剑,唤了他一声,才回过神,和他点点头,“进屋聊。” 小八端了面盆进屋伺候,顾玄简直梳洗了一番,换了套常服,就去外间说话。 小八端走面盆,关上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两父子。 顾怀春看着眉目清俊,正襟危坐的二子,斟酌着开口,“玄儿这一趟南行,可有收获?” 顾玄道,“儿这一路寻道问道,小有所悟,不虚此行。” 顾怀春听后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一时间,父子俩谁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还是顾怀春打顾了沉默,问道,“早朝时有言官上书孙临林贪腐受贿,动用灾粮,事情还攀扯到了三皇子,就想问问你南下时可曾途经和郡县,听说过此事。” 顾玄如实回答,“当时儿凑巧正在和郡,还插手了此事。” 顾怀春眉毛猛地一抬,顷过身诧异地看着他,“你素来心性淡泊,怎会参于到此事中去?” 相比顾怀春的焦灼,顾玄却是平静如初。 他解释道,“孙福林的奸计被当地父母官识破后,企图掩盖事实真相,颠倒黑白,谋杀官员,儿只是不忍见好官被害,坏人反而嚣张得意,故而托刘知府出手拉了那县令一把,不想刘知府纯属一丘之貉。幸而和郡县令明察秋毫,没有漏了这漏网之鱼。” 孙福林一案让皇帝脸面丢尽脸面,龙颜大怒。 有了孙福林的案子在先,刘知府一案出来,皇帝的怒气就轻了不少。 当朝就下了旨意罢免了刘知府的官职,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地。 原以为这两个案子牵涉不大,儿子还在这两个案子当中穿针引线,翻云覆雨。 看着少年清淡的眉眼,顾怀春内心波涛汹涌。 顾玄见他神色有异,轻咳一声道,“父亲,不知儿此举可有出错?” 顾怀春目光一敛,温和说道,“你固然没错,但官场凶险,你自小又僻世而居,生性纯善,还是莫要再卷入此等是非中去,在家一心修道为好。” 顾玄颔首应下。 顾怀春微微点头,站起来道,“你祖母自你出门后,就心心念念记挂着你,你陪为父一起去看看你祖母。” 少年人眉眼柔和,“正好儿在和郡幸遇一神医,给祖母求得药方,不防今日就给祖母用上。” 和郡县这个地方有何神奇之处? 顾怀春见他出了趟远门,不仅眉眼松快。 话也多了不少,话语当中还多次提及和郡,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儿有心了,你祖母见了你自然高兴。” 父子两个去见了老夫人后,顾怀春当即叫了手下进书房。 吩咐完要办的事,顾怀春去了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在屋子里摆弄着秋菊,看他过来,眼皮也没抬,阴阳怪气地开口,“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居然把老爷吹到我这儿来了。” 说完,又吩咐小丫头上茶,顾怀春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和你说点事就走。” 大夫人叫小丫头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事吩咐奴仆一声,老爷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第141章 偏心 面对大夫人如此态度,顾怀春微微皱眉,“玄儿回来了,做为母亲,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二,你去和厨房吩咐一声,多炒几个玄儿爱吃的菜,南方役情严重,这一趟南下,我看他清减了不少。” 大夫人继续摆弄手中的菊花,“有你这个父亲事事操心着,何需我再费心,吩咐厨房这等事,老爷也不是没做过。 顾怀春面色沉了下来,忍着火气咬牙道,“你明知我的用意,非要何我反着来。” 大夫人呵了一声,无心摆弄花草,突然就发了火,“老爷这是怪我了,同样是儿子,老爷怎么就不关心衍儿。难为衍儿了时时记挂你这个父亲,来信嘱托叫你仔细身体,还在边塞猎了皮毛,叫人送来给你。我看你一颗心全拴在你那宝贝小儿子身上,那些皮毛怕是连怕也不曾看过一眼,如此厚此薄彼,我都替衍儿心寒。” 大夫人话里话外,全是苛责,顾怀春火气蹭一下也上来,“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衍儿,你别无理取闹。” 大夫人无视他的怒火,语气更显生硬,“我是不是无理取闹,你自己心里清楚,屋子里就你我二人,又何必再装。” 夫妻两个怒目而视,谁也不肯退让。 良久,顾怀春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不清楚。”一甩衣袖,走了。 哐的一声响,顾嬷嬷推门进去后,就看到大夫人扔了花盆,坐在那儿,脸上余怒未消。 顾嬷嬷上前,轻声劝她,“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衍公子玄公子都是您亲儿子。哪怕老爷偏心些二公子,那还不因为二公子年岁小些,又自小呆在身边的缘故。您若看不过去,就对衍公子好些,不至于和老爷发这么大脾气,没得离了心。” 大夫人红着眼,手指紧紧抠入肉里,恨恨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大夫人端庄的面孔有一瞬的扭曲,顾嬷嬷不理解。 像二公子那样神仙一般的少年,大夫人为何就是不喜欢? 还和老年置了这么多年的气。 屋内传来大夫人哽咽的抽泣声。 顾嬷嬷看了眼伏在桌案上落泪的大夫人,叹息一声,默默收拾完退下,关上了房门。 屋外立时传来大夫人压抑的痛哭声,顾嬷嬷再次叹息,立在廊下守着屋门。 月上柳梢头 镇国公府雅竹轩内 灯光闪烁。 映出少年眉目舒展的脸。 顾玄倚在床头看信,这是他回国公府后,收到的第八封回信。 小七的字迹一如继往的难看。 信上的字比这蚯蚓还要扭曲,看一个字都觉得费劲。 顾玄还是拧着眉,一字不落的看下去了。 公子离开的第八天 今日真是开心,终于将赵屿、宁远、周子恒三人送走了。 日子又回到了正轨,李小姐又在培育花草了。 不对,李小姐又在想着怎么骗钱了。 自赵屿、宁远两个傻的花了一万两从李小姐这里买了两盆破兰花后,李小姐看医书的时间都少了。 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培育新花品种,我觉得李小姐就是哪里来钱快她就去哪里。 赵屿邀请李小姐下个月去岭南参加那里的下元节,李小姐同意了。 估计又想去那里赚上一笔。 对了,公子,赵屿这人不足为虑。 很笨,被李小姐骗了多次,还感恩带德的。 今日李小姐介绍了悬空大师给他,骗了他二万银子,和大师五五分帐,她自己吞了一万。 不过,李小姐这个人真的败金。 银子沾了沾手,连同卖花赚了一万两,两万两银子全捐给周毕修路了。 我觉得吧,若是有人看上李小姐,得给她准备个金山银山什么的,不然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她这么败的。 今日的信写的差不多了,李小姐喊我,公子等我明日的信! 顾玄看到书信末尾,薄唇一扬。 将信纸重新折好,抽开床头抽屉,取出梨花木盒,将信放进去,又抽出最底下的一封,展开。 公子 见信如晤。 公子离开的第一天,我去找了李小姐,成功在李小姐身边站住了脚。 公子,真的很不容易。 李小姐怀疑将我留下,有恶意,她要观察我,我主动要求为她干活。 公子我聪明吧? 李小姐果然应下了,叫金桔奴役我。 我这一天上山砍柴,下河摸鱼,擦凳扫地,晒药煮茶, 公子我很累,累得只留下半条命。 不过李小姐说要给我银子,镇国公府给我支多少月奉,她就给我支多少。 这么贪财的人居然要给我付钱,这是不是李小姐重视我,觉得我有价值,我有一点点的小感动。 这一天,我痛并快乐着。 想到钱快乐,想到每天还没亮就堆积的一大堆活,我觉得未来的日子没了希望。 公子离开的第一天,想公子。 公子离开的第二天。 我晋级了,成为了李小姐的武师。 李小姐清晨看见我武剑,兴致来了,要求拜师学艺。 金桔那丫鬟也要跟着学。 嘿嘿,我感觉机会来了,昨天被她们主仆两个折腾得这么惨,今天就可以还回去了。 上来,我就让她们两个蹲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步,一个时辰下来,两个人的脚都软了。 明天我准备给她们两个双脚再绑上几个沙袋。 苦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公子我说得对吧。 今天我觉得教李小姐习武还挺有趣。 只是公子离开的第二天,还是想公子。 公子离开的第三天想公子。 公子离开的第四天还是想公子。 这两天无事可写的,我就是被使的驴子,哪里有活哪有我。 不过李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让她绑着沙袋跑了清水湖两圈。 我以为她会跑掉半条命,果然还是小看她了。 李小姐脸两圈跑下来,气色红润,神情奕奕,没几天她就适应了。 倒是金桔踹得跟兔子一样。 公子离开的第五天,周子恒回来了,这就是个呆头鹅,开口闭口就是妹妹,脑子不太好。 我怀疑他不是周县令新生的。 周子恒还带回来两个同窗,一个赵屿、一个宁远,两个人穿着华丽,长相俊美。 本以为这两个是见过大世面,结果在花园子见了李小姐种的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都看傻了。 果然长的好看的,脑子未必就好。 公子这当中不包括公子您,小七很有求生欲的在信中表明立场。 第142章 八封信 顾玄嘴角轻扬,继续看下去。 公子,你肯定料想不到,李小姐那个义弟,标准的一个小绿茶。 啧啧以来没看出来,这小孩子说话茶里茶气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和周子恒掰头,跟周子恒争宠来着,周子恒弄不过他,被欺负得很惨。 两个人的战场从周府的园子到认亲的午宴上,小绿茶又是给李小姐挟菜又是流泪的很有一套,二次掰头,周子恒都落了下乘。 不过周子恒这个人认死理,你打击他,踩他,都弄不死他,这样的人也挺可怕的。 若是执拗起来根本没人拦得住他。 也不知周夫人是怎么教他的,眼下他眼里只有李小姐一个,这一切均以李小姐为重,这个人以为迟早会是一个宠妹狂魔,不,不,不,他现在就是护妹狂魔。 周子恒还带来两个同窗,其中一个叫赵屿的同窗心思很重,公子这个人需得提防。 他借着认亲宴,有意无意接近李小姐,动机不纯,送给李小姐的认亲礼也很贵重,还花了八千两买了李小姐种的一株兰花。 李小姐的花真的坑。 公子离开的第五天,今天我跟着李小姐去大悲寺上香,捐了五百两银子。 公子,这五百两银子到时要给我算公帐上,我这里先预支出去了。 赵屿那个小儿想见悬空大师,路上李小姐骗了他二万两银子。 这小子被骗了钱还帮着数钱,对李小姐感激的要死。 之前,之高看他了,原以为这一个劲敌,原来也不过耳耳嘛。 此人不足为虑,公子可以放心。 公子离开的第六天,这些公子哥儿再呆一天要走了,李小姐带人去上次带我们去的那家满记糕点铺,买了很多糕点话梅和果脯送他们,少年人感天动地,又在说妹妹真好了。 这些人是不是太好哄了些。 公子离开的第七天,我和李小姐去城门送行,这些少年人依依不舍,就差抹眼泪。 总算将人送走了,我的日子,李小姐的日子都恢复了正常。 顾玄看完第七封信后。 将这些信纸又一张一张的重新翻了一边。 之后又拿出第八封信纸重新阅览了一番。 这才折好后,重新放入了紫檀木匣子里。 顾玄沉思片刻,站起来朝外喊了一声。 话音一落,有一个黑影诡异地出现在了屋子里。 “通知张大人,可以向上递折子了。” 黑影很快消失,屋子又只剩下烛光摇曳伴随少年人的影子。 突地,喵的一声,有一团白雪球从窗棂蹿入屋内。 “李白”,顾玄眼光一闪,喊了一声,白雪球一跃而起,扑进了少年的怀里,使劲儿欢腾起来。 顾玄不由轻笑起来,瞅了瞅它的猫尾,轻道,“别动。” 李白听后,果真喵一声,乖乖地窝在了他的怀里,顾玄顺手撸毛,“你这只小卷毛,不乖乖在祖母那里呆着,跑这儿来做甚。” 李白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喵的一声,讨好地翘了翘尾巴,意思是说想他了。 李白这副样子,让他不由想起千里外的少女。 想到这里,顾玄抱着李白走到案前坐下,拿出纸和笔给小七回信。 认亲礼后,周毕一心搞基建,建起了难民营。 以以工代振的形式无偿租住房子给难民,房子使用有限期为期三年。 若他们想继续居住,需落户在和郡县,劳作三年后,房子归他们所有。 每天工作四个时辰,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两个半时辰,劳作期间的一日三餐伙食由县衙全包。 这三年以劳作换租住权,劳务报酬是没有的。 若是超过四个时辰,有人愿意继续劳作,也会得到相应的劳动报酬。 县衙里,这个告示一出来,就受到了难民的吹捧。 毕竟之前连口粥都没得喝,如今有粥喝,有饭吃,还有地方住,对难民们来说和郡县简直就是天堂了。 很快,和郡县热闹起来了。 一间间瓦房盖了起来,一大片荒地开垦起来,冬小麦,瓜果,蔬菜,都种上了。 挖渠修路搭桥,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 李妍也很忙,每天要练武,又要陪周夫人施粥,还要培育鲜花新品种。 最重要的她还要拚命赚钱,想建设好和郡。 让百姓吃饱饭,穿好衣,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役症结束后,面罩和药店的生意渐渐稳定下来了,药铺的收入锐减。 李妍要援助周毕,必须更使力赚钱。 周毕以工代振的政策宣传开去了,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投奔。 其中,来和郡人数最多就是难民了,其中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和能工巧匠。 还有些就是觉得周毕出来的这个政策挺新鲜的,纯粹过来凑个热闹。 看和郡县一副欣欣向荣的景气,心中也不觉思索起来。 周毕就从中招揽了数十个人才,李妍呢也雇了几个能用的。 其中三个管山人,看护和园丁各六个。 挖渠,灌溉,播种,建山房,做暖棚,都周毕那边拉了人过来。 干活的人多,一气呵成。 李妍这三座山头,不出几日就弄好了。 一个山头李妍叫人种上了药草,另外两个山头都用来种花草。 李妍又在后院僻了一间花房出来。 珍贵的花草李妍都养在花房里,由她自己亲自栽种养护。 周府的园子里养了些易种花期长的花草。 李妍去时,会自己打理,也会教周夫人,女人天生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周夫人兴致颇大,平时这些花草她都交给了周夫人。 因着数量不多,周夫人几日下来倒也得得心应手,这打理得好,兴致更加深厚。 之后,都不需要李妍再费心。 次一些的花草,李妍让人种在了山头,日晒雨淋的,就是蔫了,李妍也不会太心疼。 李妍这几日每日都会上山头,这一日,刚上山呢,李四寻过来了。 “李小姐,县令大人,有急事找您,正在衙门里等着你呢。” 没有要事,周毕也不会派李四火急火撩的起来。 李妍当即跟着他下了山,路上问李四,“是衙门里出什么事了,孙福林死了?” “孙福林还死不了,按您的意思,吊着口气。” 李四手指了指天,“上头有旨意下来。” 李妍哦了一声,心中有了猜测,跟着李四直奔县衙。 第143章 判决到 周毕在后堂等她很久了,见她一进门,就将刚到的邸报拿给她看。 “刘知府、马常刁、孙福林三人的旨意下来了。” 李妍一目三行看完,坐下来,将邸报递还给他,笑笑,“都在意料之中。” 周毕颔首。 “马常刁贩卖私茶数额巨大,陛下直接下令绞刑确在意料之中。” “对刘知府的判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罢免了官职,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陛下对他还是留了情面,皇威浩荡啊。” 周毕面容一肃,正色道,“这两个人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孙福林,据说陛下听闻孙福林的事后大为震怒,当朝摔了言官的折子。” 孙福林的事不解决,他们父女两个后患无穷。 李妍啧啧两声,合理分析,“这事关陛下颜面,孙福林的事无异于当朝打了陛下的颜面啊,陛下怎会不震怒。若是孙福林在朝,一剑杀了他都有可能。” 周毕憋憋嘴瞪她,“小祖宗,你留点口德吧。陛下是仁君,怎会如此行事。” 父女两个私下议论明德帝已是大不敬。 李妍不以为意,“陛下是君,除却君王身份,他也是普通人,普通人气血上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周毕对她随意的模样无可奈何,“听闻三皇子当殿求殿下重判孙福林,要求将人就地处决?” 李妍看着他,微微一笑,“义父,您消息还挺灵清。” 周毕虚咳一声,摸了摸短须,”为官多年,为父在朝中总有那么点渠道。” 李妍敲敲桌面,把话题绕回来,“在朝堂上,三皇子看来是真的急了,一不小心连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经此一事后,陛下对他必然会有所提防。” “圣心难测啊,眼下陛下是下令将三皇子关了禁闭,可毕竟是亲生儿子,或许睡了一觉,陛下心思一转,就将人放了呢,毕竟是疼爱的孩子,受不得他吃苦。” 李妍笑道,“不过陛下没有听从三皇子的劝说,将孙福林杀了,我们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周毕颔首,看了她一眼,又感慨道,“你说孙福林要是得知三皇子如此作为,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李妍睇了他一眼,“你要是想知道,不怕给他气死,可以亲自去牢房问问他。” 周毕瑟缩了一下,他还真不敢去问,孙福林要是死在他牢里,这事情就又麻烦了。 “陛下下了旨意,朝廷马上会派人过来押解孙福林进京。” 周毕突然想到这里,忙站起来,“不行,我得让人看紧点,要死也不能死在我牢里。” 疫症发生时,牢里的几十个牢犯也不能幸免,十有八九都染上了,这其中也包含孙福林。 这厮估计恶事做多了,病得还挺重。 好在吃了百灵草后,人救回来了,就是此后一直体虚得很,像是随时都歇气的样子。 李妍喊住她,“我刚问过李四,还吊着口气呢,你放心,吊他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保准死在路上也不会死在你这里。” 周毕一屁股做回去,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你说你就这样让他死在半路,不是白白便宜三皇子了。” 李妍岂会不知,没有人比她更想把三皇子弄死,只是她深知事情不会如轻易,“三皇子一时半会扳不到的,慢慢来,只要陛下有了疑心,他的日子离水深水热也就不远了,咱们温水煮青蛙,之后慢慢熬吧。” 周毕却并不知晓她前世那些恩怨纠纷,只当孙福林的事让小祖宗将三皇子当成了死敌。 聊完正事,李妍打算走了。“我还得去山上看我那些花花草草,你也忙去吧,给我代个信给义母,今日我不过去了,明白再去看她,月底又到了,卖面罩的钱给她结一下。” 周毕八卦地问她,“这次赚了多少。” “没多少了,拢共加起来也没到万两,疫症结束,这面罩生意差不多也就到头了。这个月做完,这生意也就不做了。” 像这种突发事件,偶然性太强了,抓住机遇生意做一波也就行了,不是长久之计。 李妍抿唇,“所以我这不是赶紧的想把花草生意做起来。” 周毕看她眼下熬出的青紫,一脸疼惜,“你也别太劳累了,我这里还能再撑上一段日子。” 这一个县的百姓要养活,不累着点怎么行。再熬几个月,县里恢复了生息,一切也就否极泰来。 李妍朝他挥挥手,“你去忙你的,等你日后升官发财,别忘了家里老母老妻就行。” 周毕,”。。。” 他是这种人嘛。 小祖宗可真是,, 远在千里外的京都,皇帝又私下召见了赵副将赵良,”三皇子,那边可有动静?” 孙福林的事被捅破,皇帝对这三子失去了信任,吩咐了赵良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赵良如实禀告,“三皇子,近日闭门谢客,安心呆在府中,暂无动静。” 明德帝关了三子禁闭,也没有说不许别人去看望。 明德帝牵了牵嘴角,道,“还不算太笨。” 明德帝语气一转,又道,“是我平时日太过纵着他了,出府不过一年就敢这样乱来。你看看,这一关,不就老实了。” “陛下,那要继续盯着吗?” “将人撤了吧。” 皇帝叹道,“晾他胆子再大,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胡来。” “顾玄那边呢?”皇帝问,脸色舒服了一些。 针对明德帝突如其来的问话,赵良明显有些错愕,“二公子回府后,都没出府,一直在雅竹轩静思。” 皇帝点点头,“顾怀春这个儿子养的好啊!心静如水,难能可贵。” 说到这里,皇帝笑笑,“更难得还留有一份纯真,如此甚好,甚好。” 赵良竟然在明德帝口中听出几分欣赏之意来,不意识脱口道,“二公子心性淡泊,可惜了,要是二公子出世。。。” 赵良话未说完,突见皇帝收了笑意,陡然间变脸,“镇国公府一门三进士,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工部侍郎,一个吏部郎中,还有镇国公顾望在朝堂坐镇,这难道还不够?莫非还要再出一名状元郎,这大业的朝堂岂不是要搬到他们府上。” 赵良吓得冷汗涔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磕头,“为臣口出狂言,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心中万分后悔不该胡乱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对他挥了挥手,“罢了,你退下吧。” 皇帝看起了奏折,赵良险险保住小命,心惶着退了出去。 等走出宫门口,赵良后背的汗还没有干,短短几息的时间,仿佛历经了生死。 帝心难测,明明前一刻皇帝还喜笑颜开,下一刻却是怒意滔天。 镇国公辅佐幼帝登基,劳苦功高。 如今皇帝坐稳江山,又正当盛年,对镇国公府显然有了忌惮之心。 在和郡时,顾玄找到他。 赵良犹豫再三,最终选择站在了正义的这边,揭露了孙福林,算是把三皇子得罪死了。 心中亦有了投靠镇国公府之意。 如今看启明帝的态度,玄公子怕一辈子也出不了仕了。 赵良不由唏嘘,一时之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第二日,顾玄给他发了请贴,邀他去家中垂钓,赵良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第144章 柳亭村 碧空如洗,天气舒朗。 今日是个好日子。 李妍拿了帐册,正要出门,老大夫过来找她了。 老大夫见此,不无遗憾地道,“我来的不是时候,要不,回头我再来找你。” 老大夫来都来了,李妍岂会让他空跑一来,忙将人请了进去,笑道,“我的事不急于一时,难得您来寻我,我自然要陪着您。” 老大夫此次前来,是来约她一起出诊的。 “我家里有个远房亲戚,住在邻县一个小村庄柳亭村,旱情过后,村子里的人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死了不少的人,请了不少郎中看了,都不管用,这不求人就求到我头上了。” 听老大夫一提柳亭村,李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不禁想笑,撞破铁皮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妍这惊喜之色让老大夫有些发懵,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过没给他多想的时间,李妍当即问他,“这些病人有何症状?” 老大夫想了想,“病人的喉咙会出现白色或者灰色的斑块,尤其小孩的致死率极高。这个病应该是有传染性,一个月内,村里已经死了好几百人了。” 听老大夫这么一说,李妍便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一种新出现的传染病。跟疫症一样,传染性强,致死率高,自然小孩抵抗力弱,所以死亡率才会更高些。当务之急,要及时封锁村口,禁止村民外出,迅速与外界隔离起来。再来查看发病原因。” 这样的做法和和郡防症有着异曲同功之处。 老大夫点头吹捧,“所以我才要来找你,疫症防治你可是驾轻救熟了,要是丫头你肯出马,那肯定事半功倍。” “好了,好了,你也别给我灌迷汤了,我答应你便是。” 见她这般干脆,老大夫不由击拳,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菩萨心肠。” “废话少说,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李妍临走前问他,“仁德堂里库里还留有多少面罩?” “不多了,几千应该能有。” 李妍点头,“那就劳烦您把面罩都带上,我这里面罩也还有几千,两家凑凑应该能应付过去,不行再叫人过来去别家药房再购一些。” 李妍思索片刻后,对老大夫说道,“你先回仁德堂,我再找个帮手,到时我们城门口碰。” “好嘞!”就喜欢小姑娘做事爽利的个性,老大夫喜滋滋走了。 李妍把帐册交代给金桔,让她去带去周府,再去知会周夫人一声。 金桔见她在收拾行礼,估摸这一去估计要好几天,就想跟着一块去。 “阿婆一个住在这里,我不放心,留你在这儿看着家。你不用担心,小七会陪我一起去。” 金桔撅撅嘴瞪了小七一眼,“那你可要照顾好小姐。” 跺跺脚,送信去了。 莫名被敌视的小七,“....” 李妍整理好行囊医箱和面罩,阿婆煎了饼出来,套了油纸,给她塞进了包裹里, 细细叮嘱她,“一路上注意安全,不要过于劳累,早去早回。” 李妍一一应下。 这时,小七也叫来了马车,又帮着装了给她整整三篓的草药上去,这才骑马给她办事去了。 李妍临时又去了趟山头,把山里干活的都叫上,采了一篓的“地梅”。 等采了地梅到城门口时,老大夫早等在那儿了,旁边还站着个熟的不行的同行。 “丫头,又见面。”陈大夫背着药箱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李妍叹气,“都上来吧。” 为了装药,她租的是四头的大马车,足够宽敞。 两个大老夫上去后,还空出来半个车厢。 陈大夫看着车上满满四大篓的药草,啧巴啧巴嘴巴,“丫头,你这准备得够充分的。” “不然呢?” 李妍靠着车壁,懒懒地打趣,“像你,背个药箱就行了?” 陈大夫忙辩解,“我这不是刚去仁德堂找王老大夫叙旧,听他说了柳亭村的事,急着和你们会合吗?” 又将炮火引到老大夫那里,“你看看老王。” 他伸手一指老大夫,睁大了老眼问他,“老王,这件事你知道的最清楚,你做了准备了吗?” 王老大夫没好气,“丫头问的是你,没问我,你扯我做甚?” 陈老大夫撇撇嘴,“这不我们两个人都没做准备,也不是就我有问题,是吧?” “我年纪大了,忘了不行,你可比我年轻十来岁呢” 两个年过半百的,脸红脖子粗的又怼上了。 王老大夫怒道,“你个厚颜无耻的,谁千求万求,求我把你带上的,下次我要还带上你,我倒过来姓。” 陈老大夫笑嘻嘻,“你倒过来还是姓王。” 王老大夫伸手怒指着他,被他噎得说不话来。 李妍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两个活宝见面不怼上几句,都不舒服。 “我和你两开玩笑呢,你们还都当真了。” “草药我备着就行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得去柳亭村实地看了,再下结论。” 李妍把药带上也是有备无患,村里感染严重的话。 她这些药也是杯水车薪,最多也只能支撑上一天,到时还是需要派人回来取药。 老大夫连她也气上了,气哼哼地道,“你就逗我们吧!” 这些道理,两个老大夫自然都懂,看她提起,逗着她玩玩罢了。 不然一路也太无聊了。 “你那义兄和他两个同窗回书院了?” “回了。” 王老人八卦道,“听说从你这里还买了两盆花回去吧,这花不便宜吧? 李妍心道这小老儿对她的事还真上心,连这都知道。 她眯着眼笑,“还行,一盆二千,二盆八千,刚好凑上了一万两。” “一万两?” 两个老大夫齐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各自深吸了口气。 老大夫,“你可真能要价?” 陈大夫,“这也要有人愿意买啊?” 两人老大夫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公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在认亲宴上,有礼有节,看着挺正常。 可正常人会花一万两买两盆花吗? 反正他们是不会的。 陈老大夫灵光一闪,嘻笑着打趣,“丫头,这两个年轻人是不是喜欢你?” 第145章 画大饼 李妍撇撇嘴,“陈老大夫,您不去做媒,可惜了,什么事你都能往这里想。” 之前一直乐衷撮合于她和苏子衿,至少她和苏子衿还有口头婚约在那。 如今倒好,少年人买盆花都觉得是对他有意思,那她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陈老大夫讪讪一笑,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没说错。小丫头这么好,哪家公子见了不春心萌动。” 李妍哭笑不得,解释,“人家是出自岭南世族公子,家里有权有势,正好有求于我,所以买了花讨好我罢了。” 王老大夫眉目一跳,“丫头,你不会觉得这鲜花生意赚钱,要转行吧。” 他满脸的不赞同,“这可不行。” “这我也不答应。”陈老大夫难得和王老大夫同心同气,站在了一条线上。 李妍看看王老大夫,又看看陈大夫,这两个老大夫关注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正常人不该问问赵屿这世族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求到她头上吗? 他们居然问也不问一句。 估计以为她要改行,其它皆不重要了。 李妍都为不及为自己辩解一下,两个老大夫又苦口婆心就说上了。 陈大夫惋惜,“小丫头,我可是记得当初你说过的,医者,当不忘初心,迎难而上的,这大道才刚刚开始,岂可轻言放弃。” 王大夫画饼,“你小小年纪,医术就如此高超了,这条道一直走下去,你迟早是要登顶的,到时万人景仰,出医书,授医术,万世留芳,史书上都要记上小姑娘一笔。” 李妍心道,大可不必。 当初让周夫人做面罩时,她也给周夫人画过同样的大饼。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一套居然用到了自己头上。 真是,苍天饶过谁! 李妍看着王大夫一时心情复杂,老王这年纪这头脑,要想再忽悠一批徒子徒孙简直是手到擒来,这脑子养老估计是没问题。 李妍收回飘飞的思绪,看着两个延颈鹤望的老大夫,“二位老人家,你们想什么呢。我也没说我要放弃行医啊。” 她翘翘嘴角,说道,“我就不能一边开花琅店,一边治病救人了。” 两个老人家心想,你要你有这个精力。 心里这么想,嘴巴里吐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番意思,“只要你别放弃做一个医者就好。” 深怕劝服不了小丫头,到时她真就p股一拍,不干了,那时他们哭都来不及。 这东扯西扯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过了绿萝山马上就到柳亭村。 这越是接近柳亭村,人烟越是稀少,道路也越曲折。 马车七拐八弯的总算到了柳亭村口。 李妍心道要是没熟人带路,还真找不到这里。 李妍来时估摸了一下,连车带车夫租了七天,现在看来这马车是租对了。 离柳亭村口几十米远处,马夫选了一块空地,将马车停下,李妍扶着两个老大夫下马车。 “总算到了,这骨头都要坐散架了。” 陈老大夫一下车,就长吁短叹。“再不到,我这半条老命都要交到在这了。” “我一把老骨头都没开口呢,你就受不了了。” 王老大夫不忘怼他,“你自己要跟来,再受罪你也得给我受着。” 李妍不禁摇头,这两老头马车里刚怼了一通消停了会,才到柳亭村口,这就又怼上了。 “好,好,是我活该。” 陈老大夫讨饶,“咱别对怼了,我们等得起,病人可等不起。先进村,先进村。” 陈老大夫扬手,老大夫见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哼了一声,不跟他闹了。 陈大夫又嘴贱,“你若实在要跟我怼,咱们回去,到时再好好来个“华山论剑”一决高下如何。 王老大夫眉毛一翘,“谁怕谁。” 这样吵吵闹闹走着,在村门口他们被堵住了。 村子的入口用铁栅栏围了起来。 落了一把锁,上头还挂了一个闲人莫进的木牌牌。 “这措施做得可以啊。。” 陈老大夫赞了句,问王老大夫,“我们怎么进去?” 入村的小道上,空无一人,从外面看像是一个空村子,死气沉沉。 看起来怪怪的,连一声狗叫声都没有听到。 陈老大夫胆子小,抖了抖吧,“这怕不是一个死村吧。” 王老大夫忍不住道,“你也就这个胆了。” 李妍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提醒他们戴好面罩,“这里尸气很重,看来应该是死了不少人。” 陈大夫佩服,“行啊,丫头,你连这都闻得出来。” 说话间,动手把面罩拉紧了,“这村庄看起来真有点邪门,我这条老命真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怕死就回去。”王老大夫讥讽。 陈大夫自然不会承认,特别还是在老王面前。 拍拍干瘪的胸膛,斗志昂扬,“谁怕了?要是怕我就不来了,这种生死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有没有人啊。” 陈大夫冲着里面喊,“还没死就出来呛声。” 王老大夫抽了抽嘴角,“别喊了,省点力吧。我那亲戚比我先走一步,稍后他会出来接我们的。“ “你不早说。” 陈老大夫恨恨瞪他一眼,吐嘈,“害我浪费口水。” 陈老大夫干脆掀了袍子,在路口一块岩石上坐等。 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瞧见村子里远远里走来两个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粗汉子,还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两个人看起来皆是一脸腊黄,形容憔悴的模样。 粗汉就是王老大夫的远房亲戚胡明,老头儿是村子里的里正。 胡明解了锁,里正热切的将人迎了进去。 里正举手行了一礼,“辛苦各位了。” “哪里,哪里。”二老回了一礼,李妍朝里正欠了欠身。 里正带着他们一路进村,一路跟老大夫他们将村子里的情况和他们大致说了一下。 柳亭村是一个僻世而居的小村庄,有600多户人口,共计二千多的人口。 村民们自北朝南,迁移到此处,偏居而安也有一百多年了,一直安稳度日,不成想一场大祸突如其来,给这个僻世的小村庄带来了灭顶的灾难。 第146章 震惊 里正一脸悲痛的说道,“自旱灾过后,村里就陆陆续续有人喉咙发痒,肿痛。大家起初也没有当回事,自己煎了药喝,当寻常的小毛小病看待。” “后来发现不少人喉咙里出现白色或灰色的斑块,村民们这才开始惊慌起来,找了不少大夫看了都没用。” “后来发现这个病还会传染,而且传染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月村子里每家每户都相继有人感染了。” “而且这个病发展最后,病人整个舌头都会变白。吓人且不说,只要舌头全变白了,得病的人就必死无疑。” 里正越说情绪越低落,“之前,还有大夫愿意来村里看病,自从有大夫传染怪病死后,就没人过来村里看病了。” 说到这里里正声音哽咽,“以为躲过了役症万事大吉,不成想躲过了役症,却躲不过这场怪病。” 在各地求助无门,胡明才记起来王大夫。 这个在仁德堂坐堂,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的远房亲戚。 和里正说了后,胡明火急火撩就出了村子去求助。 说话间,里正带他们一行,进了村里的一间空屋子。 李妍扫了几眼,屋子就一张木桌,四周围倒是摆明了椅子,应该是村里用来议事的房间。 陈老大夫和王老大夫拉了椅子坐下。 李妍也不客气,坐在了上首,开门见山地问里正,“目前为止村里死了多少人了?” 听到她的问话,里正这才正视这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 穿了一身与年龄不符的道袍,身上背了个药箱,明眸皓齿,长得异常好看。 初初看到这个少女时,里正还以为这个女孩子是个药童,是跟老大夫们出来长见识的呢。 可眼下,里正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 里正看她端坐上首,包括之前问话,两个老大夫都没有意见,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 竟有隐隐以她为首的姿态。 这个女大夫看起比她孙女还小呢,这么小就能出诊了吗? 胡明去时和他说过,他这个远房亲戚是和郡县的名医,仁德堂也是和郡赫赫有名的药铺,这样的名医况且还以小姑娘马首是瞻,里正对李妍越发不敢轻视。 或许小姑娘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少年天才,小神医。 里正对她的问话不敢大意,语气中也带了些恭敬,“回小大夫的话,目前村里大概死有了五六百人,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每天都有人在死,一时很难统计。” 这样的回答少女听了显然是不满的,少女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又问,“那死的这些人的尸体呢?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里正被她看着,莫名觉得心虚,“之前是找个地就近埋了,现在死得人太多,连掩埋都来不及,尸体都扔在了后山腰。” 李妍眉头皱得更深,“病症发生后,村里可是做了措施?” 里正道,“发现怪病后,村里闭户了,村民们未经允许不得私自离村。” 这一点做得倒还行,有效地防止了疫症的扩散。 李妍点点头,吩咐道,“麻烦里正大人吩咐下去,让每家上报家里人数,先将死亡人数算出来。其它的我之后再做安排。” 李妍说完,里正下意识颔首听从了。 里正转身去找各户户长,安排人口统计事宜。 李妍又对一旁胡明道,“劳烦大哥领个路,与我一道去村口看看,我还叫了人过来帮忙,算算时辰人也应该到了。” “丫头,那我们两个需要做什么?”两个老大夫见李妍一来就大刀阔斧干上了,独独漏了他们两个,便着急问她。 “你二老先歇口气,稍后要做的事少不了您二老,先莫急。” 两个老大夫毕竟年纪大了,又一路颠簸过来,着急上手,不要说人还没治了,这两人自己就先不行了。 对于小姑娘的安排,两个老大夫没有异议。 胡明领着李妍刚走到村口,就听到了隆隆的马蹄。 他抬头,尘土飞扬间,百多骑队伍已经到了眼前。 当头的穿着白衣的少年珠容玉貌尤为打眼,他身后的数百骑数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就连下马的动作都整齐化一了。 胡明震惊的瞪大一眼,更为震惊的是这些骑士在看到少女时,齐齐抱拳喊了一声,“李小姐。” 显见的对这位年轻的女孩子极为恭敬。 只见少女翩翩一笑,“又要麻烦大家了,等此间事了,我请大家喝酒。” 那些人纷纷道,”客气了,李小姐了。” “那我们就等着吃李小姐的美酒了。” 李小姐,胡明突然间想到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是他以为的那个李小姐吗? 和郡的活菩萨。 百姓眼中救苦救难的小仙女。 胡明怔怔地看着少女吩咐那个白衣少年。 她叫他小七,然后就见小七协助少女来时那辆马车上取了四只背篓下来。 四只背篓里面装满了草药,都不用少女吩咐,就有人过来把背篓背在了背上。 少女又从马车上取下一个大包袱,包袱里的东西胡明见过,那是面罩,防役用的。 和郡疫症暴发后,这面罩就在和郡普及了,老百姓上街出门都带着这面罩。 当时,柳亭村的村民避门不出,侥幸就躲过这波役情。 役症结束后,他见街上还有不少人带着,也买了几十只玩儿,现在都用光了。 少女将面罩每人发了三四个,又将余下的面罩交给他,声音轻柔,“村里每户人家一人三个先麻烦大哥发下去。” “您再问下村民家里有否有小口的布袋,钱袋子也行,我有用,麻烦帮我弄百个出来。” 胡明心中有八分笃定眼前的少女,就是传说中的李小姐。 心中早对少女佩服得五体投地,见她与他说话。 激动得不行,双手接过包袱,蹬蹬蹬转身跑了。 边跑边道,“您放心,保证给您把事办好了。” 小七,厉害还是李小姐厉害,在哪都能轻易收服人心。 一行人,跟着李妍到了议事厅,里正办完事过来。 看到乌压压的百多个黑衣人,脸上露出了和胡明同款震惊表情。 第147章 姚十三 李妍面色平静道,“这些人,是我请过来帮忙的。” 里正心里波涛汹涌,觉得村子里好似请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心里对小姑娘的身份也起了怀疑。 他朝两个老大夫望去,两位老人家面色波澜不惊,好似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一般。 他强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朝这些黑衣人抱拳,“有劳各位壮士了。” 黑衣人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里正朝李妍递了个小本子过来,“小大夫,这是刚收集上来的数据。” 李妍看过后,心里对死亡的人数大致有数了,将本子还给里正,“还要麻烦里正,叫几个户长过来到各家通知下去,稍后将要对各户屋子进行消毒,请他们移居屋外。” 李妍顿了顿又道,“这些壮士会在村里及村口空地先搭建一些简易的帐棚,老人小孩子妇孺可在村口的简易棚子里暂且呆上一会,病患们也分清轻重分别移居在屋外的帐棚里。” 里正见她做事条理分明,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不由得对少女充满了期待。 暗道这次瞎子蒙象,总算是找对人了。 在里正去找户长的同时,绿营的兵甲就带上工具去外面搭建帐棚了。 兵甲们平时经常需要安营扎帐,这活干起来就轻驾熟。 有过和郡疫情的经验,这些兵甲来时就备好了安营的工具,百来个人齐心动手。 在里长叫来几个户长时,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几十个营帐已经搭好了。 “李小姐,您要的东西,给您办好了。” 胡明喘着气兴冲冲地跑过来,一股脑儿的将怀里的布囊倒在了桌子上。 李妍一看笑了,还真的布袋,钱袋子,香囊都有。 “辛苦你了。”她朝着这个中年人说道。 胡明搓搓手,一脸憨笑,“不误了您的事就好。” 李妍拍了拍手,朝两个老大夫笑说,“开工咯。” 陈大老夫、王老大夫齐齐一笑,“可终于轮到我们,这把老骨头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们等了这么久呢? 两个老大夫一人各拿了几只香囊,塞了些草药进去。 李妍、小七也动手塞草药。 李妍见胡明和户长们在一旁傻站着,朝他们招招手,“你们也过来帮帮忙,看我们装多少,便装多少,这个不难。” 几个人笑着点头,就连花白着胡子的里正也笑呵呵地加入了进去。 等李妍这边装好了香囊,兵甲们也在村口扎好了帐棚回来了。 有住人的几十个大帐棚,规模小点的煎药房,还搭个透风的伙房。 李妍人手一个香囊,发给了他们,兵甲接过香囊,布袋,直接挂在了腰间。 李妍也给了里正一个,里正虽不解小姑娘的用意,但他想小姑娘行事应该有她的道理, 就依样画葫芦,学那些黑衣人,也挂在了腰间。 李妍对他说道,“又要麻烦里正,去拿些工具,领这些壮士去处理下尸体。” 里正瞬间明白小姑娘的用意了,做这些香囊的用意是应该是防疫、消毒的。 李妍声音微提,“麻烦几位户长们请村民们暂时移居一下,再挑几个手脚利索点的年轻人,男孩女孩都可以,我有用。” 户长们见里正都对李妍的话言听计从,连忙答应下来。 事情安排下来,正要各自行动呢。 “砰”的一声,议事厅的门被人踢开了。 里正看到进来的少年吹胡子瞪眼,“你怎么来了?” 少年一脸傲气,“我听说村子里请了人过来看病,就来瞧瞧,是她吗?” 少年指着李妍,“年纪这么小,她真能治怪病?” “说什么胡话呢。”里正瞪他。 又对李妍道,“小儿无状,李小姐莫要生气。” 说着,拍了下少年的脑袋,“还不向小神医道歉。” 少年打量着李妍几眼,“哪有这么小的神医?估计又是哪里听说我们村民好骗,出来行骗的?” 少年喊里正,“钱叔,前不久刚被人骗了三百两,怎么,这回还想再被骗五百两?” 里正面上讪然。 两个老大夫听不下去了,王老大夫愤愤然,“哪来的黄毛小儿,懂不懂礼貌,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小姐,和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神医,活菩萨。 “你竟然怀疑李小姐的医术和人品,把你家人叫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怎么教小孩子的。” 里正满头黑线,“王老大夫勿怪,这小子,父母死得早,不知礼数,冲撞了李小姐,我让他向李小姐赔罪。” 经王老大夫这么一说,里正心里又惊又忧。 果然少女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传言李小姐医术出神入化,疫症的草药就是李小姐配出来的,李小姐愿意来此,柳亭台的村民肯定有救了。 忧的是姚十三冲撞了李小姐,李小姐会不会就此生气,甩手走人。 “什么和郡的李小姐,小神医,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少年挑眉,“有本事把人都看好了,到时候不要说给她当面道歉,就是跪地叫她三声姑奶奶,我也乐意。” 里正被他一番话气得胡子都歪了,得知李妍真实身份,他恭维都来不及,这下全被姚十三给搞砸了。 忍不住在他额头敲了两记“毛栗子。” “钱叔,你干嘛打我头啊,我说的又没错。” 姚十三双手护头委屈上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尽管把本事使出来,到时我保证不失言,真叫她三声姑奶奶。” “你还说,皮又发痒了,是吧。” 里正又要敲她,姚十三跳将起来,四处躲闪。 李妍看着四处乱窜,像只耗子一样的少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朝他喊话,“好,我就等你这三声姑奶奶,让你见识见识你姑奶奶的本领。” 随后又扬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停下来,微喘口气,拍拍胸脯,“行不改名,坐不改性,姓姚名十三。” 李妍笑容越发灿烂,“好,姚十三,是吧,此刻起你就跟在你姑奶奶身边,姑奶奶教教你什么叫心服口服。” “病还没看好,姑奶奶倒是自己先叫上了。” 姚十三嘘她,“别只会说大话,手脚下见真章吧,不然到时丢脸就难看了。” 李妍不予理会,迈步向外走去,姚十三快步跟上。 少女嘴角禁不住上声。 真好,今世再次见到了活生生的的姚十三。 如今的姚十三还只是单纯的少年,脸上没了郁郁之色,鲜活的跟朵花似的,再也不会先她一步死在那场海难中了。 小七看着两人前后的背影。 心想今天给公子写信的内容又有了。 离开公子第十一天,李小姐在柳亭村出诊,忽悠了一个小孩让他叫姑奶奶。 公子,如此下去,李小姐的辈份怕是要上天。 要是公子和李小姐成了,那不成现成的姑爷爷了。 那应该叫我什么呢? 小七叔,哈哈哈! 十四岁的我就要当大叔了吗? 小七对外那张冷漠的脸上裂开了笑容。 跟着李小姐又是开心的一天。 第148章 避邪消毒 李妍留了四十来个兵甲守在帐蓬外。 余下的百来个人跟着里正,领工具,去后山埋尸去了。 等将村民安置好后,户长们挑了十多个小孩子过来。 九个女孩,六个男孩,李妍和他们说过要教这些孩子用草药烧烟避邪气。 都是挑了村子里机灵,手脚又利索的。 李妍让两个老大夫先挑完,又领了留下的二个孩子,大家分头,一间屋一间屋的去净毒。 去之前,给户长们分了面罩,让他们分发到安置好的村民手中。 几个小孩子们也给他们发了面罩。 姚十三接到面罩后,抿了抿唇,看着几个小孩子新奇的目光,也跟带上了面罩。 李妍让两个小孩领路,先去了村头的一户人家,房门虚掩着。 李妍推开房门,屋子里暗沉沉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她进去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又出来,对几个小孩子道,“先透透气,等里面的浊气排尽了,我们再进去。” 这样等了一刻钟后,又对小孩子招招手,“你们过来,看我怎么弄,学会了之后,就换一户家接着弄,听懂了吗?” 两个小孩子连连点头,李妍对站在门口睨着他的姚十三,道,“你也过来学,学不好,就回去,我这里不用无用的人。” 姚十三被李妍这么一激,跟个猴似的蹭一下蹿起来,急速走了过来。 昂着脖子,瘪着嘴,道“喂,我可是很聪明的,你可别小看我了。” 李妍想笑又忍住指指小七,“这里聪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多学着点,少说话,多做事,别逞嘴皮子。” 双手抱剑,一脸冷酷的小七。 突然被称赞,心里有些美滋滋是怎么回事。 干活干活,多干活,少说话,才能得表扬。 小七放下了背篓,从里面拿出裁好的宣纸,每人给了一张,自己也拿了一张。 李妍将背篓里碾压过的苍术末用宣纸包裹住,又从屋子里找了几个小碟,一人一个分给他们。 把包裹住苍术的宣纸并捻成粗捻儿放在碟内。 李妍做完这一步,问他们“好了吗?” 户长找的这几个小孩都挺聪明,点头乖乖说做好了。 李妍看了,表扬他们,“做的很好嘛。” 孩子们咯咯笑,觉得这个小神医又美又好说话。 “之后,需要将门窗给关了。”李妍说着把四周的门窗都关闭。 “接下来,我们需要把火着急,你们跟着我一块点,点好了,放到房子里各个屋里去,关好门窗。” 李妍将纸捻儿一端点燃,吹掉明火,让火势在纸内缓慢蔓延。 这时,烟冒出来了。 李妍就对小孩子说,“你们也去把烟点了,过后静置一段时间,等烟火熄灭,再来开窗就可,注意防火哦。” 两个小孩点头表示明白。 等他们点好后,李妍过去看了看,点头,“好的,都做的很好,都随我出去吧。” 小孩子欢笑着跟在后头。 随后,姚十三也迈开了步子,弯弯唇嘀咕道,“这不挺容易的。” 李妍回头笑,“因为这本来就是最轻松的,你看小孩子都会做呢。你若再不会,丢脸的可是你。” 两个小孩子唔着嘴咯咯地看着他笑。 小七双手抱剑,一脸冷酷地道,“少年人,你是还没见识过人心的险恶,见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小姐折磨人的手段多到叫你怀疑人生。 姚十三,“....” 他这是惹到谁了。 做完了这一家,李妍又带着孩子们又去了另一家,如法炮制,关窗点烟避邪消毒。 第二户做完,又依样画葫芦去了第三家。 第三家消完毒,第一户人家的烟也静墨的差不多,就带孩子去开了窗,如此这般。 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 三家消了毒,李妍笑着问小孩子们,“怎么避邪消毒,都掌握了吗?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孩子们点头,小七将装草药的背篓给孩子。 李妍朝她们挥挥手,“那去吧。” 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干活去了,姚十三刚要走,李妍叫住了他,“你回来。” 姚十三回头看她。 李妍朝他挑眉笑,“不是不信我会看病么,跟我来啊。” “好呀。” 面对少女的挑衅,姚十三脚步打了转,接受挑战,“谁怕谁。” 若少女的医术当真出神入化,救得了全村人的性命,不要说叫三声姑奶奶,叫三声太奶奶都行。 李妍带着姚十三去搭建的帐逢看病患,小七双手抱剑默默跟上。 姚十三睨了小七几眼,又看看走在前面的李妍,心里有些奇怪。 姚十三是个游侠儿,自小走南闯北,看的人和事挺多。 见小七下盘稳当,走路无声无息,分明是个练家子,看样子武艺应该挺高。 之前在议事厅那番话,他其实存了几分激李妍的心思。 里正将人请来,不知根底的,总归让人忧心。 全村的性命现在都押在上面了,现在看这个李妍行事,倒让他添了几分信心。 姚十三目光闪了闪。 李妍并未马上给病患看病,而是在每个患者的床铺底下用碟子装了苍术、白芷再倒入酒精,点燃,先去了去恶气,这才开始一个个给病患诊脉。 柳亭村共有一千八百多的人口,死了近六百,这个死亡率是很吓人的。 而剩下的一千二百多人口中,只有五百来人,还未感染上喉疾,还有七百多的病患,或重或轻都得了病。 绿营指挥使的兵甲跟着李妍抗击过疫症,做事高效又麻利。 因为事出突然,条件有限。 这些重症患者和轻症患都分别集中在了村里的几个大帐蓬里。 患了喉症的小儿和妇孺选在了人数较少的帐蓬。 患者这边每个帐棚又派了两个兵甲守着。 李妍这边刚给一个老人家诊脉,外头传来了妇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两位大哥,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小神医。” “小神医您救苦救难,求您救救我家的孩子吧。” 接着,又传来了砰砰砰的磕头声。 李妍手上的动作一停,对老人道,“老丈,烦请稍待片刻,我出去看看。” 小七和姚十三也跟在了她身后。 第149章 口喉病 李妍掀开布帘。 外头跪着个妇人。 见她出来,连滚带爬,扑到她的脚边,扯住她一边的裤腿,哀求连连,“小神医,您行行好,我家孩子快不行了,您救救我家孩子吧。” 妇人哭着抬头,一双眼睛红肿不堪,额头磕出了血水。 李妍心下戚然。 当即将人扶了起来,从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球给她清理了伤口。 柔声安抚她,“大婶,你先把泪抹抹,起来说话,孩子在哪里,我陪你去看看。” 妇人听她说愿意去看孩子,忙道,“就在前面的帐蓬,我领您过去。” 一路上妇人一边泪不停,一边称赞李肠心肠好。 姚十三在她身边安慰她,“刘婶,你别担心,小神医医术高超,出神入化,定然能救下三三的。” 李妍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会知道叫她小神医,夸她医术高超。 姚十三意对上她的眼神,示弱地笑笑,朝她拱了拱拳,嘘声道,“拜托,拜托。” 李妍莞尔一笑。 刘婶点点头,“要是这次三三能平安度险,我定然每日晨昏三柱高香,为小神医祈祷祝福,感谢小神医对三三的再造之恩。” 李妍,”。。。“ 倒也不必如此。 她还小,这样做不怕会折了她的寿。 刘婶待的营帐里,有三四十人。 孩子由他祖母抱着,坐在里边的一个床铺上。 李妍看到他时,几个月大的婴儿脸色通红,都哭不出声了。 刘婶看孩子这样,眼泪像开闸的水,大滴大滴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她从孩子祖母那里抱过孩子,双手晃着,边哭边道,“乖,不哭,母亲喊了神医给你治病,马上就能好了。” “你这样做不好,会把孩子晃晕,这样更难受。” 李妍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你把幼婴放在床上,我先看看。” 在李妍说话间,帐蓬里的人听见刘婶说有神医来看病,哗哗啦一帮人都围了过来。 兴奋地嚷嚷,“神医来了,神医来了。” 村民们早就从户长口中得到小神医的名字,知道是和郡的李小姐,神色异常激动。 李妍给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手中剑霄出手,冷着脸阻止人群接近。 都是质朴的村民,一见小七手中利剑,畏缩着后退了几步,眼神却不时望这边张望。 姚十三上前劝说,“各位婶婶,大娘,大家莫要心急,小神医给三三看完,就轮到各位了,大家安静,都各回各位安心等待。” 也不知是不是姚十三的话引了作用,还是害怕了小七手中的利剑,围上来的人群看了几眼便散了开去。 姚十三朝小七嘻嘻笑,“小七哥,我帮你看着他们,保证没人再闹事。” 小七淡淡瞥了他一眼,把剑霄收回,又双手抱剑,站在了李妍一米开外处。 李妍带上手套,解开了孩子的外衣,按了按肚腹,又对刘婶道,“婶子你和婆母按住孩子的四肢,我给他看看咽喉。” 李妍给孩子重新系上外衣。 婆母两个听从李妍的吩咐按住孩子。 李妍又从药箱子里取出压舌板。 她捏住婴孩的下巴,迫使小婴孩张开嘴来,用压舌板压往婴孩舌头,做检查。 在李妍捏住婴儿的下巴时,小孩子四脚剧烈发颤,嘴里咩咩的叫声,小脸扭曲成一团。 刘婶的心脏瞬间搅成了一团,恨不得代孩子受过,她别过脸去,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孩子祖母流着泪,声声三儿,三儿的唤着。 “小孩子喉咙红肿,舌苔上出现白色的斑点,染了大半个舌部,舌黏膜表面有不同程度的溃烂,情况有些严重。” 李妍取出压舌板说道。 婆媳两个听了骇白了脸,孩子祖母又抱住了孩子哭个不停。 李妍按了按眉头,对她道,“婆婆,您别抱着孩子哭了。” “我知道您这是心疼孩子,可您这样,眼泪掉到小孩子身上,既会感染上病菌,也不清洁,孩子听到哭声,会越发烦燥。” 李妍这么一说,孩子祖母的眼泪瞬着冻住了。 忙将孩子给媳妇,一脸讪讪,“老婆子不知会如此。” 李妍明白她不是有意,轻声道,“以后注意就行了。” 刘婶也不敢哭了,抬起抹了泪,伸手抱住孩子,期期艾艾地问李妍,“神医,那孩子还有救吗?” “我尽力!” “稍后,我先给孩子开个药方,今日先把药喝上,晚上临睡前,再给他揉揉筋骨,让他睡个好觉。” 又转而吩咐刘婶,“以后记得抱孩子前要先净手,注意清洁。” “你去洗手吧,我来抱孩子。” 在刘婶一脸愧色之下,李妍抱过孩子。 刘婶离开后,李妍又吩咐小七,“你去趟议事厅,那里还有两篓草药,一篓里装着的是煎好的百草灵成剂。” 和郡疫症减轻后,药香堂售卖的百草灵,都制成了成剂。 这样既节约了时间,病患自己不会煎药,也可以买成剂喝。 百草灵的成剂在其它县里更受欢迎。 李妍光靠成剂就赚了好几十万两银子。 自然也不是什么药都适合煎成成剂在店铺售卖,毕竟治病救人,也要看病人得了什么病,才好对症开药方。 百草灵也只在防疫时受人疯抢,平时未必就好卖。 李妍又对他说,“另一篓里装着的小白花叫“地梅。”,取五片花瓣碾碎了放入一贴百草灵中。” 李妍点名姚十三,“你和小七一起去取药,两个人一人拎四碗药,稳当点,别的药洒了。” 两个少年人,颔首应下出去了。 李妍说话时,怀里的小婴儿咩咩咩的叫。 李妍轻轻拍他,柔柔地哼着小曲,哄着婴儿,小婴儿奇迹般地没有哭闹。 李婶回来时就见到这一幕,眼里泪意涌动,三三好久没这么安稳了。 想到小神医说过不能哭,吸了吸鼻子,硬生生给她忍住了。 “辛苦小神医了。”李婶抱过了孩子。 李妍对她笑笑,“那您先哄着孩子,我先给其它人看看,稍后,十三会取了药过来。” 吩咐完李婶,李妍给屋子里的其他人查看。 第150章 规矩 听李妍说轮到给他们看病人,村民们又激动了,争着想要自家先来。 李妍扫了人群一眼,话中带笑,“乡亲们莫激动,家里有孩子的,先给孩子看,看完孩子再看家里的老人家。小孩子按年幼的来,老人按年老的,这样成吗?” 说完,又俏成的加了一句,“要是你们不答应,那我今日可得偷懒了。” 意思他们如果要闹,她就不可看了。 李妍这样一说,气氛倒是轻快了,村民听出她话里玩笑的意思。 而且小神医这样行事,村民们也觉得很公道。 都是同村的,家里又都有小孩子老者生病,谁还不乐意。 “乐意。” “小神医,都听您的。” “您是神医,您说了算。”村民纷纷表示赞同。 李妍笑了,“那我看病,你们都不要吵,要安静。” 众人赶紧闭了嘴,齐齐静了音。 李妍笑眯眯地喊,“那下一位病人是哪个?” 人群中,有妇人对李妍招手,捂着嘴,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小孩子。 李妍走过去,对着妇人一笑,“看病的家属可以回话。” 女人呼出口气,还好能说话了,“神医,我家小儿三岁,这里年纪最小。” 李妍问她,“孩子病多久了?除了喉咙不舒服,身体可有其它不适的。” 妇人一一作答,李妍给孩子诊脉,又取出压舌板看了看孩子的喉咙舌苔。 看完后,李妍记录了孩子的脉案。 对妇人道,“您放心,病症比三儿轻,用上几贴药,马上就能好转。” 妇人听后,感激涕零,伏地就要跪拜,直念叨谢谢小神医,您可真是华驼转世。 李妍“...”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她笑将人扶起,“说好了,不准哭。” 妇人抹了泪,一脸喜滋滋。 “下一个。。” 这边李妍看了几个病人,两人老大夫在村子里消完毒寻过来,将人拉出了帐外谈话。 李妍看着两人一身烟草味和熏红的眼圈,不禁失笑,“您二老,不会跟着孩子们把所有的屋子都熏了一遍吧。” 两人老大夫愣了愣,对视了一眼,齐刷刷看她,“不然呢?” 李妍笑而不语。 两个老大夫面面相觑,察觉到不对来。 “你熏了几间?”陈大夫问她。 李妍眨眼笑,比了个三字。 “你才熏了三间。” 王老大夫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丫头,你这样可不好,欺负老人家,说好一起消毒的,你怎么熏了三间就偷跑。” 李妍看着他们理直气壮,“我都让户长给你们带了徒弟了,哪有徒弟出师,师父还跟着做苦力的。” 这就不能怪她了吧。 王老大夫一想,竟然觉得她说的对,只瞪了她一眼,“你这小嘴,老头我说不过你。” “那我都看了七八十来个病人了,这么说,你们心里会不会好受。” 两个老大夫立马笑呵呵,气一下就消了。 王大夫啧啧嘴,“看这么多了?” “您两老又是小神医、又是活菩萨了的吹捧我,我能不尽心干活嘛。” 两人情知就算不是他们说的这番话,小丫头也会尽心尽力的。 “看了怎么说?可有法子医治。” “之前的百草灵我看能用,清肺又消炎,我又入了味”地梅“,先试试看医效。” 地梅二个老大夫清楚,这味药对治咽喉痛有奇效,又称“喉咙草。” 当时,在马车上看到地梅花时,两个老人家还惊讶了片刻。 地梅通常在早春2至4月开花,他们没见过九月开花的地梅。 不过小丫头有神通,不说九月开地梅,就是十二月的寒冬开地,他们也不会奇怪了。 正想着,听少女叹了口气,“不过这个季节不是地梅花期,我也就刚培育出来这一点,我那山头有的地梅我让人全给摘了,这里这么多病人,这量怕是不够的。” 两个老大夫思索了片刻,王老大夫道,“可以用其它草药替代“地梅”,比如说金银花、车前草。” 陈大夫补充道,“也可使用紫檀木、鱼腥草,就是药效没有喉咙草好。” 这些都是治疗喉痛的寻常草药,效果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也只能先这样了,回头我让小七再回一趟药香堂取药,地梅给病重的先用着,我想想还有什么草梅能代替地梅的。” 李妍又对二老道,“那些轻症患者,麻烦二老去看看,小孩子和重症患者我来。” 小丫头体恤两个老人家,把重的活都揽了去,两个老人也不跟她矫情,“那成吧。” 李妍那一篓子“地梅。”五瓣入一剂药,一篓子按七千朵花,可以入一千四百剂药。 一个病人每天吃两剂,一个疗程要吃上一十四剂,恰好可以医治一百个病人。 她刚刚去重症的帐蓬转了一圈,按一个帐蓬三十五的人数算,七个帐蓬大约有二百四十五人,这还包含那些轻症患者病情加重转入重症的。 所以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人的药材缺口在这里。 有了具体的数字出来,李妍心里有了想法。 小七和姚十三一人提两个食盒,一个食堂盛两碗药,一共拎了八碗药过来。 李妍吩咐小七回香堂取药,她来时只带了一百剂的百草灵,药量是远远不够,又写了张条子给他,“你只需条子你拿给老掌柜,老掌柜会给你配好药,柜面上有多少百草灵就拿多少过来,我这边都要。” 好在百草灵成剂香药堂还有不少,算下来,配给这里的病患也差不多了。 李妍又对姚十三道,“你再去拎四碗药过来,和守煎药房的兵甲支会一声,让他们守好药房,没我命令,不准私自放人进入。” 姚十三心中虽对李妍的吩咐有些疑问,但还是听她的话去做事了。 李妍拿了其中一碗药给刘婶,轻声道,“这药凉,你回家给孩子稍稍温一下,不要过凉就好,温好了给孩子服下即可。“ 交代好刘婶,李妍将余下的几份药又分了。 击了击掌,在吸引在场村民注意后。 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先给大伙说个事,今天我开的这药,并不是人人有份的,根据病情来。病重的先用,轻症患者的中药稍后会给大家配上。” 听说药不是人人都有,现场一下子喧哗起来。 少女面色一冷,“做事都得讲究个规矩,我也是个讲规矩的人,希望不要有人乱了我的规矩。要是没有分到药的想闹事,我也不会客气。” 这个帐棚里的病人,多是小孩和妇孺。 对李妍早就信服,听完后,忙应承下来,连说不敢。 这边送完了药,姚十三又拎了二个食堂过来,李妍让他跟着,又进了另一个帐棚。 李妍又将之前说的话说了一边,但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通常情达理的。 第151章 谁的拳头硬 一个村子里总有几个心思不纯之人。 就这个帐棚里某些人,一听李妍话中的意思,就不干了。 “哪里来的小娘皮,敢给老子立规矩。告诉你在柳亭村,老子就是规矩。” 说话的人长着一双鹰眼,目光凶狠,脾气暴躁,一看就不好惹。 他说话时,现场一片寂静,无人敢开口。 身边的小弟趾高气昂朝李妍喊,“乖乖得把药碗蹲过来,跟古爷道个歉,兴许古爷就不与你计较了。” 态度嚣张的很,别人看到这些恶霸怕他,李妍却是不怕的。 “为何要先给你?你是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还是?” 少女上下打量那叫古爷的,咯咯笑,“哦,我明白了,是因为要我可怜你长得跟熊一样身体,和肿的跟猪似的脸孔吧。” 少女说出来的话着实气人,“你要是承认自己长的丑,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同情你一下下,把药先给你。” 这个帐棚内的病患也并非都是是非不分之辈,平时也受惯了古爷的欺凌。 如今小姑娘三言两语间,把人气得气窍生烟,暴躁如雷,不由悄悄捂嘴轻笑。 有些村民不忍心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欺负了。 于是有人就劝她,“这位小姐,你就好好跟古爷道个歉,把药先给古爷喝吧。” 离少女近的村民就小声提醒她,“古爷不好惹的。” 又有人去劝鹰眼古爷,“古爷,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村民们两边周旋着,无非是想帮小姑娘一把,不忍心见她被古爷欺负。 古爷岂会听旁人所言,“哪来的狗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古爷怒骂着将人推倒在地,姚十三忙上前馋扶那人。 李妍看向他目光凛然,“我的药不喂恃强凌弱的恶人,你不配喝我的药。” “小娘皮,不要命了,敢嘲笑老子。” 古爷火气直往天灵盖冲,用力往床柜上一拍,“今日我不喝也会死,我就要今日喝。” “你倒是想喝,可我不乐意啊。” 李妍的嘴越说越毒,脸上带着不屑,“我的药就是喂狗,也不喂你这个渣渣。” “你这小娘皮犯贱是吧,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 古爷再三被李妍挑衅,火气越烧越旺,踢了身旁的狗腿子一脚,指使他,“你,去把药给我拿过来。不用跟她客气。” 还想动手呢,李妍嗤笑一声。“想喝吗?” 她笑着拿起其中一碗药,砰一声砸在了地上,药碗砸了个稀巴烂,“你没那个命。” 李妍微抬下巴,声音冷厉,“说了喂狗,也不喂你,当我跟你玩啊。” “直娘贼,你这个小娘们心也恁狠了。” 叫古爷的气坏了,不等身边的狗腿子动手,直接跳下床,举着拳头,就冲过来,“这么横,当真以为古爷我不打女人吗?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 “看老子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巴硬。” 古爷走路虎虎生风,一只大拳头扑面砸来,边走边骂,“个小娘皮,不打你,你还不怕了,今日老子非打死你,叫你跪着叫爷不可。” 姚十三忙挡到少女身前,急喊,“你退一边去,让我会会他。” 尽管古爷出了名的凶狠,可好歹他也学过武艺,或可一挡。 小姑娘长得这么娇弱,一拳头下去,胸口都能捅穿了。 “所以说,没这个本事,千万不要逞这个能。”姚十三低叹一句。 举起了手中的拳头,也做好了被对方击中的准备。 只听得少女在耳旁的叹息声,“是啊,没这个本事,千万不要逞这个能。” “你伤不起的少年,还是退到一边去了。” 说话间,少女旋身一转,一个反身人就挡到了他面前。 此时古爷的拳头离少女也就二三尺的距离。 人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道。 这一拳下去,少女岂能活命。 力量对比太悬殊,不,这分明就是一面倒的暴击。 现场的气氛紧崩如弦,甚至还可以听到有人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接下来血肉模糊的画面。 在众人担心少女的同时,只听得少女呵的一声。 随意扬了扬,如泰山压顶,气势如虹而来的壮汉,砰一声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像被掐住了咽喉,无法言语。 这变的是什么戏法?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村民们看着少女的眼神不由得畏惧起来。 能挥手之间,就将古爷打倒的人,谁能不怕。 鹰眼小弟大着胆子,去摸古爷的鼻子。 少女的声音像地狱里的幽灵飘过来,“别摸了,不过是给他下了点毒,一时半刻死不了。” 那人的手僵住了,整个人被吓得动弹不得。 少女又是淡淡一笑,“若他懂规矩,自然能活命。如若他不守规矩,能不能我活,我就不敢保证。全凭老天爷做主。” 少女笑容灿烂,说出来的却狠毒无比。 谁都听出来了,少女就是那个老天爷,就是天道。 原来,少女不光会用药治人,还能以药杀人。 古爷小弟只听得两股战战,肝胆俱裂,不敢抬头直视少女。 村民却没那么怕她,毕竟少女说话有趣,做的还是惩恶扬善的事,甚到于他们还隐隐觉得心头畅快。 谁叫古爷平时日做恶多端,得罪太多人了呢。 李妍拿了药碗给病患,在走过鹰眼古爷身边时,还顺手踢了他一脚。 八尺大汉被他一脚踢到了三米远,地面被砸了一个大坑,古爷就陷进了坑里面。 寂静,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姚十三看着少女目光灼灼,少年素来慕强。 李妍今日这一出,让他对这个妙龄少女心悦诚服。 在场众人就跟傻了似的,屏住呼吸,默默地看着少女出去,谁也没有吱气。 在这个帐棚出了一口恶气之后,李妍也没有急于去下个帐棚送药。 她不得给柳亭村的村民一个缓冲的时间。 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古爷被她教训这事就会在柳亭村村民间宣扬开去。 也省得她多费口舌,一间间帐蓬的去说规矩。 眼下,对李妍来说最紧要的还是查出得此口喉病的根源。 她问跟在身后的姚十三,“十三,你们平日里需要用的水源都从取自哪里啊?” “淘里洗菜这些平时里从村里的井水取用,雨天时村民也会积些天然的雨水,再就是从后山的湖水中取用。” 姚十三不加思索地回道,“只是去后山比较远,除非大旱天气,井水全干了,村民们才会去,所以家家户户基本上还是使用村里的井水。” 李妍了然地点头,“那我们先去看看村民喝的井水。” 第152章 论野鸡和兔子哪个更可爱 姚十三不笨,相反还挺聪明,李妍一问,顿时悟了,“是井水有问题吗?” 姚十三说话间上前几步,到得她前头。 “可能吧,先看了再说。”李妍淡淡道。 村里大大小小的水井,也有十几口,姚十三带她去了离她们最近的一口水井。 拿起井边的木桶提了水,放在井上。 李妍稍稍低下身去,靠近木桶边缘嗅了嗅,皱了皱眉。 姚十三紧张地看着她,“是有问题吗?” 李妍恩了一声,“应该是有问题的。” 姚十三皱了皱眉,“什么叫应该?” 李妍面色平静道,“做事可不能盲目下结论。”她要试一试才知究竟。 “你家里有老鼠吗?” 李妍这话一问出口,姚十三脸色就变了好几变。 姚十三侧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女孩子不都怕这些老鼠之类的。 李妍这个女孩子难道不怕吗? 怎么还管他要起了老鼠来了。 好恶心啊。 姚十三浑身上下不对劲,寒毛都竖起来了,“没,没,猫狗都死光了,还哪里来的老鼠。” 他可太恶心老鼠了,又怕被少女笑话,还要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过后山有树林里,还有野鸡,野兔,要么我给你去抓只野兔来吧。” 李妍瞪了他一眼,“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能抓兔子。 “就抓野鸡。” 李妍语气强硬,姚十三不由抽抽嘴角,“难道鸡就不可爱,为什么非得抓鸡?你是对野鸡有偏见吗?” 两个人就抓兔子还是野鸡争论不休。 李妍道,“鸡会生蛋,兔子能生兔吗?” “我是女孩子,我说兔子可爱就是兔子可爱。兔子有红眼睛,野鸡有吗?” “野鸡就长着一张尖嘴,叽叽喳喳的,不烦吗?还一天天的仰着个头,骄傲得不可一世。” “兔子多可爱白白的,兔毛又软软的,摸起来可舒服了。” 女孩子耍起无赖来,谁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姚十三哼了声,“我可看出来,你就是对野鸡有偏见,我不和你讲歪理,野鸡就野鸡。” 李妍和他斗嘴斗赢,向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姚十三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嘴角含着笑,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眨呀眨的,样子娇俏又可爱。 姚十三看着少女不禁嘴角轻扬,他更喜欢这样子的李妍,带着少女的纯真,亲近的好似邻居的女孩子。 姚十三觉得似乎和她认识了好久好久,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姚十三却并不排斥,甚至觉得还不错。 在抓野鸡和还是抓兔子争论结束后,两个年轻人的友谊不知不觉就建立起来了。 “李妍,我现在觉得你有点可爱。” 少年一边领着他一口井挨着一口井的查看,一边说道。 少女撅了撅嘴,随口道,“好像我之前都不可爱似的。” “之前也可爱,不过现在更可爱了。”姚十三突然变得很会说话。 “你的嘴莫不是叫和尚给你开过光了,这么甜。” 李妍查看完最后一口井,双手环胸,朝他挑了挑眉,“忘了初见面怎么和我说话的吗?现在还觉得我像个骗子吗?” 姚十三摇头摇得像波浪鼓,脸一红,不自觉地服软,“那不是咱们还不熟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认错还不行吗?” “那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就原谅你了。”李妍笑眯了眼睛。 姚十三瞪了她一眼,“李妍,你这样子就不可爱了,咱们不是交好了吗?好友之间可不兴这样的。” “要不,我给你多抓几只野鸡吧。” 姚十三眼珠一转,讨好道,“或者我再给你抓一只兔子,树林里最可爱的兔子,抓给你好不好?” 少女眨眼,“我说兔子可爱,可没说要养兔子啊。” “李妍你到底要怎样?” 姚十三抓狂地抓头发,“你可真难伺候,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还是操心操心自个吧。” 李妍嘴里含着笑,“走,去后山。” 两个少年人并肩而行,姚十三脸上洋溢着笑容,嘴里叭巴叭巴的,“那我们是好友了吧,你不会让我叫你姑奶奶了吧。” 李妍嘴角抽了抽,“姚十三,你可真啰嗦。” “你发现了。” 姚十三哈哈笑,“李妍,你若是真想让我叫你一声姑奶奶,也不是不行。就我们两个时我再叫你,好不好?我姚十三行走江湖,还是要点面子的。” 可若是两个人私底下,能让少女开心的话,那他的面子可以暂时不要的。 李妍实在受不了他,瞪他,“可闭嘴吧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用银针将你的嘴缝起来。” “别,别,别,我不说话,还不行吗?“姚十三告饶,此后真的闭口不言,不烦她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李妍看了看前方的路,问他,“还有多远。” “累了吗?” 姚十三指了指前面,“过了那条小道就到了,你忍一忍,就快到了。” 姚十三倒也没觉得少女娇气,今日一天少女做的事可多了,若是寻常的小姑娘早就喊苦喊累,吃不消了,可李妍硬是一声也没吭,这个女孩子也太会扛事了。 姚十三忍不住道,“你若是累的话,我背你。”说远,姚十三的脸不觉就红了。 “我有手有脚的,哪里需要你背。”少女道,“我就随口问个路,没那么娇气。” 说完,少女的脚步似乎还快了点,像是在印证她的一番话。 姚十三哦了一声,心中隐隐有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过了小道后,地势开阔了起来,青山绿水,碧波荡漾。 若不是天空中飘浮出尸体的腐朽味就好了。 离他们几百米处,尸体堆积成山,绿营的兵甲们正在挖坑填尸。 李妍看了几眼,姚十三伸手去遮她的眼睛,“别看了,填尸有什么可看的,你还是随我进树林,我们去抓野鸡,抓野鸡可好玩了。” 那样血腥惊悚的场面不适合少女。 “你去吧,我在这边看看湖水有没有问题。”少女面色从容。 “那我去了啊。” 姚十三担心地看着她,“那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一会捉了野鸡,马上过来。” 李妍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赶紧走,别婆婆马马了。” 在少女一脸嫌弃目光下,姚十三终于走了。 第153章 杀人越货的勾当 李妍去了湖边,掬了捧清水,凑到唇边闻了闻,后山的湖水,闻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解下了腰间的小葫芦,灌了点水,又用药水清理了双手。 做完这一切,李妍就坐在湖边的岩石上晃悠着双脚等少年。 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哪怕两世为人,这样挖坑抛尸的场面,她也承受不住,更不可能自找罪受。 姚十三的提心有些多余,不过有人关心,李妍还蛮感动的。 姚十三也没让她等多久,半柱香的时间就兴冲冲狂奔而来,双手还各拎了两只野鸡,“没抓着兔子,明天山上再给你抓。” 主要他还是担心小姑娘,所以不敢耽搁,抓了野兔就下来了。 李妍从湖边的岩石上站起来,拍了拍手,“那就走吧,赶紧找个地儿,将它们关起来,我还有件急事。” “你还有何急事?” 李妍脚步飞快,姚十三差点就跟不上她,好奇地问她,“口喉病的缘头不是在查看了,什么事能有这么急?” 李妍轻咬下唇,“治口喉病的草药还缺些,我想去山上碰碰运气。” “地梅”的药量不够,地胆草也是治咽喉的良草,医效甚至比地梅还好些,她想用地胆草药代替地梅。 只不过地胆草都长在悬崖峭壁之间,稀少的同时,采摘也很危险。 又问他,“你知道这附近哪座山离这近,采药的人又多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绿萝山?”姚十三随口就答。 李妍看了暗沉的天色问他,“路远吗?” 姚十三睨她一眼,眼里亮光闪闪,“我们柳亭村背靠绿萝山,你说呢。” 李妍嘴角一扬,“先回村,把这两只野鸡关了,马上出发去绿萝山。” “村里有马吗?” 听到少女问这个,姚十三笑得得意,“你可问对人了,村里还真没人有马,不过我有啊。” 见李妍不说话,姚十三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村里只有我一个有马吗?” 当然因为你是个游侠儿,平时爱四处闯荡,游侠儿行走江湖,没匹马能叫游侠儿。 心里这么想,口上却道,“有什么可好奇的,我要用马,你正好用,牵来就是,就你废话恁多。” 女孩子的嘴啊。 姚十三叹一声,“算我多嘴了。” 两个人很快到得村口,找来两个鸡笼,分别喂了湖水和井水,关在了鸡笼里,分开放置。 姚十三去家里牵马,李妍去找里正,一时找不着人,倒是见着胡明,托他给里正传口信,“井水有问题,麻烦和里正说一声让他先把井水封了,再通知下村民,暂时停止饮用井水。” 胡明一听是井水出了问题,脸色一变,一刻也不耽搁,马不停蹄找里正去了。 胡明走后,李妍又去议事厅拿了两个背篓,一个背上,一个拎着,去村口等姚十三。 姚十三来的很快,一会的功夫就牵了两匹马过来。 “你运气不错,今年年初我这“惊雷”,生了一头“小闪电。”正好一人一匹。 姚十三将“小闪电”的缰绳递给李妍,“这头给你。” 李妍没接,递给他一只背篓。 趁他背背篓时,牵了惊雷的缰绳就上马。 马鞭子一甩,姚十三吃了一嘴的灰尘。 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姚十三在后面气得跳脚,急急翻身上马追上去,大喊,“喂,你强盗啊,怎么还抢我的马呢?不是说了小闪电给你。” “这小胳脖小腿的,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随风而来,“来追我啊,追到了,或许我就把你的马还给你。” 这讨打的小模样。 “喂,李妍,你怎么这么坏啊!” “你认得绿萝山的路吗?” 姚十三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不认路,你敢乱跑?小心迷了路,回不去。” 少女的声音再次随风传来,“那你就看看我到底认不认路。” 姚十三这才记起来,李妍从和郡过来柳亭村,绿萝山是必经之地。 她肯定是认路的。 这个奸诈的女孩子,问路时一本正经,他被她骗了。 姚十三磨牙恨恨道,“李妍,你个骗子,我信了你的邪了。” 到得绿萝山下,李妍一拉缰绳,翻身下马。 系了马后,又寻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悠哉哉等姚十三。 绿萝山与临江河隔水相望,终年去雾缭绕,凉风吹过,让人一阵清爽。 望着起伏的山峦,陡峭的山臂,李妍血液沸腾,兴起了征服的欲望。 她仰天长啸一声。 只觉得上辈子经受过的恶梦。 也随着这一声长啸,飞灰烟灭。 姚十三骑着小闪电吭叽吭叽来到绿萝山脚时,就见少女站在岩石上,伸展着双臂在“发疯” “喂,没见识山川河流的壮观,是不是惊呆了?” 他仰头看着她,一时间心头热血沸腾,豪情万丈,“要不要和我结伴行走江湖,游览大业美好的河山。” “去黄河,去泰山,去云之颠,海之角。” “骑最骏的马,喝最烈的酒,赏最美的花?” 姚十三描述的画面很美,一番话也很让人心动。 看她的眼神奕奕生辉。 李妍拍拍手,从岩石上跳下来,目光幽幽,“或许有那么一天,不过不是现在。” 少女背上背篓,望悬崖边走去,好似那个仰天长啸的女孩子也随之远去。 姚十三也背了个背篓,亦步亦趋地跟她身后,脸上有些失落,“为何不是现在?” 他是诚心邀请她的,“和小伙伴一起闯荡江湖是多么潇洒的一件事。” 少女笑盈盈回头,“因为我要抛头颅,洒热血,去干一番大事业。” 姚十三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事业还需要抛头颅,洒热血?” “少人越货的勾当。” 少女唇角微微扬起,声音蛊惑人心,“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姚十三又恼了,“喂,你怎么这样,不是我先问你的要不要一起行走江湖的。” 少女无辜的点点头,将脸凑过来问,“对啊,我回答你了啊,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了。” 姚十三自然不会认为,小姑娘真会叫他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第154章 坏透了 见少女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姚十三身体下意识一个机灵。 想到刚刚就是眼前的小姑娘挥挥手的功夫,将一个壮汉干扒下了。 这杀人越货的事情她还真能做的出来。 所以,真的要和她去收割人头吗? 如果是那等无恶不做之徒的人头,也不是不行。 姚十三目光闪烁,不去看她,怕自己定力不强,真被少女蛊惑了去,他咳了一声,“等此间事了,我还要行走江湖呢?哪来的时间陪你玩。” 他可不是单纯的少年郎,岂能轻易就被她骗去。 李妍笑笑。 “喂,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 姚十三面上有了丝羞恼,“要不是村民们得了怪病,我早就外出游历了。” 面对少女了然的笑容,姚十三以拳抵唇,又轻咳了几声,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我也没说不信你。”李妍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副铁勾子,扔了一副给他。 姚十三看着手中的勾子,问她,“这什么?你这是打哪弄来的吗?” “魔爪勾,家中常备。” 李妍将瓜勾一端的绳子系在腰间,抬头找准位置,往山壁上一抛,勾子牢牢陷入了进去。 姚十三见她就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爬了几丈远。 又回身坏坏一笑,“忘了和你说了,这魔爪勾,锋利异常,也是穿肠烂肚、杀人越货的好凶器。” “就爱吓人,李妍,你真是坏透了。” 姚十三腿被她说的腿肚都软了,”喂,等下,我要是从这儿掉下去,那一定是你的缘故,你可记得替我收尸。” “这一世替你收尸的事,我不会再做。”李妍小声喃喃说了一句。 这轻声细语随风飘散。 姚十三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啊?” “我说闭嘴吧,你可太啰嗦了。” 少女道,“你再这样啰嗦下去,我看半夜也爬不到悬崖顶,别说天黑前回村了,明天天亮前都未必回得了。 “也不知是谁一直在说话。”姚十三小声切了一声,嘀咕道。 两个人肩并肩,不再说话,齐齐向上攀登。 半个时辰后,这才爬到了崖顶。 两人俱都累得不行,弯着腰,直喘气。 什么豪情壮都没了。 李妍经常上山摘药,又跟着小七在练基本功,天天扎马步,捆着沙包跑清水湖,耐力上比姚十三好多了。 呼出几口气,片刻就缓了过来。 姚十三比她差远了。 双手一直在大腿上撑着,连连摆手,“不行了,我不行了,我得休息休息。” 说着,把背篓放下,弯腰就坐下了,“你先去找草药,等找到了你再来叫我。” “爬个山,都能累成你这样。” 李妍笑他,“你这个游侠儿可真不赖,就你这样,还想出门行走江湖呢!” 李妍拍拍他肩,语重心长,“孩子,我诚心建议你,多多锻炼锻炼身体,别跟个软脚虾似的,一出家门就累趴了。” 听少女这么说,姚十三挑眉嚷嚷起来,“爬山和闯荡江湖能一样,闯荡江湖一匹马,一把剑、一壶酒就行了。” “哎呀,你不懂了啦,我五、六岁开始在外行走了,你出过和郡县吗?肯定没有吧。” 李妍抿抿唇,这世她是没有出过和郡县。 前世呢,京都都去了。 只除了京都。 前世那副娇娇动不动就晕的身体,活着都很吃力了。 闯荡江湖,怕不是在做梦。 当然这样的梦她也做过,和姚十三在廊下对弈,他就会追忆当年行走江湖的奇闻异事。 那时她就还挺羡慕他的,至少姚十三曾经拥有过美好的回忆。 在那些寂寥的日子里可以时不时的翻出来,晒晒阳光,觉得自己曾经还鲜活过。 而属于她的记忆永远只有不堪和难过。 李妍很久没有再想到前世的事了。 如今想来,那些记忆依然存在,甚至还会时不时影响到她的情绪。 她深知只有砍掉恶梦的根源,她才能彻底的重活一回。 少女站在崖顶,俯瞰群山。 终有一天她会如今日一般,将前世害她之人踩在脚下。 “走了。” 她收拾好情绪,朝他挥挥手。 姚十三见到李妍时,她一直脸上都是笑的,不管是讥笑也好,嘲笑也好,甚至是冷笑。 像这样沉着脸阴沉的模样,他还真没见过。 姚十三偷偷关注着她,察觉到她有些不开心,反思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李妍背着背篓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落日的余晖照在少女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姚十三摸了摸眼角,凉丝丝的。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背上了背篓跑过去,”喂,李妍,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少女的脚步不停,明显慢了下来。 姚十三笑嘻嘻地跑到她身边,斟酌着开口,“李妍,方才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乱说话的,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只要她不生气就好了,姚十三不喜欢李妍不开心,如果能让她重拾欢笑,他怎么着都无所谓。 少女侧过身露出笑脸,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这么易怒的人吗?” 姚十三觉得他熟悉的那个少女又回来了,“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对了,你来绿萝山,是要找那种草药,长什么样?我和你一起找啊。” 姚十三看着少女黑眸亮晶晶的。 “地胆草,专治喉咙的。” “这种草药喜爱长在悬崖峭壁上,碎石和岩隙中。它的叶子是莲座状、或是匙形,花序呈团状,花冠长7~9毫米,开四瓣花,开的花颜色是淡紫色或粉红色。” 李妍给他讲得很清楚,姚十三听了一知半解,“那我有看淡紫和粉红的花和你说,你再过来看看。” 李妍也不指望这个门外汉能一下辨识药草,叫他过来也就是做做苦力,背背草药。 找,还得是她找,“你去那头看看。”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李妍对他说道,“我在这边,我们分头找。” 两个人就专挑悬崖,岩缝里看。 姚十三倒是看到不少白色、黄色的药草,却都不是李妍要的那些药草。 李妍没找到地胆草,倒是惊喜地在岩壁找到不少“长生草”。 长生草虽然不能治咽喉病,可它能活血通经、化瘀止血。 可能用于经闭痛经、跌打损伤、吐血、崩漏、便血、脱肛这样病症,不可多得。 李妍白得这个宝贝,喜不自胜。 第155章 金线兰 李妍小心地护着根部,用铲铲了一株株的拔出来,装进了背篓,这一处竟有百多根。 心中不由偷乐,将长生草入药后至少又有几万两银子可以进账。 李妍试着伸脚往悬崖边缘慢慢往下探去,越是珍贵的药草越是喜爱往危险的地方钻。 上悬崖采药就是拿药换钱,把自己脑袋往裤腰带上别呢。 李妍想到自己的亲娘蔡神医,就是采药的过程中,不小心坠崖亡故的。 自然,获得的报酬也是丰厚的。 悬崖上也有很多珍贵的药草,不但药用价值高,而且市价报出来能惊死人。 思想浮动之间,突然被她瞄到宝贝了,李妍睁大了眼睛,看着岩石缝隙中的晃晃悠悠的小花朵,眼中亮度惊人。 居然被她找到了传说中具有药王、药神,金草,乌人参的“金线兰”。 这可是一株千两黄金的神草。 李妍数了数,竟有十二数之多。 那不就是十二万黄金到手。 李妍笑眯了眼睛。 这运气,走路都能捡。 李妍开心地哼着曲儿,将这些“金子。” 小心地连泥带筋挖了出来,轻轻地装进了背篓里,还有剩下几朵没摘好呢。 听到姚十三兴奋的大喊声,”李妍,李妍,你快过来我这儿瞧瞧,我好像找到地胆草了呢?” “好了,好了,你先摘下来吧,我这儿正忙呢。” 李妍一脸从容,继续摘她的金元宝。直到这里给她撸秃了。 这才往左,往姚十三那边攀爬过去。 到得他身边,一看,空欢喜一场。 这哪里是什么地胆草,这分明就是太行菊嘛。 不过见姚十三一脸开心,对他一笑,“这不是我们要的地胆草,不过太行菊可以晒干了用来泡茶,明目,也不错。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就一起摘了吧。” 姚十三听她说这小茶虽不是地胆草,但可以泡茶明目,觉得自己还挺有采药的天份的。 他见李妍光采花瓣,就问她,“我看你的背篓摘的花草都连根带叶的。我这太行菊不用吗?” “我背篓里装的可是要入药的,当然需要连根拔,这太行菊不具有医用价值,光是用来泡菜,摘了花朵便行了。” “懂了。” 姚十三哈哈一笑,“这采草药还是一门大学问。” 他果然还是不行,不过姚十三也不气馁,他虽不精通这些,但至少并一无用处,还是能帮得上李妍忙的。 李妍将装的花瓣都放入姚十三的背篓里,“这里摘来都给你,到时晒干了可以泡茶喝,也可以送人。” 姚十三咧嘴一笑,“那好呀,等我晒好了,我送你呀。” 李妍心道,大可不必,她一个开药铺的,还拿不出一罐子小菊来。 “你自己留着吧,我们就是把这些都摘完了,也晒不了多少,你留着自己喝,我那里还有呢。或者你可以送送里正。” “恩,就送里正。” 姚十三幼时在柳亭村一直受里正的庇护,要不是里正小时给他一口饭吃。 说不得现在也没有他姚十三这个人的,姚十三一直心存感激。 原本他早打算去出门游历,村里出了这么大事,就留了下来。 李妍和姚十三快马赶到柳亭村时。 小七正巧也赶回来了。 李妍来时租的那辆马车又被小七使用了一次。 马车上放了满满的十大筐,“百草灵”。 小七背上背了一筐,马背上又挂了二筐。 他一人一马就带了三筐的“百草灵”,这一趟总共带回来十三筐的百灵草。 真是能耐啊。 李妍见此,不由感叹一声。 李妍又听到马儿噗呲噗嗤的吐气声,这马被小七使唤的,也真是可怜! “辛苦了啊,小七!” 李妍笑得眼睛弯弯,和姚十三道,“十三,我们一起帮帮他吧。” “好的呀。”姚十三回个灿烂的笑容。 小七撇撇嘴,心道,我谢谢您罗。 这都被您当驴子使唤了,还说是帮我呢。 也不知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等回,一定得写信告诉公子,李妍这个人蔫坏蔫坏的,就知道欺侮人。 李妍和姚十三放下了背篓,三个人合力将马车上的百草灵卸下。 小七看看地下十几筐的百草灵,问她,“不需要将这些百草灵拿进村里吗?” 李妍笑的粲然,“要的呀,这些等下我和十三会拿的。” 小七心道都叫上十三了,他回个药香堂,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瞧姚十三跟在李小姐身后屁颠屁颠的乐呵样,小七不会承认自己嫉妒了。 “三个人一起吧,快点。” 他说道,小七动手要搬,李妍摆手制止了他,“我和十三两个人会搬的,不用你。” 李小姐都不要用他了。 他做为李小姐的左膀右臂,地位将要不保。 这怎么能行呢? 小七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意识。 小七急忙道,“你们两个采草药都这么累了,哪能让你们再辛苦,这些活都交给我吧。” 小七说着,背上背一篓筐,二手再拎二篓筐,飞奔而去。 李妍就是想拦都拦不住他,只默默对姚十三道,“十三,麻烦你帮我将摘来的草药放到小七马上。” “好嘞。” 李妍自己也上了马车,给金桔写纸条。 等她写完纸条出来,小七额头闪着汗珠,蹭蹭蹭的把活都干完了,姚十三双臂环胸看着他。 居然也没去帮他。 可怜的小七。 “李小姐,瞧,我都干完了。”小七指指空地,有些得意。 李妍拍拍他的肩,“不愧是镇国公府出来的,干活就是利索,你一人都可顶仨个了,当时我把你留下来是对的。” 李妍不吝赞人,她柔声问他,“小七,晚饭吃了吗?” “没呢。”她的药那么急,吃饭不耽搁时间吗? “这样啊,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等啊,出门阿婆给我做了饼让我带来,我上马车给你拿,你先将就着吃一个。“ 李妍在马车的包袱里拿了三个饼出来,也给了姚十三一个,三个人一人一个就着夜色倚在马车边上吃了起来。 小七也是真饿了,三两下就吃完了,随口问道,“绿营的兄弟,埋尸还没埋完呢?” 第156章 恶有恶报 李妍啃完饼,取出手绢,擦了擦嘴,“估计还得个把的时辰吧。” “可真辛苦!这埋了大半天了。” 这尸臭味怕是都要熏死了,幸好,李小姐没有指派他去。 比起他们来,小七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小七,肚子有没有饱啊?”李妍眨着眼问他。 “勉强吃饱了,等绿营兄弟回来一起吃吧。”小七道,吃了油饼,肚子也没那么饿。 “那好,既然吃饱了饭,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药香堂。” “还去?” 小七,“。。。” 郁闷了。 喂饱他的肚子,原来又是为了让他干活,拿他当驴使。 不愧是你啊,李小姐。 使唤起人来一点不手软。 “我不是和姚十三摘了一背篓草药过来吗?这些草药珍贵,需得连夜送回去。喏,我给金桔写了纸条,你也一道带上。” 李妍将纸条塞给他,又贴心地说,“草药我叫十三给你挂马背上了,路上注意安全。这里夜间应该也无事了。你回去后,可以歇在药香堂。” 小七欲哭无泪,一脸沮丧又上了马背。 哼,等此间事了,李小姐的梅花桩他也可以安排上了。 嘿嘿,你使唤我,我操练你,谁怕谁啊! 来吧,互相伤害。 。。。。。。 在李妍和小七不在柳亭村的一个多时辰里,柳停村又发生了一起偷药事件。 事情是他和姚十三回议事厅休憩时,听两个老大夫说的。 两个老大夫听说她摘草药回来了,就风风火火来议事厅找她。 “丫头,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王老大夫啧啧两声,“还真有人会去偷草药了!” “不过被修理得可惨了,绿营的兄弟可不是摆设,打的人估计七天也下不来床,经此一事,这些人再也不敢再闹事了。” “也亏得你有先见之明,又加了派了人守在这儿守着,不然还真可能把药给抢走。哎这些人也真是太会闹腾了。” 王老大夫叹了口气,“我从医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今天在柳停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老大夫说着,和陈大夫咬起了李妍给的油饼。 姚十三给他们他们一人泡了杯茶。 小姑娘一脸沉静,“人性这东西素来经不起考推敲,你看因为饥饿,连人吃人的事都发生,抢些药又能算什么,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可药就这么多,不得抢了。” 两个人听了不禁唏嘘。 “这世上的有些人啊为了活命,丧尽天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另一类人宁可饿死,也要守坚持节操。” 小姑娘一笑,“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恶事总要付出代价。” 陈老大夫抚着须,笑道,“所以偷药的才被绿营的兄弟教训了,这便是他们自己种的恶食的果。” 陈老大夫又笑,“我可是听说丫头你之前还在某个帐棚里,大发神威,那叫什么古爷的被你折腾的很惨。这也是恶有恶报,是吗?” 李妍目光皎皎,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报应暂时不到,那我先替老天爷教他们做人罗。” 说到古爷两个老大夫就来了精神,两双眼睛齐齐看着她,李妍被他们看的一脸莫名。 这又是要起什么幺蛾子? 王老大夫身体还微微一倾,眼神里闪着异样的目光。 这目光异常熟悉,李妍被他盯着莫名一哆嗦。 “丫头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说道。 “丫头,你还会用毒呢?”陈老夫眼中同款光芒闪烁。 两个一直针锋相对的人,今日却异常的和谐,可这种和谐却不是李妍想要的。 李妍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来我还有几个帐蓬的病人那里没去过呢,我去看看。十三,你和两位老大夫一起帮着碾草药,弄好了过来找我。” 李妍交代完,脚底如同抹了油,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两个老大夫看着地上摆着的十筐百草灵,无奈摇头。 陈老大夫心态好,“老伙伴,不急,咱慢慢来,给孩子缓口气不成。” 陈老大夫点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丫头以为找借口跑了,就可以让我等主动放弃学制毒,那是不能的。”王大夫目光坚定。 认准了的事他是不会回头的。 陈大夫深以为然,“学无止境,必须得学,不说这个,先干活。” 姚十三看着两个求知若渴的老大夫,突然间有点同情李妍来。 姚十三边碾草药,边想,以这二老的劲头,以后李妍可有得缠了。 话说李妍,不光是为了哄两个老大夫摆脱他们,她是真的去了另外几个帐蓬看病人。 先有她在古爷那个帐蓬露的那一手,杀鸡儆猴,又有绿营兄弟的那一顿教训。 接下来她去几个帐蓬给村民说规矩,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等李妍一圈下来,绿营的兄弟齐刷刷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神情复杂的里正。 那些壮士不知小神医是哪里起来的,太不一般了。 成堆的尸体啊,他们看到了眼也不眨一下,就跟司空见惯了似的。 也不多话,到了就干活。 几个时辰之后,尸体全给埋好了。 这些人从挖坑,抛尸体,到填坑。 或四人一组,或二人一组,这些人行动迅速,动作整齐划一。 里正都要怀疑这些黑衣壮士是不是经常干这类事。 最后埋上沙土后,跟底下没过尸体似的,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百多个人啊,就是杀了他们全村,把他们埋了。 世上也无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惨案。 里正当时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也许是看出来他心里害怕,还是担心他这年纪经受不住。 这些黑衣人中的领头人在他领他们来这里没多久回去了,快完工了,又让他过来这里看了一下。 里正在村里热茶还没喝几口,胡明急急进来。 给他讲了古爷犯浑冒犯李小姐的事,他啧巴啧巴嘴巴道,“挺惨的,到现在还没醒呢。” 当时李妍给踢了个坑,村民们合力将人从来坑里挖出来,将人平移到了病床上,都两个时辰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里正眉头直跳,“请老大夫看过了吗?” 第157章 你飘了 “看过了,肋骨断了三根,大腿、小腿,多处骨折。王老大夫给上了药,王老大夫说了,骨伤他能看,其它病他看不了,还得去求小神医。” “那还等什么,去求小神医啊。” 里正站起来,准备走,胡明拉住他,“您别啊,小神医带着姚十三去山上摘采药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里正叹了口气,“那先去看看古爷吧。” 胡明陪着他,目光隐晦,“您也别再纵着古爷了,他近来越来越无法无天,脾气也越来暴燥,古爷若是这样下去,迟早全村人都要死在他手里。” 里正一脸阴霾之色,苦笑道,“他到底是主子。” 胡明压低声音,“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就您还信守着道义,村民们心中早就对他心存怨恨,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谁还会敬着他。” 两人到得门口,里正停了脚步,沉着脸不忘提醒胡明,“在外人面前,村里的秘密不要宣扬出去。就是在王老大夫面前也不能透露一星半点。” 里正的神色变得严肃,“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你也清楚。古爷的事,你也不要管了,我会去处理。” 胡明低着头道,“叔,我省得的。” 绿营兵甲回来后,在村子口的帐棚外点了几处篝火,柴火是埋尸后在山上体拾的。 还顺手在后山琢了两只野猪、三只羊,几十只的野鸡和兔子。 他们自己身上埋尸时染上的异味,也在后山的湖里打理干掉,顺带还在湖里捕了些鱼回来。 这些猎物的脏器都在湖边顺手清理干净了。 伙房掌勺的几个人,也是营里的兵甲,那边见他们捕了猎物回来。 索性将锅架、食具,调味料都带到了这里。 绿营领头一边吩咐兵甲切割这些肉食,串肉串,一边又叫了个兵甲去请李妍她们过来品尝。 当理正带着胡明来找李妍时,就遥遥望见村子口火光耀耀,好不热闹的场面。 七,八,十来个黑衣人一组围成一圈就着篝火旁的铁炉在烤肉烤呢。 他一眼望去,至少也有二十来个篝火圈。 这些人或蹲或坐,大口吃着肉,大声谈笑着,好不畅快。 待走得近了些,就见小神医李妍,施然然坐在中间那个大篝火旁,手里拿着两串肉在烤架上烤肉。 肉油滴下,还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 两个老大夫一左一右挨着她,正对面还坐着个一脸肃穆黑衣人,在笑着和她说话,看来交情不错。 这个黑衣人,里正可太认识了,埋尸时发号施令的人就是他了。 那些黑衣壮士的领头,黑衣人称他“罗首领。” 而在里正眼中一直桀骜不驯,像头苍狼的姚十三在小神医面前乖得像头嫩羊,正一脸钦佩地看着小神医。 只听得姚十三惊讶的嚷嚷声,“喂,李妍,你还会烤肉呢?” “真厉害啊!” “我以为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儿都不会做这种事呢。” “那是你觉得。”李妍神色淡淡,“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哪个女孩子不会。” 说不会的女孩子,不是懒就是怕脏,或者是奸猾,有旁人代烤,谁还懒得动手。 “小子,烤几串烤肉对李小姐来说算什么事啊,你也太小看李小姐了。” “李小姐可是仙女下凡,无所不能,有大神通的。” 罗首领说话不怒而威,目含警告,“不过,小子,你这样直呼李小姐名字,对李小姐可是大不敬。” 在里正眼中跟十八罗汉一样的罗首领,听他当众说出如此玄乎之话,让里正觉得匪夷所思。 他言语间对小神医的敬仰和敬重更让里正见识到了小神医的厉害。 原来和郡县百姓对小神医的传言,什么紫荆花开,神女下凡,什么有通天本领,什么救苦救难活菩萨。 也许并非夸大其词,是她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能让罗首领这样的人都俯首敬畏之人,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里正对罗首领带人埋尸的阴影太重了,一见着罗首领他就有点气虚体弱,脚发软。 那让罗首领都敬重的李妍呢? 李妍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罗首领,别吓着孩子。” “仙子的名号不过就是和郡百姓喜爱闹着玩罢了,当不得真的。” 李妍打趣道,“若是让天上的神仙知晓有我这等仙女,怕不是觉得丢脸,下凡追着我打。” 说完,又眨眼笑,“不过我确实比寻常的小姑娘聪明么了那么一点点,厉害了那么一点点哈。” 眼前嘻笑逗趣的小姑娘,谁见了都会觉得她不谙世事,纯真可爱! 若在之前,里正也会认为,这是一个医术高超有点俏皮的小姑娘。 可事实是这小姑娘挥挥手就能要人命的,古爷到现在还躺着未醒呢。 小姑娘绝不是她表面所表露的笑嘻嘻,心软好说话的样子。 “仙女当不得,小神医总是当得的。“王老大夫道。 李妍恩恩点头,“这个称呼勉强可以接受。” 姚十三嘻笑,“李妍,你飘了。” 李妍瞪了他一眼,将烤熟的两串肉串,洒上了孜然。 她给了两个老大夫一人一串,“每人许吃三串,多了不行,上火。” 两个老大夫巴巴地求着她,想多吃几串。 李妍拿了几个肉串抹了油,放在烤架上,没理会他们。 王老大夫盯着手中的肉串,委屈巴拉的,“呀,丫头,你这烤肉不洒辣粉,还叫能叫烤肉吗,肉都不香了。” 李妍笑眯眯的瞧他,“不香吗?那好啊,不香还我,我自己吃。” 两个老大夫赶紧将肉喂进嘴里,深怕她来抢,还讨好着,”好吃,好吃,丫头烤的肉就是香。” 里正轻轻咳了一声,他若不出声,这些人只顾着吃肉聊天,怕是根本不会留意到他们。 李妍看见了他们,一脸灿笑朝他们挥挥手,“里正爷爷,胡大哥,你们来得正好,罗首领今日打了不少野味,一起烤串,尝个鲜啊。” “小神医,罗首领,二位老大夫,那我就不客气了。”里正和胡明一脸规矩,盘腿坐在了姚十三左侧。 这时,有黑衣人喊罗首领过去,罗首领站起来。“各位慢慢享用,某失陪了。” 在众几人起身相送,罗首领朝李妍抱了抱拳。 又朝两人老大夫点了点头,就走了。 里正几个直接被无视了。 里正也不在意,罗首领和小神医他们有交情,和他们就不同了。 第158章 异样 罗首领一走,气氛立时有些不一样了。 胡明呼出一口气,坐姿都松了松。 李妍看着他笑,“胡大哥,你很畏惧罗首领。” “罗首领整日里面无表情,沉着一张脸,跟个怒目金钢似的,谁会不惧啊。” 胡明憨憨一笑,其实罗首领韩起尸体来,眼都不眨一下,这才是最最可怕的。 李妍为他正名,“其实罗首领看着吓人,私下里,很好相与的。” 里正心道,那也是因为对着你好嘛。 面对别人时,罗首领那还不算可怕,那他真找不出可怕的人了。 “小神医,你和罗首领很熟吗?”胡明问。 “还算相熟吧。” 李妍笑笑,“一起做过些事。” 里正听得眉毛乱跳。 脑海里不由而同浮出李妍笑眯眯一声令下,罗首领他们,大开杀戒备,杀人埋尸的场景。 而那些被剖肠砍肚的,正是他们柳亭村的村民。 里正的脸刹时比纸还白,额头得冷汗都冒出来。 李妍惊讶一声,“里正爷爷,你怎么了?怎么脸一下这么白。” 你还问我,我给你吓的呀。 里正低着头,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声音里带了丝悲凉,“刚刚想起了后山上的那些尸首,一时悲伤,有些没缓过来。” “明明几日前还和我们一起说笑的,如今却是天人永隔,永不能相见了。” 胡明听着眼里也有了泪。 这里有与他们朝夕共处的父母兄弟、妻儿姐妹,也有一起长大的玩伴和朋友,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场面一下子变得悲戚起来。 两大老大夫也没有胃口吃肉了。 就连最爱说话的姚十三,也一声不吭。 李妍柔声安慰他们,“里正爷爷,胡明大哥,逝者已矣,您和村民们要保重好自己,只有你们好好的,地底下的人才会欣慰、高兴。” 里正和胡明,无声地点点头。 “世道艰难,活着不易啊。” 王大夫老唏嘘一声,见气氛沉沉,不由道,“人生在世,首要的是开心,与其为过去伤感,不如一起把酒颜欢如何?” “好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理应如此。” “酒来”姚十三喊了一声。 也不知是谁听到了,遣了伙房的人给他们这里搬了好几坛酒过来。 姚十三拎起酒坛,仰首,一饮而尽,他伸手抹了把被酒沾湿的脖子,“痛快,人生当如此,才不枉快活一场。” 少年的眼中奕奕生辉,耀眼夺目。 这样的姚十三,才是前世他喝醉了酒,时时都会想起的自己。 那个一杯浊酒,仗剑行走江湖的游侠儿啊。 李妍弯唇看着他。 其实这样肆意鲜活的姚十三,李妍是陌生中的。 和她记忆中那个郁郁不振、死气沉沉的姚十三,更像是两个人。 眼前的姚十三,有血有肉,鲜亮快活! 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而不是像前世,被李明珠用道义困在了东平伯府,蔫了叭叽的,像是一株枯萎的小草。 最终,他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李妍回过神,给里正和胡明各倒了一杯酒,里正接过,喝了好大一口,借着酒意,犹犹豫豫地试探,“小神医,我从村民口中听说古爷对您不敬,你惩戒了他。” 李妍扬了扬眉,不吭声。 里正一脸讪然,又喝了口酒,说道,“古爷平时在村里嚣张跋扈,鱼肉村民,是应该有人教训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 李妍依旧不语,笑盈盈地看着他。 里正看着少女的笑脸,对接下来要说的话难免心虚,姿态放得更低,“不过您看,这也老半天了,您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是不是能给他解解毒,饶过他一命。” 李妍呵了一声,“我来柳亭村是为了救人命,又不是来取人性命,我要他的命作甚。” “这么说小神医答应给他解毒了?” 里正面露惊喜,夸赞道,“小神医是真是菩萨心肠,难怪人人称道。” “我答应给他解毒。” 李妍没拂他的意,眼神却是泛着冷,“不过像他这样的恶人,你若是轻易饶过他,就是害了他。” 里正神色一变。 李妍无视他的不快,说道,“不过短短半日,还不足矣让他长了记性,至少也得过了这一夜,里正大人你觉得呢?” 里正嗫嚅着唇,讷讷不敢言。 最后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一句,“全凭小神医安排。” 李妍看着他笑笑。 两个人说话时,无人开口说话,姚十三和胡明都觉得李妍说得没错,古爷这样的人,不好好教训以后只会无法无天。 两个老大夫更不用说了,敢欺负到小丫头头上,他们不暗中给他下点药,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指望着为他说几句好话,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可还指着小丫头教他们毒术呢。 两个老大夫见里正面色不对,觉得柳亭村这位里正不太知情识趣,为了一个古爷,何至于此。 这全村人的命还指着丫头救呢,眼下做甚惹小姑娘不高兴呢。 里正和胡明走后,姚十三去拿酒。 王老大夫趁着他走开,拉了拉李妍的衣袖,压低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刚刚里正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李妍垂眸,回想之前里正的举止,“是太不对劲了,刚刚他说谎了,或许死了这么多村民他是很悲痛,但他神色不对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大夫眯了眯眼,“我觉得他好似有些袒护那个古爷,他刚刚看起来太紧张了。” 陈老大夫也道,“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有问题啊。“ “刚刚里正为古六求情,以里正的身份来看,一切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怪异,之前他做事还算有点章法和条理,在对待古六的事上确实有些糊涂。” “你们二个老的,一个小的,嘀嘀咕咕说什么话呢?“姚十三拎了个酒坛子回来,凑到他们身边说道。 “姚十三,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吓我一大跳。“王老大夫朝他吹胡子瞪眼。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姚十三道,“老头儿,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第159章 好气 “没大没小的,谁做亏心事,你才做亏心事呢。” 王老大夫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头子这辈子悬壶济世,只有人人称道的份,就没做过一件亏心事。” 姚十三转过脑袋,凑近了盯住他的脸,“那你说说,刚刚你们说了什么,不是亏心事还怕我听见呢。” 王老大夫别开脸,虚咳了一声,“臭小子,你哪来的那么多好奇心?” 李妍直言道,“我们只是觉得里正对古爷有些不同?” 姚十三目光隐约一闪,含糊道,“有什么不同的,里正对村里每一个都很好。” 李妍将他的异色看在眼里,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两个老大夫对视了一眼,咳了一声。 “不是说喝酒的嘛,李妍你怎么不喝?”姚十三不想说这个,忙转移话题。 “啊,我不能喝酒的,晚上还有那么多病患,我还得诊脉、开药,我怎么能喝酒呢。” 姚十三嗤了一声,给自己倒满了酒,自顾自喝起来,话倒是少了不少。 李妍深深看了他一眼,对王老大夫打了个眼色,王老大夫点点头,又提了一坛给少年,“来,少年人,我给你倒酒,多喝点。” 李妍,“。。。” 我让你去劝阻,你倒好,你给人全满上了。 李妍上前夺过酒坛子,“好了,我叫十三还有事点,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误事了。” 王老大夫诧异地看向她,眼中打着哑谜:不是你叫我劝酒的吗? 不劝酒,还怎么套话。 李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一拉姚十三,“走,陪我去议事厅拿药。” 两个老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了口气,“走吧,我们也去给病患送送温暖。”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被分到药的村民自然开心。 没有拿到药的患者,脸色沉沉,落落寡欢,不过无人再闹事就是了。 李妍刚给三儿做完推拿,小七从药香堂又回来了。 对于去而复返的小七,李妍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一趟小七还给她带来个大药枕,“金桔担心您没有药枕枕着晚上睡不好,特意吩咐我给您带过来。” “这个丫头,在外出诊,哪来的穷讲究。” 李妍笑叹一句,对小七道,“恩,放马车上吧,我今晚睡那,今晚你就去十三那里和他凑合一晚。” “不要。”两个少年异口同声拒绝。 小七,“我习惯睡树,今晚就睡树上。” 笑话,他怎么可能放任李小姐一个睡马车。 万一出了事,他头上的脑袋都不够公子砍的。 姚十三,“今晚我也睡树上,我行走江湖时,也习惯了这样。” 他自然也是不放心李妍一个女孩子宿在荒郊野外。 李妍,“。。。” 这两个怕不是有病吧,好好的床不睡,睡树上。 就无语,“你们喜欢就好。” 里正遣了胡明来问他们,今晚是要睡帐蓬,还是给他们安排在村子里的空屋子。 李妍将人打发了,说她们已经安排好了。 姚十三的屋子给两个老大夫睡,李妍睡在了马车里。 小七枕在了枝丫上,姚十三倒是在树上弄了张吊床,睡在了吊床上。 夜色深深,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的。 临睡前,李妍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串肉串给小七,“给你留的。” 香味随风飘来,小七又吃得香。 姚十三看着眼红,“喂,李妍,怎么没有我的份,你偏心。” “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都吃多少了,你自己回忆回忆,我给你烤了几串肉。” 姚十三切了一声,嘟囔,“也就十来串,而已。” 李妍没好气,“十来串,还不够你吃的。” 她自己光给这些人烤了,都没吃上几串。 姚十三见李妍只给小七留了六串,觉得自己还是占了便宜,“算了,算了,小七今晚也辛苦了,就让给他吧。“ 小七,“。。。” “活我做了,好话全让你说了,吃几个肉你还有意见,姚十三,你可真行!” 姚十三嘿嘿笑。 李妍上了马车睡觉,不理他们了。 姚十三嘴里刁了根草,睡不着,就找小七夜聊,“小七,你说你回去了,既已这么晚了,怎么又回来了?” “保护李小姐啊,这你都看不出来。“小七双手抱剑,鄙夷脸。 “那你为何要保护李妍,我看你也不像她手下啊。” “自然是李小姐值得我保护。” 小七一脸你傻的表情,又突然生气地说道,“还有,我哪里不是李小姐的手下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李小姐的手下。”谁也休想抢他的位置。 姚十三吐出口中的杂草,抬头望星星,“你看着不像李妍的手下,而且她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对手下的态度。” 小七呵了一声,又有些自得地笑问,“那你觉得李小姐对我是个什么态度?” “我也是看不出来才问你的。“姚十三回了小七一个让小七吐血的答案,快要被他给噎死。 “李小姐自然是看重于我,这你都看不出来,真笨。”小七一脸唾弃。 姚十三嘿嘿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小七,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今日和李妍交好了,你是不是要恭喜我一下。” 对上姚十三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小七暗暗磨牙,我不打你算不错,你还要我恭喜你。 不行,他得去哪里找张纸,他憋死了,他要给公子写信。 李小姐都没和他做朋友,她居然和姚十三交好了。 好气,不能被姚十三比下去。 “姚十三,你也别太得意,今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还是李小姐师父呢?” 小七从树上飘了下来,拔了剑霄,鱼肠剑嘶嘶争鸣。 小七持剑朝天,轻轻一划,银色的剑气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剑花,小七人剑合一,整个人腾空而起,凌厉的剑气快如电,亮如星,划破苍穹。 小七一声喝。 对着不远的竹林,在空中挥出最后一剑。 这一剑气势如虹,蓬勃的气剑如同一道急流。 只听气哗啦啦一声响,剑气所到之处,竹子倒了一大片。 姚十三的眼睛瞪得都不会动了。 好酷! 第160章 焦灼 唰的一声,小七收了剑。 转过身来,双手持剑,冷冷看着姚十三。 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姚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翻身从树袋上下来,目光灼灼向他奔去。 恨不得当场给他叫一声师父。 不成想这师父还没叫上,就听到李妍的冷笑声,从马车上传来,“大晚上不睡,发什么疯魔呢?是不是身上的皮都发痒了。” “若是皮痒难受,要不要我喂些毒粉给你们吃吃,让你们止止痒啊。” 少女的声音透着股邪恶。 “别介啊。”小七一听说要喂毒粉,浑身一个机灵。 他忘了李小姐有很重的起床气,也最厌恶有人打扰她睡觉。 嗖一下就飞到了树上,在枝桠上,伸展四肢,眨眼间就起了细微的呼呼声。 睡在树上的小七恨恨的想,都是被姚十三这货给刺激的。 小七装睡的同时,少不得把帐都算在姚十三的头上。 姚十三见小七如此,飞速地跑到树袋旁,睡了上去,他可听话了。 李妍甩手拉下了布帘,被两人吵醒后,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起来后难色有些难看。 李妍起得早,早晨的风吹来,还带着丝丝凉意。 也亏得李妍现在勤于锻炼,身体强健了不少,不然还真的受不住。 她拿着自己带来的水去后山漱口,又擦了把脸。 没一会,姚十三和小七也过来,李妍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小七怂怂地看她一眼,”李小姐,今日还练功吗?” “练,怎么不练,我可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小七有时真的挺敬佩她的毅力的。 关于练武这件事,李妍没有一日拉下过。 哪怕她有事,她也会提早腾出时间。 哪怕他安排的训练再重,她也能轻笑着完成。 而且小七现在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这一天天的,李妍越练越轻松了。 她的进步也太神速了,之前挂两只四斤重的沙袋,她表现的明显一是有点吃力,额头还会流细汗。 可现在,挂两只六斤重的沙袋,拢共十二斤的重量,她也能健步如飞。 而且脸不红,气不喘,轻松自如。 这才多久的时间啊,再过个把月,她怕不是就能飞檐走壁。 想到自己之前说过她这年纪练不来,如今可真要啪啪啪打脸了。 李妍在湖边洗完帕子,姚十三和小七在湖里掬了点水上来,也收拾好了自己。 李妍将帕子晒在树枝上,对姚十三招招手,“十三,你太弱了,从今日起你也和我们一起练武。” 姚十三心下一喜,小七武艺这么高超,他昨夜就想拜师。 不想,今日李妍就提了,有她开口,小七总不好拒绝他。 嘿嘿只要学得小七的功力,那么日后他行走江湖,肯定大杀四方。 姚十三乐不思蜀,对小七笑嘻嘻地执了一礼,“师父在上,十三有礼了。” 小七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几眼,不吭声。 昨晚被他气得差点吐血,今天又要被他气晕。 这少年前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了,能得李小姐如此青眼。 小七心里那个小人拚命挠头,李小姐为何如此器重他。 不行,得写信告诉公子。 在小七思索之际。 李妍悄悄拉过他,低声道,“你收下十三,你的药我给你包了,一个月四贴怎么样?” 小七伸出手,比了比,“八贴。” 少女晶亮的眸子看着他,“六贴,六贴不能再多了,做人不能成贪心。” 李妍比顾玄和小七配的药不是普通的药,耗时又耗力,还加了她独门配方,自然药效惊人。 看小七磕药上瘾的状态就知晓了,此药具有化淤通髓,重塑经脉的神效。 “成交。” 和李妍达成交易,小七心花放怒,勉为其难了收下了姚十三这个弟子。 算了,一个也是带,二个也是带,这第三个,再带带也无妨。 李小姐给六贴药呢,有药在手一切好说。 小七一脸喜色,早忘了刚才的不快,看姚十三也顺眼了点。 小七板着脸,清了清嗓子,拿出高人的扮相来,“若要日后跟着我学武,当勤学苦练,日夜不缀,切记戒浮戒躁,三心二意。” 姚十三嘻笑一声,“遵师父令,弟子谨记在心。” 小七点头装相,“跟着李小姐,一起好好学吧。” “小师父,您训完话了吗?可以开始了吗?“李妍笑说。 小七态度积极主动,“可以,可以,让我先摸摸他的根骨。 李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小七被李妍看透造作的心思,不自在地别开脸,喊姚十三,“过来。” 姚十三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神色难安。 小七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摸一下你的筋骨,又不是要吃了你,你这么紧张作甚,刚拜师的劲头哪去了。” 姚十三也不想,这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 姚十三的脸上难掩焦灼之色,“怎么样?我这根骨还行吗?” 之前他也几番出门拜师,但都被人嫌弃了,说他根骨差,不适宜练武,久而久之,他也就灰心。 不过他终其一生的梦想,就是做一个侠剑行走江湖的游侠儿,哪怕前路困难重重,姚十三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梦想。 不会武艺的游侠儿,那就不能算是个游侠儿,会被同伴耻笑。 姚十三,就看人家打架,这儿偷学几招,那儿偷练几招的。 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的招式,再自己瞎子摸象的乱琢磨,现在出门与别人过招,也能唬唬人了。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武艺充其量也就只是花架子。 遇上一些地痞阿流的三脚狗,可以应付一下,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姚十三还算谨慎,没有绝对的信心,他在外面绝不会轻易动手。 毕竟保全小命,才有机会继续行走江湖不是。 所以他出门在外的几年,也懂得保护好自己,偶有失手,也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根本。 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些武师说的那么差,也许他们只是贪钱,嫌他穷罢了。 他内心里,还是期盼有一个名师,能慧眼识英雄的。 这不,机会不是来了。 第161章 自废武功 姚十三心中既激动又害怕,又隐含浓浓的期待。 这些期待都露在了脸上。 也只有李妍能体会这一刻他内心跌宕起伏的心情,毕竟无人比她更懂他,更懂他的江湖梦。 李妍心思浮动间,小七已经伸出了手。 这一摸,少年的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看了姚十三一眼,又伸手去搭他的脉。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姚十三早就汗流浃背,心跳快得差点从胸膛蹦出来。 小七搭脉之后,双眼幽幽地看着他。 姚十三被他盯的一个哆嗦,越发心慌。 脸上也难掩失落。 李妍面色沉静如水。 前世姚十三虽未曾拜小七为师,但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与天资练就了一身的武艺,这才得了李明珠的青睐,李妍对此很有信心。 果然听得小七说道,“你根骨不错,是块练武的料。” 李妍心中啧啧几声,岂止不错,十三根本就是武学奇才,这世上自学成材的天才又有几个。 小七的话让姚十三瞬间打了鸡血。 上前紧紧握住小七的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小七,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是块练武的料。” 小七撇撇嘴,“我这还能骗你不成。” 姚十三一蹦三尺高,紧紧抱住小七,激动得差点落泪。 “你发的什么疯,还不松手。“小七嫌弃地推他。 “见谅,见谅,我只是太高兴了。”姚十三忙松开手,连连道歉。 小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看姚十三手舞足蹈地奔向李小姐,“李妍,听到了吗,小七说我根骨不错,是块练武的料呢。” 他开心地炫耀。 “不错,很厉害!”李妍笑着向他道喜。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小七见他得意忘形,泼冷水。 姚十三怔了怔,又开始乱想了,不会又有什么夭娥子等着他吧。 小七皱皱眉,“你的脉象乱了点,我看你有点武术基础,之前应该学过武艺吧,是不是修了什么杂七杂八的内功心法? 姚十三一听只是脉象乱,放了心。 他挠挠头,一脸讪讪,“之前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正正经经的内功心法没学过。” 小七有些讶然又有些无语,要不是这小子天纵奇才,他这样子乱来,迟早经脉错乱,暴体而亡。 “那我找本适合你的内功心法,在这之前需要你自废武功。” “什么还要自废武功?”姚十三惊呆了,“没听过学武还要自废武功的。” 那他这么多年是白练了吗?“师父,可有不用废除武功,又能学好本领的功夫。” 小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真美,天下哪来这么便宜的事。” “让你废除武功,是为了重塑你的经脉,要想学得通天本领,必须要会出相应代价,你要是连这点痛都经受不住,你还是趁早滚。” 姚十三咬牙道,“废,就废吧,师父全凭你安排了。” “那重塑经脉的事。”小七看向静立的少女。 “自然是我来咯。”李妍道。 李妍拍了拍手,”那这事先就这么定了,等回了药香堂容后再议。 要给姚十三废除武功,重塑经脉的事自然不能在这里进行。 不过,今日小七还是给姚十三安排和李妍一样的训练量,两个人扎了半小时的马步。 腿上又绑沙袋,绕着柳亭村后山跑了两圈,这才作罢。 这时,天空微露朝阳,三个少年人,这才洗洗后,回了柳停村。 李妍先去看了看鸡笼里的两只野笼,其中喝了井水的那只野笼,蔫了叭巴了只剩一口气了,而另一只鸡笼里的野笼安好无事。 这就是井水的问题。 里正昨天就听胡明说了野鸡测试的事,听说李妍去查看结果了,赶紧和胡明一起来找她。 他看了眼野笼,问少女,“这么说,真的是井水被污染了?” 李妍恩了一声,“十之八九是这么回事了,劳烦里正中人把村里的井全填了,这几日村民要用水就去后山湖用。” 置于之后柳停村要如何开渠引水,就不关李妍关心的事了,里正和村民们自然会自行解决。 “份内之事,担不起劳烦二字,这一趟实在的辛苦李小姐了。” 里正抬手向李妍行了一礼,找出病因,里正真真松了口气,心里对少女又惧又敬。 李妍朝他摆了摆手,“您忙,我还得去看看患者的情况。” 这时,老大夫们也过来了。 里正道,“伙房煮了粥,各位不防先去用了粥,其它事稍后再行处理,那我就先告辞了。” 里正抱了抱拳,带着胡明去找人填井去了。 这次倒未曾在李妍面前提起古爷的事。 李妍想了想,叫小七和罗首领支会了一声,叫了绿营的兵甲去帮忙。 李妍和老大夫们在粥房喝了粥,去重症的帐棚查看了一番,交代了两个老大夫几句,就带着姚十三和小七直奔绿萝山去了。 这一次,李妍准备的更充分,三个少年人,一人一骑,每个人在马上各挂了两个背篓。 路上,姚十三取笑她,“李妍,你带了这么多背篓,是准备将万丈崖里的草药都捋秃吗?你可真是贪心。” 李妍不在意的笑笑,“这万丈崖的草药,我不会捋,别人也会捋。不捋白不捋,再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造福你们柳亭村的村民。” 姚十三一想,也是。 小七撇撇嘴,他信了她的邪,摘来的采药连夜都让他运药香堂了,贪心就贪心吧,还偏要找托词。 李小姐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奸诈”。 到得绿萝山万丈崖前,将马套好,从马背上卸了背篓,从中掏出三副虎勾爪,一人给了一副。 自己背上了背篓,将虎勾爪一端的绳子系上,另一端甩了几记往上一抛,叮的一声,虎勾爪就盯在了缝隙之中。 姚十三见小七静静地看着不动,用手肘肘小七,与荣有蔫的样子,“师父,精彩在后面,您仔细看着。” 小七翻了个白脸,“以后别叫我师父了,也别您您您的,我没那么老。” 姚十三这师父一叫,显得他就跟长了白胡子的糟老头似的,他分明还是个少年郎呢。 姚十三睁大眼睛问,“那叫什么?” 第162章 圣莲花 “你不是一直小七,小七的叫着的吗?拜师后,是傻了不成。” 姚十三挠挠头,“这还不是觉得连名带姓叫,显得不够尊重您嘛。” 又来,小七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再看李妍,已经轻飘飘爬到万丈崖中间了。 “小七,你看,厉害吧。” 姚十三抬头仰望,叹道,“昨日我都被震惊到了。” “小七,你也觉得很震惊吧,这丫头,爬悬崖都跟如履平地似的,而且我发现,今日她好像又快了很多,才一夜的功夫啊,这就有点可怕了。” 小七侧过头,看着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然后,姚十三就看见小七纵身往上一跃,徒手攀在了悬崖边上,几个纵身起落之后,就和李妍在了持平的位置。 姚十三怔怔在站在了悬崖底下,原来弱鸡只有他自己。 这些变态,他吐嘈了一句,认命地开始攀爬,爬到半道时,小七扔了根绳子下来。 他抓了绳子,用脚登崖,借力很快也到了万丈崖上。 此时,李妍早就到了崖顶,三个商量了一番,分头行动。 昨日李妍和姚十三已经去过万丈崖的南面,北面朝向不好,李妍剃除了这块,今日她的目标是东西两面。 有小七在的好处,就是小七可以一人先去踩点,虽然小七不认得草药的好坏,但摸清了哪几处有草药,李妍之后去采,就会事半功倍。 这次过来,运气是真的好,李妍不但自己采得了传说中的圣莲花,就连姚十三都误打误撞找着了地胆草。 把他给兴奋的,虽然小七那边毫无收获,但仅摘得地胆草和圣莲花其中一味草药不枉此行了。 地胆草虽价格不贵,但和地梅有相等功效,是治口喉病的神药,而圣莲花就更了不得了。 圣莲花花色雪白,除了有很大的观赏价值外,在市面上价格更是贵得离谱,一朵圣莲花就要黄金万两。 她把见到的一簇全摘了,匣子里装满,数一数也有十来朵。 李妍脸上乐开了花。 “这花可真是漂亮啊。” 姚十三看着李妍手中,在风中颤抖的小白花,手贱伸手想摸一下花瓣,被李妍啪一下,拍开了手,“别碰,碰坏了,可是万两黄金,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姚十三听了不由咋舌,伸手指了指在李妍手中圣莲花,跳将起来,“就这朵小白花,还值万两黄金呢?” 李妍挑眉笑,“怎么,不信吧?可它就是价值万金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朵小白花放进了匣子里。 姚十三探头,“你这样把它放在匣子里,会不会给它弄蔫掉了。” “我这盒子下面铺了一层碎冰,我放了保鲜的辅料,放个几个月都萎不了。”李妍说着,把盒子盖上,放进了背篓里。 这一番收获满满,除了这些,李妍还采摘了不少虎耳草、肾经草、霍山石斛、岩黄莲还有山奈,这些药些寻常,但有很多药用价值。 这一趟万丈崖之行,李妍真就见到什么草药就往草蒌里摘,把万丈崖给撸的毛都不剩了。 一路上,就见她扬着马鞭儿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 除了“地胆草”其它草药李妍又遣了小七送去了药香堂。 得了草药李妍心情好,将吕六的毒也解了。 解完毒,吕爷沉着脸看了她几眼,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股子狠劲在李妍面前荡然无存。 李妍也懒得理会他,毒解完就走了。 有了“地胆草。”就不怕治不好口喉病了,草药一到。 李妍就叫了绿营的兵甲,架起了药锅,把药煎上了。 仅仅三天的时间,轻症患者基本恢复了健康,而重症的患者,除了晚一天用上药的,都转危为安。 这三天病人好了大半,草药李妍让绿营的兵甲制成了成药,当天晚上用过饭后,就让罗首领撤了帐棚。 里正和户长们亲自过来送罗首领一行千恩万谢,还带了村里的一些蔬菜瓜果,罗首领拒绝了。 这一百多兵甲一走,村子里一下显得有些空荡。 而这三天,李妍除了练功和看病患,就爱拉着姚十三和小七去采草药。 万丈崖给她撸秃了,她就逮着绿萝山使劲了。 到得第四天,练完功,李妍又叫小七和姚十三陪起去绿萝山时,两个人不干了。 “怎么还去啊。” 姚十三叫苦连天,“万丈崖的毛都给你撸光了,你是恨不得把绿萝山也搬空吧。“ “这也太凶残点了吧,李妍,你好点也留点东西下来。” 李妍一脸的理直气壮,“柳亭村与世隔绝,村里又无医者,这万丈崖和绿萝山的草药,我不去摘那就浪费了。” 而且这几天口喉病患医治的差不多了,李妍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也不能闲着没事,光抠手指吧。 李妍仰着那张过分好看的小脸问他,“这些天灵地宝多珍贵,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能白白浪费掉。” 少女说话总有道理,姚十三一时竟无言对。 十三,小七,少年心性,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知道他们摘草药摘得有些烦了,李妍声音一软,央求,“就两天,你们再陪我两天,两天后我就收手了。” 小七心想,两天后你都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不收手,难道还打算留在这儿常住呢。 到底禁不住她诚心相求,最后他们少年人还是同意了。 于是乎,李妍连着把人又奴役了两天。 李妍自己倒是收获满满,摘得一大批草药和奇花异草。 这其中当属百年的人参和灵芝药用价值最高。 李妍这一趟光百年野参竟给她摘得有三十来支,灵芝也有数十余斤,李妍摘得野参的同时,也不忘在附近找野参种子。 野山参播种依靠的是鸟兽,鸟兽吃了人参的花、果实之后,种子留在了鸟兽的体内。 因为人参种子有一层比较坚硬的外壳,不易消化。所以会随鸟兽的粪便被排泄出,鸟兽体内本身比较高的温度会对种子的生长起到催化作用;所以如果果实跌落的位置恰当,那么就会发出新芽,最终实现人参的繁衍。 李妍这一找,找到不少野参的种子,有些已经发了嫩芽的,李妍一并摘了。 有了这些种子和嫩芽,她就可以自己人工培育。 没把她乐死。 可把小七和姚十三两个折腾惨了。 第163章 要人 小七倒还好,武力高,耐,操。 姚十三可就惨了,累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来连鞋也没脱,直接扑进床塌,呼呼大睡。 小七无比同情他,踏上了李小姐这条贼船,之后少不了被奴役罗! 李妍和两个老大夫在柳亭村呆了七天,到得第七天口喉病算是彻底治愈了。 李妍向里正提出告辞。 里正、胡明和柳亭村的村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到村口送他们。 里正拿出了准备好的银两要给她,拱手作揖,“李小姐的大恩,我们柳亭村民不以回报,万请李小姐收下诊金。” 李妍婉言相拒,里正坚决要给。 一翻推来攘去后。 最后,李妍叹了口气,说道,“银子我就不收了,里正若真要谢我,我倒是有个请求。” 里正诚心道,“莫说请求不请求,李小姐活我全村人性命,于我柳亭村有大恩,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小老儿莫敢不从。” “我想跟您要个人。”李妍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不远的姚十三身上。 里正顿时心领神色,“李小姐,是想让十三与你一同出村?” 李妍微微点头,“正有此意,不知里正意下如何?” 这几日,李妍对姚十三的不同,里正也看在眼里。 柳亭村是关不住十三这个孩子的,十三能跟在李妍身边是孩子的造化,自然要比留在柳亭村好。 里正又岂会不同意。 里正未见一丝犹豫,敛手道,“那这孩子就劳烦李小姐照看了。” 李妍微笑道,“将人交到我手里,里正只管放心便是。” 两人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姚十三的去留,被无视的主角不满意了。 “我不同意。” 姚十三挑眉,“我才是当事人,你们两个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思。里正,你就算是为了报恩,也不能把我卖了吧。” 姚十三质问里正。 “跟着小神医有什么不好的,这种福份别人求也求不来,你倒还嫌弃起来了。” 里正被他气得不行,“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出去看外面的世界,如今放你出去了,你又不乐意了。你说你一天一个念头,你怎么这么能闹腾。” 小神医都主动开口了,里正怎么也料想不到姚十三居然又犯浑了。 姚十三急嚷道,“我出柳亭村不是为了去和郡,我是要去闯荡江湖的。” 和郡和江湖能相提并论吗? 一个是在自家门口撒野,一个是鱼跃大海,根本不能比的呀。 里正琢磨他话中的那味来了,不由看了李妍一眼,所幸小神医面色淡然,并不在意的样子。 不由怒瞪了他一眼,“你八岁就出去闯荡江湖了,都闯荡了六年,你还没闯荡够呢?” “莫说六年,不闯出个名头来,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也要去。” 里正被他气得脑壳疼,“你的脑子就不能转转弯吗?六年你都闯不出浪花来,等你三十,四十人都老了,你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姚十三昂着头道,“我可不管,你六十岁还得吃饭呢,我三四十岁怎么就不能行走江湖。” 里正被他气得胡子都歪了。 任由姚十三鬼扯下去,里正迟早得被他气死。 李妍轻笑一声,出来打圆场。 她嘻嘻地说道,“十三,我让你跟我走,又不是不让你闯荡江湖,等你跟小七学好武艺,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绝不拦你。再时,我再送你一大笔银子,你看怎样?” “有这么好的事?”姚十三狐疑地看着她。 小七心道,你要是真信了李小姐,怕不是会成为第二个他,就等着被当驴使吧。 “你不信啊?” “不信的话要不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那倒不必。” 姚十三连连摆手,定定地看着她,“李妍,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 又是让他跟着小七学武,现在居然还想着拿钱出来,提供资金让他闯荡江湖,怕是他父母在世时,都未必有她这么好。 若不是胡明出柳停村将人找来看病,姚十三脸大的都要怀疑李妍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笼络于他。 少女含笑看着他,“我们不是好友嘛,为朋友两肋插刀当如是,你的梦想,做为好友,自然要尽力为你完成啊。” 姚十三为刚刚拒绝她的要求而心虚,又被李妍的江湖义气给激的眼眶发红。 要不是李妍是个女孩子,姚十三恨不得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喊一声好兄弟。 他一脸遗憾地说道,“李妍,你为何不是男儿身,要是你身为男儿,我们就能成为好兄弟了。” 李妍,“......” 大可不必。 李妍朝里正使了个眼色,里正意会,问姚十三,“十三,这么说你是愿意跟着李小姐走了。” 姚十三笑哈哈点头,小伙伴这么讲义气,他不跟着走,说得过去吗? “自然要走。” 他说道,又对李妍道,“你等等我啊,我去拿个包袱,很快的,半刻就好,等我哦。” 说完,转身狂奔而去。 小七双手抱剑,看着十三的背影默默摇头,又一个好好的少年人掉坑了。 姚十三回来的很快,牵着它那匹“惊雷。”背上背着个包袱。 一人一马翻身就可走了。 李妍来时装了一马车过来,去时也装了一马车回去,村民们各家拿了瓜果蔬菜出来。 硬要塞到她车上,两个老大夫加上李妍,每个人装了二大筐,整整装了六大筐。 在村民依依惜别的目光中,李妍她们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两个老夫人懒懒靠在车臂上,羡慕地看着她。 王老大夫由衷道,“丫头,这一趟属你收获最丰,有吃有喝,还外送一个少年郎。美哉妙哉。” 陈大夫同声同气,“年轻就是好啊让人羡慕。遥想当年老夫背着一个药箱,天高山阔,天地任我行,何等的潇洒,如今不服老也不行了。” 王大夫叹息一声,“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在两个老大夫缅怀过往的叹息中,李妍结束了柳停村七日的行程。 进了城门,李妍让车夫先送两个老大夫回家。 临下车前,李妍往他们的果筐里各放了一支百年的人参和约小半斤的灵芝。 送别两个老大夫,到得药香堂时已经晌午时分了。 第164章 妙人儿 李妍和金桔说过七日内回来,这个傻丫头呆呆地坐在门口等她们,看到马车过去,飞奔而来。 她才离开七天,小丫头就跟离了她一年二载似的,一见到她,就掉眼泪。 看得小七不由摇头,女孩子就是麻烦,动不动就掉眼泪,高兴也哭,伤心也哭。 小丫头恼怒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女孩子流眼泪。” 姚十三翻身下马,走近小七身边,好奇地问,“这谁啊。” “李小姐的贴身丫鬟,记住,你若想留在李小姐身边,可千万别得罪她,小丫头记恨着呢,脾气也不好。” 关键李小姐身边大大小小的活儿全由她支配,跟管家差不多,是他们的上峰,不好得罪的 姚十三哦了一声记下。 小丫头已经亲热地拉了李妍的手进去,小七叫上姚十三把村民送的两筐吃的搬进了院子。 小丫头见突然多了个人出来,悄悄问李妍,李妍将姚十三简单地介绍了下,安排他在小七的屋子里住下。 午间阿婆给她们烧了饭,饭后李妍给两个少年放了假,叫小七带着十三四处走走。 她自己则带上柳亭村村民给的一筐吃的,又挑了几支上好的人参和一些灵芝去了周府。 周夫人见到人少不得又上和她聊上几句,两个人在花厅坐下。 小丫鬟上了茶,李妍喝了一口后,细细地将柳亭村发生的事和周夫人说了。 周夫人感叹一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白喉怪病,当真稀奇,幸得妍儿医术高超,若是寻常医者这病怕是治也治不来,介时这柳亭村村民怕是凶多吉少。” 李妍报喜不报忧,古爷那一段为未周夫人忧心,自动略过不提。 自己下手狠辣的那一面也避免了义母面前暴露。 周夫人听说她将万丈崖和绿萝山全捋秃了,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妍儿,财神爷怕不是跟你走吧,这得有多大的气运,才能找得到那么多天灵地宝。” 李妍翘翘嘴角,“可不,义母莫不是忘了“紫荆花开,神女现世”的传闻了,我乃入世的小仙女,同为神仙,财神可不得长腿跟着我走了。” 又调皮的说道,“喏,小仙女此次带了厚礼来孝敬义母,义母见了礼,可莫要惊讶。” 义女这么说,倒是勾起了周夫人的兴致,她身体前顷,望李妍这边望了一眼,“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当得你如此一说?” 李妍将装盒的人参和灵芝放在了几上,在周夫人翘首以盼下,开了盒。 周夫人看着义女孝敬的礼盒,猛地站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盒里的人参和灵芝,一脸惊喜,“这是百年的野参和灵芝吧?妍儿,这样的好东西,都给你寻到了。” “俗话说的好,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人参少说也有九两多,近一斤了吧,当真百年一遇。” 周夫人都无数想象。 这一山的草药花草折成白银得有多少,怕不是金山银山都有了吧。 相比周夫人的激动,李妍就平静多了,“万丈崖和绿萝山随处是宝,也是幸运,这两处地处偏远,无人寻觅采摘,就便宜了女儿。” “那是你日常行善,才会有如此大气运,这运道,可不就是小仙女附身。” 周夫人稀罕地摸了摸人参须,含蓄一笑,“不过下手也着实狠了点,至少也得在山上留几根毛吧。” 这百年野山参异常珍贵,李妍拔时还用海苔包裹盛在锦盒里。 周夫人摸了几下,不敢多碰。 李妍不无遗憾地道,“这万丈崖和绿萝山随处都是宝,我倒也想拔光啊,可那么大个悬崖,那么大一座山,拔是不可能全拔光的,留肯定是要留点的,不然,我所经之处,寸草不生,后来者见了,必然恼恨不已。” “这么说,你留了点皮毛下来,人家还是好好谢谢你。” 采药者恨恨面对空空山头的精彩一幕,在周夫人脑海一闪而过,周夫人笑得停不下来,“妍儿,你可真要笑死我了。” 她家妍儿可真是个妙人儿,明明平平无奇的话一经她口中吐露,就分外有趣。 “这么多的天灵地宝,妍儿打算怎么处理?”周夫人问道。 “百年的人参和灵芝难得,我打算留下自用,到时蔡大学士府上少不得要送上一份,义父之后高升,官场免不得也要有人情往来,钱财易得,百年人参却是难遇,用来交际正好。您和义父、祖母也不用舍不得吃,每日叫厨房都给炖上。” “至于其它草药和花草我预备自留一小部分,余下的就全卖了,义父眼下秋播在即,钱是少不得的。” 周夫人握住她的手,轻拍几下,满脸欣慰,“难为你为你义父想这么周到。” “一家人本当如此,义父高升,还能亏待我不成。” 事是这个理,不过这世上哪家的义女做到义女这份上。 百年人参灵芝说给就给,还一给就有三支,灵芝也有斤余,更不要说源源不断给周毕提供资金源助。 周夫人早就将她当成自己亲女儿一样看待,也不会跟她见外。 李妍也喜欢周夫人的通达。 两人说话间,小丫鬟端了燕窝进来。 李妍进府后,周夫人就吩咐厨房炖下了。 这一聊一个时辰过去了,燕窝都炖好了,母女两个笑着一起喝燕窝。 “你兄长来信了,一直念叨着你呢。” 周夫人以前不觉得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黏人,认了义女后,儿子三句话不离义女。 一封家书,除了在信首向他们问好外,全在提义女。 问她过得好不好,日子过得可还顺心之类,让她们平时多去看望义女,能劝说她搬进周府是最好的。 儿子絮叨得像个老妈子,周夫人见信后不禁想笑,“下个月中秋节学院会提前放假,你兄长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岭南,说是会提前过来接你。” 这日子过得飞快,没两日就是月底,算算时间到下月中秋也就只有半月了。 李妍哦了一声,喝完最后一口燕窝,擦了擦嘴,“不知兄长这次小考考得如何?” 临行前夜,几个少年人说是回学院有次小考,除了宁远一直摆烂外,周子恒一直拚命在那挑灯夜读,亡羊补牢。 周夫人笑着放下燕窝,“就你兄长那样,你也别指望他能考多少,能过了就算不错了。” 第165章 一鸣惊人 周子恒所在的骊山书院实行的是“三舍补升”制度。 分了“外舍”,“内舍”“上舍。”三种。 新生在外舍,成绩考的好的学子入内舍,内舍内舍生考得好的再入上舍。 各舍还分甲乙丙丁这个班,周子恒入学两年,将将进入内舍乙班,这资质可想而知。 他的同窗宁远和周子恒半斤八两,也是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近的内舍乙班。 外舍进入内舍,只需考一次便能入。 内舍里划分的甲乙丙丁四个班,却是要连考三甲才能竞升一个班级,上舍也是如此。 这一级一级考上去,越往上考越难,而赵屿半年就进了内舍乙班,足见其资质。 可这一回,周夫人真真是料错了。 骊山书院内舍乙班,最后一课堂后小试一出来,众学子一拥而上,往后墙的榜单边挤。 一学子边挤边忐忑道,“这一次孟教谕出的题这么难,我看我三甲都要考不上。” “陆宗平你要是连三甲都不上,我岂非要掉到乙等。” “哎呀,我的心砰砰直跳,好紧张,邹聿,我不敢看,你给我看看。” “切。” 四周传来一阵嘘声,“陆宗平,你就得意吧,你都考了一甲了,还掉出三甲呢?你和我们开玩笑呢。” “不可能,有赵屿在,我考得再好也不可能得一甲。” 陆宗平明显是不相信,推开了众人,抬眼一瞧,他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呢。 陆宗平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看了一看,赵屿的名字确实在他之下,名列二甲。 陆宗平的目光不由四处搜寻起赵屿的人影,见他坐在位子上,神色淡淡,应该是还不知晓小考结果吧。 有学子惋惜道,“赵屿,这次考砸太可惜了。如果他这次再得一甲,就可以进内舍甲班了。如今要想再进甲班,也要等年底了。” 书院有规定,凡是连续三回考试得三甲第一者,可以竞升一级。 赵屿已经连续两次得了三甲第一。 不出意外的话,以他的成绩妥妥能进内舍甲班了。 介时他将会是骊山书院自开学以来升级最快的学生,在学院内必将风光无限。 要知道自赵屿进书院以来,次次均是一甲,从未失手。 可偏偏这次,意外发生了。 众人纷纷同情地望向他。 宁远在一片惋惜声中,在他身旁空位座下,用手肘撞撞他,“你故意的吧?” 赵屿笑而不语。 宁远那张娃娃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舍不得我们,才故意考砸的,够义气,不枉我对你一片真情。” 赵屿侧头看他一眼,薄唇一掀,“自作多情。” 他自然是故意的,可不是为了宁远,而是为了周子恒。 要与妹妹结交,可不得继续和念卿兄做同窗,稳固友谊。 不然他去了甲班,周子恒在乙班,时间长了这交情必然也就淡了。 好在,最近周子恒一改常态,对学业专注起来,相信他用不了等太久,两人均能进入甲班。 至于原因,就在李妍身上了。 周子恒这个宠妹狂魔,在妹妹面前,恨不得样样拔尖。 学业太差,他深觉丢脸,回书院之后,夜夜挑灯夜读,奋勇赶敢,甚至时用膳时还拿本书在看。 还被宁远嘲笑过几回,说他这样下去,迟早成书呆子。 周子恒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同窗的惊呼声。 “哇,这次是怎么回事?周子恒考了个三甲。” “周子恒若是能考三甲,那一甲我岂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考。”有学子哈哈笑,明显不信先前学子之言。 “嘿,你还不信我说的,不信你自己看呗。” 后头那学士挤上前去,一看之下,顿时呆若立鸡,“天要下红雨了吗?我们班里次次在尾首的学生,居然一举进了前三甲。” “他不会是作弊了吧?” 他话一说完,就被人敲了记脑袋,“孟教谕最恨人弄虚作假,一旦有人作弊,便会被逐出书院,谁敢在孟教谕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所以,他的学业是如何做到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他上月可还在丙尾挂着呢。” “我们乙班,三十六人,他足足进步了三十名啊。三十名啊,不是二三名,十来名。” 众人震惊莫名。 不要说他们了,就是作为好友的宁远也难以置信。 他可是一直陪同在周子恒身边的,他猛然站了起来,看着赵屿惊道,“靠,他这是打了鸡血吗,这么厉害?他的天赋竟有如此高吗?” 相比宁远赵屿表面上看着淡然不少,他喃喃道,“我也未曾想到,平日里见他用功,以为这次他理当冲进乙等,不想念卿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直接冲进了三甲。” 他小看周子恒这位宠妹狂魔,那颗为妹奋进的心了。 讲堂内闹翻了天,紧张到跑了三次恭房的周子恒一无所知。 等他镇定下来,提着虚步回到讲堂,众学子蜂涌百上,将他团团围住。 “恭喜师兄啊,进步神速啊。” “周学友,你是怎么读书的,你给我们说说秘诀啊。” “是啊,周同窗,你给我们分享分享你的经验,你如何做到如此大的进步?” “周学弟,你的学业资料是在哪家书肆买的?能不能提供大家一份书单,我们也好跟着去买一份。” 被众星拱月的周子恒呆立原地,彻底傻掉了,良久才讷讷问道,“我这次考上乙等了?” 所以这些同窗才会如此热情。 是考上了吧,周子恒心中一喜。 众人哗然,“周兄,你傻了吧。你考了个三甲,进步了三十名呢。” “周学子,你可太厉害了。” “真是厉害啊,周学子,我等望尘莫及。” “周学子,进步神速,如有天助啊,让我等怎生羡慕。” “周学子,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活啊。”有人捶胸顿足。 面对学子们,那些乱七八糟热情的称呼,一大片的赞扬声,崇拜的眼神,还有酸溜溜的话语。 周子恒再次怔住了,一脸难以置信,不由看向好友。” 赵屿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恭喜啊,念卿兄,得偿所愿。” 宁远在他肩上轻捶一拳,“行啊,念卿兄,厉害厉害。” 第166章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此时此刻,周子恒才相信,自己这次小考真的在班里名列了三甲。 忍不住痴笑起来。 要不是现场学子们还在,他能原地蹦哒个三百回。 他心中暗念淡定淡定,这才将将开始呢,要给妹妹长脸,这还差得远呢,周子恒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有人见他傻傻发愣,喊他,“周同窗,别发呆了,快快给我们传授一下秘诀。” 周子恒回过神来,看着那人心道,你要有一个好妹妹,怕不是比我还要勤奋。 可这话叫他怎么说,他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 “大约就是我考前,烧了香,拜了佛。” 心情放松之后,周子恒起了玩笑之心,“大家若要学我不防考前点上一支香,拜上三拜。” “切” 众人嘲笑一声,“周同窗,说正经的呢,你别打马虎眼,短短时日,你进步如此神速,到底走的何捷径?” 周子恒正色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除了勤奋上进,无捷径可寻。大家要想学业进步,必然少不了挑灯夜读。” 有人叹气,觉得他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也有人有所领悟,看来自己考不好,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不够刻苦的缘故。 “好了,好了,问也问了,大伙都散了吧。”宁远拍拍手道。 “这么高兴的事,是不是要庆贺一下,周同窗,夜间请我们去同心楼吃一餐啊。”有学子提议。 在场的学子们纷纷起哄。 “哎呀,陆宗平不是得了一甲,陆宗平你也要请客啊。” “那就让他们两个一起请啊,谁叫他们考这么好,引人嫉妒。” “都聚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呢?算术算好了吗?诗赋作了吗?策论写了吗”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 之前,还围聚在一起的学子,见到孟教谕进来,立时做鸟兽状。 纷纷归位,一时讲堂内不是奋笔疾书的声音,就是书面翻页的刷刷声音。 孟教谕见此场景手抚长须,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周子恒也回到自己的位子,埋头温书。 孟教谕在讲堂走了一圈,最后又特意走到周子恒身边,低声夸他,“这次小考,你考得不错。” 说着,语气又是一转,“可万不能因一时成绩而自得,当收心敛性,继续奋进为好!”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周子恒抬手作揖。 孟教谕笑着点头,“课业上若有不懂,可随时来问我。” 对于虚心好学的学生孟教谕不吝赐教。 孟教谕离开后,众人又齐齐围了过来,“周同窗,你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啊,孟教谕那么严肃的人,居然还会笑,他对你笑呢。晚上同心楼一桌,你可少不了了。” 最后一堂课早就结束,他们也不怕孟教谕再来个回马枪,十来个平时和周子恒交好的同窗又围了过来。 赵屿见此,笑道,“今日难得大家都高兴,晚上同心楼就由我请客。” 众人齐唰唰看向赵屿,心道,周子恒学业突飞猛进,小考扶摇直上,那是大喜事,人家请客合情合理。 你如今内舍甲班都进不去了,到时三月之内能不能再得三甲第一也不定,你不伤心难过也就罢了,你还要替人家付银子,你这又是在乐呵什么。 自然学子们也不会不知趣到当面问他。 宁远看了眼窗外道,“那还等什么,趁天色未暗,我们赶紧整理一下书袋出发,不然位子又订不到了。” 骊山书院依山旁水而建,远离热市,书院边上就同心楼一家酒楼。 去那里吃饭的学子很多,平时里同心楼就坐无虚席。 不消说明日书院里的学生沐休,今天肯定很多人订了位置。 十来个少年人将笔墨纸砚书册随手往书袋一塞,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理好了书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闹哄哄地向同心楼走去。 有赵屿在,同心楼的位子不会没有。进酒楼后,伙计一见着赵屿,直接领着他们进了雅间。 伙计给他们上茶和瓜子,先退下了。 宁远拉着周子恒去点菜。 少年们随手拉了椅子坐下,喝起了茶,磕起了瓜子,顺带着闲聊起来。 “赵同窗,你一早在同心楼订了位置?”陆宗平好奇地问他。 所以是预先为了庆祝自己进内舍甲班定的雅间,如果自己落了空,雅间又订好了,这才便宜了他们吧。 陆宗平这一声问道出了大家的心声,想到他此次落选,大家不由同情地看着他,心道赵同窗难得,是个好人啊。 赵屿,“......” 心道,你们倒也不必如此。 他面色淡淡,说道,“是寻常定的包间,方便随时过来用饭。” 陆宗平又道,“看来赵同窗家世很好,不知府上是?” 赵屿扬眉,反问一句,“看不出来陆学子如此关注在下。” 陆宗平笑笑,扫了一圈道,“也不止是我,在座的学子对赵同窗都很好奇,是不是啊?” 邹聿随即附和道,“赵同窗,只怪你平日里太过神秘,我们班怕不只有你一个人将家世藏那么深,你学业又那么好,不想引人注意很难。” 其余学子连连点头。 赵屿心道我学业好,还是我的错了。 赵屿敷衍一笑,端起茶杯,说道,“家里只是寻常人家,不值一提。” 赵屿自来有点清冷孤高,来乙班三个月了。 除了宁远外,甚少与人交谈,学子们私底下与他接触不多。 见他无意告知他们,众人知情识趣,便不再多问。 此时,宁远和周子恒上来了,两人自顾自在赵屿身边各拉了椅子坐下。 赵屿不动声色拉了把宁远,与他换了坐位,坐在了两人的中间。 宁远看了他一眼。 心道,吃顿饭,你都要挨着念卿。 赵屿,不愧是你,心机少年。 宁远收回目光,笑嘻嘻地问同窗们,“聊什么呢?怎么我和念卿兄一上来,你们就不说了。是不是在背后念我们长短。” 陆宗平道,“我们好奇赵同窗的家世,问他他不说。” 宁远自然偏帮好友,看了赵屿一眼,瞪向陆宗平,“陆学子,你今日的话好似特别多,是不是今日得了个一甲,得意上了。” 第167章 祸水东引 陆宗平连连摆手,“误会误会,我那纯粹就是捡漏,要不是赵同窗失手,那一甲岂会落我头上。” 宁远哈哈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陆宗平,“......” 此时,一直未出声的周子恒突然说道,“我原也不知赵屿家世,” 学子们一听,这话有门道,立时来劲了。 “念卿,如此说来,你早就得知赵屿身世了?” 众学子的目光齐齐看向他,埋怨道,“好你个念卿,你既早已知晓,也不说与我们听,过份了哦。” “亏我们当你是好友呢,你就是这样对你好友的?” 得了秘密,也不知和同窗好友分享。 众人撇嘴的撇嘴,瞪眼的瞪眼,哼气的哼气,“不兴你这样,不讲义气。” 周子恒一脸无辜地道,“你们真真冤枉我了,这事怪不到我头上。宁远一早就知道了,我也是后来无意中才得知的。” 周子恒这么一说,把炮火就引到了宁远身上,众人立时转移了目光。 正磕瓜子看戏的宁远傻了。 他好好看戏呢,这把火怎么烧他头上来了。 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宁远直接跳起来道,“哎,你们别这样看我啊,赵屿关照过我,我总不能明着答应他,背后又泄他的底吧。” 宁远把话一抛,也不管赵屿了,和周子恒一起做了耍手掌柜。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原凶赵屿,哼声不断。 赵屿一看身边周子恒眯着的一双豆眼,心道报应终于来了,这把火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之前周子恒之前虽说原谅了他,可心中一口恶气没出,这是借他人之手给他自己出气呢。 赵屿无奈笑笑,站起来拱手致歉,“实有难言之瘾,不便各之,望各位学子海涵,等下上酒,我自罚三杯如何。” 赵屿都这么说了,学子们也不好意思为难。 他们是来同心楼吃喝玩乐寻开心的,可不是来和赵屿结仇的,要是再问那就过了。 赵屿坐下,压低声音和周子恒道,“念卿兄,你这气也出了,这下总可原谅我了。” 周子恒笑道,“我脾气好,哪会与你计较,你别多想。” 赵屿,将祸水东引到他身上后,念卿兄自己落得一身轻松,他倒成了心机深沉的那个。 好话都给你说尽了。 还脾气好呢,分明记仇的很。 看来之后还是少惹他为妙,这气性未免太长了点。 赵屿连忙好声好气地哄道,“念卿兄此言不虚,是我多想了,都是我的过错,我们不提这些不开心,来,继续喝茶。” 赵屿为他续上茶水,周子恒细啜几口,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赵屿脸色稍缓,暗中瞪了宁缺一眼,宁缺朝他无辜地笑笑。 这一番互动,众人看在眼里,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赵宗平八卦道,“念卿,你何时与赵同窗关系这么好了。” 众学子心想,赵宗平,你话说的委宛了,这看着已经不是这么好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赵屿是在讨好周子恒了。 周子恒磕了颗瓜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最近才交好的,他有求于我。” 众学子恍然,原来如此,难怪自视甚高的赵屿待你如此不同啊,原来是有事相求,难怪面对你时这么低眉顺眼。 不对啊。 学子甲好奇一问,“赵同窗,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事相求?” 赵屿是什么人,他们虽不知他的身份。 可想当初,他连得一甲,有人不服气当面挑衅,为难于他。 那人可还是郡守的侄子,一样没好下场,最后还被逐出了书院。 学子们暗中猜测,他莫不是哪位大官的儿子。 这样的人需要讨好周子恒? 周子恒家世,学子们清楚,不过是一个穷县的县令罢了。 都是少年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在场的学子心里就跟被猫挠了痒似的,好奇无比。 学子乙,“不知赵同窗,所求何事,可否说来听听?” 学子丙深怕赵屿不肯说,又补充一句,“赵同窗,这次你可不能再推托了啊。” 此时,冷菜上齐。 同心楼生意好,学子们聊天的功夫,热菜还没上。 他们也暂时无心吃饭,个个伸长了脖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真正赵屿纠结说与不说之时。 周子恒突然出口道,“哎,你们怎么这么爱八卦呢?赵屿只是求着我买花罢了。” “原来是买花啊。”众人心道,这就难怪了。 赵屿来骊山书院后,沐休时经常会去书院旁的花市逛逛。 还时常买了花往家里送,如此看来定然是为了家人所求。 陆宗平双手击掌,突然想起什么,“周同窗,你这么说我想来了,半个月前,赵同窗和宁同窗和你一起回乡,当时带回来两盆珍世奇兰,赵同窗所求的就是那盆珍兰吧?” 陆宗平的校舍就在赵屿隔壁,当时赵屿和宁远捧着花进校舍时。 在书院里还引起过一阵轰动,因着那两盆花实在长得太好,太吸睛了。 就连山长和教谕们都有耳闻,前来一观。 后来听说这两盆花价值万两,众人齐齐歇气。 花虽好看,奈何价格太高,穷苦学子,表示买不起,买不起。 最终,赵屿将花赠与了山长大人,而宁远那盆花当天就让他送去了宁府。 周子恒眼睛一亮,心道终于来了,“是啊,赵兄所求就是那盆玉兔彩蝶兰。” 赵屿见到他眼中的异色,忽而就明白了他此举的意图。 好友这心思,还真是不能小瞧。 赵宗平一脸惊喜,热切地看着周子恒道,“周同窗,这么说来,若是想买如赵兄和宁远的类似的珍兰,你能牵得上线?” 时人偏爱风雅,甚喜莳花弄草,陆宗平家中长辈亦是乐在其中,像他祖父闲来无事,日日在花市里徘徊。 当初一见那盆玉兔彩蝶兰,他就有些意动,想买上一盆,送于祖父。 奈何花价实在惊人,虽说家中宽裕,但对他一个学子来说,八千两的花价委实有些高了。 他与赵屿私下不熟,也不便探听,此事便一了了之。 见众学兴头如此之高,周子恒微微一笑,朗声道,“好叫大家知道,家中妹妹正是开花琅的,各位同窗若要买花,只管找我便是。” 第168章 馋 赵宗平欢喜地道,“念卿,原来你家里有人是开花琅店的,同窗这么久,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乙班的学子,哪个不爱花惜花,只可惜好花难寻。” 众学子纷纷附和,岭南人爱花惜花是出了名的,这些年轻学子都喜附庸风雅。 邹聿面上有些悗惜,“对啊,念卿兄,你若早说,我这里还能有一笔大单,上旬我表姑姑家设宴,就在“花语阁”花费了上千两的银子购花布置。” 有生意自然优先同窗。 这时,宁远哎呀一声,拍拍邹聿的肩,“那你表姑那银子可白扔“花语阁”,花语阁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寻常的花草,妹妹那里随便一株花草拿出来,花语阁里比不了。” 邹聿心道,你的货好谁人不知,可你光一盆花就花了二千两银子,她姑姑花了一千多两银子都可以买一车了。 口中却道,“姑姑没见着好的,自然以为自己手中的是宝。” 又感叹一句,“不过价格如此高昂的兰花也是少见。” “奇花自然价高。” 宁远理所当然的说道,“若是和那些烂俗花草一个价,那还当得起一个奇字吗?” 这个道理谁都懂,学子们深以为然。 “宁远,你以为我们不知念卿兄家的兰花好吗?但也要拿得出银子来买。” 邹聿翻了个白眼,“我们可不像你和赵同窗一样有钱啊,随手就是二千两,八千两的。” “几千两的银子与你们来说就跟身上拔根毛似的,我们万万是不能比的。” “就说我吧,平日里长辈给的零用。我一分不花,就想着存点钱,买几盆好花养着。这不存了好几年的,手头连一千两银子都没存到呢,还将将只有八百两。” 来此的学子当中,有几个家世不错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但多数的学子家境一般,几百两的银子他们省省也有,若是上千两就是花卉再好,也敬谢不敏了。 邹聿一通牢骚之后,哀叹连连,幽怨地看一眼周子恒,“好想买啊,可惜囊中羞涩,宁卿兄你家的花卉为何要这样贵,就没有便宜一点的么。” 邹聿是个中度兰花爱好者,看见品相好看的兰花,就心痒痒,见过两盆奇兰,可不心头发痒。之前不知周子恒家是开花琅店,如今得知了,馋得不行。 学子甲道,“是啊,见过赵同窗和宁同窗带来的兰花后,花市里的兰花我都看不下去了,独独那盆彩蝶兰在我梦中徘徊不去,念卿,你说,你们家害不害人,若是我以后无花可买,那都要怪你妹妹,怎么那么会养花。” 看同窗们抓耳挠肺的样子,周子恒嘿嘿笑。 要说种养花种花,还得是自家妹妹。 这爱花之人见过妹妹养的兰花后,谁还耐得住啊。 他咳了一声道,吸引他们的注意后,说道,“瞧把你们吓的,我家又不是只卖那千两、万两的奇珍,寻常几百两也有的呀。” “不过就是几百两的花卉,外头千两的也比不上。” 周子恒面上不无得意和骄傲,“我妹妹种花可是一绝,无人能比。” “赵屿,宁远,你们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赵屿、宁远甘当工具人,必须得赞扬啊,“怎么不是,妹妹种花那必然是一绝啊。” 众人一听都夸好呢,还有几百两的这等便宜的,顿时更心动了。 学子甲,“念卿兄,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三百两的兰花不拘品种给我订二单。” 一见有人已经订单了,众学子站起来,围住周子恒,纷纷哄抢,“念卿兄,你也我五百两的来二单。” “我也要,我也要,八百两的墨兰先给我订一单。” 周子恒接花单接的合不拢嘴,他从书袋换出纸笔,“别急,一个一个来,我做个登记。” 这时,陆宗平卑微的声音突然插入,“再过半旬就是我祖父寿辰了,我祖父素来独爱兰花,我不得买盆兰花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念卿兄,你那有一千两的奇兰吗?不要烂大街那种,相较宁同窗那盆也行啊。” 宁远听了,不由心头火起,“陆宗平,你这算盘珠子可真会拨,我花二千两买的彩云追月,你倒好,一千两,你就想买。我呸。” 陆宗平得罪不起他,忙叫他,“宁兄,小弟手头只有这一千两了,我也不是说定要你那盆彩云追月,只是比照你那盆来,请念卿兄给我选好点儿的。” 宁远一听这小子同窗也不叫了,直接称兄道弟起来,心理一乐呵,也不与计较了,嘴上不由道,“你放心,妹妹那里就没有劣等货,介时保管你满意就是。” 周子恒心道,我谢谢您罗,不是你家的生意,你倒是答应的比我还快。 周子恒心里打着小机关,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上餐前,宣纸上写了满满一张,仔细一算也有上万两了。 他放下手中宣纸,豪爽地道,“好快学子们放心,家中的生意,自然不会让大伙吃亏。” 这时,酒也上来了,菜也来了。 学子时纷纷举酒向周子恒表示感谢。 陆宗平动了动筷子,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菜上得有点慢。” 几个学子纷纷点头,邹聿点头,“今日好似是比寻常慢不少,估计是人多吧。” 也就两人说话的功夫,热菜一窝蜂上来了。 宁远挟了条小黄鱼,眯了口小酒,扬眉,“这也叫慢?” 学子们现在哪还有空理他,都盯着桌上的五花肉下手,这手要是慢的,肉无。 对少年们来说,话可以少说,肉不能少吃。 于是乎,一盘十多块的五花肉,伸上来十来双筷子,你争我抢,很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宁远抬头朝赵屿暗暗一笑,早在赵屿洞悉周子恒意图时,就悄然离席,支会掌柜的菜稍稍推迟些再上。 见学子们一脸意犹未尽,赵屿又叫了两大盆五花肉,这下子总算把他们吃得嘴里冒油,嘴里打隔,给喂饱了。 等到菜吃得差不多,周子恒下楼去结帐时,被掌柜的告知无需结帐,赵屿已经挂了帐。 同心楼里有月结制,楼里信誉好的客户均可挂帐一月,像赵屿就是同心楼里的月结贵宾。 第169章 小心思 周子恒不想占他便宜,直接拿子银子让掌柜的销帐,这个主掌柜的着实做不了,就叫人通知了赵屿。 赵屿下楼拉着周子恒耳语几句,周子恒才知道原来这同心楼乃是刺史府家的生意。 行吧,您家的生意,您要请客,他拒绝不了,就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说实话,这一餐要百两银子,周子恒咬牙付钱时,还真是肉痛。 来时,天还未亮。 去时,天上星星点点闪烁。 少年人引吭高歌,路人纷纷望来,或羡慕或鄙视,指指点点有之,含笑观望有之,少年人浑不在意。 该勾肩照勾肩,该搭背照搭背,好不畅快。 陆宗平拿悄悄拉了周子恒一把问他,“念卿兄,这墨兰什么时候能到啊。我祖父下元节次日就要过寿了呢?” 学子们不急着等花,他可等不及了。 周子恒说声抱歉,“忘了跟你们说了,介时我要回家一趟,接我妹妹来见识见识岭南的赛神会,到时你们订的花会一并带来。” 提到李妍时,周子恒脸色都柔和了些,眼睛里全是笑意。 邹聿私下和周子恒偶尔接触,突然想起来这货不是独子吗?“念卿兄,我差点忘了,你不是家中独子吗?何时多了个妹妹?” 酒楼里,周子恒提到他家妹妹那得意骄傲的脸色,啧啧,不就是个妹控吗? “我是家中独子不错,但我父亲认了义女,我可不就多了一个妹妹,好听大伙知道,我妹妹可是很厉害的。” 星空下,周子恒眸子闪亮,一脸春风得意。 赵屿和宁远,看着他得瑟,牙都酸了。 好羡慕怎么办? 周子恒这厮一晚上,不就为了等这一刻,让人家夸夸妹妹,让大伙羡慕嫉妒恨。 属于好友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不就是这一刻吗? 宁远心中哼叽,得意不死你。 赵屿目光深深如许。 其实李妍的花草根本就不愁卖,当时三个少年人来时,也是装了半马车的花卉带来要送给同窗和师长,奈何一路都没走百里,这些花卉就被人抢购一空。 倒也不是他们特意拿出来,而是他们路上遇得一人狗鼻子特别厉害,闻到花香就跟闻着狗肉似的。 他们晚间在客栈落脚时,被那狗鼻子闻出来,那人非要买。 也不管他们肯不肯卖,甩了几张银票,抢了花就打马走了,深怕他们要回来,弄得他们仨个哭笑不得。 不过那人倒是大方,留下三千两的银票。 那些花卉品种寻常,价值加起来也不足二千两,可想而知,这花不论到哪里,都是不愁卖的,毕竟有的是识货的人。 其实赵屿回书院后,大可以在书院大肆为李妍宣传一下,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也有他那么点隐秘的小心思。 他是想通过他的手,通过刺史府将李妍在岭南推出来,到时无论如何,她也得承他一分面子,留他一分香火情。 今日周子恒这么一出,他那点小心思都要藏不住了。 耳边听得众学子,顺着他的话捋毛,“是,是,念卿兄,你所言甚是,你妹妹最厉害。” 周子恒脸上笑容不减,心道,你们还不相信。 半旬之后,定叫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妹妹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赵屿看着一脸灿笑的少年,心情复杂。 这个本以为有些呆头呆脑的少年郎,其实比多数人要聪明多了,原先为了李妍结交的少年,如今却让他发现的优秀之处,如此长袖善舞,七窍玲珑,值得一交。 这一夜星光璀璨,这一夜少年人的目光比星子还要闪亮。 在三百里外的李妍,自然不知少年人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成长。 和周夫人用完燕窝后,老夫人午睡起塌了,母女俩人携手去了老夫人屋里,老夫人见得人参和灵芝,少不得又宝贝宝贝得一顿夸,直夸到李妍起身告辞才作罢。 老夫人倒想留她用饭,周夫人情知药香堂里又来一位少年,义女怕是不得空,就和老夫人解释了一番,亲自送义女到门口。 周毕衙门里事忙,李妍走时,也没遇见便宜老爹,李妍最近也无事和他商量,在周夫人殷切的目光下,匆匆走回香药堂。 周府与香药堂也就百余步的脚程,李妍很快就到了,李妍回去时,小七和姚十三还没回来。 李妍回来后给老掌柜发了月银,又给他加了“鸡腿”,提前让他回去了。 想着姚十三初来乍到,小七少不得要带人好生逛逛,没这么早回来。 李妍取了人参去灶间,准备炖了,给阿婆好好补上一番。 阿婆在灶间煮水,见她进来,让她赶紧出去,自从李妍在阿婆面前差点烧了灶间之后,阿婆就不许她进厨房了。 李妍对着她哈哈一笑,“阿婆,我就炖个参,这次保管烧不了您老的厨房。” “炖个参也不行,你交给我,我来炖。”阿婆坚持。 李妍只好可怜巴巴地把人参交到她手上,“阿婆你将参切一小段,然后切片,放入锅中加水钝就行了。”光钝最补,李妍都舍不得拿百年老参来煲。 “老身省得。” 阿婆将参切下一小段冲洗,切片,李妍让她将余下的参收起来,“阿婆这人参是给您补身子,之后你不要忘了每晚服上一碗。” 平时李妍每天都让金桔给她炖着补药,后来这活计硬让阿婆自己揽了过来。 阿婆不知李妍给的是百年的大补野参,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参药,就笑着收下了。 这时,金桔提着菜篮子进了灶间,家里有新伙伴加入,今日加菜。 见到李妍,唇角微微勾起,“呀,小姐,你今日回来挺早啊,那我们早点做饭。” 李妍笑道,“好,我来帮忙。” 金桔一听她要帮忙,不由抽了抽嘴角。 忙将手中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放,连连朝她摆手,“小姐,我求你了,你可别了吧。别这一帮忙把厨房给我烧了,让人收拾小半天不说,晚饭还没得着落。” 李妍撇撇嘴,小声道,“也就你这小丫头瞧不起我了。” “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想活命。”金桔拉了她的手,就把人往外推。 第170章 人菜瘾大 李妍只得示弱,“好了金桔,今日我不动手,你让我在这看看总行吧。” “那你别说话不算话,这次可不能再动手了。”金桔看着她疑心不减。 李妍厨艺奇烂,却不信这个邪,兴致来了,就爱钻厨房。 灶间都给她烧过三回了,小丫头被她整得都有了心理阴影。 一见她进厨房,小心肝就开始发抖。 阿婆在边上看着她们笑,“妍丫头,看看,你这灶间本事,连金桔都不信了。” 金桔道,“我是想信小姐的,可谁叫小姐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大呢,我真的被她吓怕了。” 被小丫头鄙视的李妍,只得长叹一声。 阿婆又笑着对小丫头道,“金桔,你放一百个心,今天由我看着她,绝计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 有阿婆做保,金桔这才松开她的手,不再管她。 李妍抬头望天,觉得有生之年,火烧厨房这坎她怕是迈不过了。 金桔拎起菜篮子放灶台一放,开始干活。 金桔打算今日做一道回锅肉,她厨艺一般,回锅肉却还拿得出手。 把肥肉放入放水的盆中,又加了盐,浸泡去腥。 李妍看那膘肥的,不禁摇头。 肥肉油腻,女孩子不爱,却极得少年人喜爱。 金桔又将菜篮子倒空,李妍静静地看着,说道,“哪天,小姐也要烧几个好菜出来,让你们瞧瞧我的手艺,免得老被你们看低。” 金桔利索地拿了把芹菜摘叶子,嘴皮子也没闲着,“小姐,你都神的快上天入地了,这庖厨的手艺,您要是也会,这天上地下,就没你不会的了,可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李妍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行吧,就给别人留条路吧。” 也不是她不想学,接下来要做的事可太多了,无奈抽不出来时间,只能忍痛割爱了。 李妍趁手帮她摘芹菜,眸光一动,笑道,“以后小姐我自己不出手,我专给人指点一二。我就不信了,凭我的能耐,还教不出一个名徒来,你且等着吧,到时张张嘴,有人给咱们做。” 坐拥万贯家产的她,还不得逞逞口舌之欲。 她对自己那点厨艺是失了那么点信心,可凭她肚子里的存的那些异世菜单,培养一个名厨出来,也未必不可能。 “得,得,得,我等着呢!”你尽忽悠吧。 阿婆在旁边静静笑看主仆两个斗嘴。 金桔手艺一般,李妍却是有烧穿房顶的本事。 金桔万事信它,除这一点,偏就不信她的邪。 李妍素来用事实说话,眼下也不急于说服她。 反正来日方长,到时寻个好苗子,也好让阿婆卸下担来。 阿婆厨艺极好,自来药香堂,见识过金桔的厨艺后,就主动担下了掌勺的重担。 金桔倒也不想阿婆受累,不过再尝过阿婆的手艺,再对比自己的,就呸难吃。 于是乎,慢慢退居二线,担当了阿婆的小助手。 如今厨房里家里买菜洗菜管灶头和收拾的活,都有金桔承担。 切菜和砍柴的活金桔分了出去交给了小七。 日落前,金桔的回锅肉还在炖两个少年人回来了。 金桔就指派小七先去药堂收拾。 开饭前,李妍去叫人。 于是,她发现。 姚十三在药铺内吭哧吭哧做事,小七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坐着,边喝茶边在那指派着,“十三,柜面再擦干净点,要一尘不染。地面也要擦得蹭光亮,能照出人影的那种。” “李小姐要求这么严吗?” “李小姐她只是爱干净。” “要做到什么样呢? “要让来这里的客人有客至如归的感觉,还得让他们觉得药香堂是和郡县最干净的药堂,做到了这点你在我这儿算是过了。” “那,那怎么还有根头发丝呢?” “捡起来捡起来,以后这头发丝切忌要捡干净,太脏了。” 小七叹口气,“女孩子就是麻烦,怎么有那么多头发可掉的。” 他每天捡头发捡到心累,好在有姚十三这个徒弟在,这活儿终于可以易手了。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收了十三这个徒弟还真不赖,这活计一派下去,感觉自己在药香堂的地位都涨了。 小七唇角的笑还没露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小七,干嘛呢!你这和十三在这交流干活心得呢?” 小七旋即将茶杯一放,转过头笑道,“算不得什么心得,十三比较谦虚,主动上进要学习,我不得教教他么。” 十三撇撇嘴,心道,你是师父,你说了算呗。 要想在小七手下学武他还能怎么办,可不得换他当驴子使了。 李妍拍拍手道,“柜台擦得都能当镜子照了,够亮了,都别干了,随我一同吃饭吃饭。” 寒露刚过,天气不冷不热,金桔将饭摆在了院子的石桌上,正适宜。 主仆两个连同婆婆和两个少年人围着石桌坐下。 两个少年人眼睛瞟到桌上的回锅上立时亮了,李妍笑嘻嘻地道了一声,“开动。” 姚十三和小七的从伸筷的那刻起,筷子就没从那盘回锅肉上移开过。 “饿不死你们。”金桔瞪她们一眼。 “能怪我们吗?” 小七讨巧地道,“金桔姐姐,是你烧得太好吃了,我们才忍不住的。刚又干了力气活,可不得吃几块肉补补力气。” 金桔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回锅肉可是我的看家本领。” “刚干活的人不是我嘛?” 姚十三定定地看着小七,“小七,你出啥力气了?” 小七哼了一声,“我教你干活不用费力气。” “那下次这力气让我出吧,我教你。”姚十三不甘示弱的回一嘴。 “十三,你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教啊。” 小七被他气死了,冷冷扫了他一眼,“来了药香堂都变厉害了啊,都敢反驳师父的话了。” 小七以徒弟名义压他。 怕他姚十三就不叫姚十三,姚十三嘴上装着恭敬,“不敢不敢,弟子哪敢呢,弟子谨记着师父教诲,岂敢对您老不敬。” 姚十三这下可结结实实踩到小七的痛脚。 小七怒吼一声,跳起来,“姚十三,又说我老,欠抽是不是。” 第171章 发月俸 姚十三眼见小七发火,蹿起来就跑,小七绕着石桌在他屁股后头追。 好好的一顿晚膳,吃到最后,光看他们两个干架了。 李妍抽了抽嘴角,想见以后的日子绝对鸡飞狗跳,不由喊话,“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叫金桔撤了。” 小七,十三,不约而同道,“吃,吃,怎么不吃。” 要打架么,吃饭了她可以打,两个人又互瞪了一眼,重新坐下开动。 阿婆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闹腾,家里有少年人在家里就是热闹。 饭后,两个少年人主动帮忙,帮着将碗筷端进了灶间,阿婆和金桔两个很快就收拾完了。 李妍将所有人叫到了偏厅,笑嘻嘻地宣布,“发月俸了,都给我站好了。” 李妍站在了偏厅正中,金桔和小七一听这话,背上似被安上了鞭子。 立时昂首挺胸,挺直了腰杆,就跟等着将军下令的卫甲似的。 在李妍左侧齐齐站好,两人望着李妍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日盼夜盼,终于盼到领钱日子了,可开心了。 特别是小七,来药香堂是来做的临工,这是他第一回从李妍手里拿月俸。 没想到李妍发月俸还弄得这样正式,突然就好期待。 小七在国公府的月俸是二十两一个月。 要知道一个正七品的把总一个月的俸银才12两,加上薪银合计才36两。 小七自觉自己的待遇算不错了。 也不知他在李妍这做牛做马,一个月能拿到多少银子? 他心想十两应该有吧,像李小姐那么抠门的人,多是不可能。 大户人家一个丫鬟的月俸就有十两,她总不至于给他的比丫鬟还少吧。 小七这时想起来问金桔,扯扯她的衣袖悄悄问,“金桔姐姐,上个月李小姐给你发了多少月俸啊?” “该少多少就多少呗。”金桔的嘴巴严得跟蚌壳似的,不肯说。 小七撇撇嘴切了一声,“金桔姐姐,又不会跟你抢月俸,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金桔越是不肯说,小七心里越跟猫抓猫痒似的难受。 金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小七看不出来啊,平日见你双手抱剑,谁都不理的冷酷样,原来这么爱八卦。” “这不是和金桔姐姐熟吗,若是别人我才懒得问呢。” 小七不住地央求,“金桔姐姐,你就给我透露透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金桔心中的小人嘿嘿笑,故作深沉,“小七,稳重点,十三看着呢,没得给小姐丢脸。” 小七眼也没抬,摆摆手,“没事,没事,十三自己人。” 姚十三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说来惭愧,他在外行走江湖,都是这里呆几天,那里做几天,到现在都还没有正正经经地领过一次月俸。 “金桔领钱了。”李妍喊。 李妍做事图个喜庆,银票用红封装着,第一个喊小丫头。 “来了,来了。”金桔喜滋滋上前给李妍福了福身。 “谢谢小姐。”领过红封退回了原地。 小七凑过来张望,神色比她还急,“金桔姐姐,快打开看看啊” 金桔将月俸放袖兜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好奇作甚,都问了多少次了。” 李妍又喊,“小七。” 金桔推了他一把,“小姐喊你了,你赶紧上前拿钱,拿了你告诉我,我再考虑告诉你。” “说定了哦。” 小七几步上前,从李妍那里领过红封,开开心心说了句,“谢谢李小姐。” 李妍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李妍又叫了姚十三的名字,姚十三怔住了,手指着自己问李妍,“我也有吗?” 李妍不禁笑道,“你都跟着我了,还能少了你那一份,不然我让你跟着我白干活。 姚十三一脸老实相,“我都没开工呢?这就领钱不好吧。” “十三,你不是自称是游侠儿啊。” 金桔拍拍他的肩,“怎么做事如此扭扭捏捏。小姐给你,你就拿着。” 又惊奇地嘀咕一声,“还真有人白给的银子都不要的,我巴不得小姐多给呢?” 姚十三乐呵呵地上前拿红封,李妍对他道,“你的月俸是从我入柳亭村开始算起的,比他们两个少上不少。” 有的白拿,谁还会嫌少呢。 “某,却之不恭了。”姚十三乐呵呵地接过红封,都舍不得拆。 人生第一回领的月俸,值得珍藏! 那边小七已经拆开了红卦,看到里头一张八十两的银票,顿时傻了。 不会是弄错了吧,八十两的月俸都能供一个正五品的守备了。 小七问面色平静的少女,“李小姐,这是月俸呢,还是一季的?” 李妍淡淡的道,“自然是月俸,跟着我做事,银子按月结算,我可从不拖欠。” “你这得有多看不起我们小姐,一季我们小姐好意思发这么点钱吗?” “不会是你们镇国公府这么高的宅第,发的月俸还不如我们小姐吧。”金桔看着小七啧啧两声,“那镇国公可真是抠门。” 小七默默为镇国公点蜡,镇国公府奴仆的月俸在京都堪比一般王孙贵族家的,实在是不低了。 他死都料想不到,平时钻钱眼里的李小姐,发起月俸会如此大方。 金桔那里的月俸不用问,肯定比他高。 他自己一个月八十两,一年就是九百六十两,存个几年,就是知府的女儿也娶得了。 怎么办?他这临时工想转正了呢? 小七拿着红封的手有些发烫,可不能对不起公子,李妍那里的草药还在向着小七招手。 小七觉得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要么为钱要么为药,他迟早得跳进李小姐挖的坑里折腰。 李妍看着面前三张喜悦的笑脸,深深叹了口气。 目前她的事业班子也就他们几个。 这几个人一个是临时的,随时可能回镇国公府,一个是她拐骗来的,志向高远。 另一个随时拍拍屁股走人,闯荡江湖,在她身边也呆不了几个月,之后能不能来助她也不一定。 金桔忠心倒是忠心,要论做生意,那还是不行。 这么想来,她身边竟然无人可用。 第172章 吞金兽 李妍一时有些忧伤。 这留在和郡还好,去上京的话那就够呛。 看来身边的人手也得慢慢物色起来了。 好在离东平伯来和郡还有小半年,她要把小班子组起来,时间上也还算宽裕。 李妍将发银的日子定在每月每底,本想动员他们几句。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多说无用,还是让他们再开心地耍几个月。 发了三个小的,李妍也没忘了阿婆,银子比照小七发的,阿婆坚持不收,在李妍再三坚持之下,这才勉强收下。 发完银子,李妍将人放了,回了自己屋里。 金桔跟了进去,拿出一沓银票交到李妍手上,笑呵呵地道,“小姐,前两日我将你交代的那些草药全卖了,足足卖了有十万两,这次可真赚大了。” 李妍自去了柳停村后,金桔也没闲着,小七天天送来一马车的草药和花草。 李妍写了条子给她,哪些草药和花草要自留,哪些草药和花草可以卖了,条子上列的清清楚楚。 小七当夜送到的草药和花草,金桔当夜辩认,次日一早就将草药拿去其它药铺卖了,李妍的货好。 除了第一天,金桔需要主动上门兜售外,后头几日都是各家药铺主动上门来求。 之前金桔担心小姐每天摘那么多草药回来,深怕卖不出去。 现在她还嫌小姐摘得太少了,这铺子里日日万两银子入帐,金桔睡觉都要笑醒。 相比小丫头的兴高采烈,李妍则是一脸平静。 反正这银子在她这里也就过个夜的事,明天又得拿出去。 李妍吩咐小丫头将银子放进匣子里。 小丫头连同之前存下的,拿出来一张张地数,数一张脸上的笑就多一分,“小姐,有二十二万两了呢!” 小姐可真是厉害,若是算上那些捐赠给府衙的,少说也得有三十万两。 两个月赚这么多银子,哪家小姐有这个本事,这还不说那百年的灵芝和人参,还有那些万丈悬摘来的奇花,若是将那些都卖出去,不得上百万两。 如此一想,金桔的嘴巴都能吞是下一个大鸭蛋了。 小姐可真是活生生会敛钱的吞金兽。 若是能再手紧些就好了,这金山银山的指日可待,良婿自然也指日可待。 小丫头那些心思,李妍不得而知。 见她思维又在发散,便敲敲床头柜,问她,“我离开这几日,和郡县可有趣事发生。” 小丫头知道小姐喜欢听些奇闻异事,对坊间的一些传言兴致也颇大。 仔细歪头想想摇一摇头,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小姐,若说趣事,还真有一件,县令大人不是带头忙着冬种吗?为了动员百姓,他亲自卷起裤脚,下了田地,不想一不小心跌了个狗坑屎,当时的场面可乐了。” 李妍听了忍俊不禁,这还真是便宜老爹能干出来的事,看来最近他也挺拚的了。 小丫头笑着把银票收进匣子放进柜子里,又从袖袋里取出张单子交给李妍,“小姐,您过过目,这是这几日药铺进货单子。” 李妍接过进货单,大致扫了一眼,便心中有了底 仁德堂不愧为在和郡开了百年的药铺,这大头还得是它。 李妍垂眸,心中有了计较。 她将单子随手一放,问小丫头,“最近话本可有在写?” 前段时间,小丫头说是没有灵感,罢工了一段时间。 后来要接上又觉得费劲,就一直搁在那里。 金桔听到他的话,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道,“我打算重开一本。” “你先头那本不是写得差不多了,再重一本不得重头再来,多费劲。” 李妍有些惊讶,小丫头也不是做事三心二意之人。 小丫头解释道,“我觉得我现在这本构思更好,能火,之前那本情节太平淡了,不够抓人。” 李妍问她什么构思,小丫头又神神秘秘不肯说了,“到时您自然就知道了。” 李妍不禁莞尔,何时小丫头还学会了这套。 提到话本子,小丫头又来劲了,“小姐,你先睡,我突然有些灵感,我先去写会,不然回头又给忘了。” 伺候李妍沐浴更衣后,小丫头轻手轻脚到外间提笔奋战去了。 话说另一头,姚十三初来乍到,不知是兴奋还是怎么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带着小七也睡不安宁。 小七一脸烦燥,看着他将红封来回来从枕头下拿出来,又放进去。 终于忍不住吼了句,“一晚上了,你把红封拿进拿出的,是要怎样?不睡了吗?” 姚十三一脸心虚,“我这不是第一回领月俸,兴奋嘛。” 小七头疼,“你还是把红封拆了,这样也能死心,好好睡个安稳觉。” 姚十三犹豫了下,“我还是不拆了吧,人生第一笔月俸,我得好好珍藏。” 小七无语了,“几十两银子,你还想着传宗接代呢?” “你想供就供着,别拿出来了哦,也别吵我,不然小心我揍你。”小七一把抓过薄被蒙在头上。 姚十三默默把红封放进了枕头下,望着屋顶的横梁叹气。 “小七,你是孤儿吗?” 室内很安静,小七没有回话,像是睡着了。 姚十三自顾自说道,“我是孤儿,不想李妍也是孤儿,金桔也是孤儿。” 他深深地叹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孤儿?” 小七的眼眸里凝了一层薄霜,这样的世道,他早就麻木。 好久不曾想起自己的身世了。 这个该死的姚十三,半夜里不睡觉,一会兴奋连连,一会哀叹连连,又勾起他的伤痛了。 小七掀开被子怒道,“姚十三,你再不睡,瞎逼逼,就给我滚到屋外去。” 这一吼,总算把姚十三吼老实了。 次日一早,李妍晨训时见着他们,吓了她一跳。 两个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呵欠连连。 “你们晚上出去作贼了吗?” 小七一脸幽怨,瞪着姚十三,“你问他。” 姚十三面色心虚,“昨晚一时睡不着,闹着小七了。” “回头我给你做个药枕吧。” 第173章 不得其法 李妍眨眼问他,“那今日还跑得动吗?” “没问题。” 姚十三拍拍胸口,露出一脸自信的笑容,“我这个年纪,莫说一宵不睡,就是连着三天不睡,也照样能绕清水湖跑十圈。” 李妍心道,你说行,那就行吧。 看等下小七折腾时,你能笑得出来。 小七拎来两只各六公斤的沙袋,面无表情地递给姚十三,“绑上。” 姚十三看着两只大沙袋,再看看小七,立时有些傻了。 不是说晨跑锻炼吗?这还兴绑沙袋,小七确实不是在报复他昨夜吵闹。 李妍和金桔主仆两个,乐得在一旁边绑沙袋边看戏。 姚十三见她们两个女孩子都是这样了,确认小七不是故意,只得默默接上沙袋,绑上。 心道刚才吹牛吹得过早,两只沙袋绑在腿上,顿时重若千金。 等下跟着她们跟上几圈东清湖,他蔫能活命? 小七可不就在折腾他么,李妍和金桔腿上两只沙袋也就三公斤,姚十三头回跟着他们晨训,他就给了李妍她们两倍的沙袋,自己倒是绑了三公斤的沙袋。 也就十三老实,问都不问一声,三圈清水湖跑下来,姚十三的腿都软了。 后头,还有半个时辰的扎马步等在那里,为了不在两个女孩子面前示弱,姚十三抖着两条腿硬着头发上了,这半个时辰的马步下来,双腿抖成了狂风中摇摆的小草。 李妍喊话,“十三,你若是觉得吃不消,可以提早说。” 小七当即冷眼扫过来,“吃不得丁点苦,还怎么练就绝世武功。” 姚十三头顶冷汗直冒,却不想被小伙伴看轻。 他咬咬牙,挤出笑来回应她们,“我还能坚持。” 两个小姑娘同情地看着他。 这一通操练下来,姚十三累得脱了半条命,两个小姑娘却是轻松自如。 早晨用膳时,两个人笑语连珠。 姚十三对两个小姑娘不禁心生佩服,能接受小七魔鬼般训练的女孩子果然非常人可论。 用完膳,李妍给两个少年人指派了工作,给蔡大学士送礼,人参和灵芝李妍分别用礼盒装了,交到他们手上,又问阿婆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同去,看望小春。 阿婆没想就拒绝,“还是不去了,劳烦你们和小春说声,让他用心读书,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挂念。” 两个少年应下,打马出了门。 李妍回屋,拿了二十万两银票,让金桔送去周府。 金桔接过银票一脸肉痛,这到手的银票还没捂热又要飞了,“小姐,咱能存点银子吗?您这样下去,就是有金山银山迟早都给你败光了。” 李妍挥挥手,不在意地道,“流动的银子那才是银子,你小姐能赚钱,信不信下个月就给你赚回来。” 下个月不就是岭南行吗? 看来小姐又要宰肥羊了。 您这么会赚钱,这银子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她是劝不动了,金桔跺跺脚走了,李妍自己一头栽进了花房里。 要赚钱,总得花费心思,别看她一盆花几千两银子的卖,培育这些花不易。 李妍的花房是在疫症结束后,在罩房边缘临时搭建的,规模不算大。 用的是木结构加玻璃,顶棚用了特殊材料,保温,隔热,采光。 花房里目前放置的品种也不多,主要是兰花和黑金系列花种。 像黑玫瑰,黑郁金香这种,李妍试着培植了几种,上回赵屿她们过来时,花房还未建成。 但黑金系列花卉已有小成,如果花苞待放,看来这回去岭南这些黑金系列可以带上几株了。 等人工培育技术成熟后,她还可以搞水培,这是后话了,目前她打算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先打稳根基,水培的事她打算等去了上京,寻得适合的器具再大规模地弄出来。 从绿萝山采来的九死还魂草和金线兰金桔也按照她的吩咐种下了。 等培植一批出来,她打算将这些花草全卖了,结成现银,这些都是她去上京立足的资金。 蔡神医留下的万贯家产,那是她的保命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 二十二万银子,送出去二十万两,手头只有二万两现银周转,资金还是少了点。 这两天野参也给她送出去八根,从绿萝山摘的野参如今只有二十根了。 到时去岭南,她打算给刺史府送上一根。 想到岭南行,又想到悬空老和尚,少不得他那里也要送上一根,要送的人实在太多,她这样子送,这些野参都不够她霍霍,李妍又想到一个让他头疼的人来。 顾玄那里少说不得送上二根,不然以他小气的性子,若是从小七口中得知从她手里送那么多野参出去,她又没份的话,少不得又要气上一通。 看来这野参也得人工培植一二了,不过她目前还不得章法。 只得把从绿萝山取来的人参种先妥善储存。 已经发芽的几十株就先种上了。 就她在栽种人参嫩芽时,金桔回来了。 小丫头好奇地凑过来,“小姐,这人参嫩芽你怎么不种到山头去?” 李妍道,“这野山参的种子需要经过20-21个月左右才能发芽,光是催芽就要8-9个月,如果催芽不当,野山参的种子也不会发芽。可难伺候了,若是种到山头三年开花,六年结果,小姐,我可等不起。” “小姐,你是想将这些野参和黑金系列花卉一样,直接催熟吗?” 小丫头是亲眼见过李妍将那些黑金在一个月内催熟。 那些花按正常种植的话,至少也得一年才能开花。 李妍微微点头,又轻皱眉头,“由此想法,不过目前还抓不到法门。” “小姐,抓不到法门,你就先歇歇,说不定一会就能想到好方法呢。” 金桔挽了她的手,“走,和我去外头吃糕点,周夫人让我捎了不少菜和糕点回来。还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明日要带你去铺子里量衣,让你把时间给她空出来。” 李妍心中默默记下,这一会的功夫,她也确实想不出来什么,就和金桔出去了。 两个人吃了几块糕点,李妍又租了辆马车带着金桔去她那三座山头走走看看。 守山人见着她过来,亲自迎过来,带着她们巡视山头。 第174章 心疼她 山间绿意盎然,微风吹来,还有闻到阵阵花香和药香。 在其中一座山头李妍还看到有野兔在草丛中蹿来蹿去,心生由然产生一种自豪感。 说来她是坐拥三大山头,也可称得上一声“山大王”的人。 李妍一脸乐呵,高兴之余,让金桔给这些打工人加了一餐鸡腿,今日里包了福来客栈请守山人和看护人一起挫了一顿,自然也少不了小七和姚十三一顿吃的。 吃饱喝足回药香堂,李妍歇在梅香居的小塌上。 想起来顾玄送她的那本《神农本草》,就拿出来翻看了几眼,这一看之下,立时狂喜。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玄给的这本书里,竟然记录了野参人工培育之术。 她拿了书就走,金桔一进来,正好撞到李妍披头散发,神色癫狂地从室内冲出来。 金桔满头黑线,在后面冲她喊,“小姐,你这么匆忙是要去哪?怎么连外衣也不披。” 李妍回头给了个笑脸,“无妨,我去一下花房就回,你自己先睡。” 所以小姐这是找到人工培植野参的方法了。 看小姐激动的样子,今日怕不又是一个无眠夜,她又帮上忙,只好早早睡了。 如金桔所料,李妍确是呆在花房一夜未睡,天亮之时,她也大功告成,不仅将野参芽重新栽种,连带着种子也一起种下,如若真如书中所说,那她所种之野参明年年初就可成熟。 这六个月的成熟期可太合她心意。 打了呵欠,揉了揉酸痛的眼角,李妍又打起了精神,晨训之后这人反倒轻松了。 金桔看不下去,硬拖着她回屋睡。 李妍拗不过她,又拿了三枝野参各一斤的灵芝出来,二枝野参和一斤的灵芝李妍让小七寄给顾玄,另一斤的野参和灵芝让他和十三送去给悬空老和尚。 交代完了事,李妍这才回屋睡下,周夫人上门时,李妍还没醒,金桔给周夫人泡了杯茶,“小姐昨日在花房培育野参里,熬了一夜,清早又去清水湖跑了三圈,又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这会刚睡不久。” 周夫人闻弦之意,又实在心疼义女,对金桔的道,“量衣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别吵她,今日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我明白再过来。” 周夫人喝完茶就走了,金桔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李妍这一睡,睡到日落西山,睡了个馆,晚上起来人精神了,又一头栽进花房鼓捣去了,金桔见怪不怪。 小七早就见识了李妍的“疯”劲,姚十三啧啧称奇,不禁叹上一句,“可真够拚的。” 李妍这疯劲上来自己都拿牲口使,拿别人当驴使也就不稀奇了。 相比李妍自己,姚十三和小七也就是去大悲寺跑了半天的跑而已,实在太轻松了。 这拿她那么多月俸,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乎,第二天,小七发现姚十三干活更卖力了,药香堂的柜面给他擦都是反光了,地上窗台一点不要说头发丝了,一点尘屑也未见。 挑剔如小七,也不得不赞上他一句。 第二日,周夫人来药香堂,李妍熬了一夜之后,白天又睡上了。 还是未能如愿见到义女,回去周府后,和老夫和周毕感叹,义女赚钱不易。 夜间周毕下衙回来,又嘱咐周毕,“妍儿给的钱,你可一定得花在刀口上,不然真对不起她这份心。” 周毕再三向她保证,一个铜板也不会乱花,定然将钱花在实处。 莫说周夫人了,李妍这接二连三往衙门里送银子,把周毕都感动得几乎落泪。 这不,还跟着百姓一起下地,还闹出个大笑话来。 他可不就是想干出一番事来,不辜负义女的这番苦心么。 幸好也就这么个笑话,不然他都无脸去见义女,他对夫人道,“你今日过去时炖点燕窝过去。” 周夫人白了他一眼,“那还用你说,回来就支会过厨房,明日一早就给妍儿拿去。” 第三日过去时,周夫人总算见着了人。 几日不见,周夫人如隔秋水,趁着孩子喝燕祸,上下打量了许久,心疼她又瘦了。 不由嗔怪道,“这活是干不完的,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你还年轻熬几夜没事,等到老了,就要吃苦头了。” 在周夫人面前李妍可乖了,连连点头道好,“保证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周夫人哪里看不明白,孩子当面应得好,指不定背后又去熬夜,周夫人也不点破她。 孩子愿意哄她,在熬夜时至少也会掂量掂量。 等她喝完燕窝,就带着人去了铺子量衣,李妍对穿的无甚讲究,周夫人却在意的很。 四季的内衬里衣里裤,中衣中裤各做了二套,秋冬的外衣也做了四件。 也不管李妍到时会不会穿,只要她看得觉得漂亮好看,舒适的,都要往李妍身上套。 “义母,平时日我都穿道袍,里衣裤,中衣裤做着就够了,外衣裤裙就不用了,做了也浪费。” “你母亲头七早过了,你一个小姑娘,也不能总穿道袍,这个年纪总该打扮打扮,你就不出去外面穿,在自己家里总是有机会穿的,就当穿给义母看了。” 周夫人都这么说了,李妍还能说什么,只能看着周夫人笑嘻嘻地拿着衣裳在她身上不住比划。 又是自家的铺子,周夫人更是肆无忌惮,让掌柜的时新的样式,全拿出来,她见一件就眯开眼笑,恨不得将铺子搬到药香堂去。 最后李妍实在受不住,谎称试得累了,周夫人这才作罢,让掌柜把衣服整理好,介时送到药香堂去。 从衣铺出来,周夫人又带了女儿去和郡最大一家茶饮店喝果饮。 两个人坐在角落的雅座,点了两杯梨汁解渴,周夫人将二十万两的银票拿了出来,“你义父说暂时用不着,让我拿给你。” 事实是周夫人实在心疼义女,这么没日没夜的干。 怕她把家里的银子全拿出来了,自己没得花销。 她那里还有点积存,本来是给周子恒留的老婆本,现在一咬牙就把钱都投到衙门里去了。 反正她们家有店铺在,要再赚钱也不难,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女儿为钱受苦。 第175章 兴建慈安堂 李妍喝了两口梨汁,深深看了周夫人一眼,觉得也是时候让义母见识一下她的万贯家产了。 不然她哪怕月月拿个几十万两出来,义母也不会认也有钱。 反而会以为她日子过的抠抠巴巴的,以为那些捐赠给县衙的钱,都是从她手指缝里省下来的。 “义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生养在和郡,自然要为和郡谋心力,我捐助这些银子,其实都是为我自己。” 话是这么说,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义女这样,而且这些银子泰半也是为了周毕的仕途,周夫人岂能不明白义女的一番苦心。 李妍看穿了她的心思,神色复杂,“义母不用担心我没钱用,我坦白跟您交代,我真的穷的只剩下银子了。” 周夫人被她逗乐了,“你这小嘴,就知道哄我。” 见她犹不相信,李妍将银票直接塞到她手中,拉着她的手就要走,“我带义母看看我那万贯家财,省得义母总说我哄你,等你见识过后,就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了。“ 不动真格的还真不行! 周夫人被李妍这样半拖半拉,连点的梨汁都未喝完,就回了香药堂。 等到进了私库,见识到李妍所说的万贯家财。 周夫人睁大眼睛,久久说不出来。 这满屋子里的珍本古籍,古玩字画,数不清的玲珑绸缎。 这么多财富,义女几世都花不完了吧。 李妍在周夫人震惊的目光下,李妍又打开后臂橱几口皮毛箱子,虎皮,羊皮,狼皮,狐狸皮,目不暇接。 随即一箱箱珠宝首饰又被打开,金石玉器亮瞎周夫人的眼睛。 周夫人看着她目瞪口呆,此刻才真正领会到,义女所说穷的只剩下银子的深刻意义。 少女轻笑一声,道,“义母可别被这些皮毛所吓到了,这些只不过是女儿万贯家产中,最微不足道。” 李妍盒上箱盖,在她耳边悄声耳语,“女儿为了低调,还暗中存有不少私货,那些才是女儿的保命本钱。” 这么多财富都不足一道,那义女藏起来的财富究竟还有多少。 震惊都不足已形容此刻周夫人的心情,脸上只余麻木。 李妍请周夫人到偏厅花茶压惊,良久之后,周夫人才恍过神来,“这些都是神医半世积累的财富,行医这么赚钱的吗?那你起早摸黑那么辛苦为什么?” 都有几世都花不完的家产了,躺平不好吗? 李妍轻嗓一口花茶,徐徐解释,“也就蔡神医,医术高明,才能积下如此财富,别人是万万不能。不过蔡神医留下的物件,我留有后用。” 少女看着周夫人目光澄澈,“我给衙门里捐的银子,都是我自己所赚。至于这几日起早摸黑,纯粹就是我自己的爱好,并不是为了赚那几个铜板。义母尽管放心,我既答应了义母不再熬夜,之后定然做到。” 周夫人彻底放下心来,又想到之前硬塞给义母的那几百两银票,顿时羞愧不已。 哎,不知当时义女心中作何感想,丢脸啊。 “既如此,这二十万银票义母就收下了。” 周夫人又说到周毕的安排,“你义父有意在和郡办一所慈安堂,收留无父无母的孤儿,这银子就花在上面。到时再请几个教习给孩子上课,妍儿,意下如何?” 李妍笑眯眯地道,“妍儿觉得此举甚妙,还是义父设想周到全。” 李妍心中早就存了此等心思,眼下周毕有这想法,正和她的心意。 她目前手头正缺人手,若建了慈安堂,到时这些孩子可以亲手培养。 也可以择机从这些人中,挑几个拔尖的出来,为她所用。 “若是银两不够,义母只管开口便是,有我兜底呢,让义父只管放心大胆的干。” 母女两个又闲话了会家常,周夫人记挂家中的老夫人,午饭没吃就回去了。 晚间,周毕下衙,周夫人将二十万两的银票又交到了周毕手上,周毕诧异地看她。 周夫人将与义女的一番谈话和他说了,“蔡神医对妍儿虽说冷漠,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万贯家产,可保她一世衣食无忧了。” 周夫人叹息一声,“你说做娘的怎可能对自己的孩子无动于衷呢。” “那这银票?” “这银票妍儿让你办慈安堂用,若是不够,她那还有,让你放心大胆的干,够支持你的吧。” 周毕心眼多,略一思索便道,“我这边还忙着冬种的事,衙门里事务烦多。慈安堂,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孩子,需要对他们加倍的耐心和细心,由我出面也不太合适。慈安堂的房屋我可以叫人先建起来,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娘俩来办,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周夫人见他说得在理,想了想,便道,“我再问问妍儿的意思,若她同意,就这么办。” 周毕觉得行。 第二日,周夫人来找李妍,李妍一点也不意外,母女俩就此商量些细节,周夫人就匆匆回去,着手处理此事去了。 周毕叫了匠人,选了块风水宝地,风风火火地命人开干了。 坊间市集,传言不断,“听说了吗?李小姐和县令夫人要创办慈安堂,收容孤儿了。” “真的吗?有此等好事?” “李小姐做事,还能有假,县令大人都叫了匠人,日夜赶工在建房舍了。” “衙门里贴了告示在公开招募教习,听人说李小姐到时若是得空闲,也会去慈安堂上课,好多人都去报名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能得见李小姐传业授道,我等三生有幸啊。 “那你得赶紧报名了,衙门口都挤不下人了。” 李妍和县令夫人要创办慈安堂的消息,收留孤儿的消息也沸沸扬扬在百姓中传扬开去。 报名点设在县衙事务厅,前来报名的人络驿不绝。 不过半日张三李四收的报名单都比衙门摞的公文要厚了。 所幸李小姐有先见之名,将报名的日子限定了三日。 不然以百姓高涨的热情来看,李四觉得就是一年半载的都会有人来上门。 因为此处招幕人才,告示了写得分明,不受年龄学历出身限制。 但凡有一技之长,哪怕目不识丁,只要过了面试,慈安堂也照收无误。 第176章 能者居上 果然,传言发酵了一天,等到了第二日,来得人就更多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均有。 就是外县也有不少人冲着李妍的名头而来。 这其中尤以疫症暴发时,李妍义诊过的几个县的人数居多。 到得第三日报名结束,人数居然高达上千人 李四抱着一叠子报名单兴冲冲过来药香堂,李妍讶然,“有这么多人报名吗?” 李四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李小姐的名头大,才吸引这么多人过来投靠。” 李四这是真话,可不是唏嘘,如今李小姐的大名方圆百里谁人不知。 眼下得知慈安堂要招人,李妍还是其中的主事人,这些人还不闻风而来,李四觉得如果这时间再押后几天,来的人只会更多。 李妍摸摸鼻子,和他道一声辛苦,“晚间给你消息。” 李四抱拳告辞。 李妍看着厚厚一叠报名单,不由头疼。 此番报名乃是初试,等李妍和周夫人过目后,会从中筛选出一百名报名再进得复试。 到时县衙会公布三日后复试的名单。 而眼下李妍要做的就是从这一千中,选出其中的五十名来,和周夫人共同决定最终的名额。 李妍叹了口气,随手拿了几张报名单翻看。 这些报名单送上来的自荐书五花八门都有,有真材实干的人是不少,因为慈安堂给的月俸丰厚,唏嘘摸鱼也不逞多让,这些人深怕选不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 因为规定不识字的百姓也可报名。 所以这报名单就有趣了。 不会写字的聪明人,选择找人代笔。 老实人就直接自己画图上了。 如打铁匠画打铁,木匠则画书柜,画木屋,泥土匠更绝,直接在纸上画房子。 看过几张之后,李妍不禁想笑。 那自述本领的就更逗了,连偷鸡摸狗,斗蛐蛐都有人自荐上了。 李妍甚至看到王老大夫和陈老大夫两个活宝的自荐书混杂其中,让她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其中一张自荐书倒是吸引了李妍的注意。 报名单上的人名叫张元,自认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逢赌必赢,走遍大江南北,此技无人以敌。 只不知这是真本领,还是徒有虚表,自吹自擂,李妍在他名字上勾了圈,先放在了一旁。 姚十三这几日被小七废了武功,每天由李妍调配着药浴、喂食草药、重塑经筋。 他早间的晨练也被叫停了。 李妍难得好心,让他俩好好休息,没给这两派工作。 这两个人却是闲不住,前脚李四刚进门,后脚两个人就跟过来了。 见李妍翻看名表,一会皱眉,一会笑的,顿时来了兴趣。 小七朝她眨眨眼,“看一个报名表,都能让你看出花来,这么有趣吗?要不要我们帮帮你。” 两个人争相上前表现,她不用他们,岂不傻了。 李妍都不作考虑,直接退位让贤。 她把张元那张报名表单独拎出来,交代他们,“如此等特殊才能者,可勾选留下。” 又拿出一份匠人画作,给他们看,“如此才能者,也不拘可留。” 小七见后直抽嘴皮,“你这是选人才呢,还是选乌合之众。” 姚十三倒是持不同看法,颇为欣赏李妍的选才之能,“小七,有才能者不拘小节嘛,我看这两个就不错。” 李妍对姚十三含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业与高低贵贱之分,我欣赏每一个具有真才实干的能人巧匠。” 小七看看李妍,又看看姚十三,轻哼一声,“我看你们两个是臭味相同,选人眼光如此之差,到时慈安堂没得给你们整得乌烟瘴气。” “我等行走江湖无名之辈,与你国公府出身自然无法相提并论。”姚十三浓眉一挑,反唇相讥。 小七被他一噎,哑口无语。 他是国公府出身,他们是民间乡野出身 他这国公府出身,还靠民间小团体领月俸呢。 在他们面前,他哪里高傲得起来。 再说下去,李小姐一狠心,连小团体都给他巴拉出去。 然后埋头苦干吧,在李小姐面前少说多做,才是正道。 他还等着领下个月的六贴汤药呢。 不七也小叭啦了,默默干活,一个时辰不到,就把事情办完了。 李妍把人一顿夸,拿着这一百个人的报名单子,去周府找周夫人。 衙门口就有告示贴出来了,上榜的人选出乎群众的意料之外。 “离我家门不远的水泥匠居然被选上复试了。” “给我们家做过木工的木匠也选上了呢。” “还有绣娘和医者呢。” “瑶城的李文士不是听说也来报名了,复试名单上居然未见他榜上有名。” 有人道,“一个士子没选上,这木工泥匠倒是选上了,真是稀奇。” 有人白了那人一眼,一脸傲然,“那可是李小姐,李小姐选人自然是能者居上,哪里会计较此人出身。” 李小姐可是和百姓亲如一家,选人自然也要选自己人了。 李妍自己倒没这种想法,架不住百姓自己会想。 “俗话说的好,木匠动动手,养活七八口。 李小姐选举的都是能工巧匠,这些孤儿只要进了慈安堂,学会了其中一门手艺,就能立足于世,再也不用有饿死的顾虑了。” “哎可惜了,慈安堂只收容孤儿,李小姐此等为计,我都想进慈安堂了。” 人群中有人笑话他,“你得了吧,家里祖父给你留那么多套房子,你还想跟着孤儿抢饭吃,你有脸有点吧。” 那人道,“我那是想和孤儿抢饭吃吗?我不就是想多见见我心中的小仙女。” 众人一阵哄笑,“那你就更不要脸了。” “李小姐岂是你能肖想的。” 那人连连告饶,落荒而逃,“是,是,是,我不配,行了吧。” 三日才出复试结果,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后,各自散去,约定三日后再来县衙口看复试结果。 随着复试人选一公布,慈安堂创办的消息更是铺天盖地从和郡县宣扬开去。 和郡县百姓发现越来越多的难民,拖儿带口从城门涌入。 周毕不得不加派人手,又加盖了临时帐蓬安置这些突如其来的人群。 教习招募设了时限,孤儿收治时限却是不做限制的。 难民望风而来,周毕又是欢喜又是忧。 这些人以后都是和郡的劳动力生命军,可眼下都张大嘴等投喂,这些人之后的安置也是个问题,这银子又得吃紧了。 第177章 投奔 而此时百里外的柳亭村,里正目视着眼前仰着头,热切地望着他的两个孩子,难掩惊讶之色,“你们打定主意要离开柳亭村?” 李妍创办慈安堂的消息也经由负责采买的村民传入了村里,村民议论纷纷。 今日招募复试一出,这些议论声就更多更大了。 自打李妍出手救下柳亭村村民性命后,村民们对小神医的动向也异常关注起来。 只要有人外出柳亭村办事,回来后村民们都会打探小神医的消息。 甚至私下里也会央求外出的村民,让他们带些瓜果给李妍送去,表达感激之情。 村民感恩小神医,做出这些举动,在里正看来无可厚非。 但有孩子向他开口,表明要去慈安堂要投奔李小姐,两个孩子主意如此之大,里正是万万想不到的。 更想不到是哪个村民在孩子们面前泄漏了口风,也不知这两个孩子何时对小神医如此信服。 都到了要离村追随的地步。 若是被他查出是谁在背后乱出主意,他仔细拨了他的皮。 两个孩子齐齐跪倒在地,眨着乌黑的眼眸,语气坚定地回他,“里正爷爷,我们都想好了,要去慈安堂,要跟着李小姐读书做事。” 两个孩子怕他不许,连声哀求,“请里正爷爷,您答应我们吧。” 里正收回思绪,面对两个小孩,不禁耐心劝说,“你们当知晓,若要离开柳停村,是要脱离户籍,自此与柳亭村断绝往来,做那无根之人。此后你们若想再入户,那是万万不能了,你们要考虑清楚,不要一时意气,就冲动做下决定,免得将来长大了后悔。” 他们柳亭村村民避世百年,祖宗定下规矩,偌如想要离开柳亭村, 对内对外都不能再自称是柳亭村民,此举不异于叛族叛宗。 要下这样的决定,就是成年人尚且犹疑不定,不要说两个孩子了。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道,“里正爷爷宽心,我们绝不后悔,里正爷爷您就应了我们吧。” 两个小孩子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抓着他的手轻轻摇起来。 这是铁了心要走。 里正叹了口气,见他们态度坚定,最终熬不住孩子的哀求同意了。 在两个小孩子惊喜的目光之下,里正仔细交代他们,“等下我让胡明大叔带你们去县衙报名,这几日慈安堂正在创建,你们就先留在柳亭村,等一切妥当了,再过去。” “多谢礼正爷爷成全。”两个小孩子郑重地向里正行了礼,乐得手舞足蹈。 里正望着欢笑的孩子,眼里泪花闪动。 柳亭村千余的人口,一场口喉病下来。 村里二千三百余的人口,如今一千八的人口都不到了。 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就是在这场口喉病中失去了双亲,自此两个孩子成了孤儿。 里正见两孩子可怜,平时对他们多有照拂。 可口喉病后,族里事务繁多,他到底不能时时跟在他们身边,对他们难免有所疏忽。 喉症病下来,死的死,病的病,村民们各家也有各家的难处,自家的孩子尚且顾及不来,不要说别人的了。 如今将人送去小神医那里,对两个孩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里正慈爱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此去,好好跟着教习学习,要听李妍姐姐的话,不能辱丢柳亭村的脸,记下了吗?” 两个孩子乖巧地应下。 里正叫来胡明,吩咐他带两个孩子去县衙事务所报名,两个孩子对胡明挤眉弄眼的。 “好你个胡明,原来是你在背后教唆孩子呢?” 他就想着,两个小孩子,哪里得来的消息,态度还如此坚硬,原来是这小子在捣鬼。 见里正火起,胡明赶紧牵了两个孩子的手,抬脚就溜。 “胡明,有本事你别回来,看我不拨了你的皮。”里正在后面喊话。 胡明后背一寒,两个小孩子见他害怕,轻声安慰他,“胡叔叔,你别怕,里正爷爷很好的,他只是一时生气,气过了就原谅你了。” 胡明笑着摸摸孩子们的头,“胡明叔叔知道。” 又叮嘱孩子,“村子里的事莫要对旁人提起,懂吗?” 两个孩子齐齐应声,并抬手发誓,向胡明保证绝不泄漏村里的一丝秘密。 胡明笑着带孩子出村,奔赴属于他们的未来。 此时的胡明,也不知,只是他临时一个起意,却是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秋风起,落叶缤纷。 转眼三日过去,县衙大门口一早就聚满了人。 底下窃窃私语声不断,“你们说,今日李小姐会不会亲来县衙,面试这此复试的人员。” 有人道,“你傻啊,今日的主面试官是李小姐和周夫人。李小姐自然会来,我今日就是专程过来看李小姐给人面试的。” “好巧,我也是。” “谁还不是呢?” “我就与你们不同,我是专程过来一睹李小姐仙姿的。”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就是三日前家中祖父留了三房套给他,略有薄产的那位。 百姓们不敢冒犯李小姐,平日里不好老去药香堂窜门。 如今这样的机会难寻,可不得一早守在这里,只为见上小仙女一面。 像年轻人这样的人只多不少,只是少有人有勇气在人前表露。 人群中有人呵呵笑,“蔡哥,你还不死心呢?小心县令夫人听见,拿鞭子抽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夫人见之只会心生喜悦,哪会帮李小姐赶客,你们就不懂做母亲的心了。” 有人笑说,“呦,蔡哥,你还琢磨周夫人的心思呢?这功夫下得还挺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叫蔡哥的举手一揖,笑说,“我对李小姐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得了吧,得了吧,你上周刚对许小姐表过真心,上上周又对明小姐晒过真情。” 有人嘲笑道,“你连许小姐,明小姐都感动不了,你还想感动李小姐,少做白日梦了,赶紧醒醒吧,和郡县想着求娶李小姐的公子都排到城门口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第178章 美梦 叫蔡哥的伸手指着哄笑的人群,红着脸嚷嚷,“你们啊,你们,怎么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白,就不能让我多做会美梦!气死个人,做个梦都不行!” “你们可知,我对许小姐是真心,对明小姐也是真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可怜我啊。” 蔡哥抬手遮面,鞠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 “你做,你做。” 他的话又引来一阵哄笑,“你继续做梦,我们期待你美梦成真那一天!” 叫蔡哥的年轻人抬手拭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扬扬下巴,“你们可别不信,今日我也是面试者中一员,说不定李小姐慧眼识珠,就选中我了呢,近水楼台,这美梦也不是做不得。” 叫蔡哥的年轻人胸前挂着一把金算盘,此时的眼神和金算盘一样闪闪发着光。 “哎呦,蔡哥,你可真够心机的,三日前还感叹着和孤儿抢饭碗,原来一早就报了名。” 蔡不逑的名字排在名单的后面,他们一时没留心到,这个心机男孩,还留这一手呢。 蔡不逑却不以为耻,反而有些以此为荣。 洋洋得意地说道,“机会不得自己创造的么,我抢不了孩子们的饭碗,不得和别人抢一抢饭碗,不然要想见到小仙女,还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你嘴皮子一掀,里外都是你有理呗。”众人哈哈笑,蔡不逑折扇一摇,也跟着笑。 笑笑闹闹间,面试的时辰很快就到了。 县衙开了大门,然后围观的群众就发现不少衙役从外头奔来。 有搬水泥的,有运木头、火炉、锅碗瓢盆之类的,甚到连算盘珠子,古琴之类也被衙役里送进了衙门里,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看的人目不暇接。 甚至还有衙役接了两个抱着啼哭的婴儿女人进来,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这是要作甚? 不是扫教习吗? 这忙进忙出的。 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拉了个小衙役问,“衙役小哥,你们拿这些东西进县衙有何用啊?” 小衙役笑笑不语。 在群众再三追问之下,小衙役才神神秘秘地说,“过后,你们自会揭晓。” 然后就没有然后,说话的小衙役被同伴急急拉走了,深怕他多说一句就泄露了机秘。 衙役这副神神叨叨样子,越发引人好奇了,不少人聚在县衙门口嗡嗡议论。 蔡不逑见此情景,心中有了一番猜测,抿唇不语。 人群中一个青年雅士若有所思,垂眸静立。 不少复试者也在暗中深思。 既然是复试的日子,衙门里做这样的安排,肯定藏有玄机。 在众人猜测间隙,那些差役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李四走出来朝人群拍了拍手。 围观百姓们立时安静下来,蔡不逑更是神色一正。 和守候在县衙门口的面试者,静静等候通知。 “闲杂人等速速避让,复试一百名站到人前,随我一起进县衙。”李四扬声。 围观群众立时四散开去,让出通道,百名复试名走到人前,自觉排好了队。 这次面试者众,公布的复选名单蔡不逑在众人后面,原以为轮着他,至少还需等上半日。 不想李小姐做事别具一格,直接将上次复试的一百人俱都叫进了衙门里。 一百来人跟着李四一路惴惴不安,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上了。 蔡不逑倒是和李四攀谈上了,“李捕头,您和李小姐走得近,可有什么消息可以给我们透露一二的,在下等人实在有些紧张。” 李四笑笑道,“李小姐又不是凶神猛兽,你们不必过于担忧,要想入选,拿出你们看家本事来就行了。” 蔡不逑折扇一摇,一脸诚恳,“任何看家本事,在李小姐面前都是不够看的,能得见李小姐一面已是万幸,就是怕我等无意冒犯到李小姐。” 李四嘴角露出笑意,“李小姐待人宽厚,你们不用多虑,好好应对就行。” 在场匠人听后,宽心不少。 李四将人领进了偏厅,片刻后,脚步声传来。 众人抬头,顿觉眼前一亮,心中不由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小仙女吧。 当头露脸的少女穿了件道袍,明眸皓齿,巧笑嫣然。 生得一副神仙见了都要赞叹的好相貌。 她手挽着一位容貌端庄秀丽妇人,款款而来。 众人猜测那妇人应是县令大人的夫人,少女的义母李夫人。 母女手挽着手,不时说笑两句。 她们身后还跟了两个少年人。 其中一个少年双手抱剑,生人勿近的模样。 另一个少年面上带笑,看着比冰冷冷的那个和善多了。 等人走得近些,众人齐齐走上前施礼。 少女摆摆手,笑说“众位不如多礼,请入座。” 又对身旁的周夫人道,“义母,请入座。” 周夫人在偏厅正中位置坐下,周夫人落坐后,李妍也随即在她身侧坐下。 两个少年人分立李妍和周夫人两侧,众人自觉退到了两旁,屏心静气,规规矩矩地站着。 李妍请他们入座,匠人们却不敢在贵人面前造次,不敢入坐。 这其中有两个人是例外。 其中一个是儒雅的文士,头戴幞头,长相斯文。 在一众匠人当中,这位文士看着异常出彩。 同样出彩的还有文士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以及他那双一瘸一拐的双脚。 自李妍发话后,这文士在众目睽睽的目光下,当时拄着拐杖入了座,一脸松散,淡定的很。 另一个就是和李四攀话的蔡不逑,众人在县衙门口听得蔡不逑的言论,有些人天生胆大。众人对他此番行为倒也不觉奇怪。 但较之蔡逑的轻袍软带、和文士的儒雅品貌。 匠人们却是手心生茧,干惯粗活,自觉与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哎呀,你们都站着作甚,李小姐叫你们坐,你们便坐,你们这样站着,我们坐着之人便如坐针毡。” 李妍还没说话,蔡不逑就忍不住嚷起来了。 小七冷冷扫了他一眼,姚十三扬了扬嘴角。 周夫人听后也忍不住轻笑,觉得这个年轻人说话有点意思。 年轻人在外面一番言论,周夫人可是听得真切,这年轻人有一点还真是说对了,有少年人心悦女儿,周夫了听后自然高兴。 只要是正当手段竞争,追求女儿,周夫人都是欢迎的。 第179章 虏获人心 年轻人进来后,周夫人对这个叫蔡不逑的还多看了几眼,人群中蔡不逑还是挺打眼的,特别胸前挂的那面金算盘,在室内也是闪闪发光,一看就是个二世祖。 周夫人看他模样长得还算俊秀,只不知心中有多少墨水。 李妍的目光从文士身上一扫而过,又在蔡不逑身上停留片刻,看及此人胸前挂着的金算盘,不由抽了抽嘴角。 随后,站起来对在场众人,笑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大家在我这里不必拘束,我是敬佩大家的才干,才将大家叫来此地,齐聚一堂,你们若是站着不坐,我都不好意思再坐下去。” 李妍动员在场众人。 “关于这次复试,大家也不必过于紧张,就当与闲话家常,有本事的也尽管使出来,不必过于自谦。” “匠切割石头,让房子四方四正;水泥匠混合各种材料,让房屋牢不可破;铁匠一锤一打之间,锻造成国之利器;皮匠修修补补,让旧物焕然一新;毡匠穿山越岭,打猎真皮。剃头匠修建仪容,助人改头换面;裁缝匠一针一线,帮人驱寒御暖,医者悬壶济世,救人于生死危难之时。” “每份工作都值得我们沉下心钻研,每个匠人也都值得我们尊重。在我李妍这里,人人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自认道德高尚,才干了得,我都拍手欢迎你。” 众人听得少女一说,内心激荡不已,早知李小姐不看重出身,以才德选人。 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禁深深为少女的气度和胸襟折服。 当众听少女诉说,内心更是升起雄雄斗志,谁不想有一番作为,谁不想有一个好东家。 哪怕他们当中只是一个匠人,心中也有着远大的理想。 不少人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眼中目光大甚。 也有人暗中默默流泪,他们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看惯了世人的冷遇和冷眼,如今却得李小姐如此礼遇。 怎不叫人心潮澎湃,涕泪纵横,对李妍更是铭感五内。 儒雅文士听后,看着李妍的目光瞬间一很亮。 原是只是无心一举,不成想还有惊喜在这等他,散慢的坐姿也正上一正。 蔡不逑就更不用说,本就对李妍存着好感,如今看着她眼神更是亮了几分。 李妍将在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微动,缓缓道,“慈安堂需要如同各位般有识之士进加进来,大家齐心协力,事情才能办好。” 说着,又是一叹,“若是我有事吩咐,大家都是如此,我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我等思想狭隘了,受教了,李小姐。” 人群里两个绣娘站了出来,面露羞愧之色,朝李妍福了福身后,当即坐下,看着少女的目光带着激动的光芒。 “理当如此。”李妍笑着夸耀。 两个绣娘站出来,还得了李妍夸赞,在场女孩们争相站了出来,朝李妍福身告罪后坐下。 女孩们都如此坦然了,在场的男匠人见了更是羞愧难当。 “李小姐一言让尔等茅塞顿开,尔等着实羞愧。” 男匠人们不甘落后,朝李妍举拳告罪后,纷纷依言落坐。 小七见此不禁扬眉。 心道不愧是你啊,李小姐,三言二语之间又虏获了一大批人心。 可以想象,片刻后,又有傻驴儿要争相进驴群了。 小七瞄了眼旁边那头傻驴,姚十三正勾着嘴角笑呢,得,估计又敬佩上了。 小七眼里不由笑意闪烁。 周夫人看着义女笑意盈盈,内心充斥着满满的骄傲感。 这是她周芷瑶的爱女,这世上的小姑娘哪个都比不得自己的女儿,瞧一会的功夫把人制得服服贴贴的。 李妍在复试者中的露的第一面已经足够让人惊艳,接下来面试的场面又让在场众人大开眼见。 在大业还没有人参与过如此的比试,面试官不直接对面试的人员考教,而是让面试人员分组一起同台较量。 如报名者中有四人是鞋匠,李妍就会叫衙役取来事先务好的相同的鞋样稿子,和相同的材料。 让报名者同台竞技,从中择一录用。 这次慈安堂要招八大工匠外加一个庖西和一名医者,合计十个气艺人。 除此外,六艺中的射御由小七负责外,还要招收礼、乐、书、数名一名教习。 也就是说这次复试,慈安堂共计要招收一拾四人。 李妍将规则细细讲了一下,问道,“如此安排,大家可有意见?” 这种定制较量公平、公正、透明,现场同台较量,也杜绝了循私舞弊的可能,众人无有不从。 “但凭李小姐安排。” 李妍点头笑道,“那就以一个时辰为限,祝各位好运啦。” 于是,大厅内,金银铜匠打金银,木匠做木工,疱丁做菜,医者看病。 打铁声,锯木声,弹琴声,各种声音喧嚣不断。 李妍更是乐在其中,领着姚十三这里看看,那里望望,最后停在医者区域,看两名女医给婴儿看病。 李妍除了考校医者,书法类也由她单人独断。 礼教类、绣技类、乐器类是由周夫人亲自出题,由她亲自考校决断。 除此外,其余各项比拚等时辰到后,由李妍和周夫人、姚十三三人共同择选录用。 射御两门由小七担当,此时所有人当中,他是最空闲的,小七乐得双手抱剑,作壁上观。 在场的人还有一位面试者和小七同样空闲,就是那个脸上带伤,脚还瘸了的文士张元。 匠人们干得满头大汗,他坐在一旁翘着伤腿肚,施施然喝茶,看着不像是来应聘的。 李妍的目光从他身上一瞥,那青年文士,示有所感,报以微笑。 李妍也随之笑笑,从文士身上收回目光后,回头看两个女医给婴儿诊脉。 这两个婴孩都是夜啼之症,但病因各有不同。 像脾寒气滞、心经积热、暴受惊恐、乳食积滞,不同证型调理方法也不相同。 两个女医诊完脉后,又解开婴童的衣物,查看过后,开了药单。 两个女医均对婴童进行了药物外的辅助按摩,李妍看两女医按压部位和按压手势,不由微笑点头。 第180章 比试 小半个时辰之后,婴儿啼声渐止,两个女孩子又各自将药单递交给李妍过目。 李妍询问两个女孩子名字,左边长得清瘦苗条的小姑娘福了福身,“民女名严茯灵。” 右边微胖一点的小姑娘道,“民女名秦霜儿。” 两个女孩子回话后,忐忑地站在一旁,垂首等待李妍最终的决断。 李妍看过两个的医单后,当场就进行了点评。 她对严茯灵道,“严姑娘看的这个心经积热引起小儿夜啼症,严姑娘开了生地、甘草梢、灯心草、竹叶等中药对患者进行调理,其作用可以起到清心导赤、泻火安神等功效,又加以按摩患者的清心经、清天河水、清小肠等部位缓解婴儿心经积热。对症入药,此症可解。” 严茯灵面上不由一喜。 李妍将医单交给抱着婴孩的妇人,“按此药方煎服,三贴后症状即解。” 李妍又对严茯灵语气温和地说道,“缓解心经积热,除了按摩患者的清心经、清天河水、清小肠等部位,也可以按揉内劳宫穴来缓解心经积热。” “民女谢过李小姐指点。”严茯灵重重向李妍行了一礼,李妍摆了摆手。 又面向秦霜儿,秦霜儿早在一旁等候多时。 严茯灵过了李妍这一关,轮到她,小姑娘就更紧张了。 小姑娘紧攥着手指,李妍毫不客气,当面拒绝了她,“要跟秦姑娘说声抱歉了。” 秦霜儿脸色一白,嘴唇发颤道,“还请李小姐不吝指教?” “秦姑娘看的那位婴儿,是由脾寒气滞引起时的小儿夜啼症,可以服用炮姜、砂仁、陈皮、乌药、木香、附子、肉桂、丁香等中药进行调理,其可以起到温脾散寒、行气止痛的功效,还可以按摩患儿的补脾经,掐揉五指节来改善脾寒气滞。” 李妍说完后,神色一冷,“而你为求速效,加入了茯神、人参、茯苓等贵重医材,百姓时时称我们妙手仁医,妙手自然是赞我们手艺精湛,而所谓仁医就指医者心地仁慈,要爱护,关心自己的病患。作为一句医者,你连最基本的医德都做不到,即便你医术再高超,我也不能用你。” 女孩子当面被李妍指责,面上受不住,掩着脸,哭着跑了。 李妍对呆立在一旁的女孩子道,“是不是,觉得我过于严厉了些?” 不想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呵呵笑道,“李小姐,你可以对我更严厉些的,别看我身板单薄,可我脸皮厚,您就是骂我,我也不会哭的。” 李妍一听笑了,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将药方重新给人开了。” 这意思是,李小姐之后愿意对她指点一二,小姑娘乐得不行,点头如鹌鹑,立马刷刷动笔,开干了。 这一幕小七,姚十三,青年文士尽收眼底。 青年文士看着李妍目光深深。 姚十三目心道,李妍,厉害啊,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 想要追赶你,看来不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怕是不行。 小七悄悄走李妍身边,“恭喜李小姐了,今日第一头驴儿入驴群的。” 李妍朝他翻了个白眼,走到文士身旁坐下,一脸客气,“让先生久等了。” 这一声先生喊的文士激动不已,站起来要行礼,李妍忙按住他,“先生行动不便,无需多礼。” “先生是否祖籍柳州,姓张名元。” 文士掩下眼中诧异,微笑颔首,“在下正是张元。” 李妍立时激动道,“先生有大才啊。” 小七默默看着,小心,开始了,她又开始忽悠人了,第二头驴怕不就是这张元了。 文士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难得在人面前谦虚,“都是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难得李小姐不嫌弃,先生一词受之有愧。” 眼前的小姑娘可是和郡县的活菩萨、小仙女,如此人物口口声声叫他先生,张元着实被她喊的飘飘然。 发觉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李妍一脸谦虚,“先生过谦了,实话和先生交代,我这儿最缺先生这样的大才,先生身边若还有您如此才能者,不防为小女推荐一二。” 文士口中连道,“好说。” 心中却想我自己都没着落呢,你的如意算盘倒提前倒好了,都让我给你招揽人才了。 既然你认为我这么有大才,你好歹先给我吃颗定心丸啊。 文士面上始终平静,内心却是九转千回。 李妍正和文士这边勾心眼呢,蔡不逑扬着数卷,兴冲冲跑了过来,“李小姐,我算好了,我来交卷。” 胸前的那面金算盘随着少年人的跑动,劈啪作响。 李妍挑眉,“这么快?” 这算术考题,是她出的,极难。 不由多看了蔡不逑一眼,此时的蔡不逑眼中奕奕发光,亮度不比那把金盘算低。 《九章算术》中的“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 “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她各出了一题。 以她的预料,这些题能在两个时辰能完成,都算是佼佼者了。 不想蔡不逑竟然一直时辰就把题解出来了,快是够快,不知他答的如何。 李妍不动声色接过他递过来的数卷。 一看之下,心中大为震惊。 她踩什么狗屎运了,这厮居然连九题全对了。 李妍心中乐得要死,脸上还要维持平静,将数卷在几上一放,“不错,你先坐下喝茶,稍做休整,等其它复试者答完题,我再一同阅卷。” 蔡不逑朝呼出口气,折扇一摇,笑着坐下,心中多少有了成算。 他自小就有算术天赋,四岁就拨着算盘珠子,管里家中大小帐目。 他祖父眼见他有此天赋,更是为他遍请名师教习,这门技艺就越发精进。 李小姐出的题虽难,但还不至于难倒他,眼下见其他算术复试者还在那满咬着手中毛笔,满头大汗,心中更添几分窃喜,正准备和身旁的李妍攀谈几句。 大厅外风风火火走来两个老头,一进来后直奔李妍,打破了他正在酝酿的美梦。 第181章 礼遇张元 “丫头,你这回做事太不厚道了,你怎么能把我和老陈从复式中涮下去呢?” 其中一个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不快道,“我倒要看看你都选了些什么人,能把我和老陈的医术比下去。” 另一个老头儿连声附和,“这次我得和老王站一块了,丫头,你得给我们说明白了,我们两个医术哪里不如人家了?” 蔡不逑心道这两个老儿怕不是李小姐相熟之人,蔡不逑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见两个老人家挟怒而来,瞬间李妍的脑壳又疼了。 忙站起身迎过去,开始顺毛,“你们可误会我了,我涮别人,也不能涮您二老,是吧?” “你没涮?那复试名单中怎么没我俩的份。” 两个老人家眉毛都抬天上去了,明显不信她的这番托词。 王老大夫依旧气呼呼的样子,“你就瞎扯吧,合着我和老陈二个好骗,是不?” 陈老大夫语气更是强硬,“这一回你休想三言二语就在我们面前蒙混过关。” 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老人家,李妍一时哭笑不得。 只得好声好气道,“您们也先别顾着生气,先坐下喝杯茶,听我解释。” 李姚朝姚十三使了个眼色,姚十三忙将人扶着在空位入了座。 李妍顺势坐在了二老旁边,亲自为二老倒了茶。 两个老人家眉眼朝天,就当看不见她。 “复试的初选不是我勾选的,当日我把这事交给了小七。” 李妍喊小七,“小七,你过来一下,瞧瞧你这事给办的,惹得老人家如此生气,还不赶紧给老人家道个歉。” 正在隔岸看观的小七,猝不及防被一口大锅砸中,都没法找人说理去。 看着在两个老大夫面前面不改色,脸不红的小姑娘,默默翻了个白眼。 小七走到两位老人家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两位老人家,瞧您们说的,以二老在和郡的身份地位,在医术上的成就,哪里还有人能越过您二老去。您二老还递什么报名单,这不是折杀那些复试者嘛。” 凭着对李小姐的那份默契,小七将二老捧到了高处。 李妍微笑颔首,“当日我和小七也提过此言。” 两个老大夫被小七一通马屁拍的,头脑有些发晕。 再被李妍这么一哄,眼睛都冒星星。 感觉又要被小姑娘哄骗住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陈老大夫当即一脸正色,“年轻人话虽入耳,但我俩被涮下去是不争的事实。” 意思是我们人都被你们涮下去,你们说的再好听也没用。 “小七,这就是你的不对,当日我怎么交代你的。二老直接免试入职。” 李妍发怒,朝小七吼了一句,“你说说你,怎么办事的?我要求的免试,怎么二老都误会成我要涮人了,你让二位老人家面子何在?还不赶紧陪罪。” 小七心中默默吐糟,对上老大夫探究的目光,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当即告罪,“哎呦,这事怪我,怪我,我居然忘了通知二老了,二老莫要怪罪,不然李小姐得怪我办事不利,罚我月俸了。” 小七低头忏悔。 两位老大夫当即对视一眼,脸上俱都露出了笑容。 王老大夫抚须,对犹自生气的李妍劝道,“丫头,些许小事,你也不必对此过多苛责,年轻人,做错事难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回就算了吧。” 陈老大夫也替小七求情,“丫头,这月俸就不扣了吧,年轻人也不容易。” 两个老大夫得了李妍当面允诺,乐得大方替小七求情。 还低头在那忏悔的小七心道:还扣月俸呢,他给李小姐背这么大口锅,国公府的面子都被他丢尽了,这个月月俸必须给他翻倍。 小七暗中对李妍比手势,李妍对他安抚点头,“既然二老都替你求情,这回就算了,下回可莫要再犯了。” 小七千恩万谢,再三保证下回决不再犯。 二个老大夫的火气也随着小七的道歉声中消弥干净。 这边哄住了二老,那边匠人们的比试也差不多了,老妍就盛情邀请二老上前去做评判。 总算将二老哄得心花怒放,趁着二老试菜空隙,李妍回到原位喝茶压惊,小七哼叽一声,走开了。 蔡不逑和张元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李妍讪讪一笑,“老人家脾气差,少不得要哄哄。” 蔡不逑哈哈一笑,“懂的,我们懂的,李小姐敬老爱贤嘛,敬佩敬佩。” 李妍面色平静,默默受下这一句。 李妍又对张元道,“等下复试结束,请先生等我片刻,今日少不得要让先生带着我长长见识。” 张元一听,不由扬眉,合着人家是集体小试。 李小姐还给他整出来一个单人小试来了? 这算不算对他另一种看重,张元对自己接下来的挑战莫名有了期待。 两个时辰一到,李妍和周夫人,二个老大夫,当场就公布复试者的成绩和入选名单。 除了两个老大夫外,其余都按原定的规矩,选了八大工匠,二个手艺人和三个六艺教习。 张元李妍留下来是要亲测的,暂不公布。 没有入选的复试者,李妍叫姚十三每人各发了十两银子。 留下十三个入选的复试者,李妍问他们有何要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没有开口,他们亲见李小姐给离开者发放了银子。 离开的人今日来一趟,尚且有十两银子,他们留下的自然不会比十两更低,如今能找到份活计,饿不死就不错了,谁还奢求更多的,更何况给李妍和慈安堂干活,他们心中也万分乐意。 李妍扫视了一圈,见无人说话,便道,“目前我和义母商量过后,给大家定的月俸是五十两银子一个月,之后每一年加银十两。休息天,安排的是做七休一。中秋端午上元等节日按正常休息,各位若有不同意见,也可现在当面提出。” 众人一听月俸有五十两一个月,早就欢腾得不得。 如今这世道,哪里去寻如此高薪的活计,不说这还是与人为善的大善事。 而且李小姐还说做满一年还可加银十两,在场众人差点乐死,齐齐道,“李小姐,我们没意见。” “李小姐的安排,我们满意的很。” 第182章 推崇 李妍朝他们挥手,“既如此,那便散了吧,等慈安堂建成,你们便来上岗。” “李小姐,下次再见。”匠人们抱拳向她告别。 李妍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这十多个人再一走,大厅内顿时冷清了不少。 李四叫了衙役过来收拾残局,比试过后满地的木屑,水泥,石头有得收拾。 两个老大夫和李妍约好明天去药香堂寻她,便告辞离开。 周毕从外公干回来,周夫人去衙门里寻他叙话。 李妍在周夫人走前和她支会了一声,说是午间不和她们一起用膳了。 周夫人当是有他和周毕在,年轻人可能觉得不自在,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如此,大厅里除了干活的衙役,就只有李妍和他两个小伙伴,以及依然安坐不动的张元。 所以当蔡不逑悠哉悠哉坐着喝茶时,李妍不禁问了他一句,“你不走?” 蔡不逑眸光一闪,看了张元一眼,再看李妍时眼中流露几分好奇,“适才无意中听到李小姐和张兄说话,能否带带我,让我一起长长见识?” 李妍朝张元呶呶嘴,“你问先生?” “张兄,怎么说?” 蔡不逑伸着张笑脸,转而询问张元,“介意捎带小弟么?” 张元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兄弟有些无语,面无表情地道,“李小姐既没意见,在下自然也没意见。” “那就多谢张兄了。”蔡不逑一摇折扇,笑容越发灿烂。 姚十三用手肘肘小七,念叨了一句,“这小子,挺会来事的。” 小七神色冷冽,沉默不语。 慈安堂建起来后,李小姐身边少不了这些绿头苍蝇。 这小子算数一流,以李妍求贤心切的模样,到时少不得要把人从慈安堂挖到她身边。 想到以后日日都要看到这张讨厌的笑脸,小七不由头皮发麻。 这时,听得李妍道,“那就一起出发吧。” 她问张元,“先生,此番前去如意赌坊,徒步的话要过两个街道,是否要给先生备顶轿子。” 李妍给了张元十足的礼遇。 “这腿走几步路尚且无防,我随大家步行即可。” 张元利落地站起来,一手拄上了拐仗。 “那便依先生。” 李妍和张元一问一答之间,蔡不逑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瞪大了眼睛看他们,“所以,你们说的长见识,是要去赌坊?” 李妍和张元齐齐看向他,蔡不逑自觉这话问得有些缺心眼,讪讪一笑。 李妍笑吟吟地看着他,“所以,你还要跟去吗?” 这二世祖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管束严格,显得很单纯,估计连赌坊的门开在哪里都未必得知。 蔡不逑连声道,“去,去,赌坊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去看看。” 小七和姚十三对视一眼,不由抽了抽嘴角。 姚十三压低声音,在小七耳边又道,“这人不仅会来事,还挺狗腿的,赌坊能叫好地方,亏他说得出口。” 小七拍拍他的肩,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句,“难得你也有目光如炬的一日。” 姚十三撇撇嘴,小七这人哪都好,就喜欢装逼,你要说他老,他还跟你急。 这一路前去如意赌坊,少不得要闲磕上几句。 “先生,你这身上一脸的伤,不知所谓何来。”李妍初见张元时,就想问上一问。 张元长叹口气,“此事一言难尽,不足道也。” 见他似有难言之瘾,李妍也不便多问,“等下先生随我去药香堂,我给先生看上一看,不日就可痊愈。” “如此便多谢李小姐了。”张元向她郑重施了一礼。 李妍笑着回他一礼,“先生客气了。” 之后,两个人随意聊了起来,张元靠得一手骗术行走天下。 不想细聊下来,文才也是十分了得。 张元一路给李妍讲了柳州风土人情,以及他对如今天下局势的看法,眉间隐有怀才不遇抱负无展施展的惆怅。 李妍不动声色地打量,心里的小心儿又在欢笑。 此次慈安堂选拔人才,于她真是一大收获。 李妍和张元闲聊时,态度越发诚恳,言语也越发热切。 少不得宽慰他几句,“先生大材,若能得遇良主,必大有所为。” 张元长叹一声,眸光深沉,“若人人如有李小姐之眼光,吾之愿必所成。” 李妍心知此人不会甘心屈居此地,以李妍目前的身份,张元自然也不会甘心投靠。 来慈安堂应试,怕不也是权宜之计。 张元此刻如此道来,李妍也并不觉得意外。 张元这样的人才,若是在此埋没,也确实委屈,李妍面色诚恳,“先生,必定会达成鸿愿。到得那日,小女必设宴恭贺先生心想事成。” 李妍如此认可推崇于他,张元恨不得将她引为知己,一路上和她越发有话说了。 李妍和张元聊得兴致盎然,蔡不逑一时插不上嘴,想要曲线救国,就找小七和姚十三搭话。 手中折扇一收,朝两人拳了拳,笑道,“在下蔡不逑,不知两位小哥尊姓大名?” 小七抬眼看他一眼,淡然无语。 姚十三见惯了他人前高冷装逼样,忙抱拳回应,“在下姚十三,这位名唤小七。” 小七全名叫什么,姚十三说不上来,小七好似一直都叫小七。 哎,连姓都没有,小七妥妥的也是个孤儿了,难怪他那天问小七是不是孤儿,屋子里气压一下变那么低。 都是可怜人哪。 面对小七的冷漠,蔡不逑也不介意,他本就存了与他们交好的心思。 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十三,小七,以后大家一起共事,还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好说,好说。”姚十三回应他。 有姚十三气氛倒也不是那么尴尬。 姚十三与他闲聊当中,得知他家里是开杂货铺子的,家里生意也不错,不光和郡悬开了铺子,去年的时候他大哥还将铺子开到了京城,祖父年迈,他这个孙子就留在陪祖父守着祖业。 这么看来,家中略有薄产,也难怪衣着光鲜,一派公子作派,这起风天还摇着折扇。 姚十三就觉得纳闷了,难道说他手里摇一把折扇,小姑娘还会多看他几眼,姚十三自认看不懂这种风雅。 第183章 如意赌坊 彼此互相姓名之后,蔡不逑挨他们俩更近了,低声地问他们,“你们跟李小姐去过赌坊吗?” 这话术! 他不问李小姐去没去问赌坊,却连着他们一起问。 其实心里就想问李小姐是不是经常去赌坊。 小七跟在心眼比乱麻还多的公子身边,岂会那不出他那点小心思,轻呵了一声。 姚十三老实地回答,“这花和尚上轿,还是头一回呢。” 蔡不逑拿扇遮面,小声道,“我也是头一回呢,家祖管得紧,不许我和三教九流厮混。” 小七又呵了一声,“你若入了慈安堂,之后少不得和三教九流处一块了。” 姚十三朝他眨眨眼,很真诚地问他,“那你怎么办?” 蔡不逑移动折扇,露出一张笑脸来,“哈哈,我先骗着呗。” 小七心道,果然和李小姐乃同道中人,难怪此人能够入选。 她很怀疑李小姐选人的标准,一个张元靠一手骗术行天下,一个严茯灵说自己脸皮厚。 这个蔡不逑也是能骗且骗。 这是要把骗子们全弄进慈安堂,小七不由为慈安堂的未来担忧,为慈安堂的孩子们担忧。 要说和郡县的赌坊还真是不多,这如意赌坊原名吉祥赌坊,原是马常刁名下产业。 当时马常刁心中警觉要出事,将多数产业变卖折价套成现银。 吉祥赌坊便是被他贱卖给了对家,也就是如意赌坊的东家。 马常刁这吉祥赌坊,一点不吉祥。 东家接过后,重新装潢,包装成现在的如意赌坊。 如今这如意赌坊在和郡算是一家独大。 因着役症,如意赌坊生意也不好,足足萧条了足足两个多月。 最近,才稍稍有点起色。 好在,当时马常刁急于脱手,要价低廉,不然新东家接手后得亏死。 东家在后院看帐本,伙计行色匆匆跑进来,“东家,您看出去看看,有贵客上门了。” 东家瞬间喜形于色,猛然站起来,脱口道,“有大肥羊上门了?” 这做赌坊生意的,一个月不宰上几只大肥羊,说出去都没面子。 眼下生意不景气,东家可不盼着多宰上几只肥羊,兜兜裤底呢。 伙计一脸苦相,“东家,是李妍来了,她来宰我们如意坊这头大肥羊了。” 恍如晴天一个霹雳,炸的东家头晕脑胀,笑脸顿时凝结。 惊呼出声,“她一个女孩子,她来赌坊做什么?” 李妍在和郡百姓家中那是小仙女,活菩萨。 可对他们这些做暗夜营生的人来说,那就是地狱恶鬼的化身了。 而且私底下大家都在传,当时周县令使人借粮,这背后都是李妍出的主意。 而马常刁包括刘知府等人最后凄惨的下场,其中不乏李妍的手笔。 如今听到李妍的名字,同行人人闻之变色。 距离马常刁在街市不过半月余,他们这些人心悸犹存,都夹着尾巴过日子。 如今他不去找事,事儿却找到他头上来了。 定然是今日出门他肯定忘了烧高香,不然怎么会惹到这个女罗刹了。 “来赌坊除了赌钱,还能干什么?” 伙计觉得东家肯定急傻了,这样的问题都能问出来。 东家发火了,“你脑子呢?“ “脑子去哪了?” “她一个县令的义女,一个女孩子,还是百姓口中的小仙女呢,你跟我说她来赌坊赌钱?” “她不要名声了。” “周毕过来赌,都比这靠谱点。” 伙计见东家不信,顿时急了,“她真的来赌了,还带了一群人过来一起赌呢。” 东家抽了抽嘴角,这还搞上小团伙了,“那是赌输了,还是赌赢了?” 东家看着伙计一脸凶相,“你别和我说,你们连她的钱,都敢宰?” 伙计连连摆手,“小仙女的钱,我们怎么好意思宰?” “合着你的意思,小仙女的钱,才是钱,我们如意坊的钱就不是钱了,” 东家眉毛都扬天上去,“你们舍不得宰小仙女,活该我如意坊让小仙女宰?” 东家发火中,伙计怎么说都是错。 伙计头上的汗突突地往下冒,干脆低头不吭声了。 “就会装死。” 东家看着就心烦,喝道,“还不前头带路。” 东家见着李妍他们时,张元已经下场玩了好几把。 如今他身前的筹码堆了有两三层,加起来也有个近千两,李妍拉着姚十三和小七两个跟着下注,自己也随手换了一千两的筹码。 蔡不逑可能有点怕他那个祖父,拿着他那把折扇在那挡着脸,深怕被人认出来,一个铜板都不敢扔,又抵不住好奇,在那做贼似的东张西望,李妍见了不禁想笑。 李妍悄悄靠他耳边,低声说,“我们就玩这一把了,这把玩了不玩了,你不押一个?” 李妍这么一蛊惑,蔡不逑到底忍不住,摸出一百两银票,托姚十三换了筹码,扔到了赌桌上。 小七不禁摇头,就这定力,迟早被李小姐拐了,还喜滋滋给她数钱。 小七在大悲寺捐了五百的香火钱,手头只有李妍给的一百两月俸,张元几次下场都没有失手,他就把一百两换了筹码,准备全押了。 姚十三银子少,只有二十两,李妍和小七都要下注,他自然也不会拉下。 这赌坊里的赌局自李妍来了,除了他们这一桌全停了。 李妍谁啊,和郡的小仙女,活菩萨,神仙下凡来赌钱,他们哪还有心思再赌,当然看神仙赌钱比自己赌钱有趣啊。 最惊奇的就在这里,李妍带着人进了如意赌坊的消息一传开,附近小赌坊赌钱都冲进了如意坊。 如意坊的管事不得不临时加派人手,维持秩序,饶是如此,而是有成群的人结伴而来。 涌来的人实在太多,管事的最后实在没办法,干脆关了门,挂了块临时歇业的牌子。 如今这内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这场局赌上了。 人多容易出乱,而且这场赌局玩大了,早在张元连胜三场后,管事的一见苗头不对,就命人围了场子,不再放人进入。 如今在内场的除了李妍在内,也就三十多人,可别小看这三十多人,这三十多人每人下个一千两,够庄钱赔裤子的了。 第184章 女罗刹 庄家额头冷汗涔涔,堪比下了一场小雨,拿骰盒的手都不稳了。 李小姐带来的那位文士,一看就是个行家。 那手指关节处都被骰盒磨成形了。 他自认赌技精湛,不然也坐不到如意赌坊一把手的位置,可人家那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怎么玩得过人家,他的职业生涯就要断送在今日了。 庄家面色灰暗,斗志全无,目光不由望向二楼的东家。 在东家阴恻恻的目光下,庄家勉强露出笑容。 摇起了骰盒,他手刚动,对方的耳朵就支凌起来了。 庄家索性摆烂了,把骰盒往桌上一放。 张元随着他的动作笑了笑,将筹码全押在了“大”点上,小七几个也随即押了大点。 余下的人见李妍也跟着下了注,胆子也大了,几十两,上百两跟着也下了注。 不怪他们下得的,一则张元也就小试牛九,赢了三次,这输赢不好说。 二则李妍他们是临时起得念头来如意赌坊,谁会料到小仙女也会来赌坊呢? 都是来小玩玩的,手头也没带多少银两,敢把身上的全下的,那完全就是出于对李妍盲目的信任,直接跟风操作。 倒是也有场外的想下注,可是没机会,赌场不让人进了。 内圈的人没银子,外圈的人下不了注。 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围观的人看戏的热情。 庄家看着桌上的银两,暗道万幸,这一把还好。 哪怕全赔了,按一比三的赔率四万两银子不到,赌场还能撑得住。 可撑住了这把,下一把,再来一把呢,赌场半个月的赢利都要没了。 庄家咬咬牙,闭着眼睛开了这一把。 456,15点大,所有人跟着张元闭着眼睛押,庄家全赔。 张元玩的是最简单的比大小的押注。 用3个骰子,骰子的总和大于或者等于11就是大,小于11就是小。 人群里一阵欢呼声响起。 二楼东家阴恻恻的目光扫来,庄家血色全无。 就在庄家满心绝望,觉得这条小命要被玩完时,李妍却带着人把筹码换成现银打算走了。 “李小姐,怎么不再玩几把?”赌徒们舍不得这位活财神走。 “各位,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伤心,大家见好就收!” 李妍一脸真诚地规劝,“脚踏实地干活才是正途,烂赌没有好下场。珍重,各位!” 张元,蔡不逑,“......” 仿佛几息前,兴致盎然在赌桌前扔下一千两银的,那个少女不是眼前这位。 姚十三和小七早就见怪不怪,兑了银两,眼也没抬。 众赌徒,“......” 二楼的东家神色莫名,被坑了四万两银子,本该生气,可也就是因为只坑了他四万两,他对女罗刹生不起气来。 这四万两银子动不了他的根本,人家也许就是单纯带着朋友来耍耍的呢? 这也没赢几把就收手了,真要动起真格的,他这家如意赌坊,都不够输的。 被赢了钱,还得感激人家,这世上也就只有女罗刹一个了。 东家暗暗透出口气,吩咐伙计泡茶压惊。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跌坐在场子里的庄家,这下子小命保住了。 李小姐果然是人人夸耀的小仙女,心肠真好! 庄家捂住脸,为今日的死里逃生,恨不得好好哭上一场,他今天可太难了。 而此时经历一段时间的发酵,李妍在县衙事务厅说的关于职业不分贵贱,人人生而平等的言论,经由匠人之口在和郡县各处宣扬开去,百姓们免不了又是一番交耳称赞。 特别是那句每个匠人也都值得我们尊重的话,更是让和郡匠人们深深折服。 “慈安堂还招不招人了?我想报名。” “我也想报名,可惜当时我不在和郡,才错失如此良机。” “要是慈安堂再招人,我定然头一个去报名。” “现在谁还不想报名呢,听说那些落选的匠人,李小姐每人还发了十两银子,李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这算什么,那些选上的人李小姐每人还发五十两呢,听说之后还能每年加十两,做七休一,节假日超多。” “你们这此势利眼,我要是能选上,就李小姐这胸襟这气度,不给我钱,我也干。” 于是,在复试结束后不久,衙门口里迅速剂满从各地而来的匠人们,咿咿呀呀的议论声不断。 最后,李四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并告之众人,之后若是要选人,衙门里会再出告示,让他们不要堵在衙门口,自行散去。 周毕和周夫人午间出衙门去用膳时,衙门口还有不少人东张西望,不肯离去。 两个人不约相视而笑,不过这笑也维系不了多久,很快这笑容就裂开了。 因为随之而来,还有李妍在赌坊赌钱的传言。 周毕听到这个传言时脸都黑了,“哪个王八羔子乱造谣。李四,速去查探,将造谣之人抓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周毕想了想又道,“迅速派人制止流言,此后但凡有人乱传此等流言,入狱关押一周以示告诫。” 岂有此理,造谣都造他女儿头上来了。 周夫人也是一脸愤愤,夫妻两个气都气饱了,干脆连午膳都不吃了,转身折回县衙等消息, 街上十个人十个都在趴啦李妍的。 李四在街头随便拉了个人询问了几句,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出了李妍所在。 等他赶去如意赌坊时,李妍早就带着小伙伴们离开了。 如意赌坊的管事拿出了筹码本,上面有小七亲笔画的押。 李四见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李小姐当真来赌坊赌钱,县令大人得知不知要如何发火呢。 李四揣着一颗乱跳的心,马不停蹄回县衙回禀去了。 周毕夫妇听后,头也大了,周毕来回在衙门里踱步,问周夫人“你说这事可怎么办?她还想不想嫁人了?” 周夫人心中也是无以为计,被他踱得头更疼了,“别问我,我也想不出好法子来。” “难道任由她糊涂,不行。” 女不教,父之过。 周毕按了按太阳穴,问李四,“她人呢?” 后续李四没有再追查,一时被问住了,“我去药香堂看看。” 第185章 可怜哪 周毕朝他挥手催促,“赶紧的派人去找,见到人把人叫来县衙。” 周毕的脑壳又疼了,这小祖宗啊,这才安分几日,可饶了他吧,他这心脏迟早被她吓出病来。 李四离开后,周夫人一番思索后,抿唇道,“以妍儿以往消息的发酵程度,这流言怕是在和郡早传扬开了,在和郡要想找户好人家,怕是有点难度。” 周夫人语气一转,“不过老爷也不必太过忧心。” 最初的冲动过后,周夫人面色平静了下来。 她替周毕倒了杯茶清火,悠悠一笑,“老爷你得再加把劲了。” 周毕听她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脑子一时转过来,“谈到女儿的婚配问题,怎么还扯到我头上来了。” 周夫人一脸你傻的表情,“老爷的仕途一动,妍儿的姻缘不得变动,到时我们离了和郡,只要身边无人提起,谁还记得这一桩。” 周夫人越说越觉得有理,“我看妍儿的姻缘根本不在和郡,和郡的公子都配不上我们女儿,妍儿就应该去外面的世界多走走,多看看多挑挑,再从中择一良配。” “你当外头的公子哥儿,都等着让她挑啊。真正出身好,自身优秀的公子们早就从小议亲被人定下了,哪里还轮得着咱们。” “我一个七品的县令,就是升又升得到哪去?” 以夫人择婿的标准来看,差的夫人肯定看不上眼,要想给小祖宗择一良婿,估计等好几年都等不到。 “都怪你无用,带累妍儿。要是妍儿认个出息点的爹,我至于操心到这份儿。” 周夫人怒嗔了他一眼,“当时不晓得努力往上爬,事到临头晓得苦头了吧。” 说来说去,差又全怪到了周毕头上。 周毕,“......” 他认个女儿,还认出自己的错来了,可周夫人的话,他偏又无法反驳。 女儿越神通,他这个老爹越显无能。 临老临老,还得被义女在身后挥着鞭子向前赶,他可怜哪。 周毕垂眸喝茶,这个时候夫人生气,最好的办法只能认怂装死了。 此时,李妍正领着人,在福来客栈胡吃海喝。 四个人现在口袋里都有钱,今日李妍难得大方一回,说是要请客,在福来客栈叫了一桌的好菜。 吃得正欢呢,李四闻风寻过来了。 “先生一手赌技,出神入化,今日能得见先生秀此技艺,李妍荣幸之至。” 李四进雅间时,李妍正在吹捧张元。 李四,“......” 咳了一声,吸引诸人注意后,抱拳道,“抱歉,打扰到诸位雅兴了,我和李小姐说几句话。” 李四将李妍叫出门外,将事情的来笼去脉讲与她听,“县令大人气得不轻,夫人叫你回一趟县衙。” 李四深怕她不去,抬出了周夫人。 李妍揉了揉额头,先头见了张元,有些得意忘形,忘了现在自己早已不是自由身了。 这下惨了,去了赌坊原形毕露,在周夫人面前藏不住了,回去可有得骂了。 当即回了雅间,向众人告罪,“诸位失礼了,家母找我有点急事,我先告辞了。帐我已经结清,诸位尽情享用便是。” 李妍吩咐小七和姚十三,好生招呼。 又对张元道,“先生等下可随小七他们同回药香堂,我们药香堂再会。” 李妍说完,就头也不回和李四走了。 蔡不逑看着李妍匆匆离去的背影,折扇一摇,感叹一句,“看来李小姐和周夫人母女感情极为深厚啊。” 几息前李妍可还一劲吹捧着张元,连他都品出那味来了,李妍是要重用张元啊。 而周夫人来叫人,李妍竟丢下他们,去见周夫人,足可见母女俩情比金坚。 对于李妍的离去,张元不以为意,也并不觉得被冷落了。 不过没李妍在场活跃气氛,众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李妍没进县衙门口呢,周毕夫妇两个坐在就左顾右盼,严阵以待。 出了这样的事,说还是要说几句。 不然孩子不知错,以后再来,这问题就大了。 趁现在还能挽回之际,得警示孩子一二。 周夫人瞄了周毕一眼,“说好了,等下你唱白脸。你好好说,在孩子面前休要发火。” “怎么又是我唱白脸?”周毕小豆眼一翻,有些不快。 周夫人理直气壮,“你唱惯了白脸,你不唱谁唱?” 周毕气突突,“又要我唱白脸,又不许我发火,你这样要求,我很难搞的,好不好?” “你在孩子面前装严肃点还不成?这样的事还要我来教你。” 周夫人置疑,“我看你平时挺会,怎么一到关键时刻总是不行?” 夫妻两个就谁在义女面前唱红白脸进行了一番争论。 最终周毕败下阵来,“行,行,都听你的。” 周夫人语气温和了些,叮嘱他,“注意面上严肃,语气不要太强硬,多少顾及点孩子的面子。” “慈母多败儿。”周毕叨叨了一句。 有脚步声传来,周夫人伸手捂了他的嘴,“嘘,别说了,来了,来了。” “赶紧的把姿态摆好啊。” 周毕拿豆眼瞪她的手,周夫人意会过来,将手拿开。 周毕被她一捂,喉咙有些干,清了清嗓子。 周夫人匆忙倒了杯水给他。 “义父,义母。” 李四陪同李妍进来,李妍甜甜叫了两声,李四复命后就退下了。 周夫人笑吟吟地起身,拉着义女在自己身边坐下。 “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说好要唱白脸周毕,见着小祖宗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语气再和善不过。 “用过了,义父,义母用过了吗?” 能用过吗? 听说你去赌坊赌钱了,你义母恨不得砸了赌坊,还吃什么饭? 周毕想着,就接收到周夫人冷冷的眼神,立马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 这怂爹,说好唱白脸的,见着义女就不敢吭声了。 当初面对义女时那吆五喝六的劲,都不知道去哪了,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周夫人又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李妍温声道,“我和你义父正提起慈安堂的事务,这几日来登记的孩子实在有点多,以长远计,我们估摸着得再多建几间校舍,除教习和工匠之外还想再招一个内务管事和管事助理。” 第186章 举荐 “妍儿私以为像内务管事这样的职务,招熟人更为妥当一些。” 一则内务管事位置重要,经常需要与她们沟通,二则李妍考虑到以后她们要离开和郡,到时慈安堂肯定要是信任的人料理才放心。 周夫人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管事事务杂而繁多,自己人用来更趁手些。” 李妍问他们,“您二位身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夫妇两个默了默,府里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挖好了,调出去一个坑里就缺了一个。 且慈安堂的内务管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要有一定才干,脑子也得灵活,毕竟还得和教刁匠人打交道。 “亲戚中呢?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周夫人面色有些为难,“我娘家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不过他们未必愿意过来。” 周夫人娘家在扬州,扬州富甲天下,经济繁荣,除非家中落魄,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有人弃了扬州到和郡来屈就。 周毕出身贫寒,族中也就供养出他一个读书人,他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李妍心中早有成算,眨眨眼提建议,“其实我觉得王富贵就不错。” 王富贵土生土长和郡人,跟着周毕也有好几年了,关键这人头脑灵活。 不然以他师爷身份,也不能跟周毕一家攀上亲。 而且此人也算忠心,心肠不算太坏,胆虽不大,但做慈安堂的管事也够了。 夫妇两个对视了一眼,周毕沉吟道,“王富贵倒也合适,可我身边一时也离不了他。” 李妍笑笑道,“义父,是怕王富贵进了慈安堂,身边寻不到好幕僚?” 不等周毕回应,李妍又是一笑,“义父,我帮您备色到一个才干兼备的谋士,不过还需您亲自出马,方能说服此人。” 其实也不是王富贵有多好,周毕也不是离不得王富贵。 确实是一士难求,他一个七品县令,但凡有志之士,哪肯屈就。 见义女向他举荐,一又小豆眼立时闪闪发光,“是谁当得你这般夸耀?可与为父细说一二。” “此人母亲方才也见过,就是前来复选的名叫张元的文士。” 一听李妍说张元,周毕夫妇两个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和女儿一同去如意赌坊的不就叫张元吗? 周夫人知道的比周毕多一些,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张元不是自称靠着一手骗术行走天下,此人真有大才?” 慈安堂复试人选的登记表,周夫人仔细翻阅过的,张元的履历如此清奇,她不想记住也难。 周毕一听骗术,脑壳开始疼了,深深看了义女一眼,“这真的靠谱?” 要不是义女一直以来尽心竭力为他谋算,他都要怀疑她又挖了什么坑等着他跳呢。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下回来了。 李妍一脸信誓旦旦,目光深深,“义父,你说,我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周毕想说你什么靠谱过,你干的全是些剑走偏锋、让人肝胆欲裂之事。 我哪回信你,哪回小心肝都承受了它不能承受之重。 不过这话不能当小祖宗的面说,更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 不然这两个女人一准齐齐给她翻脸,他又有一顿排头可吃。 在母女两个人面前,周毕早就没人权了。 他告诫自己,要想活得长久。 在母女两人在一起时,他的话越少越好。 面对义女的质问,周毕识时务地道,“恩,你事事靠谱,我放心着呢。” 李妍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扬眉道,“我自然事事靠谱。这不,方才不是带着人去赌场了吗?这不亲眼验证一下,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聊到这里,周毕和周夫人恍然,合着说了这么久,在这等着她们呢。 要不是李妍主动提起,他们都要忘了这一茬。 这时不要说周毕了,就是周夫人在心中也对自己摇头,果然见着义女,她脑子就有点转不动了。 周毕道,“所以,你是想和我们说,你去赌坊不是去赌钱,而是为了考校张元,将赌场当作了考场了?” 李妍一脸坦然,说的是信誓旦旦,“我当然是为了考校张元,不然我是疯了,才会去赌场。” 周毕在心里小声嘀咕,小祖宗,你可有点自知之明吧。 你干疯事也不是二三回了,他现在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毕竟连名声都不顾了,还有什么事是放不开的呢。 面对周毕满显不信的眼神,李妍又道,“义父,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还告诫那些赌徒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让他们及时收手,踏踏实实干活。当时在场很多人都听见了,义父若是不信,派人去赌场一问便知。” 周毕,我代那些赌徒谢谢你罗。 周毕睁大一双豆眼看着她,“那你押那一千两银子呢?也是为了考验张元,还有小七押那一百两,姚十三押那二十两呢?都是为了考验张元?” 这问题就有些为难她了。 李妍讪讪道,“这不是考验张元的同时,顺手给大家伙创造点福利。既然这事义父都知道了,也肯定知道我只玩了一把,就带人走了。这不,现在他们人还在福来客栈呢?我就想着吹捧吹捧张元,将人先给你稳住了。” 周毕心道我谢谢您罗,这么为我着想。 周夫人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冷冷看了周毕一眼,“我就说我家妍儿去赌场,肯定事出有因,你还不信,听听,都是为了你。” 周毕,“......” 这事发展到现在,居然还能怪到他头上,他真的是无语极了。 看小祖宗得意的小眼神。 心中又默念了一句,慈母多败母啊,你就纵着吧。 周夫人最后对此事做了结论,“既然妍儿对此人如此推崇,你到时拨空去见见。” 周夫人当着女儿的面告诫他,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见着人时态度好一点,你是去求人,不是人家求你,不要冷着一张脸,没得事儿不成,给你女儿丢脸。” 周毕低着头,一脸郁结,一双豆眼失去了神彩。 暗中拿小豆眼瞪她,李妍心中直乐呵。 就喜欢看便宜老爹有理变无理,被义母训的怂样,哈哈。 她这个义女果然是假的。 第187章 见不得光了 见把人哄住了,李妍催促他们赶快去用膳,“过了饭点,这饭再吃就不香了。” 周夫人问她,“那你呢,你不吃?” “我和张元约好了等下在药香堂给他看腿。” 李妍道,“方才在福来客栈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义母您和义父两个人难得在外聚散,你俩多吃点呗。” “那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 李妍笑着和夫妇俩挥手,脚步轻快出了衙门。 周毕站起来伸手一指周夫人,“你呀,就纵着她吧。” 周夫人昂首挺胸,“我高兴,我乐意,怎么着!自己的女儿就该被这样娇纵着。” 她家妍儿,都给自己解释了,还要怎么着。 “我不跟你吵。”周毕去握周夫人的手,“走,吃饭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几日下田劳作,回来呼呼大睡。 好久都没握夫人柔柔的小手了,甚是怀念啊。 “走路就走路,握什么手。”周夫人可记仇了,拂开他伸过来的手。 周毕嘻嘻笑一声,又握住了周夫人的手,“夫人,夫妻同心,不能老吵嘴,咱们握手言和嘛。” 周夫人嗔了他一眼,“谁跟你吵嘴了,自作多情。” 夫妇俩个一边往衙门口走,一边叙话。 周夫人问周毕,“王富贵的事,你准备怎么安排?” 周毕沉思片刻,说道,“先看看吧,等见了张元,一切妥当之后,再问问富贵的意思。” 周夫人说道,“富贵那里我来问,问题不大,你还是尽快去见张元。” 周毕情知小祖宗不会目的放矢,微笑点头,“等下吃饭时,你给我讲讲张元呗,他那自荐书上都写了些什么?家在何处?我也不能一无所知就直冲上前,这事还是慢慢来。” 周夫人回道,“你也不用等了,自荐书就放在李四那里。” 两个人还没迈出县衙大门,当即叫了个衙役,从李四那里取来了自荐书,周毕当场看罢后,深吸一口气,交代衙役,“你叫李捕头亲自去柳州一趟,查一下此人。” 衙役领命而去,周毕这才和夫人一起去附近酒楼用饭。 李妍回香药堂时,张元他们还没到,阿婆见她一个人回来,还以为她没用饭,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 李妍出来前交代过阿婆,中午不回家用膳,这会阿婆她们已经吃过了。 李妍在前院没看见金桔,就问阿婆,“阿婆,金桔呢?是不是还在屋子里写东西。” 阿婆朝内瞧了眼,悄声和她说,“这丫头,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关在屋子里头,也不知在写些什么,还叫我不要告诉你。” 阿婆脸上满是忧心,“这没日没夜的,也不怕小小年纪熬坏了身体。我劝说无用,我看她怕你,你再劝她几句。” 李妍朝她笑笑,“阿婆,她写书呢,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说她两句,过了这一阵就好了。你去午休吧,也别累着了。” “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这主仆两个,做起事来,一个比一个拚。 “我省得。” 阿婆叮嘱她一句,就进屋了。 李妍进屋看了一眼,小丫头坐在窗前,嘴里咬着支笔,正沉思着什么,并未发现屋里多了一人。 写书之人最烦思绪被人打乱,李妍见此,也就不去打扰小丫头,又消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李妍猜想该是小七他们回来了。 过去一见,果然,四个人一个不少,闹哄哄进来了。 李妍忙上前将人迎了进来,后头金桔思绪混乱,听到有动静。 停了手中之笔,见有客人上门,忙过来倒茶添水。 小七和姚十三将人领进门后,李妍安排他们去药房辨草药了。 自打姚十三和小七在绿萝山万丈崖,助她觅得那么多天灵地宝。 回来后她便下意识带着俩人识草药,辨草药。 还一人给了他们各一本《中草药图册》和《奇花异草集》集给他们翻阅,识记。 每日晚膳后还会对两人进行考验,考得好有赏,考不好当罚。 小七得了她的灵药,对此兴趣颇浓。 姚十三兴致虽没小七那么浓烈,可在这两日药浴作用之下,也生了几分兴致来。 如今一见她吩咐任务,两个人和蔡不逑、张元抱了抱拳,就一头就钻进了药房。 药房里整整三面大壁厨的草药等等他们一一辨认,熟记呢。 小七他们离开后,张元在此随意望了几眼,便视回了视线。 李妍这家药铺比之别的药铺亮堂许多。 柜面擦得都能照得出影子来了,可见主人家有多爱洁净之人。 由于是午膳时间,店里倒是无人上门,只有个老掌柜守在铺子里。 李妍邀请二人坐下。 张元抿了口茶道,“李小姐一个人经营这样一家药铺很辛苦吧。” “也还好,做生意嘛,没有不辛苦的。” 李妍淡然道,“何况这药铺平日里都有老掌柜照看着,小七和十三也时常帮忙,我自己反倒落了轻松。” 蔡不逑对两人话题兴致不大,眼珠一扫,落在堂前的山水画上。 来了兴致,自顾上前赏画去了。 李妍在他看画之时,给张元查看腿上的伤势,金桔搬了小凳子过来,给张元垫在脚上。 李妍蹲下来,示意他卷裤腿,张元连连摆手,双手牢牢护着大腿肚,“李小姐,使不得,裤腿不能卷起来。” “为何不能卷裤腿肚?” 李妍皱眉,“先生,这样做只是为了查看你的伤势罢,你可不能讳疾忌医。” 他这大腿莫非还见不得光了? 他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了,他一个男的有何扭捏的。 这些文士啊,还真的死要面子,做事一点不爽利。 李妍眉一挑,说道,“先生,你若不打算动手,那只有我来帮你了。” 张元见她真的打算动手,心一横,咬一牙,闭着眼睛把裤腿往上一撩。 随着张元的动作,一大片因棍棒敲打形成的淤青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小丫头呀的一声,无心道,“这是得罪谁了,被打得哪此严重?” 张元的脸腾的一下暴红,被痛打落水狗,终于暴露彻底了。 李妍抽了抽嘴角,看着他若有所思。 第188章 吐露实情 张元在小姑娘洞悉的目光之下,不自在的别开眼,咳了好几声。 仰头望天,好似梁顶上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似的。 李妍默默帮他放下裤腿,“先生宽心,这伤只是看着严重,并未伤及骨头,只是时间看来已经过了12个时辰,所以看着有些吓人。” “你回去后用热水轻敷,可加快血液遁环,有利于淤青逐步消除。” “注意热水温度不宜过高,以避免烫伤。” “我再给先生开些活血的草药,配合着用,不出三日,当能行动自如。” 少女细细嘱咐他,也不问他原因,给了他十足的脸面。 张元从小凳上伸下腿,抱拳道,“辛苦李小姐了。” “哪里的话。” 李妍开了药方交给金桔,又交代金桔,“再给先生配支抹脸用的玉露膏。” “好的,小姐。”金桔应声,去柜台找老掌柜给张元抓药。 这张元见小丫头走开了,蔡不逑注意力也不在这边。 就对着李妍期期艾艾地道,“让李小姐见笑了,我这次来和郡实则是避难来的。” “哦。” 李妍在他面前微一挑眉,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猜测。 如她所料,张元面露尴尬地道,“只怪在下在赌场一时得意,没注意分寸,才会被人追着喊打喊杀,不得已之下才会连夜离开家乡,跑来此地,惭愧啊惭愧啊!” 张元低下头,在小姑娘面前实在汗颜。 之前张元对自己的伤势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吐露实情。 可如今不知为何却又向她坦白,不管是何原因。 张元愿意向她坦露心迹,便是对她极大的信任了。 李妍见此宽慰道,“先生,不必如此。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像圣人都曾犯过错,何况先生只是一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贪欲,故而招来祸事,之后吸取教训便是。” 李妍目光真诚,言语坦然。 张元见她并未因此而对他存有偏见,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其实张元在小姑娘并没有道出全部实情。 而小姑娘听了她的话后,却认真思索,真心相劝。 张元心中不由惭愧,也细细思索起来。 若是他只想安度晚年,在小姑娘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养老的福地。 只可惜他志不在此,慈安堂的工作也只是权宜之计。 在张元寻思之际,李妍又道,“李妍僭越,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张元正色道,“李小姐旦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欲不除,如蛾扑灯,焚身乃止;贪无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李妍说完,站起来朝张元欠身,“小女所言,不当之处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李妍是在提醒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若不消除,迟早有一些引火自焚。 张元当即起身拱手,“李小姐所言甚是,在下深以为然。” 张元没有因她年幼,而妄自尊大,也没有因她的话心生怨恨,反而细悉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所以小姑娘在如意赌坊只出手了一次,赚了一把,就收了手。 过犹不及的道理人人都懂,但这贪欲往往多数人都无法克制。 身在赌坊的人,往往赢了还想再赢,最终输得家破人亡。 此时,张元再看李妍时,目光深深。 金桔这边抓了药连同药膏一同交到张元手上,李妍细心提醒他,“玉露膏日早中晚一日三敷,先生莫要忘了。” 张元见她对自己毫无轻视之意,态度依旧,心中更为复杂。 这时,站在堂前久久未有动静的蔡不逑,突地拿折扇一拍脑门,“我想到了。” 李妍和张元对视了一眼,齐齐看他。 他折扇一指堂前的那幅山水图,激动地和他们说,“你们看出来这幅山水图的不同寻常之处了吗?” 张元剜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是想说,此画的风格,和逍遥居士的画风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蔡不逑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张兄厉害啊,居然一眼就瞧出来了,小弟可是暗自揣摩了许久,不知张兄如何认得?” 张元叹息一句,“逍遥居士画风空灵生动,唯美大气,画作浑然天成,给人震撼之感。居士笔下不管人物山水飞鸟走兽,都散发着勃勃生机。只可惜此人虽仿得逍遥居士八九分精髓,却少了一份空灵生动,整幅画作就似少了灵魂,失之毫里,差之千里!” 蔡不逑眼神立时亮了,蹬蹬跑过来,紧紧握住张元的手,神色难掩激动,“张兄,知音啊,想不到张兄对逍遥居士画作,有如此研究,小弟佩服之至,哪天得空,小弟定要亲自拜会张兄,和张兄再好好聊上一番。” 李妍心中暗笑,沉默不语。 张元看着被他握住的双手,脑门忍不住一抽。 蔡不逑来了劲头,缠着他问东问西,蔡不逑被他问烦了,忙拿了拐仗起身朝李妍告辞。 匆忙之中拿了药,连药钱也没付就走了。 蔡不逑见此,和李妍抱了抱拳,急忙追了过去。 李妍站在药香堂门口,目送二人离去。 不多时,就见蔡不逑追上了张元。 很快传来清亮的叫喊声,以及张元闷闷的声音。 金桔在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姐,这二人是你为慈安堂招的教习?” 李妍颔首。 金桔嘻嘻道,“小姐眼光果然非比寻常,这两个人都怪有意思的。” 李妍摸摸小丫鬟的头,“属你嘴巴最甜。“ 两人说笑着,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声。 金桔呀的一声,伸手朝前一指,“小姐,是小春来了,我去喊阿婆。小春一个月才沐休一日,可把阿婆想死了。” 金桔飞奔着朝屋子里跑去。 李妍看着阳光下走来的少年,笑着迎上前去,“今日不是休沐日,蔡大学士怎地放人了?” 少年扬扬手中的画卷,一口大白牙在阳光闪闪发光,“老师让我回礼来了。” 李妍看着少年手中簇新的画卷,想及之前让小三和十三送去的野参和灵芝,恍然一笑。 两人携手进了屋,和老掌柜打了招呼后,直接将人领进了书房。 小春将画卷呈上,说道,“姐姐送来的野参和灵芝不是寻常之物,师母用着极好,老师让我亲口跟阿姐说声谢。” 第189 挡箭牌 李妍笑着将画卷摊开,墨兰俏立姿态跃然纸上,李妍心里直乐。 蔡大学士致仕后,很少作画,坊间也难寻其真迹,这一纸画卷,千金难求。 蔡大学士画的又是墨兰,对她之后的安排大有用处。 小七见她欢喜,心中高兴,“画是老师当日新手所作,整整花了一日的功夫,等墨干了,墨味褪去,这才将画卷收起来,让我送来。” 李妍小心将画卷收好,语气轻快,“你老师有心了,你回去也代我道声谢。” 孩子回来,李妍少不得又要对他进行一番考较,引得秦小春连番抱怨,“阿姐,我难得回来,就不能免了我这一回。” 难怕孩子再优秀,沐休日也不想提及到任何有关于学习上的事。 “你说呢?”李妍扬眉看着他。 “好吧,你是阿姐,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李妍在学业上自来严厉,小春虽无奈,也不得不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提问。 好在,金桔叫了阿婆过来。 李妍看他一应问题对答如流,随意出了三题,就饶过了他。 阿婆难得见小春一面,李妍就把空间留了祖孙两个。 自己则去药房查看小七和十三的辨药进度了。 药香堂药房里摆了上千种药材,姚十三和小七被李妍拉进药房也有三四日了,目前勉强识得其中的一二。 李妍进去时,两个人一边识草药,一边和手中的药书比对,全神投入,都没发现她进来。 李妍咳了一声,二人的目光从她身边掠过,又埋头认真比对强记。 李妍抿唇问,“今日认得如何了?” 小七,“记得有七八十种了吧。” 姚十三,“我认得慢点,今日勉强记住和辨识出三十种草药名。” 李妍点头,小七来药香堂时间比姚十三久。 姚十三才来几日,如今一个时辰不到就能熟记三十味草药,已经很不错了。 “都很不错。” 李妍夸赞二人,”如此下去,你们两个不出一月就能将这些草药辨熟,到时若是出门也不算辱没药香堂的名声,不然若是连一味中药都认不出来,白白丢我的脸。“ 李妍当初就是用这番话骗得两人入坑。 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让他们二人陪她一起出门采集奇花异草,搜寻天材地宝做准备。 他也不指望二人能学得有多深,能识得基本的药材,懂点基本药理就成。 “一个时辰到了结束,到时小七你守着十三药浴。” 李妍配合小七打通十三任督二脉做药浴,药效上来时,全身经脉舒张,药浴中人会产生灼热的剧痛感,这种剧痛极易引起血液逆流,轻则前功尽弃,重则立时丧命。 十三药浴过后,李妍也会再配合给他行针,加速药效,这样七天的药浴时间,则可缩短三天。 今日,也是姚十三药浴最后一日,至关重要。 李妍交代完两人,出了药房。 小春和阿婆也聊得差不多了。 临走前小春问她,“阿姐,我来时的路上,听不少人提到你和周夫人要办慈安堂,今日还招了不少教习,有这回事吗?” 孩子不会无缘无故问话,李妍笑眯眯地看着他,“是有这回事,怎么你有想法?” 小春静默片刻,道,“我是在想,老师听闻此事后,会有何反应?” 李妍笑着呶呶嘴,示意他接着说。 小春眸光微动,“我是想游说老师来慈安堂做客卿,姐姐觉得如何?” “你能说服蔡大学士来做客卿,对慈安堂来说当然是件大好事,不过还是要看蔡大学士的意思,不得勉强。” 以李妍目前的名望来说,在和郡一手创立慈安堂并不难,想给孩子招教习也不难。 可有蔡大学士的加入就不同了。 蔡大学士学富五车,名满天下。 慈安堂的名字也会随蔡大学之名传遍大业的各个角落,到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慈安堂,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会想要加入到慈安堂来。 这便是名人所会产生的效应。 李妍早打算慈安堂建好后,请蔡大学士和老和尚闲时来走走场。 难得可贵的是,小春小小年纪,便能想到这点。 李妍目光柔柔地看着孩子,嘴角笑意难掩。 小春眼里光芒闪耀,“阿姐觉得好,那我回去立马和老师说。” “路上注意安全。” “阿姐,放心。”小春回头和阿婆说了声。 在阿婆殷切的目光下,笑着和她们挥手作别,飞快地回去了。 话说蔡不逑出了药香堂大门不久,都没和张元攀谈上,就被家里的奴仆叫回府了。 家里六十岁的祖父拄着拐仗坐在正堂门口等着他呢。 见他进门,拐仗虎虎生风迎面而来,蔡不逑忙用金算盘一挡, 跳脚逃蹿,边逃边叫,“祖父,你何故发疯打我?” “你还问我,你问问自己,去哪了?” 到底年岁大那里,打了几拐仗找不到人,自己倒先喘上了。 “祖父,你又说下人们瞎说了不是,我那只是陪同,我可没赌,不信,你可以去问李小姐。” 蔡老祖皱皱眉,放下拐仗,“当真没赌?” 蔡不逑抬头挺胸,“自然没赌。” 说着,又抱怨起来,“还不是你一直在家左一声李小姐,右一声李小姐的夸,我这不耳朵起茧了,听说李小姐创办的慈安堂在招人,这不去应聘了,不然您老又说我在家里浪费粮食。” 蔡老祖早被李妍折服,每每在家中都要拿李妍做范本,教育子孙。 一听逆孙去慈安堂应聘了,也不再追究他真赌还是假赌,一心只专注逆孙是否被选上。 蔡老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应聘结果如何啊?别告诉我落选了。” 蔡不逑金算盘一摇,笑道,“那还用说,我不逑出马,岂会落选。” “那是选上了。” 蔡老祖听后双眼放光,感叹着赞他一句,“难得你长进了,既然选上了,以后好好跟着李小姐,做事勤快点,嘴巴闭紧点,别在李小姐面前油嘴滑舌,知道吗?” 蔡不逑上前,扶着还在喘气的老祖坐下,装得乖巧懂事,“我省得,老祖放心,我如今改过自新,一心向上了。” 蔡老祖露出满意的笑容。 蔡不逑情知李妍这个挡剑箭好用,蔡老祖对小仙女的事感兴趣。 蔡不逑将当日发生的事与老祖细细说来,蔡老祖又对李妍夸赞了一通,再次嘱咐蔡不逑,“好好跟着李小姐学吧,皮崩紧点,别给我丢人。” 蔡不逑连声道好,“老祖,那好友约我喝茶呢?” 蔡老祖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之后不要耽误李小姐的事就行。”这是给他放了通行证了。 “老祖放心,绝不误事。” 蔡不逑嘴角一勾,折扇一摇,一脸轻快出府门潇洒去了,自觉找到了李妍这张金字招牌,以后若想出去吃喝玩乐都不用发愁了。 第190章 有求而来 药香堂,十三最后一次药浴的时间比之前几次药浴时间都要来的久一点。 小七守在屋子里,李妍站在屋外等候。 小七目光紧紧盯着坐在木桶里的十三。 随着木桶里的水花扑腾扑腾往外冒,姚十三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紧崩。 只见他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涨,似要蹿体而出。 姚十三双手紧紧抓住木桶的边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暗示自己只要熬过了这一阵,之后海阔天空,广袤天地任它驰骋。 灼烈的痛楚传遍全身,姚十三觉得全身的血液像烧了起来,烈火焚身也不过如此。 他暗示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就好。 全身的血液仿佛要破体而出,痛得他差点咬舌自尽。 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千均一发之际。 少女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十三,你要前功尽弃,从此以后就做个废人吗?” “不,不要。” 他姚十三。 不要做废人。 他不能成为废人。 他要行走江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做一个侠客,做一个英雄。 姚十三大声嘶吼了一声,李妍一脚踢开了木门。 姚十三睁开眼睛,朝李妍笑了笑,低不可见地说道,”我熬过来了。“说完,人就昏了过来。 李妍忙叫小七将人抬到榻上,当即为他行针。 良久之后,李妍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对小七道,”你给十三擦擦身子,我去给他煮点汤药补补身子。” 到底年轻,底子好,喝了汤药,又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还未亮,姚十三就睡了。 顿觉自己身轻如燕,丹田里似有一股暖流流动,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来回在屋子撒着丫子奔跑。 直到小七摔了棉被吼了句,姚十三这才咧着嘴停下来。 早训练,小七让姚十三多跑了三圈,姚十三毫无怨言,还主动承担了当天所有的活计。 小七撇撇嘴,无话可说。 用完早膳,两个人无事可干,又一头扎进药房里。 李妍刚进花房溜了一圈,两个老大夫相约着找上门来了。 昨日,李妍应了二老的约,两个人老大夫兴奋的叨叨了许久。 两个人一早相约用了早饭,就匆匆过来了。 金桔给二老泡了茶,回书房写话本去了。 王老大夫喝了口淡茶,笑眯眯地看着李妍,“丫头,你那里还有没有野参了?” 李妍含笑看着他,“怎么样?我的百年野参吃着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大补,大补啊。” 王老大夫目光炯炯凑过来,“你给老夫透个底呗,还有多少?” 李妍觑他一眼,挑眉,“怎么你白吃不够,还想买呢?” 王老大夫舔舔唇,“我哪买得起这个,是我东家想跟你买。” 王老大夫又朝陈老大夫呶呶嘴,“喏,不光我们仁德堂要,他们易心堂也抢着要呢。” 陈老大夫频频点头,“老夫在药店食用时,不巧被东家看见了,非得刨根问底,问我哪来的,知道后,就日日跟在我后头,实在没办法了,就和老王过来问问你。” 李妍一笑,“怪我东西太好咯。” 王老大夫顺势贴油,“可不是,上次你那丫头来仁德堂卖草药,自此东家就掂记上你药房库子了,这百年野参和灵芝出来,就更了不得了,眼睛都瞪圆了,要不是早知我与你交情匪浅,怕不是要直接上门找你商谈了。” “对,对,老王说的对极。” 王老大夫嘻嘻笑道,”你看,这生意都上门了,你是不是给点面儿,多少卖点出来。” 陈老大夫道,“不用多,哪怕一人一根也成?” 两个老大夫心知这野参是百年一遇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丫头未必就舍得卖掉。 能拿出来一人给他们一根,都是给他们天大的脸了。 要不是关系着他们的饭碗,被逼上了梁山。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这个口,让她为难了。 李妍抿抿唇,开口道,”实话和二老说,这野参和灵芝我都是要留着给家人,送朋友的,本就没多少,这几日又送去不少,手头这点留给家人,尚且不足。我怎么舍得卖出去?” 两个老人家听后,不由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王老大夫道:“既然丫头舍不得,那就别卖了,我们回去,如何相告便是。” 难道东家为了一支野山参,还真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不成? “其实呢,贵东家们若是等得,也不是不成?” 两个老人家正沮丧着,听李妍如此一说,立马精神了,“怎么说?” 两个齐齐盯着她。 “我这里呢,正准备人工栽培一批野参出来,慢则半年,快则三个月,若是栽培成功,他们若想要,那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老大夫一扫阴霾,笑呵呵地道,“丫头,你早说嘛,怎么可能不要,回头我问下东家,要多少,先在你这里订着。” 陈老大夫忙道,“丫头,你帮我也订着,仁德堂要多少,我们易心堂也要多少。” 两个老大夫心里石头落地,齐齐调侃起来。 “丫头,你这可太厉害,野参都培植起来了,今年这钱哗啦啦的赚啊。” 李妍笑笑,“还行吧,勉强能维持生计。” “你就诓我们吧,一根野参少说价值几万金吧,你这野参要是培植起来,这金元宝一箱箱的往你这儿搬,到时你就是铺张金床睡,我们也不会奇怪。” “之后慈安堂那么多孩子要养,我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嫌多的。” 两个老大夫想到小丫头有若大一个慈安堂要开销,顿时也就觉得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了。 也难怪这丫头赚钱那么拚了。 二老被小姑娘的善心感动,王老大夫不由道,“你这里银子若是不够,我和老陈可以凑一点,只要你不嫌钱少。” 李妍也被二老感动,诚恳地说道,“二老的心意我领了,您们的养老钱就不要填我这个无底洞了,我自己想法子赚钱,您们给我好好管教孩子们就成了。” 这本就是两个老大夫心之所愿,李妍开口,二老自然欣然应下,“你放心吧,到时,你若繁忙,不来慈安堂也行,我们会一直给你照看着的,这点我和老陈还是能办到的。” 二老满怀心事而来,开开心心地回去。 第191章 真是妙人 二老走出去老远,王老大夫突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个事。 “怎么了?怎么了?”陈老大夫问他? 王老大夫一脸苦相,“又忘了问丫头制毒之术了?” 于是,拍脑门的除了王老大夫,又多了一个陈老大夫,“瞧瞧我们这记性,这把事给忘了。那要回去吗?” 王老大夫摆摆手,“都过了,下回再说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药香堂大门开着,总能找到机会跟丫头学制毒,眼下先把野参的事给办好吧!” 药香堂里,左右无事,李妍交代了阿婆几句,就直接去了周府。 晚间周毕回府,带回来二个消息。 一是朝廷任命了新的知府,不日新知府便要走马上任。 第二个消息就是押解孙福林的官差已经到了离和郡最近的驿站,明日便会抵达和郡。 这两个消息父女两个早有预料,等消息落地,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父女两个饭后在花厅用茶,周夫人在一边听父女两个闲磕。 “来前,我去狱中看过孙福林了,还撑着口气,估计是还没死心,等着三皇子救性命呢。” 李妍转着茶盅,笑笑,“那他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三皇子的人亲自送他一程,此刻怕无人比三皇子更恨他。” “这种人不知祸害了多少人,死有余辜。”周夫人恨恨道。 父女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一笑。 周夫人又提到王富贵,“我今天把人叫进府,旁敲侧击问过他的意思了,他没当面应下,我看他的意思,有些左右摇摆,毕竟他在老爷身边也有数十年了,若接手了慈安堂的管事,又得从头再来,操心的事也多。” “就王富贵吧,这人求的是安稳,约莫还是不喜欢有变数,到时还得做做工作。” “义母,王富贵这边您不用操心,他迟早会应下的。” 李妍一脸笃定转而对周毕道,“倒是张元这里,义父若中意,还是趁早敲定下来为好。“ 王富贵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和郡人尽皆知,他家里做主的乃是其老丈人。 而王富贵这老丈人又是孙氏一族的族长,孙氏世代在和郡扎根,不会轻易离开此地。 如若周毕还在和郡做他这个县令,以王富贵躺平不动的心思,自然不愿去慈安堂打工,可如若周毕走马上任呢? 他老丈人一把年纪,都不知哪天就躺进了棺材,还能放着女儿和他一同远走他乡。 既然孙福林和刘知府两个的案子都落定了,关于周毕的任命还会远吗? 倒是张元,他乡异客,他若要走,她们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周夫人见义女说得如此笃定,笑道,”那王富贵那里,我便不去催促了。” “张元那里,你义父昨日午间就派人去柳州核查信息了,算算日子也快有消息了。” 周夫人话毕,李妍不由含笑看了周毕一眼。 便宜老爹可真是口嫌体直的典范,昨日还说她找的人不靠谱。 她一离开,转头就让人调查户口去了。 这就是他说的不靠谱,不行? 她看很行啊。 周毕喝了茶,小豆眼眨眨道:“你举荐之人,为父怎么着也要去见上一见,这不,总要有所准备,不是。” 所以便宜老爹看过张元的自荐书还是动了心思,想用了呢! 李妍看着他笑笑:”义父,你言之有理,是得把底细弄清楚,用起来也放心。” 毕竟以张元自诩以骗术行天下,周毕派人前去调查一番,也合情合理。 父女两人正聊着,李四从柳州回来了,连衣裳都没换,直接来周府汇报情况了。 这工作态度,李妍都不得夸上一句,“李捕头辛苦了,先坐下喝杯茶。” 一路奔波,李四确实有些渴了,也不客气,坐下先灌了半杯水,周夫人吩咐下人上了糕点。 李四吞了块糕点,道,“属下调查所知,张四乃是大业一十八年考的进士。大业一十九年在当地的府衙做了半年的幕僚,就请辞离开了柳州。在外飘泊了数十年,上个月家中老母病逝,他回了柳州,具他邻居所说前几日张元带人去了柳州知名的长乐赌坊,赢了百万银,被赌场里的人追赶,这才连夜出逃到了和郡。” 周毕和周夫人听说张元赢了百万银出逃,两人齐齐瞪圆了眼睛,看向李妍。 周毕一叹道:“此人有前科啊!” 周夫人:“难怪那日见时,如此狼狈。” 李妍老神在在,“昨日张元来药香堂时,就与我坦白交代了,他确实为了躲避赌场之人的追赶,才来和郡避祸的。” “那此人做事还算坦然。”周夫人点评一句。 李妍想起张元当时微妙的表情,总觉得事情不该如表面所见的如此简单。 她垂眸思索一刻,问李四,“可有询问张元邻里,当年他为何请辞离开柳州?” 李四等了会,可没白等,李小姐果然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他一脸敬佩地看着李妍,“据乡邻所说,当年张元是被人排挤被逼无奈才请了主薄一职,张元走后有人当即取代了他的位置,长乐赌坊的东家就是取代他一职的家人开的,而且长乐赌坊东家与柳州县令还是亲戚关系。” 李四这番话的意思,便是柳州县令为了给亲戚谋个职务,令属下把张元排挤出了县衙,张元离开柳州后,在外卧薪尝胆十年,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后,回乡报仇来了。 夫妻两个为这份隐忍,齐齐震惊。 李妍平静的脸上露出笑容。 李四将三人表情看在眼内,稍稍卖了个关了,“说来此人也是绝了,你们可知当日他还带了谁和他一起去长乐赌坊?” “是谁?”周毕小豆眼里聚了光。 李四笑着揭晓谜题,“便是那柳州县令顶头上司,知州的儿子!那钱全叫知州的儿子拿走了。” 周毕小豆眼里光芒更甚,不由抚了把短须。 周夫人不由轻笑出声,“这张元还真是妙人。” 李妍可想而知当时赌场那一家人当时的脸有多黑了,难怪人家要追着张元打了。 这计策可真是又毒又爽。 张元虽说被人打了脸,又伤了腿,可和对方那百万银和心中的郁气比起来,这小小伤口,又算得了什么。 第192章 肥王鱼豆腐 这一局张元结结实实赢了,一报当年之仇,赢得爽利啊。 李四汇报完毕,抱拳告退。 周夫人笑吟吟地问周毕,”女儿给你举荐的人怎么样,满意不满意?” “当用不当用?” “满意、当用。” “小祖宗,推荐的,怎么会不满意,不当用。” 周毕小豆眼里闪闪发光,倾身过来,“小祖宗,你何知那张元有何喜好?” 李四在时,都忘了提这茬了,也不知他是忘了呢,还是当时忘了问。 听了张元的事后,周毕恨不得今日就把人挖来,为他所用,简直求才若渴。 急了吧! 李妍又笑眯眯喝了口茶,懒懒地说道,“其一,张元这类文士呢,都爱风雅。你往这方面入手准没错。” “而且据我所知,他对逍遥居士的画作深有研究。我当时不是有送你一幅逍遥居士的画作,义父,不妨借此请先生上门,一起煮茶赏画。多聊上几句,这感情也就聊出来。” 道了其一后,就没有其二了,“至于其它喜好,义第父自己慢慢去挖掘吧!” “我得和义母回屋聊私房话了,义父你一个人慢慢琢磨吧。” 李妍抛下话,就不管便宜老爹了,拉着周夫人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李妍交代了阿婆,今日留在周府睡下了。 母女两个梳洗过后,钻进了同一条棉被里,李妍顺势窝在了周夫人肋下,闻了闻道,“义母真香。” 周夫人顺手理她额前的乱发,笑说,“那还不是你的功劳,你送的香液我一直用着呢。” “那还真是我的功劳。” 李妍咯咯笑,“等慈安堂的事忙完,到时我再调制几款香液出来送义母。保证独家研制,只供义母一人享用。” 周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柔柔的,“你也别太累了,这款兰草香义母还能用上大半年呢,不急。” 周夫人想起什么,又说道,“你兄长来信了,他提前两日跟书院告了假,这几日他便会启程来接你。” “会不会耽误兄长的功课,义母,要不你给兄长去封信,叫兄长不必亲自过来了,到时我叫小七和十三陪着我去便好。” 周夫人满脸慈爱,“岭南乃是南疆,荒蛮之地,这一路上驿站极少,路途艰辛,小七虽说武艺不错,到底没有你兄长熟悉路况。” “你兄长自个也乐意的很,就让他走这一趟,不然他少不得又要胡思乱想。” 说起这个儿子来,周夫人是又气又笑,在女儿面前丢脸,她就不说了。 这儿子日日担心义女吃不好,睡不好,就跟没了他这个兄长,义女都没法活似的,比她这个老母亲还要操心。 “说起你兄长的功课来,他近日来信说,这次小试考得不错,还被教习夸奖了。” 周夫人如此说,李妍也不再坚持。 她笑嘻嘻地抱着周夫人,“那要恭喜兄长了,让我想想这次过去,该送兄长什么礼物庆贺。” “一次小试,又不是中状元,送什么礼物。” 周夫人搂着义女,眼里全是笑,“我可跟你说,你别太纵着你兄长,你若纵着,他尾巴能飞到天上去,到时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呀就该崩着他那张皮。” 若说了解儿子,那还得是周夫人。 若是让周子恒得知,李妍还要送礼给他,估计当晚兴奋得都不用睡了。 “义母,你可真是亲娘。” 李妍咯咯笑,哥哥实惨! “不打他已是万幸。”周夫人给她讲一些周子恒小时候的事,“你兄长小时候可皮了,三天两头的闯祸,夫子日日将我叫去学堂,没办法,太不服管教,只有抽他才肯老实。” “那时,我只要一天不抽,他就上房揭瓦。后来可能抽怕了,他就不敢了,老实多了。长大后,就更少抽了。 李妍听周夫人这意思还挺遗憾的。 这一夜,李妍窝在周夫人怀里,听周夫人讲了一夜义兄童年的趣事,晚上做梦时,都梦到了周子恒在树上给她捉知了。 第二天起来,李妍自己想想都要笑。 而此时的周子恒知了肯定是捉不了,已经过了这个季节,不过最近他在学院也没闲着就是。 一面为了之后在妹妹面前博好感,他在学业上拚命用功,另一面自然也是为了妹妹而努力,那日在同心楼和同窗一起聚餐,食了一道肥王鱼豆腐,甚觉美味。 当日晚上回校舍后,就兴起了学做鱼的念头,第二日经由赵屿介绍与同心楼大厨相识后,如今只要晚课一放,周子恒保管往同心楼冲。 今日,亦日如此。 晚课一结束,周子恒拎了书袋就往书院外冲,就跟屁股后面有老虎在追似的。 宁远看傻了眼,指着周子恒的背影问赵屿,“这几日,念卿兄又发的什么疯?怎么天天往外跑。” 这几日家中有事,他回去了一趟,甫一回来,又变换了模样。 赵屿笑笑道,“搁同心楼鲁大厨那学做鱼呢?说是妹妹喜爱吃鱼。” 宁远微一愕然,又感叹,“可真是个二十四孝哥哥。” “你们在聊什么呢?” 赵宗平理好书袋,探过身来。 自同心楼一聚后,赵宗平与邹聿,便时常出现在他们周围,与他们搭话闲聊。 宁远娃娃脸上露出招牌笑容,“也没什么,过几日念卿不是要回家吗?去同心楼学做菜呢?” “念卿兄可真是孝顺,但凡我有念卿兄之一二,我祖父也不会时时在我耳边念叨我不孝。”赵宗平不无感慨地说道。 宁远与赵屿对视一眼,宁远啧两声道,“我们的好同窗想要孝敬的哪里是家中长辈,乃是他那好妹妹。” “不是说是结亲的义妹吗?怎么念卿兄对这个义妹像是比对亲妹妹还要好?” 赵宗平对此产生了兴趣,他朝两个同窗眨眨眼,“念卿兄这位义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好看啊,怎么不好看,妹妹长得跟小仙女似的。”提起李妍,宁远眼里亮亮的。 就是一直神色的冷漠赵屿的看着也温和了许多。 能让两个眼高于顶的同窗,另眼相看的女子也不知有多不同。 赵宗平眼里的兴趣更深,”说起来两位同窗去过和郡,给我讲讲念卿兄这位义妹呗!” 第193章 罗掌勺 宁远当即翻了个白眼,“讲什么讲,讲了你也不配。” 赵屿冷冷看了赵宗平一眼,招呼宁远,“还不走。” “走了,走了。” 宁远跳下课桌,搭上赵屿的肩,笑嘻嘻地道,“去同心楼吗?” “不然呢。” 赵宗平,“........” 他得罪谁了? 赵宗平,感觉自己又被排除出他们的小圈子了。 两个人说笑着扬场而去,也不顾僵立在原地的同窗。 邹聿过来拍拍他的肩,目光注视着离去的同窗,问好友,“刚刚说什么呢,把人得罪了。” 赵宗平摸摸鼻子,无语道,“我听他们说念卿天天往同心楼跑,是为了家中义妹学做菜,我就好奇让他们讲讲这位义妹,他们就不理我了。” 又无声叹了口气,“你说这两个人,也太难相交了吧,我都如此主动了。” “我看也未必,他们和念卿不是相交甚笃。” 邹聿思量道,“你有没有发觉,自从从他们和念卿去了趟和郡,这两个人对念卿兄就更不一般了。” 赵宗平仔细回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之前,也没见他们关系那么好,现在只要念卿出现在哪里,周围肯定有这两个人的身影。所以,我在想赵屿上回小试考砸,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赵屿为了和念卿兄在乙班一起念书,所以考试时故意放水。“ 赵宗平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为何如此啊?” 邹聿得意地笑了,“之前我还不知原因,如今听你刚才和他们言论,我想他们该是不约而同看上念卿那位义妹了。” 赵宗平想了想,附和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能有什么理由让一位学子在考场甘愿放弃大好成绩,自然是为了美人。 “难怪当日同心楼,宁远和赵屿对念卿兄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原来存了这份心思。” “现在明白了吧,你还傻乎乎向他们打听小姑娘的事,难怪他们不给你好脸。” 赵宗平眼中眸光一闪道,“不说宁远了,赵屿眼光多高啊,能上他如此上心,不知念卿兄这位妹妹长得何等相貌?我倒是对念卿兄这位义妹越来越好奇了。” 邹聿将书袋往肩上一甩,揽了他的肩道,“念卿不是跟教习告了两日假,下元节前应该能把人接来,咱们还在她家订着花呢,不得让念卿兄给咱们介绍一下。” 赵宗平一拍脑袋,“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邹聿摇摇头,“走了,咱俩也去同心楼吧,看看念卿的厨艺学得怎么样了。” 两个学子在一番推论下,自以为摸着了其中的华点,两个乐呵呵也奔去了同心楼。 ............... 周子恒一个食指从不沾水的少年郎,想要学做菜,谈何容易,他也不贪心,缠着同心楼的罗掌勺道只学一道菜。 罗掌勺原本是不乐意教他的,毕竟是看家的本领,不好私传。 可东家有交代,周子恒又再三保证绝不外传。 最终无奈之下,让他先跟在身边,在一旁看他动手。 肥王鱼豆腐是同心楼的特色招牌,点的人较多,周子恒过来没等多久就有人点了, 他拿出小本子伸长脖子边看边记录要领,罗掌勺见他如此认真,笑说,“当初我要你有这个劲头,早就将我家娘子追到手了,何至于白白苦等好几年。” 周子恒连忙摆手,“我是学着给我妹做的,您误会了。” 油锅预热后,罗掌勺下了鱼,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你妹妹真可真幸运,有你这么位好兄长。” “哎呀,罗掌勺,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妹妹。” 说到李妍周子恒嘴里难掩笑意,嘴上更是停不下来了,“这地上天下就没有比我妹妹更好的人了,我难及她万分之一。” 罗掌勺笑着摇头,年轻人就爱吹嘘,他也不点破他,耐心地教他,“你切记,这油锅要预热八分,等冒烟了再放鱼。” “你看,我放了鱼,要将鱼两面略煎一下。” 罗掌勺边说边操作,“然后加入料酒,葱段、姜片、清汤、猪油,在旺火上烧沸。” “再在文火上煨10分钟左右,等时汤色呈乳白色,才能下入豆腐块,火腿片、冬菇片,锅移旺火上烧沸,加入味精、盐、胡椒粉好味、放入油菜心烧沸即成。还有,放入冬菇片记得要水分一下。” 罗掌勺说和细致,周子恒记得用心。 罗掌勺将锅移至文火上,又对周子恒道,“你没有厨艺基础,一时半会想学会也没戏,菜是烧得出来模样,但肯定烧不出其中的精髓。等你多看几次,也等我这里不太忙,你就过来这里上上手。” “这下厨火候很重要,还讲究一个手感,你记会了流程,多上上厨,要想学精一道菜也不算太难。” “那以后要多劳烦罗掌勺了。”罗掌勺如此用心教他,周子恒感激地行了一礼。 罗掌勺不耐烦这些虚礼,粗着嗓子道,”咱粗人,以后你可别跟我来这套哦,不然,我可不教你。” “听您的。”周子恒笑着应下,也不和他客气了。 赵屿他们过来时,就见到一向不怎么爱与人打交道的罗掌勺和周子恒两个人说说笑笑,熟稔无比的样子,赵屿不由深深看了周子恒一眼。 宁远搭了他的肩道,不禁感慨,“念卿兄,这交际能力连我也自叹弗如啊!” 周子恒在骊山书院学鱼学得如火如荼,李妍也没多清闲在周府留宿了一夜,天未亮,就回了药香堂。 每日的晨训不能松懈,小七昨日还和他们说了,今日有新的训练项目,姚十三问他什么项目时,他一脸神秘还不肯说。 李妍到时,小七、姚十三和金桔正在院子里扣瓷碗。 三只粗瓷碗,反扣在地上,形成一条线,弄成了三组。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做的新训练?“李妍走过去,双手抱胸,挑眉问小七。 小七负手点头,“你们扎马步也有些时日了,今日便来考验考验,看你们的基本功练的够不够扎实。” 金桔挽了李妍胳膊,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是让我们站到这碗上扎马步吗?” 小七坏坏一笑,李妍看了他一眼,扬唇道,“想必不会如此简单吧?” 第194章 梅花九碗 小七心道李小姐你可太懂我了,他声音一提,“马步扎这么久了,总得把训练的难度提一提,不然以现在的进度,你们得练到猴年马月去,今日站在碗底上,反复练习上势,败势,和换步。” “等步子练稳了,再颠换步,马步丁立,左右云手弓步变换,提腿金鸡独立。” “每一个姿势动作,保持不动半柱香的功夫,记住要稳住不动,若掉下来,那便要重来。” 小七神色变得严肃,“我的要求三日过后,换五只碗练,五日过后换九只碗练,等一月过后,练扎实了,再发你们一套梅花拳的拳谱,到时就上木桩练梅花拳,可听明白了?“ 小七身着黑色劲装,负着双手,板着脸。 金桔见此,放下挽着李妍的手,三个人齐齐应声,“明白了。” 小七点头,当即身形飘飞到了碗上,直接来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又给他们演练一遍上势、败势和换步的全套动作,之后双脚又稳稳立于碗上,站在碗上的小七身姿挺拔,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势,动作也帅气至极。 看得热血少年姚十三双眼炯炯发光,心生向往。 小七转头看着他们挑眉,“那谁先来试试?” 姚十三当即举手,兴致勃勃地道,“我来,我来。” 姚十三的武功也全废了,飞是飞不起来了。 他提了提气,一跃而上,轻松站到了碗上,他照着小七的动作演示了一遍,又稳稳地站在碗上,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盏茶过后,小七笑着喊停。 姚十三笑着从碗上一跃而下,问小七,“我这可还行。” 小七面无表情地道,“马马虎虎还行了,今日照此练半个时辰,演练三日不得松懈,去吧。” 姚十三开心应下,又提气跃到碗上,继续练习。 金桔见他如此轻松,当即举手,示意小七,小七指着另一组碗对她呶呶嘴。 金桔欢欢喜喜地提气,脚尖轻点,上了碗,上势、下势、换步,颠步,她都做到了,可等她提脚做金鸡独立时,她才感觉到这动作并没有她想象当中那么轻松,在她提脚的那一刻,她的轻形稍微晃了晃。” 小七当即冷声道,“放轻松,抛除杂念,稳住身形。” 金桔忙收敛心神,她深吸了口气,将五感放空,总算稳稳地立在了碗上。 她咬着下唇,不知等了有多久,才听得小七说道,“可以了,记住动作要领,上碗就当跟平时在平地时一样,脚下要稳,心思也要稳。” 金桔下碗时,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她吁了口气,心想总算给她熬过来了,对着小七道,“知道了,小师父。” 看着姚十三挥洒自如的模样,小丫头脸上隐隐有点羡慕,更多的则是失落,她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不如十三。 小七见此朝她笑笑,鼓励她,“金桔姐姐不必气馁,你这样已经很棒了!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远不及你,自然和十三是无法比的,小姐替他打通的任督二脉,又灌了那么多汤药,他要是连这点也做不好,那我不得给他回炉重造,白费了小姐那番心力了。” 小七倒也没有说谎骗她,其实这次训练他已经拉快了进度,像金桔这样若是按相同的时间来看,她已经要远远高出别人许多。 但小七不会和他们提,免得她们轻懈,自以为学武是件易事。 严师出高徒嘛,他既做了他们的师傅,自然也希望她们能习得一身本事。 打一棒再给一颗枣他早从公子那里深得要领。 金桔不知被套路了,还被他一番话逗乐了,冲他笑吟吟地道,“多谢小师父鼓励,我会继续努力哒。” “那便开始吧。” 李妍和姚十三均在一旁给她鼓劲,“加油哦。” 金桔笑着回应,又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挑战。 姚十三、金桔都通过了小七的考验,轮到李妍时,她朝小七缓缓开口道,“要不,我试试看九碗的?” 小七静静地看了少女一眼,见她一开口就要挑战高难度,眉毛挑得老高,“九碗,你确定?” 他跟着大公子开始训练那会,大公子说他天赋奇高,便是如此他也不敢托大。 还是认认真真从三碗开始练起,不过当时他只一遍就过了,不知羡慕死多少同期的孩子。 之后在五碗上足足练了三天,到得第四天才开始练九碗,现在李妍开口就让上九碗,她哪来的自信。 不是小七轻视李妍,练武之事岂非一朝一夕就能促成,不说他这个练武奇才了,看看姚十三好了,刚打通了任督二脉,体态轻盈。 之前还有练武的功底就是让他上五碗,也就勉勉强强。 可李妍呢,这才跟着他扎了一个月不到的马步,跑了几十圈的清水湖,她又想飞上天了。 小七不禁摇了摇头,委婉开口,“你看,你要不要先上五碗试试?” 少女笑了笑,从旁边的竹篮里又拿出六个碗,扣在了地上,对他呶呶嘴,示意他摆好阵形,“你先给我演练一遍。” 小七不由抽了抽嘴角,虽不认为她能上九碗,但还是顺从她的意思摆好了阵形,嘴上却道,“你犯什么轴啊,到时在十三他们面前丢脸,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不怪你,好嘛。”李妍笑嘻嘻的。 小七无语,身形一飘,飞身上阵,在少女笑意盈盈的目光上,少年身形忽闪,在九碗之上,拳脚如风,口中念道,“梅花五点,手脚互通,劲发六合,力从地起;力有八种,当知分间,真假虚实,蓄谷松散;线有安危,主分内外,拳入三关,任我行走。” 小七将基本功法演练了一道,收立后,稳稳立于碗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道,“梅花桩上梅花拳,静之如山岳,动之如山河,讲究的是一个巧字,以巧取胜,简言之就是出招要快,踢腿要快。刚才我那几招功法,你可有看清楚,要不要我再给你演练二遍。” 梅花拳法招式玄妙,对少女这个初学者来说,当与登泰山的难度看齐,是以小七只是演练了一套最基本的功法,多了怕她掌握不了,练功最忌就是贪心冒进,拔苗助长。 第195章 小七被打脸 不想少女却大言不惭道,“不用,我自己一试便知。” 小七听后险些从碗上掉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维系不住,他轻飘飘地从碗上飞下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便上吧。” 我都那么提醒你了,你上赶着丢脸,我也劝阻不了你了,小七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早在小七演练背口决时,姚十三和金桔在三碗上练了两回下了碗,一听李妍要上九碗,莫不瞪大了眼睛,也不急于再上碗了,齐齐站着为李妍鼓劲。 小丫头一双大眼睛里奕奕生辉,“小姐,加油,你一定行的。” 姚十三虽觉得九碗有难度,但他莫名觉得少女一定能行,神色激动地看着她。 小七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哪,对李妍的信任已经到盲目的地步,听不进实话。 就算李小姐本事大,会岐黄之术,又会培植鲜花,可到底她才练了几天的功夫,小七不信他还能一步登天不成。 这武学一道可是他的看家本领,李小姐的若在上边能胜过他的天资,那他真的可以打包回镇国公府了。 太丢人,没法混了。 他当场泼他们冷水,低声道,“鼓励几句行了啊,别过头了,到时从碗上掉下来,就难看了。” 金桔嘘了他一声,“小姐才不会呢,小七你就瞪大眼睛看吧,保准惊掉你下巴。” 姚十三上前拍拍他的肩,颇不认同地说道,“小七你跟着李妍比我久多了,你怎么对她还如此没有信心,你不行啊小七。” 小七无语,“你们就盲目崇拜吧,小心害了她。” 真话虽说难听,不过总要有人在一旁时时警醒着,李小姐平日里已经够张扬了,再下去,她当真觉得自己本领通天,还不得作出天去,到时就算是怕不是连公子都要管不住她。 他觉得应该要提醒提醒李小姐,做人要学会自省,谦虚低调才是美德。 三人说话的间隙,李妍已经飘然地跃上了碗上,少女足尖轻点,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身形宛若流水一般,将小七的一套动作学得九成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来,落在少女的脸上,如梦如幻。 三个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不动。 少女一脸平静从碗上跃下,嘴角扬起轻快的笑容,“怎么,都看傻了?” 金桔看着她眼睛晶亮,惊呼道,“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姚十三笑着朝她竖大拇指,“厉害,厉害。” 心道,小伙伴太厉害,自己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可太丢少年人的脸了。 小七头脑发晕,真的有点傻掉了,半晌后,他醒过神来,惊叫道,”李小姐,你这是要逆天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喝药了。不对,这一招一式的,你就算喝了药也没用啊。” 小七语无伦次,“你娘是怎么把你生成这样的啊,你怎么能学这么快,强到这种地步。” 他这武学奇才在李小姐面前就是狗屁。 呜呜咆,太伤自尊了,想收拾收拾包袱,滚回镇国公府找公子哭诉去,小姐好过份,怎么可能这么变态。 小七心里哭叽叽,金桔还不忘打击他,“看到了吧,小七,就说我家小姐厉害着呢,你偏不信。” “是我们盲目崇拜吗?那是我们小姐本来就厉害,学什么会什么。” 小七低下头老实承认,“是我的错!有眼不识泰山!” 小七激动道,“从此刻起,但凡李小姐说什么话,我小七定然信她,就算她说自己仙女下凡,我也信。小七,我甘拜下风。“ 小七抱拳,诚心向李妍行礼。 李妍摆摆手,笑道,“做什么这么认真,不过一套拳法而已,都能惊成这样。到时去岭南,你们可得收敛着点,不然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多没见识。” 小七心道你可真不谦虚的,不过你有本事,你说什么就什么了。 他觉得要警醒的是自己,再也不能再小覤李小姐了,不然真有排头吃了。 得给公子写个信,提提醒了。 李小姐这么厉害,公子少不得也要努力一把,不然凭着一介白身,哪怕镇国公府名头再响,在李小姐眼中怕是也无用,要想收服李小姐,不得比她更强才是。 不过像李小姐这样的女孩子,这世上男子能强过她的又有几人,现在他不担心那些跟在李小姐身边的花蝴蝶了,李小姐如此本事,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怕就怕她眼光太高,连公子都看不上。 怎么办? 真是替公子发愁啊。 教个梅花九碗,让小七教出一股惆怅来。 李妍几个又上碗训练了,小七一个人还在苦苦发愁,她现在觉得李妍太有当神棍的潜力和能力了。 唉,公子怎么就看上李小姐了,这难度系上不是一般的大呢。 说起来,这两天忙着和十三辨草药,好久没给公子写信了,今天不得写上一封。 现在细细算来给公子的信少说也有二十多封了,他只收到过一封公子的回信,信中只有”聒躁“两字,但从这两个字当中,还是让他看出来不同寻常之处。 他细细分析了下,公子真的是嫌他吵吗? 若是嫌他吵的话,他根本就不需要回信。 而且这聒躁二字当中,他看到了浓浓的宠溺感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有点甜呢! 这十来天没写信,公子也不知有没有记挂他! 不行,今日,一定得写了。 拖不下去了。 小七又瞥了眼在碗上行走如风的少女,他总觉得李小姐还是放水了。 以她现在的稳健底盘,说不定早就半夜偷飞上檐自己一个人看过星星了。 面对如此天才,小七只有叹气的份。 人比人真的要被气死,以前是被公子气死,现在又被李小姐气死。 他的命也太惨了,怎么让他遇见的尽是些变态的家伙! 在小七想着要给公子来信时,他就收到公子的回信了。 当时他们几个梳洗一番后正在一起用早膳,当地邮驿站的信使送来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李小姐的。 小七接过他那封信拆开一看,信里一个大大的问号。 公子还真是惜字如金,上一回是聒噪二字,这回倒好,一个字没有,就一个大问号。 第196章 转变 小七自认聪慧,须臾便猜出来公子是在催信呢! 问号,不就是问他为何突然好几天没写信了吗? 接到公子来信那一刻的惊喜全没了,现在的小七想给自己狠狠抽两耳刮子,贱不死你! 当时为何一时冲动,要给公子写信了,如今这写信倒成了必须的任务,这几日没写,公子就来催信了。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写字,真的太痛苦了。 小七又伸长脖子往李妍那边探头探脑,“李小姐,公子信上写什么了?” 李妍大方地把信递给他,“自己看。”自己又埋头吃面条。 李妍给他,小七又不好意思看了。 李妍见他难得扭捏,收回了信,笑笑道,“玄公子写信过来谢谢我,说是他祖母用药后,感觉脾胃舒服,这几日胃口大开,为了表示感谢定要支付诊金。” “呀,还有诊金拿啊。”金桔盯着李妍双眼发光,“小姐,有多少诊金?” 好好奇小神仙付的诊金呢! 小七对主子的事好奇心皆重,之前李小姐早说了不用付诊金了,公子坚持要付李小姐诊金的用意为何? 难道是自己给公子写的信起作用了,他不记得哪封信里有提过。 对,肯定有提过,李小姐是个败家子,若是哪个男孩子喜欢李小姐,家里得有家里金山银山供着才行。 所以,公子这是打算用金帛之物打动佳人芳心了? 这时,听得少女愉悦的笑声,“玄公子真是客气,随信寄了一万两银票过来。” “一万两。”金桔和小七两个齐齐瞪圆了眼睛。 金桔心潮澎湃,心里喜滋滋。 行啊,可太行了。 要说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在金银财帛上最能看出来,瞧瞧小神仙这出手大方的,几两的药材到他这里就换了万两的银票过来,花钱可大方了,小丫头兴奋极了。 那颗做媒的心又蠢蠢欲动,之前觉得小姐在小神仙这里肯定没戏了,可现在这信一来,李妍倒没什么心思,金桔已经按捺不住来劲了。 她连连赞叹,“小神仙果然是小神啊,出手就是不一般。” 小七从未见手公子如此色令智昏过,一时有怔住了。 万两银票都出手了,不用说,公子心里肯定是喜欢李小姐的。 千年老铁树他开窍了啊,这火烧得有点旺啊。 公子多清冷的一个人啊。 不行,他在李小姐身边得加把劲了,公子不在身边时,万不能让李小姐给别人抢去了,这个任务真的太艰巨了,凭他真的管不住李小姐。 好看又有能力,这样的女孩子真的不缺人喜欢。 在场的只有姚十三最淡然了,毕竟他没见过顾玄,对阿鼻子物素来没多大概念,几个人心思各异,食不知味,只有他吃得最香,二盘饺子,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大盘。 这万两银票对李妍来说是着实意外之喜,想到之前给顾玄寄去的野参,她觉得说不得过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这几贴药都值一万两了,那百年的野参少说也值个二、三万两吧,回报必然更加巨大。 李妍低着喝着小米粥,为将要到手的银子而暗暗欣喜。 小七心里想着回屋给公子写信,胡乱吃几口就放下了,金桔见他起身,忙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在李妍讶然的目光下,小丫头紧随小七后头,跟了上去。 小七想着心事,没留意身后的脚步,小丫头几步奔上前去,在廊下叫住小七,“小七,你等等,跟你打听个事。” 小七点点自己,“跟我打听事?” 金桔对他嘻嘻一笑,小丫头在他面前一直态度强横,除了在练武时尊他一声小师父,平日里小七可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如今这么对他一笑,小七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金桔姐姐,你有事就问,别这么看着我笑,我怕。” 别怕小七平时在外人面前双手抱剑,酷得要死,在金桔面前怂得很。 金桔拍拍他的肩道,“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慌什么啊,你给我说说你家二公子呗。婚配了没,有喜欢的姑娘没?” 小七一听顿时喜上眉头,没想到小丫头和她想一块去了呢,这下好了,可有帮手了,小七恨不得将肚子那点货全掏出来讲给小丫头听。 两个人在廊下坐着,叽叽咕咕讲了好半晌,最后俱都露出了心满意得的笑容。 小七吹着口哨,开开心心回屋写信。 小丫头得了消息,心定了,主角不在,做媒之事不急于一时,转身回小书房继续勾画新话本去了,和小七一通聊过,金桔脑子里瞬间迸发出好多灵感。 这豪掷千金的戏码,不得好好在话本里描述一番。 她目前在写的一则话本名儿她都取好了,《皇子们争着宠我,伯府世子爷气哭了》 这个世子爷隐射的是谁,不言而喻。 总有一天,她要在话本世界闯出一番名堂来,好好叨叨苏老伯爷,苏子衿。 如今小姐越来越好,等再找个良婿,让他们后悔去吧。 远在千里之外,被小丫头暂定为良婿人选的顾玄,不知自己花了一万两银票,就被人惦记上了。 此时的他,收到了李妍委托小七寄过来的野参和灵芝,眉间笑意融融。 一早,去了老夫人屋里,将野参孝敬给了老夫人。 顾老夫人看过的好物不知凡几,一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知道此野参的价值所在。 “这样难得的天灵地宝都给你寻过来了,玄儿有心了。” 顾老夫人笑嘻嘻地收下,说来这个孙子平日里寡淡的很,就喜呆在自己竹屋里静思,难得出来走动,这次从外回来后,前前后后到她这里也有三四回了,属实难得了。 不说这三四回中,一回是为了送药单,一回就是纯粹陪她这个老太婆闲聊,这回又带了如此贵重的补药。 她总觉得孙子在外走了一趟,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以前的顾玄也孝顺,但哪怕有孝心,若是遇着好东西,只会叫下人们带过来。 像这样亲自登门,少之又少。 如今这副模样,顾老夫人难免要多想。 就僻如这回在外回来,还记得给她和各房带糕点糖果,曾几何时这个孙子还会在人情世故上花费心思了? 第197章 亲近 顾老夫人看着孙儿,这个孙儿长相出类拔萃,聪明绝顶。 自己大儿子宠着他,府中的同辈敬着他。 孙儿自小性格寡淡,府上的一些繁文缛节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府内众人也早就习以为常。 如今顾玄这样的转变,顾老夫人既意外又欣喜。 但也有人心中刺痛,面色不对。 这时,听得少年淡淡道,“只要祖母身体安康便好,其余皆是小事。” 这话说得微妙,其余都是小事,岂不是只有老夫人的事才是正经的大事。 二夫人是个人精,听闻此言,瞧老夫人嘴角难掩的笑意。 忙笑着夸耀少年,“瞧瞧二公子,这份孝心,府上的公子和小姐们都该学学。” 三夫人从善如流,“理当如此。” 二房、三房的夫人刚收了顾玄的礼,又见老夫人对少年亲厚起来,免不了为其说上几句好话。 府上的小姐随着母亲过来问安,难得见到少年,或好奇,或打量。 看着这位神仙相貌的兄长,眼里闪闪发光。 顾玄带来的果脯和糖果她们吃到了,如今看来这位二哥哥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冷淡啊。 此刻的少年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少年人本就生得好看,平时清风明月般的人,难得笑起来,如冰雪初融,让人眼前一亮,两位小姐立时起了亲近之心。 “二哥哥,你这回出门,听说是去了和郡,爹爹说和郡比邻岭南,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可你带回来的糕点和果脯包装不仅精美,口味甚至比京都的零嘴还好,和郡真的如传言所说那么穷僻吗?” 开口的是二房的娇娇女,人也长得娇俏可人。 镇国公府家家的小姐属她胆子最大,她性格肖似二夫人热情又直爽。 此刻目光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少年。 少年弯弯嘴角道,“这世上传言大抵有几分夸大,和郡县虽说不比青州、江宁府繁盛,但也没有传言所说那么不堪。” 少年默了默,像是想到什么,眼里有一道流光闪过,最后说道,“和郡县是个让人难忘的小都城,那里的百姓纯朴美善良,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顾娇娇双眸发光,“二哥哥居然如此盛赞此地,搞得我都想去看看了。” 坐在她边上的三小姐顾樱眼里闪着同样的光芒,小姑娘性格天真浪漫,闻言当即说道,“我也想去看看呢,二姐姐到时带带我。” 她胆子比顾娇娇小些,到底不敢和顾玄攀谈,只目光时不时望向少年。 顾家三个小姐,只有大小姐顾淳从头到尾低着头,根个木头人似的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大夫人身边,小手指攥紧丝帕,一言不发。 大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如今南方瘟疫横行,死了不知多少人,大人们尚且不敢去那里,你们倒是胆大,那等荒凉之地有何好玩的。” “你们可别学你们二哥哥,他是一心想要修心修道,做那神仙,断了七情六欲,连亲人都可以不要,你们莫不是也想如此?” 大夫人说话不轻不重,话中的意思却极严重,二个小姐听后齐齐禁声。 顾玄却是面色淡淡,在场的人很难从他脸上看出端晲来。 但大夫人总终是顾玄生母,刚刚那番话说出来,明面上总会让顾玄显得有点难堪。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二夫人忙出来打圆场,“小孩子家家说的玩笑话而已,京城这么大,还不够她们玩闹的。和郡路途遥远,她们哪敢出去。也就是听了她们二哥哥所言,好奇而已。” “我来时南方郡疫症已经转好为危,不过和郡离上京路途遥远,你们几个女孩子确实不易前往。” 顾娇娇听后立时蔫了,顾樱脸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歇了心思。 “不过你们若是对和郡县的风情人土感兴趣,我那里倒是带了几本当地书册回来,你们想去看看也无妨。” 几息前还脸色黯淡无光的女孩子,听少年这么一说,立时心花怒放,“二哥哥,可说好了,一会你带我们去你的竹园。” 顾玄笑着点头。 二个女孩子内心雀跃不已。 平日里镇国公规矩重,不许小一辈去竹园打扰顾玄清修。 她们小一辈的人都没去过二哥哥的竹园,好奇的紧呢。 包括顾玄也是,从小到大,最多也就是在年节和重大节日,才见他出竹园,她们最多也只是和他打个招呼,从未像今天如此和二哥哥说过这么多的话。 因为祖爷和大伯父严令严止,家中子弟前去竹园,家中父母又日日耳提面命。 导致她们对二哥哥有些疏远,可今日一番谈话后,她们觉得二哥哥可好了。 有个长得跟神仙一样的哥哥,谁能不骄傲呢? 而且二哥哥琴棋书画,武艺才学样样皆精,上京城哪个比得过她们二哥哥。 就祖爷和大伯爷把美玉藏在家中,连她们也不得亲近。 二夫人瞥见大夫人僵硬的脸,转而瞪了她们一眼,“别胡闹,去什么竹园,没得防碍你们二哥哥清静,你们若要看书,叫人去你二哥哥那取来就是,可不许把书给弄坏了。” “母亲,二哥哥都邀请我们去了,你就让我们去竹园玩玩吧。“顾娇娇上前挽了二夫的手撒娇。 “大伯母.....”顾樱也叫了声。 姐妹俩个难得有机会可以去竹园一探究竟,这会哪里肯就此作罢。 “无防,让她们去吧。”顾玄开口道。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捧着茶盏,依旧面无表情。 老夫人却道,“去吧,难得玄儿开口答应,就让她们去竹园玩玩。” “谢祖母。”两个女孩子听得老夫人的话,笑盈盈地道谢。 老夫人都开口了,二夫人她们哪有不答应之理,二夫人告诫两个小的,“都给我规矩点,别给我闯祸,好好听你们二哥哥的话。” 二个女孩子笑着道好,迫不及待地问顾玄,“二哥哥,现在可以去竹园了吗?” “走吧。”顾玄站起身向老夫人和众长辈行礼告辞。 顾淳眼见两个妹妹嘻嘻哈哈跟着二哥要走,不由捏了捏大夫人的手心,大夫人不动声色按住她的手。 第198章 询问 顾玄没走两步,突地回头,看向妹妹,柔声问道,“淳儿,可要和妹妹们一起。” 两个小丫头也跑过去,去拉顾淳,“大姐姐,一起去吧。你也没去过竹园吧,今日我们跟二哥哥一起去开开眼。” 顾淳小鹿般的眼睛看看二哥,又怯怯看了眼木然不动的母亲,摇了摇头。 两个女孩子眼中流露失望之色,到底没有强求。 顾玄淡淡一笑,带着两个女孩子出了屋子。 等人走远了,老夫人看着大夫人叹了口气,“既然孩子乐意,你就该让她们兄妹两个亲近亲近,你这样子,之后孩子们的关系怎么会好?” “不是我说你,刚刚那样的场合,你就不该落玄儿的脸面。” 大夫人听懂了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可她就是一语不发,两个妯娌对视一眼,各自找了个借口向老夫人告辞,大房母子的浑水她们不想淌进去。 二夫人和三夫人走后,大夫人也领着顾淳出了仙鹤居。 顾淳自出了屋子后就闷闷不乐,一直低头沉默,大夫人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柔声道,“不是母亲不让你去,你和你二妹她们不一样。” 顾淳闻言头垂的更低了,大夫人语气越发轻柔,“听说这几日青云书铺新出了几本话本儿,等下你陪母亲一起用早膳,等用完早膳后,母亲陪你去街上逛逛,再去青云书铺淘几本话本儿,可好。” 顾淳还是不吭声,大夫人也不意外,孩子小时候被拐子拐后,死里逃生后,就得了自闭症,很少开口说话,今日她难得提了兴致,可...... 大夫人眸光一暗,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备车,一会我带淳儿出门。” 嬷嬷领命退下,大夫人带着女儿去了自己屋子。 御书房,明德帝目光投向桌案上那堆留中的折子,皱了皱眉。 做皇帝辛苦啊,想要清闲片刻也不行,总有那做不完的事,批不完的折子在等着他。 若不思进取,言官的唇枪舌剑就在那就等着他了,不想被口诛笔伐,只能做一个勤奋的皇帝。 所以说做皇帝难,想要做一个好皇帝更难。 “哎。” 立志要做一个清明的君主的明德帝叹了口气,他勉强自己提起精神,从小山一样的折子当中抽了一本出来。 皇帝身后的曹公公见此,当即叫人奉了一杯提神醒目的清茶上来。 明德帝啜了一口,放在一旁,翻开折子。 折子是张简这老儿递了,也不过也就放了半月,老头儿就来催了二三次。 这些个言官,整日里没事干,屁点的事他都能磨你好几天。 做为皇帝最最得罪不起就是这些寻常无的放矢的言官了。 谁叫这些老头儿权力大,连他这个皇帝也能批评呢。 难得张简老儿这次递的折子,既没有辱骂弹劾哪个朝官,也没有要意指他哪里做的不当的地方,明德帝脸上不由好看了几分。 他盯着手上的折子沉默片刻,吩咐身后的老太监,“你去传唤赵良。” 曹公公应声退下,明德帝把手中折子往边上一话,继续干活。 此时的赵良看着手中的请贴正犯头疼,顾玄接连二次给他下贴,这让他如料未及,心中也隐隐不安。 自那回明德帝叫他过去后,他一直避免和二公子见面,可眼下二公子又下了贴子,他若再置之不理,便是他不识抬举了。 若说顾玄一个白丁,赵良身为三品大将倒也不用惧他。 可老国公极其器重二公子,大老爷也将二公子当眼珠子护着,可以说整个镇国公府,没人能越过二公子去,哪怕他在皇帝面前有些脸面,可在镇国公府面前脆弱得一堪一击。 他这边犯难,迟迟下不了决断,那头曹公公领了个小太监亲自登门了。 这下不用赵良多想,立马抛下贴子,和曹公公进了宫,进宫门口前,赵良塞了张银票到曹公公手上,曹公公看了他一眼,笑笑收下了,“赵将军,想问什么只管开口?” 赵良抱拳低声道,“还望公公给赵某透露一二,此次陛下急急宣我入宫,是何要事?” 曹公公笑道,“赵将军安心,陛下看着心情不错,应该只是公务上向将军询问一二。” 听闻皇帝心情好,赵良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松的委实过于早了些,赵良一踏进御书房的门,明德帝一句话抛过来,赵良脸色立马变了。 明德帝拿起右手边一道折子,缓缓道,”将爱卿叫过来,是要问问爱卿的意见。当日爱卿去和郡时,曾与当地县令打过交道,你觉得这和郡县令如何啊?” 明德帝语气不轻不重,可此话在赵良心中就跟压了块重石。 当是在和郡县时二公子便是通过他解了周毕燃眉之急,在明德帝面前他隐瞒了此事,现如今皇帝提到周毕,不知是何用意? 他脑海里念头飞速转过,面对明德帝的询问,不敢耽搁抱拳道,“禀陛下,和郡县县令为官清廉,做事公允,刚正不阿。当日孙福林霉米一事,全靠他当时冷静果断,才未引起民乱,臣以为他当得上一个好官。” 听他说完,明德帝眼中有了笑意,“张简老儿上折举荐此人,你们二人想法倒是一致,如此看来,这周毕当得一用。” 赵良暗中呼出一口道,心道好险,总算过了这一关。 聊完了公事,明德帝将折子一放,眯了眯眼睛,片刻后复又看了他一眼,随意道,“听人说,顾二给你下贴子了?“ 赵良还未完全放松的肌肉瞬间又崩紧了,头上又冒出了冷汗,只觉得明德帝话中有话。 在明德帝紧迫逼人的目光下,他低头道,“二公子日前是给臣下了贴子,臣正在思虑要怎么回绝二公子。” 明德帝站了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笑道,“顾二好好的给你下贴子,你为何要回绝?” 赵良心道,我不是被您吓的嘛,上一回为二公子美言两句,您就发那么大火。 眼下你问我为何,叫我如何回答。 帝皇权术当真可怕,赵良自认摸不透皇帝的心思。 明德帝见他神色紧崩,又笑了,“不用那么紧张,朕又不会吃人,既然顾二邀请你,你就大大方方的去。他一介白衣,朕还能怀疑你们有朋党的嫌疑不成?” 赵良沉默不语。 第199章 帝姬 明德帝又嘀咕一句,“你一个武将,心思怎么这么多?” 赵良在明德帝面前如履薄冰,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说道,“臣谨尊陛下圣谕。” 明德帝感叹一句,“你们这些武将啊,太过正色,实在无聊极了。若是宝姬帝姬在此,少不了要埋汰你几句。” 宝姬帝姬乃是明德帝最最宠爱的公主,自打出生那日起,就简在帝心。 皇帝亲赐宝姬二字,其生母赵婕妤也跟着宝姬帝姬水涨船高,哪怕张贵妃集皇帝圣眷于一身时,看在宝姬帝姬的份上,皇上一个月里也会去赵婕妤那里坐坐,就是皇子位见了这位娇纵的公主,也要礼让三分,可见明德帝对其的宠爱。 曹公公笑道,“说来宝姬帝姬好几日没来御书房烦您了,奴婢还真是想她了。” “她不来最好,省得烦得我连揍折都看不了。”明德帝提到宝姬帝姬时,脸上笑意盈盈,像个寻常的慈父。 曹公公见此,建议道,“要不,奴婢去唤帝姬过来?” 明德帝对他挥了挥手,“把国师叫进来吧。” 这是要处理公务,不见帝姬的意思。 明德帝又对静立一旁的赵良道,“你也下去吧。” 听到国师二字,赵良脸上的肌肉下意识跳了跳。 他下去时,与一身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擦肩而过,两个人均未多看对一眼。 哪怕这个国师是赵良举荐,在明德帝面前,始终保持该有的距离。 走出宫门后,赵良紧崩的肌肉才有松驰的迹象。 自从自和郡回宫以来,每一回入宫,他都仿佛经历了九死一生。 二公子,当真是要害死他啊。 眼下得了皇帝的任务,二公子的面是非见不可了,可见面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 赵良有些无所是从,他不得不深思皇帝让他和二公子见面的用意,也不得不深思二公子屡次下贴的用意。 赵良深叹口气,总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深渊里,拔不出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谁能想到他一个武官如今生生活成了文官的样子,还不如拿着大刀让他上战场上奋力拚杀痛快。 也好过现在天天提心吊胆,将脑脖子系在裤腰带上,这文臣真不是人干的事。 赵良回府后,当即遣人去镇国公府给顾玄回了贴子,告知他明日一早,他将上门拜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关在和郡县地牢的孙福林日盼夜盼,在墙上划了六十多道痕迹后,终于等来了京朝的官差。 随着牢房门被狱卒打开,光线从外射了进来,孙福林勉强睁开眼睛,眼前一阵刺痛,眼泪水哗哗往下掉,他忙用手遮挡面部,蜷在角落里不再睁眼。 前两天他迷迷糊糊似是看到了周毕,他以为他是要来取他的性命,周毕这个狗贼却没这个狗胆,看了几眼后就离开了。 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牢里暴发役症后,前前后后有不少人死了被拉走,他不出意料也染上了役症,原以为他也会因为这役症消无声息地死在牢里,不想狱卒还给他送来了药。 药入口的那晚上,他就知道他死不了,周毕没胆让他死,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之后的药断断续续,他最终还是熬了过来,虽说现在不过是苟颜残喘,但好歹还活着不是,只要三皇子派人过来接他,他即便没有翻身的机会,至少还有生存的机会。 所以,他撑着一口气到了现在。 如今,该是接他的人来了。 狱卒上前踢了他一脚,语气恶劣,“起来了,起来了,京都有官差过来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孙福林,头发散乱,衣裳脏乱,身体瘦的跟柴似的。 狱卒打开门的功夫,他就咳了不下数十声,听着像是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在狱卒的叫唤声中,孙福林眯着眼流着泪,单手撑地,单手扶着墙,硬生生给他站了起来。 一息的功夫,他的双腿一软,身体又滑坐下去。 在狱中的两个来月,孙福林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眼下一个简间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很费力。 “晦气。”前来叫唤的两个狱卒谇了他一口,两人对视一眼,将人架出去,随手扔在了地上。 地牢里又传来脚步声,李四带着京中的官差过来。 官差看到了地上瘫坐的孙福林,神色复杂难言。 这堪比臭阴沟里出来的人当真是曾在京中那个风光得意的三品大员,过街老鼠都不如吧。 “两位官差过来一路辛苦了,这人就交给你们了。”李四和两个人办了交接手续,只当看不见两人异常的神色。 将人交到了他们手上,就火速离开了。 两个解差职责在身,孙福林又是重要的朝廷要犯。 皇帝亲自下的旨意,他们也不敢耽搁,当即给他戴上木枷锁,准备即刻起程。 在靠近他身边时,两个解差闻到一股异常难闻酸臭味,差点忍不住要吐。 两人捂住口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 这怕是这几个月都没沐浴了,身上脏的要死,还这么臭,死老鼠都比他香吧。 二人又先后打量孙福林摇摇欲坠的身体,以及那双抖抖擞擞的大腿。 对视了一眼,面色俱都一沉。 就这颤悠悠的身体,不会一起程就在路上给交代了吧。 “怎么办?”其中一个官差对另一人商量。 “我看还是先找个客栈,先让他沐浴更衣一番,吃点东西再走吧。” 倒也不是他们二人看他可怜发善心,而是他们实在受不了孙福林身上的那股异臭味,这京中路途遥远,两人又要时时刻刻需与之同行,若就这样上路。 这一路上还不得被他给熏死。 为了自己着想,怎么的也要把人弄干净了。 “真是晦气,来押个人,还要贴钱伺候。”其中一人愤愤道。 另一个解差拍拍他肩,叹气道,“怎么办,看开点吧。一会,随意找个客栈,等他清理了我们再起程吧。” 两人这一番嘀咕孙福林听在耳中,此时,他们还身处和郡县衙之中,孙福林心中虽有盘算,心中却满是戒备,在这座地牢里,他吃尽了苦头。 周毕这狗崽子暗示那些衙役欺凌他,若等他翻了身,必手刃这狗东西。 第200章 死不瞑目 在两个解差面前,孙福林比狗还听话,哪怕这两人看着他一脸厌恶,他还是拿笑脸相对,不过他这笑脸看起来比黑无常还不如就是了。 两拖三拖的,等出了衙役门口,孙福林完全没了力气,走不动了。 他喘气声一声大过一声,两个解差都要郁闷死,若是换个正常的犯人,他们早就拿出鞭子抽上了,可瞧孙福林这样子,这一鞭子若是抽下去,这人命都要没了。 他自己死就死了,还要带累到他们,两个解差的脸色越发难看。 两人无奈只好在衙门口停了下来,等他气息匀过来,其中一人推了他一把,“别拖了,赶紧走,若误了时辰,有你好看。” 孙福林喘着气求道,“劳烦两位差爷,能不能给我雇顶轿子,等到了京都,我必然报答两位的恩情。” “孙家都被陛下查封了,你拿什么报答。” 其中一个官差满脸讥讽,“你以为你自己还是三品大员,家中风光无限时,你现在比落水狗还不如,别心存幻想了,早点认清现实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呵了一声,“回到上京连命都要没了,还想着翻身的美梦呢。” 听了解差所言,孙福林脸色腊白,像有无数的钢针扎入脑中,令他头痛欲裂,他啊的大叫一声。 这声音听得两个解差一惊,其中一个解差瞪了那个多嘴的解差一眼,“你少说点,行不行,是嫌自己头上的脑袋够硬吗?把人吓死了,看你怎么办?” 那人见孙福林浑身抽搐,像是不行的样子,急道,“要不,给他雇辆车吧,我看真不太行呢。” 多嘴的人也怕了。 就这样一个衙役架着孙福林,另一个衙役往路上栏车去了。 而此时,孙福林的手被人紧紧攥了一下。 孙福林吃痛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对他笑了笑。 若孙福林此时脑子尚且清醒的话,就会看清楚此人笑容的异常。 可此时的他心中尚且存了一丝念想,看到那人时如同回光反照般,脸色都亮了几分,觉得自己绝处仿佛又逢生机。 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派人来了。 只要三皇子没放弃他,一切还可以重来的。 孙福林打起精神,勉强朝那人一笑。 心里思绪翻滚,三皇子派人来了,派人来接他了,三皇子没有放弃他。 那人往他手里塞了条纸条,与他擦肩而过,很快没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两人这短短的交集,身边的解差恍若未觉。 而等到另一位解差叫来辆牛车时,孙福林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两个解差也不想再折腾了,拉着他坐上了牛马,随意找了家客栈,让他吃了饭,又叫小二给他沐了浴,又歇了小半个时辰,见他恢复了点精力,这才押着他出了客栈。 等他们出了城门,已经小半日过去。 又走了小半日的路,他们离得城门有些远了。 孙福林突然捂着肚子说肚子疼,要去路边的树林中方便一下。 两个解差烦的不行,“直娘贼,就你事多。” 一个解差踢了孙福林一脚,“速去速回,若耽搁了时辰,半夜就不用睡了。” 朝廷派他们过来押人,也有时间期限,若是过了这个期限,两个解差也讨不了好。 孙福林吃痛忍着不吭声,舔着脸讨好,“二位官差放心,我马上就好。” 一个解差嫌弃臭味,让另一个看着他,自己在留在原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歇息。 进了树林后,孙福林双眼四处张望,在树林深处的一颗大树上,看到一块碎布条在飘,他目光骤亮,指着大树,对身后的解差道,“官爷,我就去那颗大树后方便,官爷留在此处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解差看了眼远处那树,嫌恶地挥了挥手,“速度快点。” “一定,一定。”孙福林保证。 孙福林满怀希望奔过去,中途不幸跌了两三回,衙役看他急得投胎的模样,心中鄙视不已,这三品钦差想当年在人前叨五喝六的,不想落到如此境地,解个大号也能兴奋成这个模样。 孙福林踉踉跄跄奔到那棵树后,看到隐身在树后的熟悉身影,他冲那人笑道,”是三皇子派你来送我上路的吗?“ 那人凑到他耳边,笑道,“孙大人,猜得不错,是三皇子见辛苦,让我来送你上路的。” 孙福林嘴角的笑容还不及扬起,脖子上就被套上了一根粗麻绳,那人冷笑着一绞,孙福林突着眼睛,踢动双腿,连一丝声音都未及发出,就这样被绞死在地。 那人望了远处一眼,在解差分神之际,将麻绳往树上一拉,将孙福林吊在树上后,几个纵身翩然远去。 等原地静候的解差回神,看到树上孙福林的尸身时,惊恐朝树林外大喊,“不好了,孙福林死了。” 同伴听到声音后,满脸苍白奔了过来,两人将孙福林的尸身放下后,欲哭无泪,“怎么回事?孙福林怎么会吊死在这颗树上?” 看守的解差心惶道,“我就开了会差的功夫,回头人就死了,眼下怎么办,如何向上头交差。” 在解押朝廷钦犯过程,人死了。 弄个不好,他们两个人头难保。 两个钦差看着地上的尸身,仔细检查过后,发现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后,统一了口径,“就说他不堪路途辛劳,畏罪自杀。” 地上踢动的脚印,他们选择性眼瞎。 天高皇帝后,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第三双眼睛,他们说是自然,那便是自然,至于孙福林被谁所杀,关他们屁事。 两个人合计过后,把孙福林的尸身抬到路边,叫了辆牛马。 人死了,这尸身还要带回去交差,两个解差难道倒霉,押着尸身一路不停赶往上京。 曾经风光无限的三品钦差大臣,如今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另一边,李四将孙福林送出衙门后,自己一直悄悄尾随其后,待见其身首异处之处,又被两解差抬上牛车,这才回衙门向周毕复命。 周毕又命其将消息给李妍递过去,此时的李妍正在梅香居试衣裳。 李妍不日要去岭南,周夫人前二日又去自家店铺里,催着把她的衣裳全做了。 第201章 讨画 如今看着满柜子的新衣裳,李妍不由头疼。 这么多花花绿绿,颜色鲜亮的新衣,她何时才穿得完。 与李妍的苦恼不同,周夫人可乐呵了,让义女一件件试给她看。 只觉得无论哪一件衣裳穿在义女身上都好看。 李妍苦恼衣服做的太多,周夫人却在想衣服做得还是少了,她笑嘻嘻地道,“过了秋,天气渐渐转凉了,当时就应该再多做几件大氅和披风。” 李妍瞧周夫人话中的意思,还嫌做的太少,不由道,“义母,你可饶了我吧。” 李妍连连哀求,“这么多衣服,天天换着穿,一年也换不完。” 漂亮衣服哪个女孩子都喜欢,李妍也不例外,多了就有些苦恼,上京后她的道袍还是要穿的。 周夫人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别家的小姐求着自己母亲,巴不得多做几件漂亮衣裳,你倒好,这才几件衣裳,你就嫌多了,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 “像你这个年纪就该穿得花枝招展的,这回去岭南,可别穿道袍了,不然子恒的同窗见了,还以为我们家出了个修仙的小仙女。” 李妍挽着她的胳膊,眨眼,“义母,难道你不觉得我就是小仙女吗?” “是,是,是,你就是护佑我们和郡的小仙女。” 李妍听后咯咯直笑。 母女俩人个正说话间,金桔过来禀告,说是李四有事来了药铺。 周夫人留在屋子里给她整理试过的衣服,李妍随小丫头去前头药香堂见人。 从李四口中得知孙福林的结局,李妍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李小姐果真料事如神。” 自孙福林入狱后,李妍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孙福林疫症的药用的断断续续,皆是李妍暗中授意,哪怕京中未曾派人绞杀孙福林,以孙福林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断然活不到京城。 李妍断了孙福林的后路,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顾玄,前世镇国公府的灭亡,三皇子绝对是最大的原凶,只是顾玄不得而知罢了。 李妍垂下眼眸,乌黑的眸子里平静如水,这一切才刚开始呢。 失了一个马前卒,不会让三皇子痛,只会让他为此愤怒而已,相对他和李明珠给她带来的伤害,这又算得了什么。 李四将消息传达后,就离开了。 周夫人帮她理好衣物也回了周府。 李妍去小书房给顾玄写了封信,一是感谢他那一万两银票,二是将孙福林已死的消息告知顾玄。 写好信,将信纸封了,李妍将信交给小丫头,让她交给小七,让小七一并将信寄出。 小丫头拿着信欢天喜地去找小七去了,李妍自己则去大悲寺找悬空老和尚去了。 清晨时,小春让吉儿捎来了口信,蔡大学士已经应下在慈安堂任客席的事。 李妍少不了也要叫上悬空老和尚,给慈安堂打打知名度。 这几日,她又制了几粒上好的药丸,想必老和尚也不会拒绝。 李妍到了大悲寺,当即有小和尚通知到悬空老和尚那里。 老和尚在寺庙茶堂烧水煮茶,热情地招待了他,水用的是青泉,茶也是上好的茶叶。 老和尚笑眯眯地道,“你来的巧,有知客从岭南过来,送了我一斤方山露芽,口味甚佳。” 老和尚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上一杯后,举杯嗅了嗅,轻轻啜了口,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老和尚爱喝茶,李妍见怪不怪。 “今日怎么有空亲自过来了?” 上回百年的野参和灵芝,小姑娘都只是遣了两个少年人过来。 这回亲自登门,怕不是有什么要事。 小姑娘自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妍笑嘻嘻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盒递过去,“这不是怕你这里断药,亲自给您送药来了。” “这么好?” 老和尚一见药盒,眼神立马亮了,放下茶盅,双手捧过药盒。 一掀盖子,一股药香味立时飘了出来。 老和尚帮把药盒盖上,郑重其事的放好,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之前送你的那幅《松下悟禅图》总算是没有白给。” 画是老和尚收到百年人参后,托小七带来的,李妍用一根百年的参换老和尚一副墨宝不亏。 包括蔡大学士那里的兰花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她与老和尚素来以物易物,蔡大学士那里到底有些不同,毕竟不算是交易。 李妍见老和尚高兴,顺势道,“若是能再得您一幅《观自在菩萨宝像》便更好了。” “你能再贪心点吗?” 老和尚瞪了她一眼,“我连达摩祖师的《松下悟禅图》都给你画了,你竟还想要《观自在菩萨宝像》,一副达摩祖师的画像给你镇宅尚且不够?小姑娘,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少女抿了口他倒的方山雪芽,一脸怡然自得,“老和尚,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做人是不能太贪心,以后这药你还是少向我拿为妙。为了配你的药,我接连爆肝了三晚,虽说我年幼,但也不能这么劳心劳累,我看这药也得停停了。” “可别,药不能停。”老和尚立马开口阻止。 “和你说笑呢。” “我看你是早就盯上我这两幅画了吧。” 老和尚拿她没撤服软,“被你盯上的东西,我也留不住,想要就给你吧!不过,这药你得给我多配几颗。“ “你当我这种白菜呢,这么容易?”李妍撇撇嘴。 老和尚嘿嘿一笑,近乎讨好地哄着少女,”知道不容易,那你说,要怎样才行?” “等我得空再给你制几颗吧。”李妍没把话说死。 近日里李妍又要培植人参,不日还要前去岭南,也实在没时间。 老和尚幽幽道,“你只要不骗我就好。” 被抓着命脉,老和尚没有办法。 “我骗谁,还能骗老和尚你,咱们多久的交情了。” 老和尚心道,这半年的交情都不到,这交情算久吗。 李妍也不与他磨叽,正儿入经地切入正题,“不知老和尚可有听说,和郡县在创办慈安堂的事儿?” 老和尚这里香火鼎盛,人来人往,消息四通八达,早在周毕发布公告之时,老和尚就听闻了风声。 眼下,见李妍提起,点点头,“略有耳闻,你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慈安堂的事?” 第202章 净空和尚 “正是。” 李妍正色道,“世道艰难,和郡县经历旱灾和疫症,无数孩子的失去父母,无处可去,义父义母心善,不忍见孩子们流落街头,所以打算建立慈安堂收容这些孤儿。” “如今义父大人已经着手在筹建校舍,这两日我和义母也聘了几位教习,眼下还缺几个像老和尚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坐镇。我此次特意前来,诚意相邀,请老和尚前在慈安堂挂个客卿的名头,不知老和尚意下如何何?” 老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我佛慈悲。” “如此善举,老和尚岂有不应之理。” 李妍轻笑一声,“我就知道老和尚大慈大悲,不忍众生受苦。” 面对李妍的夸耀,老和尚一脸平静,又打了一句佛语。 李妍又是一笑,“我们慈安堂的教习需要每日授课,但老和尚您做为我们慈安堂的客卿,自然与他们不一样。” 老和尚看着少女的笑脸,眼皮子下意识跳了跳,感觉有套。 “我知你不喜俗事,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之后老和尚你只需一月去一趟慈安堂,花上一两个时辰讲讲佛理经义就行了。” 老和尚听她这么一说,心稍稍宽了些,一个月一日,确实不多,他微笑点头。 不想李妍皱着眉头又说道,“不过一个月一次开坛讲课,这时间上会不会太少了点,孩子们就是想学也学不到什么。” 老和尚心口一提,未等她开口前,忙道,”你若觉得一月一堂课时间不够,不如当日我多讲一堂课,你看如何?“ “老和尚管理这么大寺庙确实辛苦,能去慈安堂开上两堂课,我自然满意。” 李妍看着他一脸为难,”不过我已经在义父面前夸下海口,客卿的课程七日安排一堂,您是不可能再安排出来时间,可我义父那里委实也不好交待。” 被她这么一说,老和尚眼皮子跳得越发厉害,总觉得小姑娘后面还有招等着他。 他叹了口气,一脸挫败,“你直说吧,你怎样才满意?” 李妍哈哈一笑,“老和尚果然直爽,不如余下的课程就让您名下的大弟子净空和尚替您前往,您说怎么样?” 老和尚翻了个白眼,喝了口茶排解郁气,“你都替我做主了,我还能说什么?” 李妍抚掌,站起来道,“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你别把我的药忘了就行了。” 老和尚一再叮嘱,又站起来道,”你再这里先坐会,《观自在菩萨》的画像放在禅房,我去给你取来。” “好嘞。” 李妍复了坐了下来,对着老和尚的背影喊道,“你再给拿几串菩提吧,要开过光的,沉香手串也多来几串。” 他送给周子恒的星月菩提,便宜哥哥觉得过于珍重,舍不得带,去书院时把佛串摘下收了起来,李妍都来大悲寺了。 少不得再向老和尚再要几串不差的佛珠一则是作为礼物送他,恭贺他取得好成绩。 二则此去岭南,也可以用佛珠替兄长做做人情。 李妍老是想得挺美,老和尚听后险险绊倒在门槛上,转头道,“这来几串,那来几串,当我这里贩卖手串呢,还要开过光要求还挺高!” 李妍笑笑道,“你这观自在菩萨的观音像都送给我了,也别再小气这几串佛珠了。到时你要的药给你多弄两颗。” “我这里的好东西,迟早有一天要被你骗光。”老和尚深深叹了口气,幽怨道。 “哪能啊。”李妍呵呵笑。 好和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回头脚不停往禅房奔去。 看来之后禅房里的好宝贝他都得藏深一点了。 趁着老和尚拿东西的空隙,李妍悠哉哉地在茶房品了会茶。 等老和尚拿了东西过来,李妍这茶也刚好喝完,欢欢喜喜地拿着东西和老和尚告别,”那等开课了,我让人过来通知你。” 老和尚朝她挥挥手,等李妍走后,老和尚又叫了名下大弟子过来,将去慈安堂讲课的事和他说了一下。 看着一脸淳厚的大弟子,他不忘叮嘱他,“到时遇着李妍那小姑娘,你尽量离他远点。” 他名下弟子三人,唯大弟子净空敦厚,李妍谁也不选,偏偏选了净空。 小姑娘连他都骗的轻易容易,让他不得不为这个大弟子忧虑。 净空虽不知其意,还是顺从地应下。 李妍在老和尚这里收获满满,周毕也不逞多让。 借着李妍之前给的逍遥居士的名作和张元搭上了话,两个人一起欣赏了画作之后,还约好明日一起去松山后面的淡水湖垂钓。 李妍去了周府和周毕互通消息,听说了他和张元的进度,笑着恭喜他,“看来义父成竹在胸,张元迟早归顺义父,可喜可贺啊!” 周毕一双逗眼眯成了一条缝。 周夫人笑着泼冷水,“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别再夸他,他啊不经夸,一夸尾巴就要翘起来。” 多日来,李妍已经深知周夫人对付便宜老爹那一套,那便是要时不时压制他一番。 在母女两个面前周毕已经习惯伏低做小,任由周夫人在丫头面前说教。 反正在义女面前早就没了面子,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李妍笑着看便宜老爹被义母欺负,也不出言相帮。 看便宜老爹一脸笑嘻嘻,很明显这是夫妻俩相处之道,便宜老爹乐在其中呢。 趁着大家高兴,李妍将请了蔡大家和悬空大师做慈安堂客卿的事说了,夫妇俩人个听闻后,齐齐欣喜不已。 周毕抚掌大笑,“若由这两位出山,以后都不愁慈安堂找不到好教习了。” “岂止如此,和郡县的孩子们怕不要羡慕死我们慈安堂的孩子。” 周夫人都可以想象消息传开后,到时慈安堂门前人潮拥挤的样子。 李妍问周毕,“房子现在建的如何了?” “讲堂和主屋已经搭建了一半,三日后应该能完工,校舍的话还要再等上二日,一旬内应该可以完工。” 李妍点头,一旬的话,差不多是在月底前。 她从岭南回来,慈安堂差不多刚好竣工,时间上正好赶得及。 周夫人又嘱咐周毕,“你让李四好好盯着那些监工,地基一定要牢固,给孩子们建房子的材料也要用好的,钱的事不用发愁,我这里凑凑还能再凑个十万出来。” 第203章 跳梁小丑竟是我自己 慈安堂的事周毕交待了李四负责,他每日里也会拨出一个时辰去看看。 秋播结束后,周毕又带着难民们种上了番薯和甘蔗,这两样东西产出好,番薯管饱,甘蔗销量大,能赚银子。 有周夫人每天挥着小皮鞭鞭策着,周毕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拗足了劲的干,想要干出点政绩来,往上爬,给女儿儿子各寻一门好亲事。 有这动力,不说他干劲十足,李妍看在眼内,“这一趟我去岭南,估摸着也能赚不少银子,义母你的银子就不要动了,不能为了慈安堂,把家底也掏空了。眼看着兄长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义父之后上任也多的是花钱的地方,钱还是要留着点。“ “那就听你的。” 周夫人也不和她客气,鲜花生意周夫人入股了。 眼下她手头确实也没多少流动资金,在自己女儿面前也没必面硬撑,还不如等铺子里有了收益或者等李妍把花卖了,等分红时再把这些钱投到慈安堂去。 小丫头过来摧饭,周夫人留了李妍在家里用饭,又使了人去药香堂通知金桔他们。 而此时药香堂内,金桔刚把小七逮着。 李妍去大悲寺时,小七和姚十三两个日常又钻进了药房里,金桔见他们潜心钻研着,自己则去了书房继续勾画她的写作事业,便不去打扰他们了。 一个多时辰后,两个人才伸着懒腰走出来。 李妍不过来用饭,阿婆随手给她们烧了几个菜,等用完饭,金桔将小七拉到一旁,将信塞给了他,“小姐给顾公子的回信,让你一并寄出。” 小七挠了挠头问小丫头,“我给公子写信的事是不是在李小姐面前露馅了?” 小丫头抬高下巴,哼了一声,“怎么着,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就不会被发现了。” “金桔姐姐,我有苦衷的,求求你在李小姐面前为我说说好话呗。” 小七哀求他,金桔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道,“那也要看是何苦衷了?” “还能有什么苦衷,我不就是看公子对李小姐上心,我就想在中间出把力,凑合凑合他二人呗。” 小七这么一说,金桔双眼立时亮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小七看不出来啊,你如此用心良苦。” 小七隐约自豪地道,“不替主子终身大事操心的护卫,能算一个好护卫吗?别说你不为李小姐操心婚事?” 金桔自然操心小姐的婚事啊,她现在看小七是越发顺眼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我家小姐明年都要及笄了。对了,你家公子多大了?府上是哪一家啊?家中有几口人?“小丫头盘问起来。 之前小丫头对小神仙的家世兴趣不大,如今不同了,种种迹象表明,这小神仙似乎是看上自家小姐了,那身高年纪家世自然得问个清楚。 “公子过了年就18了。” “18啊,那年龄是有点大了。”小姐才14岁,两个人年龄差了四年。 “我家公子看着可年轻呢。” 金桔想想也是,顾公子长得肖似神仙,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大点会疼人,这点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那其它呢?”金桔歪着头又问。 “我家公子乃是镇国公府大老爷嫡子,行二,可受国公爷和大老爷喜爱了。李小姐没和你提过。” 金桔摇摇头,小姐没提,之前以为两人没戏了,后来又是疫症,又被苏老伯爷气的,根本没想着问。 小七顿觉不妙,李小姐这是对自家公子没想法吗? 小丫头没再问,小七有些着急,“金桔姐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是小七知晓的,都说与你听。” 之前还兴致盎然的小丫头,这会却连问都不想问了,朝他摆了摆手。 “金桔姐姐,怎么了嘛?” 小七打死也想不到,他家公子的行情会跌到如此地步。 不说李小姐了,就连小丫头这一关也过不去。 可担心死他了,小七看着小丫头的目光越发焦灼。 金桔叹了口道,“镇国公府门楣太高,二公子与我家小姐不是良配。” “这话怎么说的。”小七惊奇不已,“门楣高怎么了?” 旁人想巴结国公府也巴结不上呢,小丫头还嫌弃起来了。 “门楣高的,狗仗权势,看人低。”小丫头一脸愤愤然。 小七道,“我们国公府的人可不这样。” “这么说国公府没有门户之见?那若是小姐退过亲呢?国公府也不会有意见?” 小七讷讷无言,这个问题他还真是不好作答。 小丫头哼了声,“你看吧,连你都回答不出来了。” 不对啊,小七回味过来了,瞪圆了眼睛,嗓音都尖了,“李小姐有议亲对象了?怎么连议亲的事都没听说,她这就退亲了?” 小七着急上眼,这么重要的讯息,他怎么独独给遗漏了。 若是被公子知道,小七不敢想。 他都想打自己屁股了,这事做的可太失职了。 金桔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小七被她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小七啊小七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外表看着冷冷清清的,私底下小动作这么多的。你老实跟我交代,你来药香堂之前是不是已经将小姐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了。” 就算真有,此刻小七也不敢承认啊。 小七赶紧拍马屁,”金桔姐姐,你可别误会我,如李小姐这般人物,哪里还得着打通,随便去外面遛哒一圈,十成十的人都对李小姐的事津津乐道。” 金桔闻言,笑的得意。 小七以为已经取信了小丫头,暗松一口气。 不料小丫头却歪头扫了他一眼,了然道,“别以为我好唬弄,别忘了你之前做过的事。你自己说,你之前有没有在药香堂门口晃荡过?” 当然晃荡过了,还不止一回。 夭寿,这都被发现了,小丫头这是长了通天眼了吗? 小七避开她的目光,含糊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吧。” 当时,与李小姐不熟时,他可是在屋檐上趴了好几天,偷听到不少主仆俩的悄悄话。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消无声息,结果人家全知道,跳梁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七无奈又郁闷。 第204章 礼多不嫌 这主仆两个鬼精着呢。 为了取信小丫头,小七抬起笑脸,舔着脸,“真的,金桔姐姐,我不骗你。” 金桔看着他呵呵哒,“最好如此。”她谅他也没这个胆。 小七打破沙锅问到底,“金桔姐姐,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说了,李小姐到底和谁议了亲?” 金桔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说给他听。 小七空然间福至心灵,恍然道,“你对镇国公府的门第有意见,该不是与李小姐结亲的人家家世不错。” 金桔心道算你聪明,小七也从小丫头的神色当中推测到了结果,“那你也不该拿镇国公府和其它世家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能相提并论的,反正都是一个德性。” 金桔不以为然,“反正那些家里人口复杂,什么大爷,二爷,三爷,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三大姑,八大妈的大家庭,小姐统统不会嫁。” “想想要应付这么多人我都头疼,小姐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如找那些家世清白,人口又相对简单点的,这日子过起来才舒心呢。 好了,小丫头说的公子全中了。 人口多还复杂,说的不就是镇国公府吗? 金桔兴冲冲来找小七,眼下一听小神仙的家世,所有兴致都败了。 唉,想给小姐寻一个般配的亲事可真难。 金桔灰突突地走了,小七也蔫儿八叽地回了屋子。 姚十三看看屋外,又看看小七,自觉地避开了。 小七神色如此难看,他这时若再凑上去,保不准被他一顿揍。 姚十三出屋避风头去了,小七低头看着信封,苦着一张脸,老老实实地拿书信纸准备给公子写信,一支笔握在手上小半个时辰都未落下一个字。 小七烦燥地抓抓头发,李小姐定过亲的事怎么跟公子说才好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连这个人是谁都没弄清楚,他如何和公子说。 还好金桔拿了李小姐的信给他,这次不如先搪塞下公子,小七一脸纠结之下,硬凑了几百字塞了信封,急匆匆赶往邮驿站寄信。 李妍从周府回来后,一头扎进了花房里,算算日子,便宜哥哥也是时候起程了。她回药香堂之前,正好周子恒最近寄来的信也到了周府。 便宜哥哥来信中居然还夹了一张买花的清单,李妍看后不禁莞尔。 赶情周子恒回了骊山书院,心思都花在这上头了。 按他提供的清单金额,这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好几万银两,对于骊山书院还要依靠父母才能养活的学子们讲,这一单绝对是大生意了。 所以说,岭南的学子们有钱啊,学子们有钱,说明什么? 说明岭南并非如传言中那么贫瘠,甚至还很富裕。 前世三皇子不就是盯着这块肉么,肖想了好多年。 只不过岭南夹介于山海之间,有高大的五岭,浩渺的南海,以及其他山脉,严重地妨碍了岭南与外界的联系,岭南易守难攻,交通不便。 在赵渊升任岭南刺史后,又充分利用分利用了岭南襟山带海,封闭半封闭的特点,构筑了一道由蒲葵关,中经横蒲关、仁化城口、乐昌赵佗城、连县三关、桂岭秦关,西至越城严关,长约万里的坚固防线。 上京与岭南又相隔了千里,三皇子实在鞭长莫及,最后不得不就此放弃。 前世在她死前,三皇子弑父夺位,藩王发动战乱。 上京城水生火热,只有赵渊治下的岭南,远离朝廷,一直现世安稳。 而李妍此番岭南之行,除了想看看神赛会热闹的场面,就是去会会这位”土皇帝赵渊。 这十多年岭南在赵刺史治理之下,隐有欣欣而荣之态。 在与三皇子交锋下,赵渊又能不落下风,如此人物,让李妍不由心生好奇。 这厢李妍在花房准备花草,骊山书院那边山主长今日公布了一则好消息。 书院学子晋级的规则在下元节后,将要做重大调节。 取消的原先三考一过的严苛条件,如今只要班中前三甲,三人均可向上晋升一级。 消息一出来,在学生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学子们磨拳擦掌,振奋不已,学习的热情达到了前所未所的高涨。 周子恒怕在的乙班也是如此,课间,平时闹哄哄的场面不见了,取消代之是朗朗的读书声。 宁远娃娃脸一皱,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转过头对后座的周子恒和赵屿道,“恭喜你们了,新规定一出,年前你们俩就可以双双进甲班了,可怜我啊,孤伶伶一个要被你们抛下了。” 为了与周子恒交好,赵屿背后找了教习,借着给周子恒补功课,这两日和周子恒坐了同桌,正好宁远也在前座,三个人聚成了一团。 校舍也搬到了同一间,如今周子恒学业上突飞猛进,稳稳在占据了前二甲的位置,宁远一人遥遥落后,心里免不了失落。 赵屿见此,拍拍他的肩,“眼下离年终大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瞧念卿兄短短二周的时间,都能进步如此,你的底子也不坏,这段时间奋发一下,要进前三也不是不行。” 周子恒也安慰他,“由我和赵屿呢,不懂的你就问,闲时我们再帮你补补课,争取大考时,我们三人一同晋级。” 被两个好友一顿安慰,宁远一扫颓然,伸拳与他们相击,“好兄弟,够义气。那此事就全拜托你们二位了。”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赵屿又道,“此次与念卿兄同去和郡,回来后你也该好好收收心,我们只能从旁相助,最终考试的是你,还是要你自己努力才行。” 宁远保证道,“放心吧,接妹妹来岭南游玩一圈后,我肯定用功,不然的话,你们手中备好小皮鞭,我若是偷懒,你们俩就拿皮鞭抽我,若是找不着皮鞭,用校舍的蜡烛滴我手心也成,我任凭你们两个推磨,绝不怨言,行不?” 周子恒和赵屿两个皆是一笑,周子恒歪头看他,打趣道,“宁远啊宁远,听你说言,我怎么觉得你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呢?你不会就是传言中的受虐狂吧,小皮鞭越抽你越兴奋是不?” 赵屿笑着附和,“我看也是。” 第205章 周子恒归 “怎么可能?” 宁远连连摆手,“哎,你们俩就别笑话我了,还是想想等会晚课结束后,去哪儿逛逛,给妹妹再多备些礼物。” 下元节书院休沐三日,宁远和周子恒各向书院告了二日假,赵屿原本打算和他俩同去,可惜刺史夫人身体不适,来信让他提前归家,这打算便落了空。 明日里宁远和周子恒出发去和郡,赵屿则是赶马回刺史府,赵屿盛情邀约他们,等李妍入岭南,他们便会带上妹妹一道去刺史府做客。 周子恒略一思索道,“还是再去书肆逛逛吧。” 礼物周子恒已经备下,不过礼不嫌多,给妹妹送东西,哪里送的完,周子恒看到好的就想掏钱给妹妹买,他自己倒是各种女孩子的玩意买了不少。 周子恒作为兄长,送什么都无关紧要。 宁缺和赵屿两个礼物就难挑,像女孩子的珠钗首饰啊,漂亮的衣裳啊这些东西他们男孩子为了避嫌就不好送,更何况有周子恒这个妹控盯着,他们有想法也不敢送。 宁远道,“念卿兄,你都给妹妹带了那么多礼物,话本子什么的就留给我和赵屿挑吧。” 周子恒斜了他一眼,“那不行,话本子妹妹最喜欢了,我怎能不送,你们要送也行,自己再挑几本呗。” 他又没限制他们不能送话本,当然如果他们要送珠钗首饰,那是断断不能的,有他在,他们别想肖想他妹妹。 宁远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叽歪歪,“这也不能送,那也不能送的,送妹妹的礼物就想一个承包了,这世上就属你这个哥哥最好。” 周子恒听了哈哈大笑。 赵屿在一旁也笑。 赵宗平和他们就隔了一个过道,听他们说要去逛街给李妍带礼物时,他就支棱起了耳朵。 晚课一结束,周子恒他们几个收拾好书袋刚要走,赵宗平赶紧拉了邹聿,小跑着挤入了他们中间,笑嘻嘻地说道,”念卿兄,刚听你们说晚间要去逛书肆,带带我们呗。听说东轩阁近日又出了几本好看的话本,我与邹聿正想去呢,这不正好和你们一起,人多热闹啊。“ 赵宗平拉了拉邹聿的衣角,邹聿忙笑着附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既是同窗,又是妹妹的小主顾,赵宗平和邹聿近来又有意亲近,周子恒对二人印象还好,笑着便同意了。 宁远他们不置可否,于是,三人行,便成了五人行。 赵宗平高兴之余,请了他们去同心楼吃饭,用过饭后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东轩阁。 。。。。。。。。 周子恒这一趟回来,李妍收了近乎一马车的礼物。 周子恒总算还有点良心,给了李妍送了这么多礼物之余,也给自己母亲挑了几匹不错的衣料。 至于周毕,不好意思了,作为男性的便宜老爹在家中无地位,周子恒只选了一壶酒便将人打发了。 倒是赵屿委托了宁远,备下了不少补身的厚礼,让他们一块送来。 晚间周夫人叫厨房烧了几个好菜,一家人齐聚一堂,边吃边聊。 周夫人问儿子,“那位赵公子没和你一同过来?” 认亲时周夫人对刺史家的这位公子印象不佳,不过周子恒来信说,两人早已化干戈为玉帛,日前还住在了同一间校舍里,免不了要问上一句。 “她母亲身子有些不适,回家了。” 不然赵屿千万百计与她交好,怎么舍得错过么好的机会。 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天上顶顶一好的妹妹,他这些同窗都觊觎上了。 等妹妹和他去了岭南,那些学子们见着妹妹又得羡慕嫉妒恨了,到时他防火防盗,还要防同窗,没结亲前周子恒的日子每天过得很清闲,结亲后他真的为了妹妹忙的团团转,不过他自己乐意便是,想着这个呆毛哥哥呵呵傻笑起来。 席间,他还不忘为李妍挟几筷子菜,“怎么半个多月没见,妹妹好似清减了不少呢?” “没有吧?我这个月过得还算清闲,吃得也不少。” 李妍心道不过半月,她就是瘦又能瘦得了多少,呆头鹅哥哥眼神不太好使。 周子恒认真道,“你自己看不出来。” 周子恒又将无骨的鱼肉挟到李妍的碗里,恨不得把桌上的好饭全往她碗里放。 李妍看着堆成一座小山似的饭碗,心中默默叹息。 迎着便宜哥哥期待的眼神,李妍笑着吃了小半碗,之后实在吃不下去了,只得朝周夫人求救。 周夫人嗔儿子一眼,“女孩子的胃口细,哪像你们男孩子不吃上一大半碗米饭都饿得慌。” 又转而对义女道,“吃多了肚子胀,妍儿若是饱了,别硬撑,不用给你兄长留面子。” “母亲....”周子恒叫了一声,耳朵红了,老母亲怎么总是在外人和妹妹面前拆他的台。 宁远哈哈一笑,“念卿兄,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女孩子都以瘦为美,妍儿妹妹却是纤瘦适度,倒也不必吃太多。” 宁远说完看了周子恒一眼,这个傻同窗,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心中的想法。 女孩子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都吃得很少,像她妹妹为了瘦下来,每天挖空心思都在想着少吃两口。 他倒好,恨不得将自己妹妹喂成猪,也就是妹妹脾气好,明明没多少胃口,碍着他的面子,还要多吃两口,顺着他。 念卿兄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会有像李妍这样的好妹妹,宁远忍不住又嫉妒上了。 “属你最懂,好了吧!话这么多。” 周子恒怼了他一句,挟了苦瓜就往他嘴里塞,“赶紧吃你的。” 可怜宁远被硬生生塞了一嘴的苦瓜,一张娃娃脸皱成了一团。 母女两个见此不由轻笑出声,周夫人笑骂儿子一句,“别欺负你同窗。” 周子恒在桌底下踩了宁远一脚。 宁远忙吞下口中的苦瓜,伸手一揽周子恒的肩膀道,笑道,“伯母,误会了,我们平时就喜欢这般玩闹,念卿兄这是对我友好呢。” 宁远睁着眼睛说瞎话,周子恒桌子下的脚挪开了。 周夫人了然,问他们,“这次小试后,是不是就是年终的大考了?你们的功课准备的如何了?” 第206章 想儿子病 书院也是严格,每年才放那么几个名额。 想到儿子那倒挂杨柳的成绩,周夫人又道,“今年若是进不了,也不要太泄气,明年还是有机会的。” “伯母您安心啦,念卿兄此次定然能进甲班,我就悬了,目前名次还排在末几名,还要靠念卿兄拉我一把呢。” “宁公子说笑了,就子恒那成绩,哪里进得了甲班。” 周夫人听后大笑,“他若是明年能挤进甲班,我都要烧香拜佛,谢谢菩萨显灵了。” 周子恒是来信说过有进步,周夫人自然不会以为他的进步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呀,伯母还未知晓吗?念卿兄此次考次得了个甲二,如今他的成绩在我们乙班一直稳稳居在第二呢,你们应该还不曾听说,山长在下节元后改了竞级的规则,之后只要在大考中考取班里前三,都能顺利竞升一级,念卿和赵屿两个铁定能进甲班了。” 宁远说完,周夫人愣了愣,回过神来时不由对自己儿子刮目相看,欣喜道,“怎么回事?你这是突然间之间开窍了。” “恭喜哥哥。”李妍笑着道喜。 周子恒咧开了嘴,这一刻看到妹妹嘴角的笑容时,他所做的努力都值了。 宁远插远又多说了一句,“他是不想给妹妹丢脸,妹妹这么厉害,他这做哥哥也不能差强人意,天天在那挑灯夜读呢,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赶超班里大多数人。” “现在教习日日夸他,拿他当正面教材,学子位羡慕得要死。我可就惨了,教习天天逮着我训,让我多学学念卿兄。我现在只要见到教习和念卿兄在一起就怕了,躲得远远的。” 周夫人心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果然不是儿子笨,而是没有让他奋起的动力。 周夫人看着义女笑意吟吟,如今么她好似摸着儿子的命脉了。 有义女在,还怕他翻了天去,她管不住,交给义女收拾便是。 周夫人笑嘻嘻对儿子夸耀了,“不错,是长进了几分,不过也不要过于自得,年底的大考还是要好好做准备。你自己进步,也要带带身边的同窗,你和宁远、赵屿三个能同进甲班那是再好不过,到时进了甲班后,相互间还能有个照应。“ 周子恒连连应是,一餐饭吃得开开心心。 饭后几个小的一起坐在花厅用茶,周夫人将空间留给了几个小的,回屋去了。 李妍把从悬空老和尚那里顺来的沉香佛串拿了出来,给了周子恒和宁远一人一串,“当日无意间听义母提及,哥哥舍不得戴那串星月手串带出门去,前两日我刚巧有事去大悲寺,就向老和尚又讨要几串佛串。” “妹妹费心了。“周子恒喜滋滋接过少女递过来的手串戴上。 “谢谢妹妹。” 宁远也欣喜异常,万万想与不到还有他的份。 妹妹从悬空大师那里顺来的手串,那肯定是大师开过光的,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便宜他了。 他当即将手串戴在手上,谢过李妍后,对周子恒扬唇笑道,“念卿兄,借你的光了。” 周子恒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中的沉香手串,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你知道就好,可得好好珍惜。” 周子恒倒不是小气一串手串,而是这手串是妹妹求来的,心意难得。 “自然,妹妹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不珍惜呢!”宁远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 “我给赵公子也要了个佛串,到时去岭南时一并给他吧。” 李妍眸光一动,问宁远,“宁公子,是否知晓刺史夫人生了何病?” 宁远笑道,“有一种病叫想儿子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刺史夫人只生了赵屿一个嫡子,紧张儿子跟什么似的,时不时就要叫人来书院传儿子回去,宁远他们已经习惯了。 李妍噗哧一声被他逗笑了,宁远道,“不过一早听赵屿说起来,她母亲生她时难产,体质比较虚弱,平日里极易感染伤寒,这刚入秋没多久,就又病上了。” “正好我略懂一点岐黄之术,此去岭南倒是可以给刺史夫人诊一下脉。” 宁远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一声,“我们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好好的神医在此,居然没想到让你去瞧瞧。” 之前光想着妹妹祈雨的大能,倒是忽略了妹妹小神医的美名。 宁远随即又抱怨道,“念卿兄,你也不提醒一下。” “一时之间,我也没想到啊。” 不是妹妹说起,他都快忘了妹妹还是个小神医呢。 妹妹在同窗那里靠两盆兰花轻松赚得一万两银子后,他脑子里就想着怎么帮妹妹拓宽鲜花市场了。 宁远又嘀咕赵屿这个做儿子的不上心,神医就在身边,差点就要错过。 李妍啜了一口茶笑道,“现在想起来也不迟啊,刺史夫人的病也并不急在一时。” 提到刺史夫人,周子恒想起来一件事,对李妍道,“妹妹,你那里玉兔彩蝶兰还有没有了,上回赵屿买的那盆,让他送给了山长,刺史夫人心中不快,和赵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临行前,他特意交代我,如果有的话,这一次一定要给他带盆去。” “家里是还有一盆,那明日是便一同带上吧。” 李妍喝了会茶,和周子恒宁远又闲聊了几句。 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去岭南,她也就不久留了,几十步远的路,周子恒非要送她,李妍去周夫人屋子里告别后,由周子恒和宁远一起送她回去。 老夫人娘家人侄子有喜,周毕陪着老夫人回了娘家,李妍走得早,她离开时,老夫人她们还没回来。 年轻人喜欢走路,车夫载着大半车的东西先行去了药香堂。 李妍她们到时,金桔带着小七和姚十三差不多将东西都卸好了。 李妍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认识,小子周子恒和宁远上回就熟识了。 倒是姚十三,周子恒他们见到时,惊讶了一下,特别是周子恒,小七就不说了,算是李妍半个护卫,从周夫人口中他也探听出了小七的来历,这突然之间凭空又多出一个少年,和妹妹同进同时的,周子恒打量他的眼光不由挑起刺来。 第207章 岭南行前夜 李妍简短的将柳亭村发生的事情给便宜哥哥和宁远讲了下,和周子恒道,“明日里,十三和小七会随同我们一起前往岭南。本来由他们二人陪同,我是不想让哥哥再告假,可义母不放心,还得麻烦哥哥再来回折腾一趟。” 宁远的反应和周夫人如出一撤,“怎么会折腾呢?我和子恒兄开心都不及,唉,妹妹,你都不知,我在学院里被教习逼得有多惨,难得可以借此出来散散心。” 周子恒沉吟道,“母亲说的对,我问过母亲了,她说你自小还没有离开过和郡县,此去岭南少说也要一日路程,路途崎岖不平只说,当地蚊虫肆虐,瘴气严重,若不是由我们相熟的带路,你们估计三日也到不了岭南境内。” “谁说我们三日之内到不了岭南境内的,想我姚十三,七八岁便一人独行至岭南境内。岭南的五岭,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 哪一条山脉是我没有走过的,区区岭南而已,还能难倒我和小七。” 姚十三看着周子恒轻哼了声道,“周子恒,虽说你是李妍的兄长,但你也不能看轻我们。” 周子恒心道,妹妹这是又招了一个刺儿。 宁远忙出来打圆场,“姚十三是吧,你误会了,我们念卿兄只要是碰着妹妹的事就不淡定,他绝没有看轻你和小七的意思,这不就是他担心妹妹路上辛苦嘛,都是自己人,千万别误会。” 周子恒连连点头,“若你误会了,我向你赔个不是。” 姚十三摆手道,“都说是误会了,赔什么不是。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格。” 宁远自来熟地揽了姚十三的肩,“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敢独自出门闯荡,让人好生羡慕。” 每个人少年人心中都有一个闯荡江湖的梦,宁远也不例外,相比周子恒和赵屿,宁远又多了一份热切,眼下看姚十三的装扮和说话的语气,颇觉对胃,和姚十三说话时自然而然亲切了几分。 李妍在一旁插了一句,“十三立志要闯荡江湖,走遍五湖四海,岭南一地对他来说,只是他人生旅途的其中一小段路程罢了,这一点他倒没有夸大的成份。” 李妍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他,姚十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道,“其实我最想的还是走出大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李妍笑道,“快了,快了,等你从小七那里学好武艺,这天大地大就任凭你海阔天空了。” 姚十三哈哈笑,宁远被李妍说得好生向往,可惜为家世所累,他无法像姚十三那般想走就走。 所以说这人啊,得到了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东西。 事事要完美齐全,那便是做梦。 几个少年人,随意一聊,便热络起来。 小七和金桔把东西搬进院子后,几个少年人已经在药铺里聊天了,李妍自觉给他们倒茶添水。 姚十三则是给周子恒和宁远讲他出门游历时所见之奇闻轶事,两个少年人听得饶有兴味。 小七笑着给他泼冷水,“十三,你来药香堂半月余,我每日里听你说你那江湖游历,都有上百回了,我的耳朵都起茧了,你还没讲厌烦啊。” 宁远折扇一摇道,“小七,这种经历莫说百遍了,讲到老都不会厌烦,你好说也是练武之人,怎地一点江湖情操也没有。” 宁远不禁啧啧几声。 姚十三听后对宁远扬扬唇,宁远回以微笑。 少年人的友情都在这一笑中了。 小七双手抱剑,酷酷说道,“我练武是为了杀人,又不是为了去江湖游历,要那情操做甚。” 小七这一出口,众口齐齐震惊,倒抽一口冷气看向他,好端端地说着江湖游历,怎么说到杀人上去了。 小七这么可怕的吗? 平时里小七双手抱剑,对人一副爱搭不理样子,还真像是话本里的那类“赏金猎人。” 小七不会就是传言中的刺客啥的吧,这也太刺激了吧。 周子恒和宁远看着他眼珠子都瞪圆了。 李妍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笑笑道,“平时小七就喜欢冷幽默,这话当不得真。” 姚十三早习惯了小七装逼,眼下见他又装上了,嘿嘿直笑。 “原来不是真的啊。” 宁远和周子恒对视了一眼,暗暗呼出口气,宁远捧着还在跳动的心口,道,“可吓死我们了,真怕小七一言不和,就朝我们拔剑。” 小七朝着夜空翻了一个白眼,”没事我拔什么剑?我又不爱杀人。“ 小七装逼装得正得意,金桔几步走到他身旁,拎了他的耳朵道,”整日里只晓得打打杀杀的,院子里的落叶都没扫干净呢,皮痒了是不是?” 小七捂着耳朵,连连告饶,”金桔姐姐,可饶了我吧,别拎耳朵了,我去,我马上去干活。“ 小七在小丫头面前怂得要死,一溜烟跑没影了,众人哈哈大笑。 小七听到身后的大笑声,愁眉苦脸,心想之后想在人前在装高人风范,怕是不成了。 小七认命得在院子里扫落叶,周子恒和宁远也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周子恒从袖掏出六七瓶当地防瘴气的药水,递给李妍,”这几瓶药是我从当地有名的巫医那里求来的,涂抹上身上可防蚊虫叮咬,瘴气入体。“ 宁远拿折扇点点好友的肩,”念卿兄,刚说过,你又忘了,我们妹妹可是小神医呢!还缺你几瓶药水。” 宁远又对李妍道,“话说,念卿兄为了给你买这几瓶药水,可是找了好几个巫医,花了几百两纹银才购得这几瓶。” 周子恒怒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谢谢哥哥。” 李妍笑着接过,“传闻岭南多巫者,我正好可以比对一下,这药水和我们大业的防虫药水有何不同?” 周子恒面对李妍时一脸温和,“明日还得起个大早,你也不要弄太晚了。” 李妍笑着应是,双手推他的背,“快走吧,这会义父和祖母应该也到家了,别让两位老人家久等了。” “那我走了,明日一早,我和宁远来接你们,你也早点睡。”周子恒依依不舍。 宁远摸摸鼻子,对比同窗,他对家里的妹妹可真是差远了,此趟若是回家,他也得向念卿兄多学学了,或许妹妹见着他有惊喜呢。 目送周子恒离去,李妍刚要转身,就听见有一道年轻人的声音兴奋地喊她,“李小姐,李小姐。” 第208章 岭南行前夜2 李妍回头,就看到那张少年人风神正茂的脸,还有随着它跑动,噼啪作响的那面金算盘。 “李小姐,李小姐。” 蔡不逑又喊了两声,人也随即跑到她人前,“可巧了,你送人呢?” 这几日借着李妍的名头,蔡不逑着实潇洒了几天,此刻见着李妍亲切了许多。 李妍恩了一声,蔡不逑看着周子恒的背影道,“那是你义兄吧,下元节还有几日未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李妍看了他一眼,眸光一动,“是我义兄,他向学院告了几日假,来接我去岭南。” 听她说要去岭南,蔡不逑面上有些惊讶,“李小她当真要去岭南,据说那里可是蛮荒之地,湿气很重的。” “不逑公子,你也说是据说。” 李妍莞尔一笑,“传言往往不可尽兴,我兄长就在岭南,岭南这数十年在赵刺史治理之下,早不可同日而语,从天下学子皆竞相奔赴岭南可见一般,正好下元节岭南要举办神赛会,所以我打算跟着兄长过去凑个热闹,亲眼过去看看,也好眼见为实。” 蔡不逑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了兴趣,他嘿嘿一笑,“李小姐,带带我呗。” 蔡不逑和宁远几个差不多,青春正茂,正是喜爱游玩的年岁,哪里经得起李妍这般游说。 “你若想跟着我们也不是不行,明日赶在破晓之前,到药香堂集中,过时不候。” “好说,那我们一言为定。”和李妍约定好,蔡不逑笑呵呵地走了。 金桔看着小姐一脸坏笑,不由对蔡不逑心生同情。 这少年兴冲冲的,怕是不知已经入了小姐的圈套,她看小姐是看中了他那犹如金算盘的脑子,打算将他纳为己用,不然哪会有这么好心带他。 这些人你说,明明脑子那么聪明,怎么在小姐面前这么容易犯蠢呢。 蔡不逑一走,李妍带着小丫头又去花房把明日要带去岭南的鲜花归整了一遍。 物以稀为贵,所以一些名贵的鲜花,李妍并不打算多带,像她培育的黑金系列,如黑玫瑰,黑牡丹、黑色鸢尾花她只打算各带上一盆,这些花初步定在万两白银。 再带上几盆定位在六千两瓣莲兰和八千两的碧玉兰,其余的除了要带给骊山书院学子的鲜花外,李妍只打算再带一些寻常品种的墨兰,这重头戏她花在了圣莲花上,她定位在八千两黄金,这个价格说颇有些吓人了,都堪比那百年的野参。 到时能不能成交,李妍也并不在意,她拿出这盆圣莲花去,不过也只是为了镇场子,博眼球,第一次出门做生意,怎么样也得将那些官太太震撼住了,这第一回生意做好了,之后的生意便是水道渠成,上赶着的买卖那不叫买卖。 她要做的买卖,自来不是她求人家,而是人家主动求买。 好花配好器,李妍给这些花配的容器也是价值凡几,只要有人识货,一眼看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将明日要带的花和养料和小丫头两个准备齐全后,李妍叫金桔支会小七一声,明日出发的时辰,自己拿着便宜哥哥给的药水进药房做配比去了。 为了此次岭南之行,李妍之前做足了准备,不仅做了防虫防蚊的香囊和香枕,预防瘴气的药水她也试着做了一下,眼下正好和便宜哥哥给的药水做一下对比,看这些巫医是真有名材实料,还是打着幌子骗人。 便宜哥哥花了几百两银子买来的,可不能让人坑了。 第二日天光未亮,药香堂里便热闹起来,李妍叫小丫头提前约好的三辆马车到了,李妍和小伙伴几个在搬运鲜花时,周夫人也过来了,周夫人怕外面的马车义女坐的不舒服,特意将家里的马车叫车夫驶了过来,马车里吃的喝的用的一用特别也给她准备的妥妥当当。 同周夫人一起过来的还是周子恒和宁远,周夫人到得药香堂,刚下马车,就看见李妍端着花盆出来。 周夫人见了一脸心疼,“哎呀,我的妍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干这些粗活,赶紧住手。” 她忙急急上前,一把夺下义女手中的花盆,递给身后的傻儿子。 又拉过她的手,用帕子给她细细擦了手上沾染的泥土,皱眉道,“好好的一双嫩手,没得变粗了,这么多人呢,哪里轮得上你来干,周子恒,还愣着干什么。” 周夫人回头看两根呆毛在晨风中乱飞的儿子,不由气道,“还不快帮你妹妹把花搬上马车去,都不知道怜惜你妹妹,我生你这个儿子有何用。” “我错了,我错了。” 周子恒被周夫人一通骂反应过来了,认错很积极,忙捧着盆栽,拔腿往马车边走去,宁远将折扇往后肩的衣裳上一插,也跟了过去。 李妍看着晨光中周夫人怒气横生的脸,以及风中奔跑的少年,一时思绪万千,眼角竟有些潮湿。 前世她盼也盼不来亲情,这一世有幸让她拥有,这种被人关爱的感觉。 真好啊! 她再也不想放手。 李妍眨了眨眼笑了。 耳边又传来周夫人的絮叨声,“你随我一同进屋,把衣裳换一换。“ 周夫人打量少女她身上的道袍,一脸的不赞同,“上回不是说好了,和你哥哥去岭南时,就把这道袍给换了,你若实在喜欢,到时回来再换上便是。我女儿难得出门趟,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然你哥哥的同窗要是见你素衣道袍,没得以为我这个做母亲得不疼你呢。” 李妍低笑道,“义母,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周夫人白了她一眼,“那你只管说你听不听?” “听,听,我听义母的便是。” 李妍挽住周夫人的胳膊,一脸乖顺,把周夫人又哄笑了。 “金桔你也过来。” 周夫人又喊小丫头,“记住,以后这些粗活累活脏活,都让那些男孩子干去,你们两个女孩子只管开口吩咐便好,即日起我定下这规矩,他们若管不听,你来和我来说,我来管教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皮痒,等着找抽。” 金桔笑着应是,女孩子们跟着周夫人进了屋,少年们被周夫人训话也不生气,老老实实从花房里往外搬花。 第209章 日啖荔枝三百颗 宁远用手肘肘好友的胳膊,笑笑道,”伯母这么宠妹妹,你们家女孩子可真幸福。” 周子恒在周夫人的棍棒教育下,早就认清现实了,在他们家只要是男的,就没人权。 宠妹狂魔周子恒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妹妹这般乖顺,就该宠着。” 小七撇撇嘴,心道这呆头鹅怕不是对乖顺两个字有什么误解,李小姐如此当得上乖顺,那这天下的女孩子就没有不乖顺的了。 不过小七也懒得和这呆头鹅说,说了他也不会信。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突地传来,“大家早啊。” 少年人踏着第一缕晨光走来,胸前的金算盘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周子恒皱眉看着这个衣着华丽,浑身散发着珠光宝器的少年人,问小七,“他谁啊?” 小七心道你妹妹招来的驴儿呗。 “此人名唤蔡不逑,是李小姐为慈安堂招的教习,别看此人穿得花里胡哨的,这算盘厉害着呢。” 周子恒瞥了眼那能闪瞎人眼的金算盘,哦了一声,低头暗自思索。 此人这么早出现在此地,除了妹妹授意,不作他想。 宁远从肩上取出折扇,靠近好友身边,敲了敲他的手臂,小声感慨一句,“妹妹身边能人可真多啊!你不努力不行啊!” 当妹妹哥哥真心不容易,十八般武艺都要行啊,不然怎么在妹妹身旁站上一席之地,还要时刻提防这些少年人会不会对妹妹有不良的企图,念卿兄任重而道远啊。 周子恒一颗为心奋进的心早在蔡不逑出现前就停不下来了。 妹妹如此出色,以后围在她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周子恒早就想开,眼前多一个蔡不逑也不算什么。 相较秦小春而言,蔡不逑在他眼中完成构不成威胁! 周子恒这厢从小七这打听蔡不逑,蔡不逑却是识得周子恒,小七刚要给他们做介绍,蔡不逑已经对着周子恒拱手道,“周兄,小生这厢有礼了。” 周子恒冲他抱了抱拳,又向他介绍了身边的宁远,大家算是认识了。 少年人打过招呼后。 蔡不逑扫了一圈,问道,“李小姐呢?” 蔡不逑话语刚落,换了衣裳的小姑娘跨出了药铺的大门,少女穿了件藕丝琵琶衿上裳,配了条暗花细丝褶缎裙。 少女本就生得好看,如今这么一打扮更是让人惊艳不已。 “来啦!来啦!” 她欢笑着朝众人走来,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娇俏动人。 蔡不逑眼神在那抹笑容上停留一瞬,忙移开了目光,宁远几个也不敢多看,一旁的好友目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宁远不过比平时多看了小姑娘几眼,好友的目光就凉凉落到了他身。 也不必如此防着吧。 李妍问他们,“东西搬运的如何了?好的了话,那我们速速出发吧。” “好了,就等你了。” 李妍喊话小丫头,给每人发了一个香囊和一瓶药水,跨上了马车。 周夫人和阿婆站地原地,目送少年人浩浩荡荡而去,直至人群消失不见,两人这才转身。 李妍和金桔两个人初次出远门,瑟瑟秋风都挡不住主仆两个对外的新奇。 等马车出了和郡县外,金桔急不可耐地掀起了布帘,两个女孩子趴在车窗口向外张望。 周子恒为了尽快赶路,带她们抄的是近道,走的是崎岖小路,路上罕见人迹,道路两旁也异常荒凉,几息过后,主仆两个相对干笑两声,缩回了头。 姚十三和小七、周子恒倒是骑在马上聊上了,因李妍载了三车的鲜花。 为了防止鲜花在路上摔了损坏,他们一路行的极慢,几个少年人骑在马上,悠闲的不行。 小七未曾去过岭南,就让周子恒给他讲讲岭南那边的风土人情。 蔡不逑不会骑马就坐在其中一辆花车上,宁远倒是会骑术,不过他嫌骑马咯屁股,便和蔡不逑一同躲进了车里,这一车的鲜花芳香,可不好外头风吹日晒的好。 李妍的花娇贵喜阴,为了挡风遮阳,她租的马车是四头大马车,内里十分的宽敞。 两个人在鲜花簇拥下,煮茶对饮,别有一番趣味。 只听得周子恒在外头说道,“岭南地处南疆,天气炎热,南迁人口众多,等你们入了岭南境内,就会看到瑶族、黎族、布衣族数十个少数民族盘踞在此地,岭南人口众多,经济之繁盛,超乎你们的想象。” “外界皆以为岭南乃罪臣流放之地,必然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事实上岭南早已不可同语而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亲眼见过之后,就知我所言非虚了。” 金桔在马车内听到这一番,又勾起了兴趣,掀开车帘问周子恒,“周公子,我常听闻一句话,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个时节我们去岭南,我们还能吃到荔枝吗?” “若是上个月初估计还有可能,这个时节,市面已经没有新鲜的荔枝。”不然她上月回府时,肯定要给妹妹带上一筐岭南荔枝尝尝鲜的。 小丫头听后有些失望。 这时宁远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小丫头要吃荔枝容易啊,刺史府地窑里肯定有冰镇荔枝,到时和赵屿说上一声即可。” 小丫头立时笑了,急问道,”那我们还要行多久的路才能到岭南啊?“ 冰镇的荔枝肯定很美味,好想吃,小丫头嘴馋了。 她回头对着小姐笑道,“小姐,小姐,有冰镇荔枝吃着。” 李妍看着单纯无比的小丫头,不由失笑,“几颗冰镇荔枝就让你高兴成这样,真是没出息。来年荔枝上市,小姐给你买上一筐,让你一次吃个够。” 金桔,”......”倒也不必如此。 小丫头又伸出头去,周子恒回她,“依我们这个速度,今日怕是赶不及了,最快也要明日午前才能穿过大庾岭,黄昏时分应能抵达骊山书院。 “那晚上是要打尖还是露营?”她们这一路走来,都是荒地,小丫头忍不住问道。 周子恒沉吟道,“过去百里都没有客栈,等天色暗下来就地露营,就是要委屈你们两个女孩子了。”说这话时,不由想到娇贵的妹妹,拧起了眉头。 第210章 金尊玉贵之手 一听要露营,小丫头如同飞出笼子的小鸟雀跃不已,“那可太好了,周公子,我们巴不得呢。” 小姐在柳亭村时就地扎过营,可小丫头没跟着过去,一直遗憾的很,不想这一趟跟着小姐去岭南就把露营安排上了。 李妍看着兴奋不已的小丫,抿抿唇心道:荒郊野外的,半夜喂蚊子,倒也不必如此开心。 外头姚十三和周子恒道,“你也别小看人家女孩子,李小姐在柳亭村,可没少安营扎寨。在场这些人,除了小七,应该没人会比得过李小姐扎营的速度。” 少年人听后齐齐挑眉,周子恒无意间又发现了妹妹一项技能。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除了他们中途用了两次膳,他们就未停过,到了入了夜,才寻了一处空旷的野地,停了下来。 “你们先将帐蓬支起来。” 小七对周子恒几个道,“我去前方看看水源,看有没有小溪河流的,抓点鱼给大家打打牙祭。” “我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鸡,野兔过来。” 姚十三跟着小七飞奔而去,抓鱼他不行,抓野鸡什么他可在行了。 阿婆出发前,给他们咯了饼,不过对少年人来说,这一天要是吃不上肉,肚子就难受的紧。 二人离开后,周子恒和宁远着手,开始支帐蓬。 蔡不逑这个二世祖自小饭来伸来,衣来张口,没干过此类粗活,兴致盎然在一旁观看。 金桔一路屁股颠的难受,早在马车停下来时,就迫不急待拉着李妍下来。 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李妍就叫上小丫头一起去拾柴火。 周子早在李妍主仆下马车时,目光就落在妹妹身上,一见两个女孩子在捡树枝,忙对身边的蔡不逑,“你别在这碍手碍脚的,看到那边了吗?” 他伸手一指李妍的方向,“赶紧的捡柴火去,我们这么多少年人在,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干活吧。” 蔡不逑挑了挑眉,捡柴火? 他看着自己这双从小金尊玉贵的双手,不成想有一天还能用它来捡柴火。 见他呆站着不动,周子恒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捡柴火你会吧?” 蔡不逑被他的目光刺到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赌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饭会不会吃?” 宁远听了哈哈大笑,拍拍周子恒的肩,道,“你这话可太侮辱人了。” 抱怨了一句,蔡不逑还是老老实实往李妍那边跑过去了。 见他跑两步就要停两步,看看脚下的碎石,周子恒笃定道,“看着吧,我觉得他不太行。” 事实证明,周子恒说的一点没错,半刻钟不到,蔡不逑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宁远停下了手上的活,一脸讶然的看向他,蔡不逑满脸苦相,“非是我不想帮忙,只怪这双手长得太娇嫩,一碰树枝,这手就被划伤了。李小姐叫我上马车休息。” 走之前语气硬的很,这一会蔡不逑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低。 为了取信他们,他还摊开手,给他们看,他双手上确实划了几道红痕出来。 这手长得娇嫩,能是他的错? 周子恒无语,“妹妹既然叫你上马车,那你还是上去休息吧,等下可以用饭了叫你。” 看着裘不逑上了马车,宁远忍不住道,“我自己好说也是一个少爷,不过我还真是没见过如不逑这般身娇体贵的二世祖,捡个柴火都能将人划伤,生存技能如此不堪,也不知道他家里是怎么把他养成这样的。” 说完后,又补了一句,“不过除了这一点,他为人倒是不错,值得深交。” 周子恒却道,“生存技能差,不代表他其它技能也不行,妹妹看中的人又能差到哪去。” 宁远深以为然。 “帐蓬你先搭着,我帮妹妹她们捡完的柴火再来帮你。” 宁远朝他挥了挥手。 事实上周子恒真的小看李妍主仆了,等他过去时。 主仆两个早就捆了好几捆柴火堆在野地中间,粗粗细细的树枝和柴火都有,堆的跟座小山似的。 主仆两个还一脸轻松。 周子恒,“.......” 这一趟来的有些多余。 李妍拍拍手,指着柴堆对周子恒笑道,“柴火我们已经捡好了,你们帐蓬搭的如何了?“ 面对少女灿烂的笑容,周子恒顿觉羞愧,低声道,“马上就要搭好一个。” “这么慢的吗?”金桔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露出吃惊的表情。 李妍看着涨红着脸,在风中凌乱的呆哥哥,扬起笑脸,“不错嘛,比我预订得要快上许多。” 她吩咐小丫头在原地垒石灶,对便宜哥哥道,”我先去给不逑拿支药膏,之后我随你们一起,早点搭好帐蓬,我们早点生火烧饭。” 宠妹狂魔自然是妹妹怎么说都应好。 蔡不逑正一个人坐在马车上看着红痕交错的双手,自怨自艾的时候,车帘被少女掀开,露出一张白皙的笑脸来,少女从车窗口递过来一支药膏,笑道,“自制万灵药膏,一抹就灵,你自己涂一下,我去帮他们去搭帐去了。涂好了药膏赶紧下来,小七他们应该马上会回来了,到时叫你烤鱼,怎么样?” 以他这么低微的生存技能,李妍料想他压根没有自己动手拷过东西吃。 蔡不逑眼亮立马就亮了,接过少女接过的药膏道,“你去吧,我抹了药,马上下来。” 李妍笑着走了。 蔡不逑看着手中的药膏,嘿嘿傻笑,他以为会被小伙伴嫌弃,不想李妍根本不以为意。 果然祖父的眼光没错,交朋友当交李小姐此般,蔡不逑一扫颓然,哼着小调动作迅速开始涂抹药膏。 李妍的药膏自然是好的,不仅气味好闻,蔡不逑一涂上去,感觉手上冰冰凉凉的,异常舒服,抹好后,他将药膏揣入兜里,兴冲冲下马车朝小伙伴奔去。 不想他抹个药膏的功夫,已经支好了一个帐蓬,再看宁远和周子恒呆若木鸡的样子,蔡不逑心中有些隐秘的快乐,瞧瞧吧,在李小姐面前,你们也不是很行嘛。 这下子蔡不逑也不觉得难堪了,毕竟在场丢脸的可不止他一个了。 “妹妹,你怎能如此厉害?你的速度怎地如此之快。” 第211章 所见 要不是亲眼所见,宁远根本无法想象李妍的手速。 李妍搭上十个帐蓬的功夫,他们能搭上一个就不错了,难得是李妍并没有丝豪嫌弃他们的意思。 “妹妹,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转眼间,李妍又搭好了一个,抬头笑答,“烧菜我就不会。” 听到李妍说不会烧菜,站在原地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周子恒眼睛又亮了,感觉自己又行了,别的地方,他拍马也追不上妹妹,之后必须好好在厨艺上下功夫。 周子恒瞬间又雄心万丈。 宁远不由同情地看向好友,觉得好友要想在妹妹面前挣面子,这以后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太轻松了。 李妍搭了两个账蓬就停了手,连周子恒他们搭的一个,他们七个人,分开睡应该也够了。 李妍搭好帐蓬,小七也找到水源回来了,男孩子们跟着小七去提水,捕鱼。 李妍落了个轻闲,他倒想帮着小丫头生火,小丫头有火烧屋顶的阴影在,怕了她,硬是不让她帮忙,只能委屈地在一旁给小丫头递柴火。 等小丫头生好火,小七几个满载而归,竹篓里装了几十尾活鱼来,姚十三还给她抓了各两只野鸡和兔子,几个人在河边直接清理好过来,还拎来好几桶过来。 李妍从马车里拿水了花壶给花浇了水,等她浇完水,空气里已经闻得到烤肉的香味。 “快来吃烤肉呀。” 几个少年人齐声喊她,周子恒几个有夜行的经验,东西准备的也齐全,李妍和姚十三,小七在柳停村吃过两三的野味还好,金桔和蔡不逑在一众人当中,兴致最浓。 小丫头犹喜欢自己动手,蔡不逑毛遂自荐给他当助手,两个人一人烤,一个给她递串,递物,配合得还挺好。 火光照耀下,人人皆是开怀,如此场景正是李妍心之所向,她笑着加入了他们其中。 这一夜,除了无酒,她们玩得飞起,小七还即兴给他们表演的一场剑舞,引来众人的齐齐喝彩声,这其中最让人觉得意外的就是蔡不逑,这个二世祖居然还有一项绝技口技。 他当场给他们模仿了各种各种的声音,有狗叫,鸟叫,婴儿啼哭声,妇人的安抚人,老人的咳嗽声,还有在场众人的声音学的是惟妙惟肖,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就是连小丫头也一时兴起,起了坏心思,在夜幕之下,讲了一段鬼故事,把胆小怕鬼的蔡不逑吓得脸色苍白。 夜幕散去,晨光乍现,众人一夜好眠,除了蔡不逑,被小丫头的鬼故事吓着,一晚上没睡好。 天亮后,又躲进了马车里打盹。 众人用早饭时,他还没醒。 李妍也没去叫他,让他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等到了中午,如周子恒预期的,他们经赣南越大庾岭进入了岭南境内。 进入岭南腹地,房屋建筑渐渐多了起来,岭南村民居住与和郡大为不同,和郡府的居住房多用青砖砌成,加盖青瓦。 这里的居民房除了用青砖、石板砌成,外墙壁均有花鸟图案,看起来富丽堂皇。 周子恒见两个女孩子趴在窗口,一脸好奇的样子,给她们说道,“你们刚刚看到的是岭南传统居民住房子,叫”镬耳屋”,因其山墙状似镬耳,所以才叫镬耳屋。一般是出过高官的村落,才有资格在屋顶竖起镬耳封火山墙。” “镬耳屋象征着官帽两耳,具“独占鳌头”之意,唯有功名的乡绅方能采用,也是家境殷实的象征。如若居民家里突然暴富,多半都会建造一所镬耳屋以显示其富有。” 小丫头点点头表示懂了,“那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村庄,不少户人家都竖起镬耳封火山墙了,是不是就说明这个村子很富有。” 周子恒,“可以这么说。” 经过几个村落,进入街道后,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上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异族人。 小丫头东看西看,目光有些转不过来,啧了好几声,小丫头指着窗外的几个小姑娘对李妍道,”小姐她们穿的好奇,不过看起来倒是很漂亮。她们身上的饰物好多,头上也是,小姐你快看那个女孩子,那么多的银饰带在头上,她的头真的不会压扁吗?” “怎么可能会压得扁。” 李妍同小姑娘一起靠在窗边,“这你就不懂了,那戴银的小姑娘是苗族的,苗族有句谚语道:无花无银不成姑娘,银对苗族人来说,关乎她们的婚姻,关乎她们的尊严,还关乎她们的性命。它不仅仅是装饰品,更是苗族族群的象征,由此可见苗族人对银器的喜爱。” “还有蒙古族妇女喜欢用珊瑚玛瑙琥珀等装饰头部,傣族等南方少数民族喜欢佩戴银簪、银项链、银镯等,佤族在颈臂腿腰上佩戴由细藤做成的装饰圈,你看看是不是这样?每一个少数民族都有她们各自的异域特色。” 小丫头看了看还真是,又说道,“那这些各有生活习性和特色的少数民族能在岭南和平共处,还真让人有些惊奇。” 李妍道,“因为岭南是一座海纳百川包容的城市,也得益于赵刺史治理有方,才有今日如此欣欣向荣之势,甚至于那些犯事被贬的官员,也将岭南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故乡。“ 小丫头点点头似有所悟。 主个两个一问一答间,几个少年人齐齐敬佩地看着少女。 宁远道,“妹妹未曾来过岭南,不想见识如此渊博,在下着实佩服。” 这题小丫头会,她笑道,“我家小姐看的书可多了,早在打算岭南行时,就将关于岭南的书全翻烂了,所以知道这些一点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宁远感叹连连,“妹妹可真是勤奋。” 一旁的宠妹狂魔周子恒旋即道,“这便是多读书的好处,学着点。” “我可以选择继续摆烂吗?”宁远娃娃脸皱了皱,他当真不是一个好学的人。 周子恒,“你若年底不想进甲班,可以继续摸鱼,权当我没说。” 周子恒说完,宁远开始哀声叹气。 姚十三、蔡不逑、小七笑的兴灾乐祸,他们不是宁远,可没这方面的烦恼,看宁远气闷,他们可开心了。 第212章 稻花鱼 “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尽管欺负我!”宁远哼哼。 看宁远在小伙伴面前吃瘪,李妍和小丫头也禁不住咯咯笑。 眼看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周子恒问他们,”有想到去哪儿打牙祭?” 小七和姚十三口味重,想尝尝异域菜,蔡不逑和小丫头异口同声想吃岭南本邦菜。 众人看向少女,李妍道,“有没有同时具备这两种口味的酒楼。” “那就鸿运酒楼吧。” 一行人到得鸿运酒楼,到得点菜时,小七和姚十三嚷嚷着要吃异域菜时点不下去了,鸿运酒楼主要做的是越菜和本邦菜,这越菜的菜品他们一瞧。 好家伙,蛤虫鼠蛇,这些蛇蚁昆虫谁吃下,掌柜的却是津津乐道,“我们店里蜂虫肥沃,蚕蛹鲜美,水蟑螂更是吃起来咯嘣脆,这几个菜都是我们越菜的招牌,客倌们要不要点上几个。” 蔡不逑头都要摇掉了,看着小七和姚十三道,“你们真要点这些?” 小七看着面无表情,实则浑身都起了疙瘩,姚十三问掌柜的,“有没有正常点的菜?” 掌柜听后表情几经变化,来他们酒楼,不就是好这口嘛。 他默了默又笑道,“客官们若是吃不了这些重口味的,要不来只烤全羊怎么样?二十来斤的小羊肉质细嫩,你们六七个人吃吃也差不多。” 烤全羊大伙都喜欢,没意见,“那还有哪些特色菜,说来听听?” 推销出去一只烤全羊,掌柜的脸上笑容更甚,更是卖力的游说,“我观各位客观远道而来,那当尝尝我们本地的海鲜,像白灼鲜鱿、油泡鲜虾仁,还有本店久负盛名的“稻花鱼”我们岭南人开辟新田前会在田里放上草鱼苗,待到一两年后鱼苗长大,这才将鱼抓来,这时候的鱼既有鱼本身的鲜美嫩滑,吃起来还伴有稻花的香味,堪称一绝。” 周子恒在掌柜说到稻花鱼时,就留意到妹妹弯起的嘴角,询问了小伙伴意见后,对掌柜的说道,“那就这几道菜都来上一份,再炒几个蔬菜,稻花鱼可仔细着烧,没得砸你们的招牌。” 掌柜的喜滋滋的说道,“客官尽管放心,稻花鱼可是我们掌厨的拿手好菜,定然让各位客官吃的满意。那我让小二送各位客官上楼,我这就让厨房加紧给你们做菜。” 小二当即带着几人上了楼,一路颠簸,少年人在这下落了地,好好地休憩了一番,半杯茶的功夫,热菜一个个上来了,大伙也累了,都不客气,一起围坐着就吃了起来。 鸿运酒楼生意好,但并不影响他们上菜的速度,很快烤全羊也上来了,一路行来,也无甚好吃的,七个人将一只烤全羊全入肚,心满意足。 吃了全羊,再来一口鱼汤,那滋味,绝美! 在鸿运酒楼灌了热水,少年人没有逗留,即刻就出发了,学院明日休沐开始,周子恒和学子们约好了晚上在同心楼碰面,时间上有些吃紧。 在日落黄昏时,一行人赶紧赶慢的终于到了同心楼。 而在同心楼的赵宗平和邹聿早就等得急了,撇下众学子,齐齐下了楼。 周子恒他们将马牵入马厩,也进了同心楼的大门。 平日里同心楼里生意就好,今日更是坐无虚席,人满为患。 几个少年人长得显眼,一进门,便引发了一阵骚动,喧嚣的大堂因为少年们的到来安静了下来。 “这是谁家小姑娘啊,长得跟小仙女似的。”有人赞叹道。 “眼生的很,应该不是岭南人,不然以小仙女这般相貌,美名早就传遍四方了。” 大堂里的年轻人不住往李妍身上打量,周子恒怒目而视,狠狠瞪了回去,小七和姚十三两个不动声色挡在了少女面前,目含警告。 众人被震摄住,那些好奇的目光总算收敛了几分,大堂里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 赵宗平见着人欣喜地冲他们挥手,“念卿兄,这里。” 周子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搞得就跟他没来过同心楼似的,他之前日日来同心楼,跟着罗掌勺学做鱼,如今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摔倒。 在周子恒思绪浮动间,赵宗平和邹聿快步走到了他们身旁,赵宗平暗搓搓朝少女那望了一眼,在周子恒冷眼扫来时,赵宗平扬起了笑脸,“我们等你们多时了,赵屿订了雅间,让我转告一声,她母亲伤寒未愈,今日怕是无法过来了。” 周子恒点头,对两位同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上楼再说。” 二楼雅间,学子们闲着磕瓜子,一起商议这几日去哪里游玩为好。 下元节可以连着假日,可以休沐五日,对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就跟争脱了笼子的小鸟似的,一心只想放肆地玩上那么五日。 “去游船,登山、赏花?你们觉得哪个好?“有人道。 众学子纷纷摇头,“都是玩剩了的,有没有新鲜点的提议?“ “或者我们跟着念卿一道去广州府逛逛,他们不是要去看迎神赛会,我们也去啊,听说今年的神赛会要大办,规模空前,“飘色”和“芯子”表演请了广州府有名的戏班子。” “请再好的戏班子又怎样,每年都是一样的套路,今年还能玩出花来?” “我看还不如去看赛龙舟呢?” 学子们正讨论的兴起,雅间门开了,几个少年人鱼贯而入,随着小七、姚十三、裘十三跨入包厢的那一刻起,学子士们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李妍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学子的眼睛瞬时比灯光还要明亮。 其中几个忙里慌张的站起来,还有人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金桔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些学子真是可爱。 “又不是教习来了,你们都站起来干什么?” 宁远折扇一摇,拉开椅子对李妍笑道,“妹妹坐这里。” 少女会下后,宁远又是端茶递水的。 周子恒的目光当即扫了过来,宁远对他又是一笑,“念卿兄坐妹妹旁边。” 说着,顺手帮周子恒打开李妍左侧的椅子,自己则坐在了少女的右侧,其它人依次坐下。 第213章 有好感 赵屿给他们订的是同心楼最大的包厢,一桌可以坐下二十来人,眼下就是所有人全都做下了,也不显拥挤。 宁远见他们都坐下了,同窗们都还杵着呢,说道,“呆愣着做什么,都坐下啊。” 众学子这才朝众人作了个揖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安静的少女身上。 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原来念卿兄的义妹长得这么漂亮啊,难怪宁同窗如此殷勤。 赵宗平暗中打量了少女好几眼了,扯了扯邹聿的衣袖低语,”赵屿的眼光可真高啊,难怪其它女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见过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其它庸脂俗粉可还怎么看得下去。 邹聿跟他低叹一句,“我觉得今日过后,我的审美也不觉提高了,哎,以后姑娘都不好找了。” 赵宗平笑他,“你还是省省吧,你又不是赵屿,女孩子们都等着她挑。” 提到赵屿,赵宗平又小声和邹聿嘀咕,“你说等会赵屿会不会过来。” 邹聿思忖,口气不确定,“应该不会吧,不是说了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赵宗平别有意味地一笑,“我觉得他会过来,要不要打个赌。” 这时,听得宁远说道,”我们一路行来,肚子也饿了,菜都点好了吗?” 赵宗平结束与邹聿的对话,回宁远,“赵屿订位子时,连菜一起订了,就等着你们来上菜呢?” 他说话间,冷菜全上来了,热菜也来了几个。 宁远不由道,“自家的生意果然不一样,这上菜速度可真快。” 众学子齐齐看他。 宁远唔嘴,怎么办?一时又嘴瓢了,赵屿得知又该怪他了。 同窗们可不知同心楼是刺史府的产业。 情急之间,宁远脑子倒是转得快,朝着周子恒道,“念卿兄,菜都上来了,是不是也该将妹妹给同窗们介绍一二了。” 学子们眼里闪着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周子恒。 周子恒站起来将小七、姚十三等人简短地做了介绍,双方相识过后。 周子恒神色一正,“我身边坐着的正是家妹,姓李。” 把妹妹介绍给同窗已是极限,闺名周子恒肯定不会向这些学子吐露的。 李妍起身朝众人欠了欠身,微微一笑,少女本就颜色过人,这一笑在学子们心里恍若枝头花苞初放,心神跟着轻轻一荡。 还是宁远咳了一些,这些学子才收回神思,呆愣愣地起身和李妍见了礼,各自做了一番介绍。 平日里在学院里屁诗不会做的人,此刻在妹妹面前咬文嚼字一个个卖弄起学识,装象起来。 周子恒不由呵了一声,心中又是骄傲,又有些泛酸,做为兄长又有点愤愤,这些同窗平日里瞧着个个跟个正人君子似了,此刻看着妹妹眼睛都转不动了,跟没见过小姑娘似的,恨不得在妹妹面前将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真真可恶。 周子恒冷眼扫过去,学子们缩缩脖子,不敢多看。 平时和善的同窗,此刻对着他们的的目光也太凶恶了点吧,学子们朝他讪讪一笑。 学子中间不泛胆大,无惧周子恒冷眼的,比如说赵宗平。 “李小姐是初次来我们岭南吗?听念卿兄说提起,你们一行打算去看迎神赛会,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安排?“ 少女落落大方地回道,“世人皆道岭南乃蛮夷之地,可家兄总说如今岭南繁盛,世人以讹传讹,不知一二就到处乱说,小女平日里时常听家兄提及岭南风土人情,自己也寻过一些当地的杂书来看,早就心生向往。此番赵公子盛情相邀,我便想着跟着兄长过来,眼见为实。除此之前,小女确实从未出过远门。” 李妍这番话说得巧妙,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三个意思,一是她此行确实是头一次出远门,而将目的地定在岭南,完全是觉得传言不实,打破传言来的。 二是周子恒对岭南有极大的归属感,言语间时不时会提及岭南的好来。 三就是兄妹二人和赵屿关系匪浅,此番少女前来是应了赵屿的邀请的。 少女一出口,不仅自己博得了学子们的好感,同时也瞬间为周子恒在同窗之中拉高了好感度。 赵宗平和邹聿对视了一眼,心道好个聪慧的小姑娘。 赵宗平着看着少女的目光又亮了几分,“如念卿兄所言,岭南确实是个好地方,李小姐此次前来,不防多走走看看。除了神赛会,我们这儿可逛的多了,像我们这里的肇庆的端砚、广州的粤绣、雕刻,佛山的陶瓷远近驰名,李小姐若是对这些不感不大,岭南古琴派也日益昌盛,李小姐也可以去琴行逛逛,淘淘古琴。” 赵宗平如数家珍,恨不能将自己所知的一脑儿说与少女听。 众学子岂会让赵宗平专美于前,见他口若悬河,没有停下的意思,众学子七嘴八舌的说道,“李小姐我们这边新会葵扇、朱义盛的首饰也都不错,这些东西拿来送交好的女孩子就很不错。” 李妍弯唇笑道,“多谢各位学子推荐,若是得闲,小女定然是要多走走逛逛的。” 周子恒面无表情地敲敲桌子,“聊得也差不多了,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此时,热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赵屿点的多是海鲜、贝壳,肉类为主。 小七和姚十三几个看到菜色,暗自松口气,就怕这些学子来个全虫宴,那他们是吃还是不吃。 吃饭时,学子们倒是安静,为了在少女面前留个好印象,说话声都少了许多,只招呼着少女,让她多吃些当地特色海鲜。 等到同心楼的肥王鱼豆腐一上桌,赵宗平的嘴又管不住了,“李小姐,这道菜可是本店的特色菜叫肥王鱼豆府,此鱼取处淮水之滨深不见底的黑龙潭。鱼肉鲜嫩、滑爽,李小姐喜欢吃鱼,可千万不要错过。” 李妍朝他挑挑眉? 赵宗平笑道,“念卿兄每每晚课结束,都会来这同心楼学这道菜。时日久了,我们便知道他知道原因你喜欢吃鱼。” 李妍饶有兴味地看了周子恒一眼。 没想到便宜哥哥为了自己这么努力,少女的嘴角抑制不住微微翘起。 第214章 信吗 周子恒被赵宗平在妹妹面前一语道破秘密,对上妹妹亮晶晶的目光脸色有些窘然,他这菜都还没学成了,赵宗平在妹妹面前乱说什么话。 周子恒不由瞪了赵宗平一眼。 赵宗平被这一眼瞪的莫名其妙,心道我这是在帮你,也让你义妹知晓你背后所做的努力。 这时,听得少女笑道,“那我就等着喝哥哥做的鱼汤。” 周子恒讪讪点头,心情有些飘飘然的,妹妹期待喝他做的鱼汤呢。 这边吃得差不多,楼下突然间喧嚣起来。 宁远娃娃脸一皱,“楼下怎么回事,今日缘何这般吵闹?” “我来时,似听人在说同心楼前几日花重金请了位说书先生前来热场子,那说书先生故事讲的精彩,这两日不少食堂就是冲此而来。”赵宗平道。 “难怪我们进来时,楼下的人比平时多上不少。” 宁远面露好奇,“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何故事?这么吸引人?” 还没等学子回话,只听得楼下惊堂木一拍,之前还喧嚣的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 要说书了呢? 在坐的都是年轻人,对这兴趣可浓了。 赵屿给他们定的雅间是同心楼里最好的,推开窗户从楼上可以扫视到整个大堂。 平日里同心楼台上有活动,贵客以期有好的位置,抢破头皮也要订上这个好包厢。 自家的生意,这里当然是赵屿说了算。 宁远就坐在窗边,他起身推开了窗户,探出头去,学子们也纷纷往窗口边挤。 小丫头最喜欢听故事了,神色雀跃,当即站起来拉了李妍的手,“小姐,我们也去瞧瞧吧。” 李妍自己倒是并无不可,不过看小丫头兴致这么浓,不想扫她的兴,两个还没走到窗口,就听得说书先生道,“话说昨日我们讲到李小姐在公堂对阵狗官孙福林,将狗官羞辱的颜面尽失,当场吐血三升,差点死在堂上。今日我们要讲那和郡县役症暴发生,李小姐如何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这当中李小姐感冒天下之大之讳,提出封城这条妙计,,,,,,” 刚走到窗边的主仆两个,对视了一眼,默默坐回了原位。 李妍:陪小丫头听个故事,不想主角竟是我自己。 少女端起了茶盅,喝了口花茶,压压惊,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远的表情几经变幻,异常精彩,看看李妍,又看看窗外的说书先生,还有底下那一大片听得兴致激昂的群众,感觉像在做梦。 真想冲他们大吼一声,快来看啊,你们故事中的主角这会正在楼上悠哉哉喝茶呢。 可想而知,若他此言一出,楼下那些心情亢奋的群众,定然会疯了般了涌上楼来,同心楼怕不是要怕他们拆掉。 宁远不禁看向坐着巍然不动的好友,好友虽说已经竭力让自己镇定,可握着茶盅隐隐颤动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今日这场面既隐秘又刺激。 只有不只内情的学子们,拥挤在窗口,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去,神色激奋的很。 那眼神中的欣赏敬佩之意不要表露的太过明显。 天下竟有李小姐如此这般的女子,真是奇哉!” “和郡传言,紫荆花开,神女现世,李小姐肯定是上天派来的小仙女,不然如何能解释李小姐的大能!” “和郡百姓可真幸福,有李小姐庇护,还能时不时见着李小姐,真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纯良仁义的李小姐!真是气死人了,我娘为什么不把我生在和郡县呢。” 姚十三塞进口中的肉差点呛住,小七随手拍拍了他的后背,姚十三总算将肉吞进肚中,面上的表情一面难尽。 蔡不逑瞪圆了眼睛,做为和郡县子民,他日日听和郡百姓念叨着李小姐,可如今出了和郡,在说书先生和岭南学子的口中听他们谈及李小姐,怎么就难么怪呢,而且当事人尚且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 若是被这些学子发现他们念叨着想要见上一面的小仙女就在这里,不知这些学子会露出何种表情? 在场当中除了李妍外,最镇定的怕就是小七了,毕竟他跟在李妍身后,这样的场面见识的多了,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小姐的名声竟传扬的如此之广,这股风都刮到岭南来了。 学子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关于李妍的话题,周子恒实在没忍住咳了一声。 赵宗平突然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念卿兄,怎么了?” 周子恒心下一慌,难道他哪里露出了马脚,“没事没事,突然间喉咙有点发痒。” 未免被同窗发现什么端倪,周子恒随意找了个借口。 在他暗自揣测之际,赵宗平蹬蹬蹬几步走到他身旁,一拍他的肩膀,“念卿兄,说来你不是和郡出身吗?那你有见过李小姐吗?” 学子们听到赵宗平的问话,纷纷回过头来,目光一致对准周子恒,也不听说书先生的了,巴巴地看着周子恒,“念卿兄,你给我们讲讲李小姐的事吧,你家在和郡,知道的事情肯定比说书先生要多。” 众人围聚他身边,巴巴地望着他。 和郡县令家的少爷,知道的可不比说书先生多嘛。 周子恒脸色变了又变,被他们问的额头冷汗直掉。 宁远双手环胸,无比同情地看着好友,有少女这样一个妹妹,好友可真是痛并快乐啊。 宁远此时真想替好友大喊上一声,“我妹妹就是李小姐,和郡县的活菩萨,百姓口中的小仙女啦。” 好友有口难言,宁远都替他憋得慌。 此时,少女突地叹了口气,对学子们道,“我说我是李小姐,你们信吗?” 少女话落,室内立时落针可闻,空气停滞了一瞬。 瞬息过后,屋子里又响起了学子们的轻笑声,学子们抚掌笑,“对,对,对,念卿兄的义妹,可不就是李小姐嘛。” “念卿兄,你义妹真可爱!” 学子们倒也不是笑话李妍,而是真心觉得李妍可爱,竟然还和他们开如此的玩笑。 虽然念卿的妹妹也姓李,她叫李小姐。 可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传闻中的李小姐,念卿的妹妹是开花琅店的呀,而李小姐是个小神医,家里可是开的药铺。 明显是不同行业的两个人嘛。 第215章 断肠剑 李妍啧巴啧巴嘴,心道,为何她说真话时,总是无人相信呢。 场上知晓内情的人,表情怪异。 被李妍这么一搅局,学子们也不再追着周子恒问东问西了,各自又落了座。 吃得差不多了,宁远叫人撤了席面,换上了花茶。 学子们喝着茶,笑嘻嘻地问周子恒,“平时李小姐都是这么爱开玩笑的吗?” 这句话真的问倒周子恒了,妹妹到底爱不爱开玩笑呢。 周子恒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少女笑容浅浅,妹妹像是爱开玩笑的吧,他沉默着点点头。 “李小姐真是风趣!” 学子们笑起来,“念卿兄,有这样的妹妹在身边,你一定不会感到无聊,妹妹真的好可爱。” 李妍礼尚往来,弯唇笑道,“你们也很可爱。” 学子们哈哈笑。 小七心道李小姐这恶趣味又来了。 这时,雅间门被推开了,赵屿行色匆匆而来。 赵宗平拉了拉邹聿的衣袖,两个心领神会一笑。 果然赵屿为了李小姐,还是连夜赶过来了呢。 只赵屿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少女身上,和少女打过招呼后,赵屿在宁远身边落了座。 见雅间笑声不断,他朝身边的宁远挑挑眉,宁远朝他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赵屿面露好奇,问同窗,“方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说李小姐可爱呢!” 赵屿的目光又不经意落在少女面上,轻轻哦了一声,他耳朵里常听人说妹妹仁善、纯良、大义,可爱一词还是头次听到。 不过今日少女换下一身道袍,穿上了颜色鲜亮的衣裳,看着更是平添了几分娇俏可爱,学子们这么说也没错。 有学子又道,“方才楼下说书先生在讲李小姐对阵狗官孙福林,将孙福林气晕在公堂,简直大快人心,我们就追问念卿兄有没有见过李小姐,妹妹却说她就是李小姐。” “我们都觉得妹妹好可爱,正羡慕念卿兄呢。“说话的学子,一脸笑意。 赵屿端茶的手都抖了抖,看着少女嘴角噙着的那抹淡笑,说道,“所以因为妹妹如此说,你们才觉得妹妹可爱。” 众学子齐齐点头,“妹妹真的很会接梗。” 赵屿神色复杂,看了身边的宁远一眼,宁远和他交换了各自都懂的眼神。 赵屿敛下眸中思绪,安静地喝茶。 同窗的话他实在难为他了,他接不了。 有学子又道,“妹妹接梗是接的好,不过我们也不笨,虽说妹妹也是李小姐,可和传闻中的李小姐终日里都穿着道袍。” 说着,那学子的目光往李妍看去,意思再明显不过,眼前的这位李小姐穿得可不是道袍。 李妍眼角笑意闪烁,原来说来说去,是因为自己没穿道袍的缘故,若是来时没有应了义母的要求,在这些学子面前,怕不是被他们一眼看穿。 少女促狭心起,眨眼道,“我当日出发时,真该穿上道袍的。” 众学子哈哈笑,“还好李小姐你没穿道袍,不然怕不是连同心楼的大门都出不去,我们岭南可有不少李小姐的仰慕者。” 周子恒听闻此言,为母亲做的英明的决定而暗自庆幸! 李妍哈哈笑,“那我现在不下楼了,等同心楼的人走光了,再和哥哥出发。” 学子士被少女逗得直乐,埋怨周子恒,“念卿兄,你为何不早日带妹妹来岭南玩啊。” “这么可爱有趣的妹妹,应该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啊!” 周子恒,“......” 今日妹妹过份可爱,糖份超标,哪怕同窗们被妹妹耍得团团转,周子恒也觉得并无不妥,反而觉得妹妹出来一趟,笑容似又多了些,所以真该如学子们所说,多带妹妹出来玩。 小七和多桔几个悠闲地磕瓜子,看李妍和学子们逗着玩。 有少女在场,气氛异常的好,少年人吃瓜子闲聊,周子恒拍拍手,“时辰差不多了,你们要的花都带来了,你们是要等下走时拿花呢,还是我现在给你们带上来。” 周子恒不说,学子们差不多忘了这茬了,赵宗平道,“马厩旁的木屋黑灯瞎火的,不如拿到雅间来,我和邹聿和你一同下去。” 马车停在马厩里,李妍的花是不可能放在那里的,赵屿早就吩咐过店里的伙计,在马厩附近整理了一间空屋出来存放鲜花和李妍几个带来的随身之物。 周子恒又对李妍温声道,“你留在这里,别下去了,我和姚十三他们去去就回,小七就在这里陪你。” 赵屿站起来,拍拍周子恒的肩,“你去吧,我留下陪妹妹。” 李妍心想你们也不必忧心成这个样子,雅间里都是你们的同窗好友,这些人还能把她怎么了不成,不过便宜哥哥开口,李妍还是乖巧地应下了。 周子恒带着六七个少年人下楼后,雅间里立时空了一半,赵屿拉了把椅子坐到李妍旁边,几个学子也纷纷凑过来,小七在他们靠近时,横眉扫了眼。 小七双手抱臂,对人冷眼时气场强大。 学子们冲他笑笑,在离三尺地停下了脚步,也有那不怕死,去摸老虎的胡须。 有两个学子好奇小七双手抱着的古剑,走到小七旁边,指着他手中的剑,问小七能不能把剑摘下来让他们观赏一下。 小七冷冷地说道,“我这是把杀人的剑,你们真要看?” 两个学子被他的话吓的脸色一白,李妍轻笑道,“你们别怕,小七说笑呢,它平日里就喜爱开玩笑,这剑日常也用不上,只有在家里煮鱼片时,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小丫头金桔眨着一双大眼睛笑道,“我家小七削鱼的水平一绝,有机会让他表演给你们看。” 两个女孩子这么一说,被吓到的学子脸色回转,吁出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李小姐的家里人和李小姐一样风趣。” 心中虽然害怕,学子们的眼睛还是时不时望小七手中的古剑上看。 少年人嘛,对刀剑天生带着几分兴趣,李妍吩咐小七,“小七,你把剑放桌上,让学子们观赏一二。” 小七被金桔一句我家小七,说得脸色酡红。 李妍吩咐,处在飘飘然中的小七自然听从,小七把剑下后,在场的学子哗一声一拥而上。 第216章 传闻中的李小姐 “这剑的剑霄可真好看,古剑就是不同,小七,这剑有名吗?”有学子问道。 小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剑名断肠,剑霄一出,穿肠挂肚。” 学子们的表情瞬间一僵,又被吓到了。 李妍旋即笑笑说,“是穿鱼的肠,挂鱼的肚子。” 又怪嗔了小七一眼,“小七,你怎么连话也说不清楚,是想吓死大家吗?” 金桔趁无人注意,拧了小七一把,哈哈笑道,“我家小七,就是这么风趣!” 学子们又齐齐笑了起来,围着古剑东看看西摸摸的,把小七的话当作了玩笑。 小七表情扭曲,刚被金桔扭疼了,低声对金桔说道,“金桔姐姐,下次动手能不能轻点,挺疼的。” 金桔也压低了音量,“疼就对了,不疼你不长记性,连这些学子你都欺负,小七你出息了啊。” 小七嘻嘻讪讪两声。 学子们顾着摸剑,小七和金桔顾着插浑打科。 赵屿看着安安静静地少女,从进门后他就在思虑着怎么开口和她说话,才显得不那么唐突。 不想,少女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主动和他攀话了,“赵公子,刺史夫人身体可好?” 赵屿心中欣喜,面上还要维持矜持的神色,“无碍,母亲大人是陈年旧疾了,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让我回家陪她而已。” 从赵屿的话中,李妍可以推测出来,刺史大人将夫人保护得很好,儿子都这么大了,她还能保留着少女的天性,很是难得,而且她还能将赵屿培养的如此优秀。 李妍对这位刺史夫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日离开和郡时好似还在眼前,眨眼间就过了月。” 赵屿感叹了又问道,“我听念卿兄提起,你和周夫人正在创建慈安堂,校舍建得如何了?” “等我们回和郡,应该建得差不多了。” “慈安堂如若缺银子的话,你说,我回家和母亲说,母亲对积善之事素来大方,她一定乐于捐助。” 李妍站起来朝赵屿施了一礼,“那我替慈安堂的孩子们谢过赵公子了。” 银子李妍自来不嫌多,赵屿主动帮忙,李妍求之不得。 赵屿起身虚手抬了一抬,说道,“妹妹要谢就谢家母,无需与我如此客套。” 李妍笑笑坐下,赵屿又道,“你们来前,我已叫人在家中打扫好客房,等下这里结束,妹妹可同友人们一起随我前往刺史府安顿。” 在少女面前,赵屿清冷的形象很难维持,总迫切的想找些话题,总想方设想想与她多能够多些共处的时间。 李妍却是婉言谢绝了,“神赛会当日府中定然诸事繁忙,我们不宜上门打扰,等忙过这两天,我和哥哥自当登门拜访。” “那今晚住宿之地可有安排?” 少女心中自有成算,赵屿也不强求惹她不快,心里的失落是少不了了。 少女笑笑道,“我都听哥哥的。” 赵屿敛眸,心中有数了,那就是还未做安排。 这时,有学子突地“啊”的一声叫,赵屿和李妍站起来,循声望去。 见有学子丢了小七的剑,捂着嗒嗒流血的手指,苦着一张脸道,“这剑怎地这般锋利,我手指只是沿着剑擦了一下,这血就止不住了。” 赵屿和李妍说话的功夫,有学子玩剑玩脱了。 小七叹气从地上捡起了剑擦拭,他都没怪这位学子私自动他的剑,他倒是好意思叫苦,这些书生就是这么麻烦。 “好痛啊。” 受伤的学子叫嚷起来,“怎么办?我是不是会失血过多而死啊?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医馆看看?” 几个学子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懵掉了,围在他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李妍默默从袖中取出纱布和棉球,走到学子们中间,用棉球压住学子受伤的手指,轻声道,“别紧张,小小擦伤,死不人的。” 少女声音轻柔且坚韧,宛若定海神针,学子们的躁意和慌乱被压下去。 李妍又对围在旁边的学子道,“谁去取点水或者酒精过来。” 赵屿道,“我让人拿来,你们不用下去了。” 说完,他在雅间一个角落摇了摇铃,当即有人上来,水和酒精很快就送到了雅间。 李妍给学子冲洗后用酒精消了毒,拿纱布给他做了包扎,又洒了药粉。等包扎完毕,少女又将纱布和小药瓶放入了袖袋中。 李妍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 事发时到现在,全场最淡定的就是眼前的少女了,学子们此时再看着少女时,目光变了又变。 有学子惊讶地问,“李小姐,你出门还随身带着纱布和止血药啊?” 如今小姑娘出门都准备得这么齐全的嘛,是为了提前预防出门时遭遇意外嘛。 李妍对他们眨眨眼笑,“我是李小姐啊,出门备药必不可少啊。” 俏皮的一句话,逗被学子们又是一阵笑,先前紧张茫然的气氛一扫而空。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李妍就是传言中的李小姐。 受伤的学子听说有药,激动地站起来,对少女道,“那你还有药吗?能不能卖一瓶给我。” “这药也太好用了吧,抹了药后,我的手一点也不疼了,疗效可真好!” 金桔和小七站在一旁旁观,心道小神医拿出来的药,这点疗效都不见,那配称小神医。 两个人交换眼神,暗暗打赌,赌这群笨学子何时才能发现李妍的身份。 李妍,“......” “有是有,不过你的伤睡过一晚就好,倒也不用再上药了。” 众学子心道,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你带一瓶止血药是以防万一,那你还有,多来的止血药你带来何用? 若是连药都要带这么齐全,那你这一趟来岭南,是要雇多少辆马车才行。 众学子看着少女的目光又变了。 受伤的学子没他们想那么多,他现在求药似渴,看着少女巴巴地道,“李小姐你就卖我一瓶吧,我这手容易犯贱,万一我哪天又受伤了呢。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每回受伤都能碰到你。万一你回家了,我又受伤了,我可找谁去啊?” 李妍,“......” 默默地把放入袖袋的小药瓶又掏了出来,递给了受伤的学子,一笑,“送你吧。” 一瓶止血药而已,她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连这点钱都要赚。 受伤学子欣喜的收下,“多谢李小姐。” 第217章 定海神针 这段小风波过后,周子恒几个人手捧着两个花盆上来了。 鲜花是学子们一早就定好的,可等到他们真正从周子恒手中拿到各自订的鲜花时,还是发自内心的惊叹,“妹妹,你这花琅店若是开到我们岭南来,这岭南的花琅店都要没市场,你说你怎么能把花养得这么娇嫩,这么赏心悦目呢!” 学子们看着各自的盆花,赞叹连连。 岭南人爱花惜花。 在花市上阅过的鲜花不可何几,像李妍这样,能把普通的墨兰养出独有的风姿来,还真是前所未见。 他们手中的墨兰,叶子散发着碧玉色泽,花朵盈盈而立,美妙至极。 装花的花盆也比市面上的来得精致美观,学子们爱不释手。 当即爽快地掏银票付帐,金桔将银票将于李妍手上,李妍转手交给了蔡不逑。 蔡不逑疑惑地看着少女,少女指指他胸前的挂着的金算盘,“挂着金盘算我不让你记帐,我要你何用?” 蔡不逑看着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觉得她说得有点对,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稀里胡涂就接了她递过来的银票,少女又道,“这一路吃穿住行,全算我头上。” 他们这一行人,在岭南至少得玩上个三五天,这三五天的吃穿住行,花费可不少,今日这同心楼一餐饭,全海鲜价格不斐,蔡不逑略估算了一下至少也得白银三百两,这一天下来没个五百两银子是不行的,三五天的话,至少也得二三千两白银,哪怕蔡不逑这个二世祖,也不是不赞一句李小姐大方。 这厢蔡不逑想着跟着李妍有肉吃,乐呵乐呵地收起了银票,脑海里多算盘拨得劈啪作响。 小七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暗想驴圈里又进来一只蠢驴。 这边学子们付了帐,人手一两个花盆。 见赵宗平和邹聿两手空空,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也订了花吗?你们的花呢?” 赵宗平和邹聿两个暗藏了小心机,学子们买的花,都是一二百两不超三百两的普通墨兰,而赵宗平为了给祖父庆贺花了一千两给来买,邹聿这个中度兰花爱花者也把自己的小金库拿了出来,学子们手中的兰花自然与他们的无法相比。 学子们只要好看就行,他们追求的却是独一无二。 李妍也是看中了购花者的这种心态,价格上千的鲜花,她都只带了一盆。 眼下他们两个自己尚未欣赏够,舍不得将花拿来。 赵宗平一脸坦然,“这么多花,我们几个人哪里拿得下,我和邹聿把你们的先拿上来,我们的自己等下回去时再拿不迟。” 学子们哦了一声,便相信了。 实际的情形还有一点就是李妍这次来岭南雇了三辆马车过来,由于他们下去的时间仓促,另两辆马车上的鲜花,他们还没有看到,两个人就想着等下去拿花时,观赏一二,不然等李妍将花卖了,他们连看珍品的机会都丢失了。 学子们这一餐饭吃得心满意足,吃的好不说,又有故事听,又有古剑看,还有鲜花陶治情操,离开同心楼时,个个笑容满面,还和同子恒约好,明日一同去东城观迎神赛会。 下楼时,李妍和赵屿说有礼相送,让他等会再走,这正合赵屿心意,宁远当即表示自己要陪着好友,赵宗平和邹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赵屿侧头看他们一眼,“你们怎么不走?” 这话有点嫌弃的意思了。 “我们的花还没拿呢?”在赵屿冷然的目光下,赵宗平说出早就想好的托词。 赵屿面色有些不快,这个赵宗平跟块狗皮膏药似的。 总喜欢往他们身边凑,基于同窗之情和自身修养,他不便计较。 实则心里有些厌烦,等了这么些天,才与少女见上面。 可总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叫,实在影响心情。 赵宗平和邹聿对视了一眼,面上堆了堆笑。 所幸他们脸皮厚,被赵屿嫌弃了,还能笑得出来。 宁远见了,折扇一摇,敲在赵宗平肩上,悄声道,“赵屿素日里对人便是这般,他并无恶意,你们不要与他计较。” 两个人笑着和他摆手,宁远又小声提点他们,“等下赵屿与李小姐闲聊时,你们不要胡乱说话。” 听宁远这些一说,赵宗平和宁远心道,果然如此,赵同窗如他们所想那般,是爱慕上了少女,难怪看他们眼睛痛,陷入情感中的少年看其他任何一个少年人的目光都不会友善,也不愿任何少年人靠近喜欢的女孩子。 怎么办? 他们今天要当程咬金,惹人烦了呢。 两个人交换眼神,心中偷笑。 他们就想看看恃才傲物的少年,焦躁难安的样子呢? 赵屿越急,他们越开心,就越想搞事! 店小二打开小木门,领着一行人进去后,就退到了门口。 李妍取出梨花木盒,交予赵屿手上,眼里笑意融融,“当日从宁公子处听闻刺史夫人有恙,小女就想到送夫人这份薄礼,就烦请赵公子转交了。” 少女嘴角明媚的笑容让赵屿有片刻恍惚。 “赵公子。”李妍叫了他一声。 赵屿回过神来,收下礼物郑重道了谢。 目光落在手上的梨花木盒上,深了些许。 这礼李妍用上等的梨花木盒装着,此物必然不会如李妍所说只是区区薄礼,盒中之物肯定贵重。 此番在人前不便观之,赵屿心里却是起了诸多好奇,不过依李妍话中的意思,盒中之物应该是母亲的身体有所助益。 赵屿此刻陡然想起少女神医的身份,暗怪自己浑浑噩噩,居然忘了些等要事。 当时去和郡时,就该和妹妹说说母亲的病情,借此还可以和妹妹多聊几句呢。 赵屿暗怪自己的同时,小七和金桔拿了赵宗平和邹聿的花给他们。 邹聿订的银边墨兰,赵宗平订的则是绿云,而等花到他们手中时,两个人一看齐齐定住了,“不对啊,这不是我们订的花?你们是不是拿错了?” 嘴上说着拿错了,盯花的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实在是他们手中的兰花超乎寻常的好看,就是邹聿这个中度兰花爱好者,也不觉流露痴迷之色。 少女嘴角掬了一抹笑,看着两个学子说道,“如果你们手中拿的是“国香牡丹”和“玉妃”的话,那就没拿错。” 第218章 真是疯了 赵宗平讷讷道,“可我订的是绿云。” 邹聿也道,“我的是银边墨兰。” 少女又是一笑,“那没错,哥哥来信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们俩的事,赵学子家中祖父不日就要过寿是吧?” 赵宗平点头如小鸡啄米。 “既是老人家过寿摆席,那绿云的花色可就不太适合,而且也压不住场子,国香牡丹花瓣奇多,颜色艳丽,不仅喜气,且这国香牡丹被誉为墨兰中五大奇花之一,压压场子倒也够了。” 赵宗平自然喜欢得不行,可一想到空空的兜儿,不由沮丧,“我怕我出不起价钱。” 哪怕赵宗平对墨兰研究不深,也看得出来,这花的价值。 他的小私库已经全出了,超过一千两银子,他就是再喜欢也只能割爱。 赵宗平瞅中手中的“国色牡丹”眼露遗憾,万般不舍地伸要想要归还。 少女噗哧一声笑了,“赵学子甚是可爱,既然给了你们,自然是按原来商议好的价格收钱。” “那多不好意思啊。”嘴上这么说着,拿花的手却很诚实。 少女话毕,赵宗平就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紧紧抱着手中的正方八口瓶,也不嫌这花盆繁重。 盯中手中的国色牡丹越看越喜欢,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干了这么件漂亮事,回去祖父不得夸他。 如若邹聿是中度兰花爱好者,那赵宗平的祖父非重度兰花爱好者不可,老爷子不日不去花市逛逛,淘淘花,浑身都要发痒。 赵宗平喜形于色的同时,邹聿不禁也问了句,“那我这盆是不是也不用再加银子了。” 李妍双手环胸,笑看着他们,“我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呢。” 李妍不禁想逗逗这些可爱的学子,“邹学子若是不喜欢,换回来也可。” 李妍给邹聿换的这盆玉妃花朵娇美,花色为水红色,玉妃的花瓣上带有红色条纹,并且其兰叶修长,梗柄为淡绿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含羞的妃子,令人迷醉。 从周子恒口中得知这位邹学子是中种兰花爱好者后,李妍就打算给他这盆玉妃了。 银边墨兰虽也不错,但终不及“玉妃。”能让人一眼惊迷。 李妍选来选去,觉得能让这中度兰花爱好者一眼惊迷的,也就是这“玉妃”。 果然,邹聿听闻她所言一脸急色,抱紧了手中的花盆,深怕她反悔的样子。 “别介啊,李小姐,答应给我了,说话算话啊。” 李妍咯咯笑,“李小姐自来说话算话的,给你们就是你们的。” 李妍又吩咐金桔给了他们一人一包肥料,“用这肥料,至少可以延长一二个月的花期,养花该注意的问题,我都写在了纸上,你们回去可以看看,到时若有什么问题,和哥哥说,让哥哥寄信给我就好,我给你们解决。” 两个学子笑嘻嘻地道谢。 又拉着少女问一大通问题,还称赞她眼光,会选花,帮他们挑的花都挑他们心中去了。 少女在一旁笑容晏晏。 赵屿听后不由皱眉,他在一旁站着许久。 赵宗平这个烦人精嘴里一直说个不停,少年人的修养让他容忍至今,做不出打断他们的事来。 但这烦人精越说越过份,什么叫挑花挑他们心中去了,他轻咳了一声,想要警示这两个同窗一下。 不想有人反应比他还快,周子恒提了包袱,走到他们身边,冷了脸,“我们准备去客栈投宿,你们呢?” 赵宗平和邹聿异口同声道,“我们和你们一起。” 周子恒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俩可真是懂得上杆子往上爬,“你们这是打算和我们一起投宿呢?手上的花呢?不拿回家了?” 两个学子哦了一声,脸上颇有些遗憾,“今天怕是没法子。” 看了少女一眼,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不若这样,我们先随你们去客栈,等你们安顿好后,我俩再回去,这样可好?” 周子恒心道,好个屁,这两烦精还甩不掉了,一晚上尽绕着妹妹转,他都没和妹妹说上几句话呢。 妹控周子恒醋意大发。 此时,少女发话道,“那便一起吧。” 一直找不到话题的赵屿,总算等到了开口的机会,“念卿兄,妹妹,你们路上周车劳顿也累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差人给你们去德元楼订几间雅间,今天你们就宿在德元楼,也省得再来回折腾。” 德元楼就在同心楼隔壁,南门右转就到,这骊山之地吃算同心楼的话,住就属德元楼了,两家店是骊山之地最好的酒楼和客栈,关键这两家店都是产权都归属刺史府所有。 周子恒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淡淡道,“赵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出行前我就在德元楼订好了客房。” “如此甚好,寻常的物品留在此地就好,马车和物品我会叫人看管好。” 赵宗平和邹聿这两个烦人精也没有理由再留下,“那我们明日一早来寻你们,到时一道去城东主街道观迎神赛会。” “可总算走了。” 宁远叹了口气,道,“赵宗平这小子近来话是越来越多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烦。” 宁远看了好友赵屿一眼,果见他眼神不郁。 李妍笑道,“哥哥这几个同窗都挺可爱的。” 周子恒,“......” 难得和赵屿交换了眼神,达成了一致。 不能让赵宗平这个烦人精专美于前了,这人太能叨叨了,关键是妹妹竟还觉得他可爱。 宁远和赵屿结伴回去,路上拿出了李妍送的佛串给他。 “刚刚人多,怕他们眼馋,我没拿出来。” 赵屿结过佛珠,看着宁远手上那串,目光深了深。 宁远会意道,“妹妹给了我们一人一串,不说念卿前世真是烧了高香了,妹妹可真的太好了。” “念卿兄舍不得戴妹妹送的那串星月手串,妹妹转眼又从悬空大师那里求了沉香手串送他,连我俩都连带着添了光。” 赵屿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微笑点头。 她就是这么的好! 赵屿竭力控制着自己,但有些事,他不是他想控制便能控制的。 从今日李妍到岭南起,他觉得自己惭惭处于失控当中。 堂堂刺史府公子,竟时时想要讨好她,想看着她对他笑,真是疯了! 第219章 意动 赵屿回刺史府后,内院灯还亮着,就去母亲房中问安。 刺史夫人刚由婆子伺候着梳洗完毕,拆了首饰环佩,穿着素衣的刺史夫人看起来单薄柔弱。 赵屿见了,吩咐一旁的婆子,“将母亲那件草青色的披风拿来。” 又扶了刺史夫人坐下,“母亲,更深露重,小心身体。“ “马上就要休憩,不碍事。” 刺史夫人看着儿子一脸温柔,“倒是屿儿今日在外玩得可好?你那些同窗没随你一道过来?” 早几日,赵屿就对刺史夫人提过,要邀好友来家中住上几日,今日陪她用完饭,就急急出了门,儿子甚少如此,更不用说主动邀请人上门了,刺史夫人对此也上了心。 婆子取了披风过来,赵屿亲自伺候刺史夫人,系上披风后,又坐下回话,“他们怕打扰家中祭祖,便没有过来,说是过几日再来拜访。” 刺史夫人暗暗点头,“你这几个好友倒是不错,做事思虑周全,不过刺史府再忙,招待你几个好友还是不在话下,你让他们不要有顾虑,直接过来就好。” 儿子自来高傲甚少与人亲近,难得有人入了他的眼,刺史夫人心中难免好奇想要一见。 若是少年人品行皆佳,刺史夫人自然乐意儿子与他们来往。 若是这些人品行堪忧,自然也不能让这些人与儿子亲近。 刺史大人在岭南位高权重,多的是人借机攀附儿子,刺史夫人少不得要替儿子掌掌眼。 赵屿笑笑道,“他们明日要去东城看迎神赛会,我到时和他们说一声。” 刺史夫人看着儿子笑盈盈地从怀中取出一只梨花木盒,“上回和母亲提过那位李小姐,这次随同他哥哥一同来咱们岭来游玩,还备了一份厚礼送于母亲。” 儿子养这么大,突然间还学会为她人讨好她了,刺史夫人眸光一动,“就是和郡县那位机智、聪慧、大名鼎鼎的李小姐?” 见母亲夸赞李小姐,赵屿笑意难忍,“正是传闻中那位李小姐。” 点到即止,旁的在母亲面前,他不便再多说了。 知子莫若母,哪怕赵屿竭力掩饰,还是难免让刺史夫人看出异样来。 刺史夫人嘴角笑意更深,“那我更要好好看看,不知这位小姐送来是何好东西。” 装物的盒子是上等梨花木,盒中之物必非凡品,上回儿子从李小姐那里得来的那盒碧玉兰,刺史夫人喜爱的紧,如今正搁在那窗口,日日观赏,陶冶情操。 儿子将玉兔彩蝶兰送予山长,刺史夫人还责怪了儿子几句。 这位李小姐也是有心,来岭南还专程送礼给她,刺史夫人毫不怀疑,这位儿子口中的李小姐,怕不是对儿子也有好感。 刺史夫人猜测,“会是奇花吗?” 有些奇花异常珍贵,花开则败,摘下来保存得当的话,尚可鲜亮月余。 “母亲打开一观便知。” 赵屿心中早就隐含期待,如今望着刺史夫的眼神不免露出端倪。 刺史夫人心中暗笑,儿子懵懵懂懂活了16年,如今仿佛像是要开窍了。 刺史夫人从儿子口中听得不少李妍的故事,对这位传闻中的李小姐越发期待了。 在儿子急迫的眼神下,刺史夫人打开了紫檀木盒。 一支全须全尾、圆膀圆芦、须毛强劲的百年野参赫然呈现在母子面前。 两人看着这稀世珍宝,对视了一眼,皆见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一旁的婆子见后,神色难掩兴奋激动,忍不住插嘴,“可了不得啊,夫人,这野参看着百年有余,真的是稀罕之极。刺史大人为您遍寻良药无果,如今得了这天材地宝,您这十多年的病根,当可去除啊。” 婆子说着说着,又激动地哭起来,这婆子乃是刺史夫人之乳母。 与她情同母女,刺史夫人产后虚弱之症困扰了十多年,眼见根治有望,一时情难自已。 她笑着抹了泪,情急道,“您快将盒子盖上,紧防仙气溢出。夫人,要不要我吩咐厨房连夜替您将参汤熬上?” 也难怪婆子如此激动,刺史大人为夫人遍寻良医,最终得出的结论,需要天灵地宝,如百年野参之灵物日常调理,这病方能根治,百年野参不是寻常之物,刺史大人也寻来些上年份的野参,但还差点意思,效果是有,但无法根治,好在岭南气候炎热,刺史夫人这病症不太复发,便是如此,一年也会折腾一两加,总归让人觉得糟心。 母子两个愣了好半晌,赵屿先一步回神道,“将参汤先熬上吧,切忌一次用量不要太多。” “老奴省得。”婆子喜滋滋地拿了参野出了屋子。 见乳母一脸欣喜离去,刺史夫人方才收回思绪,眉间不觉染了笑意,“李小姐这份礼厚重了。” 刺史夫人见惯了好东西,可李妍这份礼实在超乎寻常,想到这十多年被病痛可以一朝解除,刺史夫人心中难掩激动和欣喜。 赵屿听后不觉笑道,“妹妹向来纯善知礼。” 刺史夫人默默看了儿子几眼,含笑道,“你不是说她此行除了游玩,还带了鲜花过来。不如这样,你和她约个时间,让她连花一起带来刺史府,我将夫人小姐们一道请来,摆上一桌酒席,权当报答。” 赵屿大喜,“多谢母亲大人。” 刺史夫人不由怪嗔了他一句,”怎地我报答人家,你还替人客气起来了。” 赵屿脸色微微涨红,少年人脸皮薄,刺史夫人也不逗他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安歇吧,明日祭祖还有得你忙。” “那母亲也早点歇息。“赵屿刚跨出脚步,想起来一件事。 他停了脚,将李妍在和郡县建慈安堂的事和刺史夫人说了,“母亲,您看我们要不要捐些善款?” 少女送来的野参价值连城,千金难求,刺史夫人想了想道,“那便借我的名义捐上五十万两吧。” 做善事刺史夫人自来不遗余力,今年的迎神赛会,刺史府就捐助了三十万白银, 李妍送上如此厚礼,刺史夫人少不得要多捐上一些。 赵屿笑道,“那孩儿就依母亲的意思去办。” 刺史大人公务繁忙,赵屿走前,他还没回。 刺史夫人看去儿子离去时轻快的脚步,眉间不由拢上了一抹轻愁。 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看得清清楚楚。 怕是春心萌动,犹不自知。 她这一关尚且好过,老爷那里。。。 第220章 迎神赛会 下元节的来历与道家有关。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 上元——九炁赐福天官 中元——七炁赦罪地官 下元——五炁解厄水官 十月十五——水官解厄 下元节在岭南盛行,这一天,为了向向祖先的灵魂表示虔敬,家家户户都会备下丰富家肴祭祀祖先,祈求先辈的灵魂在冥冥之中保佑其子孙后代,使他们免于灾难和不幸,民间为祖先亡灵举行祭祀活动也是层出不穷。 刺史府一早就忙碌起来,而李妍和小丫头几个,因为去街上街看这个传统节日也起了大早。 不想赵宗平和邹聿一早就过来了,周子恒看到这两个烦人精时眼睛都直了。 “来这么早?” 赵宗平呵呵一笑,“赶着和你们一块用早饭呢。” 不然你们一早出了门,街上那么热闹,他和邹聿去哪里寻他们。 他们见着李妍时,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赵宗平看着少女喜形于色,“多谢妹妹那盆国色牡丹了,祖父他老人家见了异常喜欢,一高兴,就赏了我二千两银子。” 赵宗平不费吹灰之力,平白就赚了一千两银子,可把他乐得,他辛苦攒了数十年才攒得这一千两银啊,这不多亏了少女的国色牡丹。 赵宗平谢完李妍,对周子恒道,“三日后便是祖父寿辰,祖父托我和各位说一声,那日,他老人家盛情相邀各位前去吃席。” 周子恒心道,你小子,我还看不出你是另有所图。 周子恒皱皱眉道,“神赛会一结束,我们就得回书院,妹妹也要回和郡,怕不能前去,你替我们向老人家告个罪,他的好意,我们兄妹心领了。” 周子恒倒也没骗他,本来学院休沐的日子就不多,陪妹妹参见完神赛会。 他们还得去刺史上拜访,妹妹难得来岭南一趟,他少不得也要带她去各色街道上逛逛,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前去赵府拜寿。 赵宗平听后难免失望,不过他心性豁达,很快便将这丝烦忧抛开了。 只是没完成祖父的交代的任务,回去后,免不得被祖父说上两句。 他祖父这个高度兰花爱花者,昨日得了他送的国色牡丹后,爱不释手,听闻种花的少女就在岭南后,早上起塌后,硬想跟着他一趟过来,他想着不合时宜,千难万难才把祖父劝下,于是一大早就祖父挖出暖融融的被窝跑这儿来了。 一行人吃过饭后,去了东城的土地庙。 李妍她们去的虽早,但他们到时东城早就人满为患,当地民众为了赶上好日子找个好位置看神赛会,有些人连夜过来土地庙门口占位子了。 小丫头兴致盎然,东看看,西望望。 小七神色专注立于李妍身后,双手抱剑,警剔四周的人潮,人多容易出事,他的职责便是保护好李小姐的安危。 蔡不逑的兴致不比小丫头,站在人群中脖子伸长比小丫头还长。 姚十三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倒也没那么好奇,和身边的赵宗平闲话日常。 周子恒紧张地拉了妹妹的手,“一会人多,容易失散,别怕,哥哥拉着你。” 李妍看着呆头鹅哥哥,心中想笑,她哪里会怕,瞧瞧便宜哥哥这手心湿的,至于紧张到这个程度。 周子恒心突突跳个不停,他也想让自己镇定点,可他第一次握妹妹的手,根本镇定不下来,这手像是不是他自己的,他控制不了。 好在,在周子恒紧张之际,小丫头和蔡不逑惊叫起来,“快看,巫者出来了,神像抬出来了。” 周子恒分神之际,这手心总算不流汗了。 内心却是慌的一批,怕妹妹嫌弃他汗多。 以后都不让他牵手了,怎么办? 所谓迎神赛会,实则为岭南知名巫者迎请神像,开设祭会,抬着神象游街,接受民众的香火膜拜。 小丫头一喊,众人踮着脚尖望去,果见土地庙口,身穿巫衣的巫者,跳着大戏出来了,身后四个大汉抬着神像跟在她后面,炮仗声隆隆响起来,街上敲铜打锣,异常热闹。 李妍看着那巫者跳大脚,唱大戏,不由想起自己在和郡神坛祈雨的场面,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 随着醒狮、龙狮、黄阁麒麟舞、八单、杂技、飘色等节目呈现,现声更是人潮涌动,人声鼎沸。 醒狮,龙狮、杂技各地节日时寻常可见,像飘色却是独具岭南特色民间游艺项目,由人们扮成戏剧人物载歌载舞,称为“出色”。 广东府民间“色艺”项目繁多,以季度分为春色、秋色,以“出色”特点分为飘色、水色、火色、马色等等。 这次迎神赛会表演的就是飘色的表演,有壮汉手举着色梗,小孩子打扮成各种扮相,在空中手舞足蹈,《唐僧取经》、《桃园结义》、《嫦娥奔月》、《哪吒闹海》一个个故事被小演员演得活灵活现。 小丫头和蔡不逑看得啧啧声起,“小姐,这些小孩子也太厉害了吧。这种高空表演要表演得如此出色,该是从小就要开始练苦功了。” 这些小孩子年纪在4-10岁间,长相俊美、体态适中,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才能在空中翻腾时体现凌空飘逸之感,小小年纪就要出来讨生活不易啊,李妍心中感叹了句。 二世祖蔡不逑和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他们跟着请神的队伍一路,看了好几个表演。 李妍看完《大闹天宫》后就失了兴趣,这类表演大都雷同,看完其中一个表演,后面的表演基本也是按前一个的套路走。 在众人目光皆被孩子们的表演吸引时,街道拐弯口却有一幕与眼前的热闹格格不入。 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孩子跪在路上,身旁的草席上挺着一具年迈老者的尸身。 李妍心道,这小姑娘怕不是要趁着这闹事卖身葬父。 这样的一幕,在这个时代每日都在上演,多的时候一天都能来好几回。 或许有人会同情少女的遭遇扔上几个铜板,可若说要花上百两银子,将少女买下。 这样的善人真的绝无仅有,因为你能买下一个,二个,还能买下百个,千个,难民成千上万,你买都买不过来。 第221章 卖身葬父 买来后,这人怎么处理也是一个大问题,来历不明的若是放在自己身边,怎么也不能安心,恩将仇报的故事,这世上发生的可太多了,她不想给自己招麻烦。 所以李妍也只是在那里站着袖手旁观,现在的她本质上算不上是一个善人。 可事情的走向就跟话本的一模一样,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生得动人,总有宵小无赖忍不住上前调戏,占便宜。 只是话本里的少女只会籁籁掉泪,而眼前的小姑娘,却是从头上抽出发髻,横在了脖子上。 “你们若是再要靠近,我便血溅当场。” 几个无赖只当她开玩笑,一边调戏着一个向她靠近,“哎,小娘皮,性子还挺烈的。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烈性子,来,让哥哥亲上一口。” 无赖们料定到不敢动真格的,见她如此,更来劲了。 小姑娘性子倒是刚烈,那无赖欺身时,少女拿着发髻的手向他横刺过去,那无赖不防被少女刺个正着。 哎呦一声叫了起来,几个同伴见此,大喝道,“岂有此理,小娘皮,吃了熊心豹子胆子,敢刺老子兄弟。” 在无赖们扑上前去,企图教训小姑娘时,李妍朝小七开口了,“将人完好无损地救下。” 李妍一声令下,小七一个起落之间,人已经飘到了街口,比他的轻功更快的是他的剑鞘,几个无赖感觉到身后有风吹过时,人已经被剑鞘拍飞在地,痛的嗷嗷大叫,满地打滚。 小七双手抱剑,不屑地看着这群人渣,“还不快滚。” 这些泼皮知道今日是碰到硬渣了,讨不了好了,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连看都不敢看小七一眼。 小姑娘收了簪子,欠身行礼,“多谢小公子出手相救。” 小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救你的是我家小姐,你该谢的人是她。” 小七说话的间隙,李妍和周子恒一同走了过来,小姑娘又向李妍行了一礼,“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李妍摆手一笑,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顺手罢了,无需多礼。” 周子恒笑容灿烂,妹妹可真是善良的小仙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回头姚十三和学子们知晓了,还不知怎地夸妹妹呢。 李妍说话时,小姑娘便在悄悄打量李妍,见她衣着华丽,品貌非凡,身边还跟着那么厉害的护卫,当即下跪给她磕头,“求小姐发发善心,收了奴婢,奴婢定然竭尽全力伺候小姐。” 眼前看着亲和的少女听到她的话后,却是轻笑一声道,“你看我像心善的人吗?” 少女笑容晏晏,眼神却是极冷,让她无端感觉到了畏惧。 小姑娘壮壮胆子,迟疑着开口,“您若不是心善,刚刚为何好心让那护卫救我?” 少女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了呀,顺路罢了。我救你,跟我不收你为奴,这两者并不冲突。” 小姑娘咬着嘴唇,语气急迫,“小姐,我不要你的工钱,只要您能安葬家父,我可以和你签下十年的卖身契。” 少女不为所动,眉眼淡淡地看着她,“我家里的奴仆已经够用,我为何还要收你一个闲人?” 小姑娘见少女没有半分怜惜的意思,更加焦急,“小姐,我不做闲人,琴棋书画我样样会,我还会刺绣。” 小姑娘挖空了脑子,“我还擅长庖厨,做出来的菜没有不道好的。” 小姑娘说了这么多,少女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这个看起来亲和的少女,并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样心软,她来这街头已经是第三日了,这三日,从了少女对她伸出手援手外,就再没有旁人问津了。 看了眼挺在地上的老父亲,小姑娘的眼泪忍不住了。她等得起,她死去的父亲却等不起。 “小姐,我可以和你签死契,一辈子卖身与你,我当着死去的父亲的面立誓,永不背叛小姐。” 小心七道,李小姐可真是铁石心肠,明明早就看中了这小姑娘,偏偏要逼近她至此。 一旁的周子恒见此,不免对被小姑娘的孝义感动,小声劝李妍,“妹妹,要不出钱替她将父亲好生安葬吧,怪可怜的!” 李妍看了低着抽泣的小姑娘一眼,淡淡道,“既然我哥哥都出口了,我便再帮你一把。” 李妍吩咐小七帮小姑娘处理此事,并约定在同心楼等他。 两人离去后,周子恒呆立原地良久,脸上的表情有些唏嘘。 望着眼前依旧无比喧嚣的街道,李妍低叹口气,“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狠心?” “怎么可能?” 李妍一句话,抽回了周子恒的神思,见妹妹情绪有些低落,急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道艰难,万万没有这等意思,妹妹莫要误会。” 少女目光变得幽远,“哥哥,我只是有些怕了,经历过宝珠的事,我很难再轻信外人。” 少女在和郡百姓眼中的活菩萨,小仙女,无所不能神通广大。 可她到底还只是一个14岁的小姑娘,也会有畏惧害怕的事情。 平时里小姑娘总以微笑示人,隐藏内心的伤痛,如今将这一面展示在自己面前,周子恒一颗心想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心疼的不行。 他轻抚妹妹的头发,柔声安慰她,“妹妹别怕,有我呢,还有父亲和母亲,只要我们在,你就不用时时担心受怕,哥哥也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你。” 少女仰头对着周子恒笑了起来,“哥哥,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我没事的。我相信这世间总还是好人多过坏人,你也别往心里去。走吧,我们去找金桔他们。 李妍牵了周子恒的手,去寻金桔他们,转眼间就将此事抛开了。 那边浩浩荡荡一大批人,清晨学子们没去同心楼,已经赶来东城和他们汇合,热闹看了一个多时辰,大家也累了,便一起慢慢走回同心楼。 赵屿、宁远在家中祭拜祖先,人没过来,酒席却帮他们订好了,还是原来那间雅间。 离中饭时间还有些早,小二先上了茶和瓜子点心、以及果盘。 学子们一坐下,便嚷开了,有学子道,“今年的迎神赛会,还说会有新意,结果还是玩得老花样,这一年又一年的,越办越差。” “我早就说过,不用对此期望过高,我们还是想想下午去哪逛逛?念卿兄,你们有何安排?” 第222章 花册 周子恒小声征询李妍的意见,“妹妹,想去哪里逛逛?还是说先休息半日,晚上我们再出去看夜景?” “就去广州城看看,昨日听学子们说起,那里的商业特色街不错,应该值得走上一趟。” 听少女这么一说,学子们觉得脸上有光,李小姐接受她们的提议,让这些学子们很开心。 有学子道,“我们也陪着李小姐和念卿兄同去广州城,我家中有人刚好在广州城做玉雕生意,可以给李小姐打个折扣。” 另有学子道,“我家中也有人做陶瓷生意的,也可以给打折。” “谁家里还个生意人了。”这些学子大多家里富裕,在广州城置办了产业。 他们对小姑娘印象好的不得了,此时纷纷邀请兄妹俩去自家的店铺闲逛。 “李小姐,你种的鲜花,我家里人都很喜欢,昨日我拿花回家,受到家里老母亲和妹妹的百般夸耀,今日她们特意委托我,让我跟你再订一些花,你那里还有哪些价格适中的鲜花,可否帮我们再推荐一二。”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众学子纷纷道。 李妍来时早做了准备,她笑道,“各位学子稍等片刻,我让婢子去取花册过来,供大家观之。” 在去上京前,岭南是李妍做鲜花生意最好的去处。 岭南人,人人爱花赏花惜花,不用她费用推销,也能取得不错的收益,从学子们今日的反应即可窥见其貌。 李妍目前没有占领岭南市场的野心和打算,但她培育起来的鲜花,也不能砸在自己手里,趁着这一趟岭南之行,一是可以看看她培育的鲜花在市场的反应。 二是鲜花毕竟不像陶瓷、玉雕这些物品,放个一二年也不愁,鲜花败了,那就一文不值,她得把手头已经培植的鲜花先卖出去换钱,这边换了钱,也可以对慈安堂加大投入的力度,孩子们也可以享受更好的环境和条件读书。 蔡不逑陪着小丫头去小木屋,取花册。 昨日被剑划伤的学子,手上已经取下了纱布,来时一直念叨着少女的药好用,现下又念上了。 “李小姐,你的伤药可真是奇了,昨日我一觉到天亮,竟未觉疼痛。” 一般来说,像这种伤口,受伤的那一刻或许没多大感觉。 可等时间久了,这疼痛感就会如影而之袭来,何况十指连心,疼痛应该更甚,可他用了少女的伤药后,竟是毫无感觉,“我早上拆了纱布,竟发现伤口已经愈合,这药效真的太神奇了,我这手贱也不是一两回了,用过的伤药不知凡几,还从未见过有像李小姐这样能立竿见影的药效的。李小姐,这药你是从你们和郡县哪个药铺买的啊,一瓶我觉得不够,我还想要多买几瓶。” 少年人爱打爱闹,有时候小伤口无法避免,如今见同窗对少女给的伤药如此推崇,就想着也跟着买上二瓶,有备无患。 赵宗平和邹聿陪着周子恒他们下楼取花,还不知这中间还有这一般小插曲。 见伤好的学子说得头头是道、神乎其神的样子,赵宗平不由又悄悄打量起少女来。 只见少女微微笑道,”自然是和郡县药香堂的药。。” 学子们呀的一声,叫起来,“竟忘了药香堂了,这么说来,药是从李小姐那里买来的了。” 学子们神色亢奋无比,“药香堂果真名不虚传。” 受伤的学子呵呵傻笑,“天啊,有朝一日我竟还能用上李小姐亲制的伤药,我这气运也太好了吧。” 其它学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周子恒,“......” 深深怀疑受伤的学子若是知道妹妹的身份,怕还不得兴奋晕过去。 妹妹可是亲手为他上过药,包扎过手,这待遇他都没有享受过,突然之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神色复杂之极。 李妍,“.....”倒也不必这么夸张,一瓶伤药而已。 和学子们说话时,少女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等到学子士又缠着李妍讲李小姐的事,李妍难得平静的表情,有了一点点异样。 虽说她脸皮够厚,可是在这些单纯的学子面前,她还做不出那等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之事。 赵宗平一直不动声色打量着少女,总觉得哪里有丝异样。 他虽说八卦,心思却较其它学子玲珑许多,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对身边的邹聿道,“你有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情形有些古怪?” “是有点奇怪。”邹聿和好友有相同的感觉。 两个人云里雾里之际,周子恒却大肆夸耀起妹妹,“李小姐纯良果敢,胸有丘壑,医者仁心,是一个胸有大义,至纯至善之人。” 周子恒又给这些学子们讲了李妍在柳亭村医治村民的事,这事在岭南还没有传扬开来,学子士听得满脸兴奋之色,讲完柳亭村之事,学子们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央求着周子恒再多讲一些。 周子恒搜肠刮肚,最后将妹妹和母亲正在创建慈安堂的事也与学子们说了一二。 当即有学子表示要跟着李妍做善事,捐助善款。 李妍想说你们这么零花钱就留着自己花,倒也不必这么乐于行善,可学子们情绪高涨的不行,非要相助。 学子们一脸坦诚,“银子不多,我们只想为孩子们尽点绵薄之力。” 李妍和周子恒相视一笑,周子恒抱拳和学子们道,“那我代和郡的孩子们谢过各过学子了。” 这时,金桔带着花册上来了。 早在李妍来岭南前,李妍就做了依据现有的鲜花品种和价格,做了好几本花册。 鲜花图她是请了和郡县花鸟大师执笔,每一页鲜花图画工精细,活灵活现、几可乱真。 一页纸配一幅画,其下李妍亲自提笔注名注明鲜花的品种,价格,以前简略的花语介绍。 其上的字不是李妍平时里写字的风格,而是用了女孩子都喜欢的梅花小楷。 图美字好,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学子们不由发出赞叹之声,赵宗平和邹聿看了,脸色也越发不同寻常起来。 心中连连感叹起少女的经商头脑,他们日常去花市里逛,还从未见过如此做生意的。 第223章 陆云烟 由花册在手,学子士们很快就挑选出在他们能承受价格范围内,又喜爱的鲜花,李妍让蔡不逑一一记录,并给学子们打了个小折扣。 蔡不逑没来前这可是周子恒的活计,李妍如今将这事将到蔡不逑手上,倒让周子恒无事可干,对着眼勤手快的蔡不逑不禁有点看不顺眼。 默默喝茶的同时,在心里对蔡不逑越发挑剔起来。 少女又说道,“之后我可能不方便过来,大家订下的鲜花,我会让小七他们送来。” 李妍提到小七,学子们咦了一声,手贱的学子问道,“小七呢?今日怎么不见小七过来?” 他对小七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毕竟乱摸小七的古剑差点把手弄残了。 李妍笑笑道,“我让他去处理些事。” 具体什么事李妍没说,学子们也就没问。 因为话落后,小七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小姑娘倒是长得倒是貌美,就是穿着白衣,带着孝。 此时随小七出现在此地,怎么瞧都有些怪异。 “这位小姐是......?”赵宗平讶然地问了一句。 小姑娘朝众学子欠了欠身,语气平和地说道,“小女姓陆,乃奴婢之身,当不得小姐二字,感恩小姐救命之恩,立誓追随小姐,万望小姐不弃,让奴婢能随侍左右,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就要对李妍下跪。” 学子们对这一出面面相觑。 李妍对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用剑鞘阻止了小姑娘下跪的动作。 早在李妍让小七跟着这位陆姑娘去安葬其生父,就预料了小姑娘会跟随小七一块过来,眼下见着她倒也不觉得意外。 李妍看着她眉眼淡淡,“我素日便不喜欢身边的人动不动就向人下跪,你若诚心跟随于我,以后最好莫要如此。” 见她松口,小姑娘明显松出口气,力持镇定地回道,“小姐的话,奴婢谨记在心,以后当不会再犯。” 此时热菜上来,李妍便叫她和小七一块入席。 金桔拉了小姑娘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低声与她耳语,“陆姑娘,你不用太过紧张,小姐人很好的,以后你只要用心伺候好小姐,小姐不会为难你的。” 陆云烟想到之前少女淡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语言,面对金桔的话语,心里存了丝疑问。 她有感少女的恩情,也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 不管少女心性究竟如何,于她们父女两个有恩,这一世她自当尽自己之力,报答于她。 至于替父报仇,她连安葬父亲都要依靠她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陆云烟压下心中的恨意和忧愁,回了金桔一个淡淡的笑容。 学子们对李妍救人的事好奇地紧,边吃边问小姑娘,陆云烟将巷口的事和学子们细说了一下,侧重说了少女路见不平,叫小七教训几个无赖,并将之打得落花流水。 其间李妍那些话不该说的她一个字并未吐露,还不着痕迹地修饰一番,“小姐心善,小七将无赖打退后,还出了钱,让小七帮着奴婢一起安葬了家父。” 学子们听后,又纷纷赞扬起李妍心善来,还齐齐羡慕地看着周子恒。 周子恒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下,有些醺然。 在场之中,最清醒的莫过于小七了,他淡然地喝着果饮,吃着海鲜,看李小姐在这些学子面前又充当了一回活菩萨。 小七摇摇头,内心不由感叹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 以上帝的眼光看这些学子,感觉还挺好! 小七举着果汁,和姚十三相对一笑,以果汁代酒,他们干了一杯。 蔡不逑则是想着回去后,和老祖叨叨此事,老祖肯定又得乐呵上了,跟着李小姐,他充分享受了到了自由的乐趣,以后不用再被老祖时时看守,拘束了,李小姐果然是小仙女! 大家都很开心,席后商议着先去逛哪条街为好,最后齐齐询问李妍的意见。 少女来者是客,这些学子来同心楼,多半也是为了陪少女游玩。 一日不到,李妍在学子们心目中的好感度biubiu的都要涨上天去了。 若不是有周子恒在一旁冷着脸虎视眈眈着,他们早就妹妹都叫上了,哪里还会再叫李小姐,如此生疏的称呼。 李妍并未推却,而是大大方方地道,“不若等下稍事休息下,我们再一条街,一条街的逛过去,如何?” 学子们对李妍自然无所不应,小二上来茶点,李妍则领着两个小丫头要去小木屋,周子恒要跟去,被李妍拦下了,周子恒不放心妹妹。 最后李妍让小七陪着,周子恒这才作罢,留下来心不正蔫地陪着学子们闲聊。 陆云烟一路安静地跟在少女身后,到得小木屋前,少女吩咐金桔和小七守在了屋外,陆云烟一脸忐忑地跟着少女进了屋,屋门被关上,室内暗沉。 少女转过身来,明亮的眼里含着一丝笑意,语气也很温柔,“现在没人了,陆姑娘是不是该和我说一下你的身世了?” 陆云烟心口一提,迎上少女温和的眼神,半点不敢轻忽,“小女姓陆名云烟,家在上京,父亲陆行止在京中担了个小官职,不幸在官场上得罪小人,突遭横祸,母亲被人凌辱,自绝而亡。没过几日爹爹被贬至岭南,郁郁终日,最后选择了随母亲而去。”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克制不住籁籁落下。 李妍早在小姑娘提到自己是陆云烟,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目光直视她道,“身背如此血海大仇,你甘心就此屈居人下?难道不曾寻思着为父报仇?” 少女目光锐利,黑湛湛的眼睛落在她身上,陆云烟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在少女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她咬牙道,“奴婢自是不甘心,可对方权大势大,我连对方三尺之地都无法靠近,更别说报仇了。” 她垂眸又道,“奴婢如今承了小姐的恩情,只想尽心伺候好小姐,别的不作他想。” 不作他想,是因为眼下实力弱小,毫无办法,不是不想。 李妍莞尔,目光深深地看着小姑娘,”你是不是以为我身边跟随着像小七一样厉害的剑客,穿着光鲜亮丽,家世定然不凡?所以我让小七随你一起安葬你父亲,事后你才会跟着小七一道回来?” 第224章 买买买 陆云烟眼里的震惊之色掩藏不住,不过须臾她便承认了,”小姐心细如发,小女心中所思皆瞒不过小姐,不过小女沦落至此,得小姐相救,也是真心想着跟随小姐。” 李妍悠悠叹道,“其实你错了,我的身世还不如你。” 在小姑娘一脸惊讶的表情下,李妍继续说道,“你我二人虽皆是孤女,我却只普通平头百姓出身,小七也只是暂时护我一时,在我身边呆不了多久,即使如此,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李妍说完,注视着她。 陆云烟心中失望难免,却没有丝毫犹豫,“滴水之恩当泉涌相报,何况小姐对我恩重如山。” 今世她报仇无望,那便报了恩,等来世再手刃恶徒,以报这切肤之痛。 李妍又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如若我要将你没入贱籍,送入那烟花柳巷之地,你也愿意?” 陆云烟面色一滞,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白了几分,手指紧紧攥紧手心,“但凭小姐吩咐。” 少女当时若不救她,也最终的结局定然也逃不了这个结局。 既然结果皆是如此,那她权当报了少女的恩情,父母枉死,如今的她不过也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而已。 若不是欠了少女的恩情,她也不想再苟活于世。 此时的陆云烟只剩下一脸的麻木。 “昨日之事便如昨日死,既然你已下定了决心,陆云烟这个名字便也随同你的过去,一起将它埋葬了吧,从今日起你便改叫陆璃。这几日你就呆在客栈,不要出门了,三日后随我一同前往和郡县,到时再另做安排。” 陆云烟低头道,“多谢小姐赐名。” 李妍吩咐小七带着陆云烟也就是陆璃去了德元楼,自己则和金桔原路返回,路上金桔问李妍,“小姐不带着陆姑娘一同去逛逛吗?” “她父亲过世不久,陆璃心中悲痛,亦无玩乐的心情,这几日便不与我们一同游玩了。”小丫头疑有它,还暗暗感叹陆璃的名称好听。 到了雅间,学子们问起陆璃时,李妍以同样的借口回答了他们,陆璃来时就有身在孝,根本无人怀疑少女话中的真实性。 学子们开始争论该从哪条街道逛会比较好。 广州逼仄的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热闹得不得了。 有意思的是,每一条街上的商铺,做的几乎是同一种生意。 米店聚在一处,构成“米市一条街”,织布绣花的聚在一处,构成“绣衣一条街”。 此外,还有“象牙一条街”,“玳瑁一条街”,“玉器一条街”,“书房一条街”……数也数不过来。 时人程师孟诗云:“千门日照珍珠市,万瓦烟生碧玉城。”,说是便是广州城商街热闹场面。 李妍跟着学子们去了玉器一条街,逛了二三家铺面了,她看中了一个雕了20层的玉雕球。 这个玉球尤有特色,能镂空成十几层的圆球,大球套小球,厚薄均匀,层层自由转动,并雕上山水、花卉、人物、鱼虫、花鸟等精细的衬花,形象极其逼真生动,她打算用来送给便宜老爹。 其它玉雕制和木雕制品她也买了不少,打算送给老大夫和蔡大学士。 给周夫人、老夫人和阿婆,李妍则是选了并列为广州工艺“三雕一彩一绣的”广绣制品,其中盘金刺绣,丝绒刺绣她花鸟人物各选了不少成品买了,一是送给周夫人她们,二则以后上京也可以用来做人情往来的贺仪。 除了绣品,李妍也买了不少的绸缎和丝织品,但凡有岭南特色,少女又能入了眼的,都被少女收入囊中。 姚十三和蔡不逑两个对她这个购买欲简直目瞪口呆。 姚十三忍不住道,“你会不会买的太多了点?” 李妍朝他笑着弯弯了眉,“还行吧!” “不过十三,你对女孩子逛街购物的欲望,真的一无所知。” 姚十三心道以前是不知,现在跟你出了趟门,我可算是知晓了,他心中不禁摇头,太可怕了。 “得了,我以后再也不陪女孩子逛街了。” 姚十三腋下各挟了几匹布,一脸苦相,真的要拜了她们了。 也不知这街有何可逛的,偏偏两个女孩子兴致盎然,乐此不疲。 李妍和小丫头看着他咯咯直笑,李妍坏笑道,“既如此,那今日你便受着吧,我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呢。” 只有小七面无表情,对李妍败家的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妹妹只管买买买,哥哥给你付钱。” 周子恒恨不得妹妹再多买些,只要妹妹开心就好。 “哥哥的钱,还是留着给未来的嫂嫂花吧,我的钱都多得花不完了。” 李妍自然不会同意让周子恒给他掏钱,蔡不逑这个帐房先生在,没得周子恒付钱的份。 周子恒自来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妍说了,周子恒也不强求,妹妹体恤他,他开心都来不及呢。 学子们则乐呵呵地帮着少女提包提物,热切地向少女献殷勤。 给少女讲岭南的特色工艺、书法,绘画以及当地的特产。 少女买的越多,则越能说明他们的眼光独到,学子们就越开心。 于是乎,广州府的街道巷口都可以看到一众少年人左右手提满了东西,跟在两个貌美的小姑娘身后。 李妍之后又买了几幅字画,广州府的织金彩瓷,以色彩绚丽、构图严谨、绘工精细著称、光彩夺目,李妍一见就喜欢,只是东西买的太多,拿不下了,她打算回和郡时,买一车回去,既可送人,也可用来插花,一举两得。 这一通买下来,连蔡不逑这个二世祖都连连咂舌,经他手的钱也被李妍花得大半,在学子们那里卖花的收入,可也有上万两呢,这半天不到,就花去了四千两。 最后,李妍在一家古琴行停了下来,琴行里有人在试琴,琴音缈缈,悦耳动听。 学子们有些累了,李妍便叫周子恒领了他们去喝茶饮,自己则带着小丫头进了琴行。 琴行的老板娘是个半老徐娘,颇有姿色。 见主仆两个进来,热情地上来招呼,“小姐,是远道而来我们广州府的吧?” 李妍笑着和她点点了头。 第225章 流泉 雪松 “那小姐来我们雅音阁还真是来对了,我们雅音阁可是广州府最好的琴行,小姐若是选琴,不防仔细挑挑看看,若喜欢哪款古琴想要试音和我说。” 老板娘说完便不打扰她们了。 李妍看琴,小丫头惊奇地看自家小姐,喃喃道,“小姐,你何时学会弹琴了?” 她跟着小姐这些年,可真未见过小姐摸过琴弦的,岐黄之术小姐说是看书自学的,金桔早就深信不疑,可这弹琴一事,难道看看书,也能自学成材,这也太神了? 李妍回头朝她眨眼笑,“在梦里。” 金桔愣愣地点点头,“懂了,梦里神仙教的。” 李妍莞尔,在找理由这事上,小丫头明显比她能耐。 逗完小丫头,少女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把名为”流泉“的古琴上。 老板娘招呼完其它客人过来,见少女凝目的方向,嘴角笑意浓浓,“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把古琴我刚搜寻至店里,只随意摆在店中,便被小姐发现了。不若我把琴取下来,小姐试弹一番,如何?” 说来这把流泉她寻来,也着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颇得她的喜爱,将之放在高处,是准备拿来做镇店之宝的,如今看少女心思浮动,不由便生出心心相惜之感。 “那便劳烦店家了。”少女微微欠身。 美貌又有礼的女孩子很容易便能引人好感,老板娘见此又热了几分。 命人将琴取下,安放好,少女淡然自若的坐下。 少女简单的弹了几个音节后,如高山流水,行云流水般的曲子从少女指间流泄而出。 老板娘挑了挑眉,眼中流露欣喜之色,缓缓走到少女身边驻足。 琴行内正在挑琴的一位小姐,听到李妍弹琴,目光不由落到妙龄少女身上,空谷幽兰,花容月貌,冰清玉肌,除了这些词形容少女外,少女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双灵动的杏眼。 目光流转间,顾盼生辉,流光溢彩。 做为同龄的少女,也不能不对眼前的绝色赞上一声,再仔细聆听琴音,小姐戴着帷帽下的脸上有了丝异样。 少女一曲终了,老板娘不禁抚掌,“小姐弹得真好,不知小姐所弹是何曲目?我在此地开了这间琴行少说也有十余年,还从未听过如此意境的琴音。” 少女的琴音超脱世俗之外,清微淡远,宁静幽然,很是不俗。 李妍站起身笑道,“我也是听人弹起过,临时想到而已,也不知是何曲目,要跟您说一声抱歉了。” “这么好的曲子,不知曲名,那真是可惜了。”老板娘脸上带了一丝遗憾。 此时,却听得嗤得一声笑。 “有什么好可惜的,就这琴艺,连我家小姐小手指也比不上,还好意思在人前卖弄。”说话的是个梳着双髻的小丫环。 金桔见这个小丫头出言如此无礼,火气也上来了,“我家小姐琴艺这般差,你都酸成这样了?可想而知你家小姐的琴艺有多高超了。嫉妒别人之前,麻烦你先收起那张丑恶的嘴角,你这酸溜溜的样子实在难看。” 对面的小丫头对她气得说不出话来,金桔还对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李妍忍不住噗扑一声笑了出来,见过生死大场面到底不同,小丫头战斗力直线上升,一个回合,就让对方败下阵来。 就是老板娘也忍不住轻笑。 戴着帷帽的小姐,转头警告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对李妍道,“小丫鬟无礼,还请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见怪。” 李妍一脸大方道:“我倒是无所谓的,不过这位小姐以后可得好好管教自己的奴婢才是,这样的奴婢小姐若是带出去,出了什么事,别人只会说小姐你管教无方,丢的可是小姐的脸了。” 戴着帷幄的小姐沉默不言。 身边小丫头听后怒不可遏,“哪来的野丫头,敢教训起我们小姐来了,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这傲慢的态度让人见了着实不爽。 金桔朝小丫头挺了挺胸,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着,你们家小姐是郡主还是公主啊,怎么就说不得了。” 小丫头红着脸一脸傲然,“我们家小姐虽说不是郡主、公主,但小姐的身份也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识相的,赶紧跟我们家小姐赔礼道歉。” 金桔听后呵呵一笑,“哟,这不是公主,架子倒是比公主还大,我们家小姐还是小仙女呢,你们得罪了天上的小仙女,不如叫你们小姐先道个歉,看我家小姐要不要原谅她。” 自知自家婢女吵不过人家,戴着帷帽的小姐喝拆了婢女一声,“珍珠,还不退下。” 叫珍珠的小丫头瞪了李妍主仆一眼,愤愤不平的退到小姐身后。 戴着帷帽的小姐,此时摘下了帷帽交到的珍珠手上,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柳叶眉,脸小小的,皮肤很白,唇不点自红,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看人的神色有些清冷孤傲。 她看着李妍淡淡道,“小姐琴音动人,不巧小姐弹的曲子,小女也曾听人弹过一回,不若小女也弹上一曲,小姐来做一下品评如何?” 李妍不置可否笑笑,她自来不惧挑战。 少女却是在李妍先前弹过的位置坐下,在她将要伸手抚琴时,却被李妍伸手拦下了,“不好意思,小姐,这把流泉我打算买下送人,我那位朋友有些雅癖,不喜欢用别人碰过的东西,不若小姐再另选一把古琴弹奏?” 少女脸色一僵,勉强笑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那我再选一把便是。” 少女站起身,目光在琴行内扫了一圈,她正要开口之际,李妍却抢先一步,开口道,“老板娘,这把“雪松”我也要了。” 珍珠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着李妍横眉怒目,“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要弹什么琴,你都要,你是怕比不过我们小姐,故意使坏的吧?” 这可真是冤枉李妍了,“凑巧罢了,小姐再选一张,我保证不会再出言干涉。” 此时的少女脸上失了笑容,良好的修养让她对李妍没有口出恶言,她随手指了指琴架上的一张琴道,“就这张吧。” 第226章 盛情相邀 对少女来说,李妍这些鬼祟的伎俩,只会让她对其看轻而已。 少女对自己的琴艺很有信心,她自信即便是普通的一张古琴也能赢得了面前的少女。 当古琴被老板娘取来安放后,少女甚至都不曾看李妍一脸。 心里有些后悔开口出言挑衅了,这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 仅仅是因为少女弹的琴曲,便让她乱了方寸。 同样的曲目她只在一人身上听过,那人的曲子不可能会流传到此南蛮之地,所以少女究竟从哪里得来的琴谱? 少女心思浮动音,指尖错了一个单音,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挽救,已经未时已晚,整首曲子已经有了败笔,少女便停了下来,欠了欠身道,“小女思虑过多,今日恐弹奏不了此曲目了,扫了诸位的兴致,小女这厢给各位赔礼了。” 金桔轻哼了声,讥讽了一句,“技不如人就承认,就这琴艺连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好意思出来卖弄。” 金桔将珍珠的话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一直力持镇定的少女,听了金桔的话后,脸色难堪,拉了欲待发作的小丫头转身就走。 等出了琴行,少女脸色暗沉下来,珍珠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姐,那主仆两个欺人太甚,小姐不该就这么走的,该叫人过来好好教训上她们一顿。” “若不是你口不择言,给我惹下事端,今日我至于在人前出这么大的丑。” 少女瞪了她一眼,眼里俱是冷意,“眼下,你竟还不知悔改,是生怕旁人不知我技不如人,做下这龌龊事吗?回去后,你好好给我反省反省,下次若再出错,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 少女事着小丫头愤然离去。 李妍这边花了一万多两的银子买了两张古琴,心情大好,老板娘还送了一份琴谱给她。 这意外的插曲对李妍来说,激不起半点水花。 晚上李妍又花钱在同心楼招办了一桌席面,请劳累了一天的学子们一块吃饭,陆璃那边开饭前,她让小丫头给她送了饭菜过去。 金桔虽奇怪为何小姐不让陆璃出席,不过想到陆璃的身世。 见着陆璃时见她神色恹恹的样子,她私以为陆璃自己或许也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 学子们陪着少女一起用饭,席间妙语如珠,晚上一餐饭吃得也是极其尽兴。 席罢众人喝茶闲聊时,赵屿风尘仆仆赶过来了。 周子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赵兄家务事繁忙,倒也不必特意赶来。” 像宁远今日家里也祭祖,他就没来,周子恒一直以异样的眼光看赵屿,总觉得他动机不纯。 而且周子恒隐隐觉得此次来岭南,赵屿对妹妹的态度又变了,越发的热切,对他也是如此。 赵屿却是一脸诚挚地说道,“昨日受了妹妹重礼,屿感激不尽,家母特意叮嘱我,后日邀妹妹和大家一起去家中吃席。” 李妍观赵屿神色,便知凭着这份礼,她已经成功入了刺史夫人的眼。 李妍眉眼弯弯,“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学子们一时兴奋起来,“我们呢?见者有份吗?” 赵屿这是在他们面前不在遮掩身份了吗? 少女一双杏眸望过来,赵屿弯弯嘴角点点头。 邀李妍妹妹为要,如果这些学子能让妹妹开心,刺史府也不介意再多请几人。 学子们喜笑颜开,只是赵宗平一脸遗憾,恨恨道,“我这什么运气,后日我祖父生辰,就我不能去。” 赵宗平想到之前约过周子恒他们,恰原来人家早就私下都约定好了,难怪没空呢。 他倒也没怪他们,毕竟赵屿与周子恒关系匪浅,大后日学院就要开学。 这假期一结束,李妍他们也要回去了,只是可惜这样相聚的时间太少,赵宗平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少女带来的鲜花珍品呢。 一旁的邹聿很是讲义气,“若不然我不去赵屿家了,我陪你一起去你家,怎样?” 赵宗平摇头摆手,“你还是随他们去有意思,我们家来了位娇客,很是难伺候,我若不是没办法,我也想溜啊。到时我看看吧,能溜我便溜出来,中午的席面赶不上。若晚上开席你们还不走的话,你使人和我说一声,我立马赶来。” 两人小声低语着,赵屿也找了个机会和李妍说上了话,“慈安堂募捐的事家母很是赞同。” 赵屿拿了银票交给李妍,“这是五十万两银票,之后若是慈安堂要扩建,妹妹只管与我开口。” 五十万银票一收,李妍的眼神都亮了亮,刺史夫人出手还真是大方,不过这自然也有她送的野参的功效在里面。 不过从这事上也可以看出,刺史夫人不是那等短视、贪婪之人。 这五十万银子已经超过野参的价值许多,对于这位尚未谋面的刺史夫人,李妍又多了几分好感,连带着对赵屿也客气了几分,她低头行了一礼,“劳烦赵公子,替我谢谢刺史夫人。” 赵屿回了她一礼后,又匆匆告辞了,今日刺史府大小诸事繁忙,他是拨空过来特意邀请李妍她们的,临走前,他又交待李妍,“后日去刺史府时,记得把鲜花带上,我母亲邀了几位夫人和小姐过来刺史府赏花。” 什么意思李妍自然懂,赵屿走时,李妍带着小丫头亲自送到雅间门口。 周子恒看在银子份上,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牢牢盯着雅间入口,见李妍自送到门口,就折了回来,嘴角不禁微微扬起,自家妹妹就是懂得分寸,心中甚慰。 赵屿离出去,众学子也纷纷告退,并和少女约好明日陪着她一起去广州府的花市逛逛。 一干学子走得差不多了,赵宗平走在最后面,他和中度兰花爱花者邹聿两个一心想着要看花,和李妍说了用意后,李妍便叫他们两个明日清晨早点过来,”眼下天黑,小木屋里灯光昏暗,不若明日两位早早过来,我带你们去看如何?” 两人欣然应下,开开心心和李妍告别。 去德元楼的路上,周子恒问妹妹,“后日去刺史府,妹妹看是否再送些礼?” 李妍此行岭南的主要目的就是去刺史府串串门,见见传说中的人物。 前世那么多位高权重之人死于非命,而赵婕妤能安稳度过劫难,稳稳坐上了太妃一位,赵家富贵依旧,这让她心中更是存了几分好奇之心。 第227章 花语阁 而周子恒原本并未将刺史府一行安排在内,赵屿盛情相邀,妹妹既然允诺下来,便不能失礼于人。 “来时以防万一,我就多备了些礼,刺史夫不是喜欢花吗?我再送上一盆便是。哥哥,不用忧心礼物之事。” 小七见周子恒傻愣愣的咧嘴,情知这位呆头鹅哥哥又被李小姐哄住了,也不知李小姐去刺史府真的是为了卖花,还是别有用心,若是因为赵屿,那李小姐的眼光也太差了点。 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再决定要不要将此事写入信中告知公子一二。 之前觉得小七觉得赵屿不足为俱,可这二日来岭南,这位赵公子对李小姐的态度也过于主动了些。 有句话道近来楼台先得月,任何一个靠近李小姐身边的少年郎他都不能疏忽,万一人被勾走了,那他罪可大了。 赵屿和邹聿心心念念着要看花中珍品,来得挺早。 李妍和小丫头领着他们去小木屋,赵屿和邹聿两个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看到李妍培植的黑金系列时,还是被震憾到了,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少女。 他们看到了什么,黑色的玫瑰花,黑色的郁金香,还有黑色的鸢尾。 赵宗平一脸感慨,“李小姐,这鲜花还能长成黑色的?这真是惊到我们了,我们两个打小到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如此怪异的颜色和品种。” 昨日用完饭回去,赵宗平没得请李妍去参加祖父的寿辰,就被祖父大骂一通没用。 “唉,这若是被我祖父见着了,怕是连脚都不想挪了。” 中度兰花爱花者邹聿见了,双眼放光,惊叹不已,“李小姐,这花的花期长吗?价格一定很贵吧。” 邹聿和赵宗平现在只操心价格问题,毕竟兜里银子少,面对珍爱的奇花时到底缺了些底气。 “这些黑金系列是我近期精心培育而成,每一朵黑金系列都是独一无二的,花期至少维持半年以上,价格自然要较其它鲜花贵上不少。” 少女淡淡说出了让两个少年人咂舌头的数字,“价格我打算定在二千两白银一朵。” 李妍给他们看时,将黑金系列放在白色的瓷瓶里,一个瓷瓶里装了六朵,也就是一瓷瓶的花就要一万二千两白银,这真是贵到家了。 天价让两个学子望而怯步,钱袋子里羞涩,少年人的目光却很诚实,在黑金系列上流连往返。 金桔忍不住轻笑出声,“是不是觉得这些花很漂亮,很好看?” 两个学子连连点头,金桔一脸坏笑,“更好的还藏着呢,老矜贵了,眼下不能打开来给你们看,到时去刺史府你们就能见到了。” 两个学子眼中光芒更甚,赵宗平不禁又抱怨起家中的那位娇客。 若不是祖父让他寿辰那日作陪,他怎么着也要偷溜出来看看小丫头口中那矜贵的藏花,已经见识过黑金系列的花朵,两个学子的好奇心完全被小丫头引出来了。 中度兰花爱好者邹聿看着在小木屋昏暗环境下,都无法遮挡住光芒的花朵儿,不禁开口与少女道,“李小姐,等下花市一行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岭南花市上怕是找不出能与黑金系列媲美的鲜花了,你前去花市意义不大。” 赵宗平拍拍好友的肩膀,“邹聿你这话太保守了,不要说岭南了,全国的鲜花市场上,也寻不出比这更好看的花了。” 李小姐真的好会种花。 被两个学子称赞花好,李妍也不谦虚,她一脸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去花市并非为了买花?” 赵宗平目光落在少女微笑的脸上,思绪一转,“李小姐去花市不买花,莫非是去卖花?” 李妍含笑点头,“正有此打算。” 赵宗平哎呀一声,“李小姐,你这花这么贵,花市那边价格低廉,这花铁定卖不出去,像这种花要卖,肯定是要走门路,那些官家太太,有钱的世家小姐才会为了心头所好,一掷千金。” “赵学子所言甚是,所以我打算卖些普通的兰花就好,这些黑金系列另作安排。” “李小姐的花养得这么好,倒也不必拿到花市去卖,后天开学,我和邹聿两个帮你拿到书院去,书院里的学子肯定抢着要。” 赵宗平以为少女是要拿到花市去吆喝叫卖,她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倒也不必为了挣一点银子而折腰,少年郎怜香惜玉,一颗爱心泛滥了。 邹聿深以为然,两个人争着要帮李妍卖花,为此挖空脑子,献计献策。 李妍,“........” “多谢两位学子好意。” 李妍客气地欠欠身道谢,眼里笑意深深,“你们学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打算找一个花行合作。” “原来李小姐是打算做生意,那我们还真误会了,我们还以为你打算去花市自己卖花呢。”赵宗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位学子可有好的花行介绍?” 邹聿垂眸略一思索道,“我们岭南鲜花市场,最出名的花琅店莫过于花语阁了,李小姐不防去花语阁看看。” “那好,等下我们就先去花语阁看看。”李妍采纳了邹聿的意见。 有过黑金系列视觉冲击在先,李妍再给他们展示瓣莲花和碧玉兰时,两个学子的脸色就平静多了。 等其它学子过来,少年人们相携着往岭南花市行去。 临去岭南花市前,李妍给姚十三发际别了朵秋海棠,鲜花搭配少年郎,游侠儿那味儿立时出来了。 蔡不逑见姚十三戴了花儿,意气风发的样子,吵着也要,李妍笑嘻嘻也摘了一朵给他戴上,把这二世祖给得意的。 学子们头上带着儒巾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只有小七双手抱剑,一脸冷漠,他可不兴戴这玩意,太娘了! 一批人闹哄哄地往花市里赶。 都说岭南人爱花,李妍到了花市才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昨日里他们逛的几条街也算是热闹,可和眼前这花市一条街,根本就没法比了。 一眼望去四处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堪比东城的迎神赛会。 人流交织,花团锦簇,一派繁华的景象。 她们这来得还算是早的,”可真热闹。“小丫头东张西望,感慨了一句。 “小姐,看,那,那里就是花语阁。” 第228章 争吵 小丫头拉着李妍的手,兴致盎然地指着正前方一家铺面,“不愧为岭南知名的花琅店,又大又气派。“ 在花市里做生意地段门面异常重要,花语阁就在花市入口处不远,门前开阔。 它一家铺面就有人家三家之大,地理上占尽优势,匾额上花语阁三个字龙飞凤舞看起来也很有气势。 李妍对花语阁的感官是从她们一行人踏入店里开始破坏掉的。 学子们买过少女的花,眼界自然高了,花语阁的花他们看不上。 不过是带着李妍过来逛逛,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闹哄哄的。 他们初初见门时,几个卖花女郎还笑脸相迎,隔了一刻钟不到,见他们只是东看相望,没有要买花的意思,这些卖花女郎的脸色就难看了,“你们到底是来买花的,还是来看热闹的,如果不买花,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你们别挡着其它客人选花。” 小丫头原本还开开心心地看着,这一下火气蹭的全上来了,“喂,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好生地站着观赏,怎么就是挡着人了。打开门做生意,你们就不知道客气点吗?顾客是上帝,你懂不懂?有你们这样得罪上帝的。” 卖花的女孩子眼高于顶,见金桔一副小丫头的打扮,说话越发不客气,“在我们花语阁买花的那才叫顾客,如你们这般兜里没钱,只看不买的,算什么顾客,还上帝呢,上帝会是你们这副穷酸样。” 没钱想要充大爷的这些卖花女可见得多了。 她咯咯笑起来,周围几个店里的卖花女郎,一起跟着笑,“我们花语阁,可不缺你们几两银子的生意,赶快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金桔跟着小姐还从未被人这般看轻视,把她给气的。 小姐一朵花,就能把这整间花语阁的花给比下去,她们有什么可神气的,当真无知浅薄的不行。 金桔待要发作,有人比她更快出声。 “少瞧不起人了,就你们这些烂花,白给我们都不要。” 卖花的女孩子说放如此难听,学子们都听不下去了。 特别是邹聿,是他推荐李妍来花语阁逛,如今店里的人出言不逊,邹聿自觉面上无光。 他满怀羞愧朝少女望去,只见少女一脸淡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少女修养好不与之计较,邹聿却不能让少女在这里落了面子。 邹聿愤愤道,“月初我表姑姑家设宴还在花语阁里订了单子,早知如此,还不如光顾对面的清霄阁呢。买谁的花不好买,没得给自己受气。” “哟,是你表姑姑家订了单子啊,难怪来花语阁装阔来了,原来是攀上了富贵亲戚。” 那些卖花的女郎哄笑起来,“订了多少花啊,几万两,还是几十万两,我们花语阁的顾客可全是富贵人家,订了百两的银子,当是天价了,可别笑掉人大牙了。” 邹聿被这些卖花女羞辱得红了脸,表姑姑在花语阁里订了二千多两银子的鲜花,如今这个人价格说出来就是自取其辱了。 赵宗平见此拍拍他的肩,“就当交学费吧,花语阁对待顾客如此傲慢,以后我可不敢来花语阁买花了。” “花难看不说,态度如此恶劣。” “我们也不来花语阁买花了,好叫他们知道这家店多势利,多瞧不起人。” 来花语阁里买花的人本来就多,学子们这一嚷嚷,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学子们朝着众人恨恨道,他们可见不得自己的同窗被人欺负,“大伙儿可千万别上这家店来,明明我们胸怀巨款,却被人当乞儿看待,还要将我们赶出门去,实在太轻视人了,花语阁仗着自家生意好,竟如此对待他们的顾客,风范全无。” “还号称岭南花行里的领头羊呢,可真是独树一帜,说出去,都是丢我们岭南人的脸。” 胸怀巨款,李妍有被这些可爱的笑死,她静立一旁,含笑看着事态进展。 学子们这么一闹腾,花语阁里的卖花女郎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态度越发嚣张,“你们这几个穷学酸,存心来我们花语阁闹事的不成,知道我们花语阁是谁的地盘吗?” “敢上花语阁来撒野,有你们好看的,识相的,趁我们主家还没有发火前,赶紧滚。” 场面已经闹大了,此时让学子们走,学子们自然是不肯走,况且李妍还在这里呢。 这样灰溜溜的走人,他们这些学子在少女面前多没面子。 “你们花语阁别的本事没有,也就只会狗仗人势了。” “今日你们若不肯我们道歉,我们还就不走了,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天下若说最有礼的是这些学子,可若是他们要不讲理起来,那别人真的对这些学子莫可奈何,他们嘴里长着刀,动手了,他们可以动口,刀可以杀人,口诛笔伐照样能。 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主事的实在看不过眼。 朝店里几个重粗活的花农呶呶嘴,花农卷起了袖子,抓了店里的木棍朝学子走去。 小七懒懒地倚在门边,这样的小场面他真的提不起劲来,也就在场的学子们跟打了鸡血一样,见农花冲他们过来,他们立时大喊起来,“大伙快来看,花语阁里的伙计要打客人啦。” “花语阁以强凌弱,仗势欺人,要打读书人了。” 学子们这么一喊,往花语阁里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八卦的群众。 周子恒见此,上前一步暴喝一声,“你们若敢动手,就是对我们全骊山书院的学子作对,信不信,明日我们骊山书院的学子全堵到你们店门口来,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花农的动作顿了顿,目光齐齐看向主事的。 主事的自然不会如花农那般不经事,他呵呵一笑,语带威胁,“骊山书院的学子是吗?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们花语阁就会怕了你们了,出门前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花语阁的东家,乃是广州知府夫人的娘家人,你们骊山书院的学子若敢聚众闹事,信不信我立马让官府的人将你们抓进大牢里。” “看在你们读书人的份上,今日我便不为难你们,之后记着点,随口胡言乱语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229章 打啊 假期这样人多热闹的日子,本是花语阁冲销量的绝佳时机,如今被学子们这么一闹,想买花的顾客只光顾着看热闹,纷纷没了动静。 再与这些学子纠缠下去,吃亏的可是花语阁。 学子们耍耍嘴皮子一点损失没有,而她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失去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还有看不见的是花语阁在花行里的名望和声誉。 主事不想再与这些读书人扯皮。 他目光一厉,对愣着不动的花农喝道,“还不动手,将这些闹事的学子赶出花语阁去。” “我劝你们最好莫要动手。” 一直安安静静的李妍突然开口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动武,也不喜欢欺凌弱小,担你们若是执意要对我的小伙伴们动手,那我可就不开心了,我不开心了,那便有人要倒大霉了。“ 少女说话细语柔声,长得也是一副比花还娇的柔弱样,竟敢当众口出逛言。 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胆大包大,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真是欠教训。 主事的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将这个小姑娘的话放在眼里,当众哈哈大笑,“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今日我便是让人打了你的人,你又能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欺到我的人头上。” 学子们见他们当真打算动手,眼神充满了戒备了,心中又因为少女所言慰贴无比。 少女把玩着腰间的丝绦,弯弯唇角说道,“敢欺凌我的人,下场都会很惨,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主事的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姑娘的威胁放在眼里,冷声吩咐花农,“不用对他们客气。” 有知府大人撑腰,向来只有花语阁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岂能让一个黄毛丫头欺负他们到头上。 “李小姐,你别怕,有我们在呢,断不会让人欺凌到你头上。”赵宗平开口道。 “对,我们在学院也是打过架的,不怕他们。” 学子们有的卷起了袖子,有了掀起了袍子,卷起了裤腿,准备奋力一博,保护好少女。 金桔神色激动,又可以看小姐虐人了,好期待啊! 姚十三目光奕奕,含笑看着少女。 蔡不逑这个二世祖捏紧了小拳头,既紧张又兴奋,血液里流淌的热血在叫嚣,跟着李小姐这一趟岭南行可太刺激,他还没打过架呢,今日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吗? 他打算趁乱去打上几拳,踢上几脚,借着李小姐的名头,闯了祸,在祖父面前还有人替他背锅,可太行了。 小七有种见过大场面的波澜不惊。 他看着在场的学子默默摇了摇头,这些呆学生啊,有他们这样打架的吗? 人家拿了家伙劈头盖脸就打过来了,要等你们撩好裤脚,早被人揍成猪头了。 要动手,直接上啊。 拿了木棍的花农,看到这一幕齐齐怔住了。 说真的,这些学子们如今这般动作看来有些可笑,花农们觉得这些人根本连对手都称不上,他们随便一棍子下去,这些学子都抵抗不了,花农飘了,也不动手,乐呵呵地看着学子们在那作。 他们等着学子们作完了,再给他们迎头一棒,肯定很乐呵。 周子恒紧张地去拉李妍的手,“妹妹,等下动起手来,你站到边上去。” 周子恒又叮嘱小七,”小七,你护着妹妹,不要让妹妹被不长眼的波及到。” 小七不置可否,心道,哥哥啊,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是不清楚李小姐那战斗力,就是这里的人的全上了,也不会是李小姐的对手啊。 小七等着李小姐再次震惊众人,希望这些学子等下见识李小姐的厉害后,能够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不过他料想不太可能。 相比李小姐领着他们闲逛,小七更喜欢看李小姐欺负恶人。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只希望这场面再铺的开些,李小姐施展的效应也大些,不然真如李小姐所说,一面倒的欺凌弱小,就没多大意思。 四周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等这一场架等得他们急死,“还打不打了?” “你们这嘴皮子耍来耍去,要打就打,不打就歇菜呗。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们吃瓜群众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吗? 这场瓜吃得不痛快,他们不得赶下一场去。 如今胃口被吊在半山腰上,不上不下,很难受的好嘛。 有人唏嘘,“花语阁也不过如此嘛。人家都说你们花奇烂无比,你们这还能忍得住,这要是在我们上京,分分钟将人扫地出门。”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头戴玉冠,腰缠金带,一脸富贵相,这话一听就不是岭南本地人。 李妍的目光不由扫了他几眼,抿了抿唇,笑了,来了只金猪呢! 膘肥体壮的,正好拿来开刀。 李妍开怀之际,四周围观的群众纷纷吐嘈,“这花语阁的花贵的要死,也不比其它花行的花好看多少,不过就是仗着花行第一的名头,引得众人过来购买,态度还傲慢的不行,那些学子也说得没有错,他们看不上这里的花,自然不想买。” “若是看不中花不想买,就要被花语阁当众言语奚落,那不闹的估计不是圣人,更是那等无能之辈。” “尔等早就看不惯花语阁的行事作风了,今日这些学子们倒是说出我等心中所想,花语阁花行第一的名头当真名不符实。” “花语阁本来就是仗着知府大人撑腰,做垄断生意,神赛会上的鲜花就是他们家特供的,平日里百姓有几个愿意去他们家,也只有不知内里的异乡人,才会被他们的名头吸引,高价购买他们家的鲜花。” 主事的都要被这些蠢货气死,平日里吃的比猪要多,真枪实弹上他们上了,这几个蠢货拿着木棍演戏呢,现在人人闭着眼睛说他们家的花烂,他们还要不要做生意。 他冲着花农气急败坏的喊道,“打啊,全给我赶出门去。” 今日被这些学子这么一闹,他们花语阁的名声都要给败坏了,主事的看着学子们目光阴毒无比。 花农们在主事的喝斥下,回过神来了,抡起木棍就要打人,少女勾了勾嘴唇,迎面而上,学子们惊呼出声。 第230章 照月芙蓉 周子恒想要冲过去已是不及,一颗心瞬间揪成了一团。 怎么办?妹妹要挨打了。 此时的周子恒恨不得拍自己几个大巴掌。 眼见花农的木棍离少女不过二三迟的距离,只见少女扬手轻轻一挥,这些体格强壮的花农就跟软了骨头似的,眼睛一闭,齐刷刷倒在了地上,砰砰砰的声音震憾人心,随着壮汉倒地的声音,还有木棍哐哐落地的声音。 围观的群众全傻了眼,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学子们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小姐刚刚挥了挥手,这些人就全倒下了,是吧? 眼前的一幕实在诡异到了极点,李小姐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啊,她是如何做到挥手之间,让七八个壮汉毫无抵抗之力,如死人般就这样砸在地上的。 赵宗平在邹聿眼中看到了同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七和姚十三相视而笑,目中生辉。 周子恒内心排山倒海,看着贮立原地风轻云淡的少女,惊得说不出话来,妹妹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他对少女的认知,此刻的妹妹在他看来,强大无比。 今日是被妹妹温柔保护的一天,好想落泪,这种感觉谁懂,妹妹真的好厉害。 蔡不逑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李小姐这又是使的什么绝技。 金桔笑着拍手,“小姐,厉害啊!” 这就是姚十三时时提起的小姐在柳亭村使的绝招,这就是两个老大夫争先恐向向药香堂跑也想偷学的绝技。 果然不同凡响啊! 在柳亭村少女出手一出手便制服了古爷,眼下,这一出手制服的可是六,七,八个呢。 这震憾的程度也是叠加的,可知有多么惊人了。 主事的一脸见鬼的表情,指着少女道,“你对他们使了什么旁门左道,邪术歪招?” “他们怎会如此?” 少女脸上闪过飘忽的笑容,主事的目光深沉,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你是不是使用了似巫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岭南人对巫医一族心怀敬畏,若少女出自巫医族,那他将人得罪了,便是替花语阁惹下了小心的麻烦,主事的怕东家到时怪罪,难免心慌不定。 李妍见主事的此刻只关心她的身份,却一点也不关心属下的死活,不由轻哼了一声。 小丫头抬头挺胸,不屑地看着主事的,扬声道,”什么旁门左道、邪术歪招,我们小姐可是小仙女儿,使得自然是仙术,你当是你们花语阁,只会走邪门歪道。 你这开门做生意,想要长久留住顾客诚信乃是第一位的,连我这个小丫头都懂的道理,你们偏偏不知道,难怪不得人心呢,我看这花语阁迟早要在岭南落没。” 掌柜的忌惮李妍的身份,口气弱了几分,“若不是你们一意攻击我们花语阁,胡言乱语,说我们的花语阁的花难看,我也不会叫手下动手。” 至于小丫头说李妍小仙女的话,听听便罢,在场的人无人会信,众人更倾向主事所说的,猜测少女或许是巫医一族,使用了巫术,不然七,八个壮汉,被小姑娘挥挥手就解决了,这事实在说不通。 “学子们学得也没有错,花语阁的花确实奇烂无比,大家有目共睹。” 少女含笑道,“之前还有学子介绍我到你们家来,说你们家是岭南最大的花店,在花店行业中的佼佼者,原来我还想着或许大家能合作一番。可如今嘛大可不必,不说你们家的花难看,就你们的行事作风便落了下乘,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生意是做不成了。” 少女挥挥手,朝学子们道,“走吧,我们去对面的清霄阁逛逛,希望对家不要如花语阁这般让人失望才好。” 少女转身就要走,主事的却几步上前,伸手就将人拦住了,“你空口白牙污了我们花语阁的名声,伤了我们花语阁的人,想走就走,今日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离开我们花语阁。” 几个卖花女跟着主事的,趾高气昂地将人拦在了门口。 她们都看出来了,少女明显是她们的同行,合着来花语阁搞乱,就是为了破坏花语阁的生意和名声。 卖花女郎能看出来的事,主事的当然看得更清楚了,之前对少女客气,是还没有试探出少女的身浅来,如果见少女绝口不提巫医一事,态度又不由轻漫起来。 少女失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的花就是奇烂无比啊,你还不承认,好吧,既如此,让你好好看看,别人的家的鲜花到底长成什么样的?“ “姚十三,蔡不逑。”李妍叫道。 两个少年人出来,推开主事的拦路的手。 不用李妍说,小丫头双手插腰,指着两个少年人,一脸傲然,“鼠目寸光的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睛看清楚,他们头上簪的花,那才叫花,就你们花语阁那花,丢在我们和郡县都没人会捡,还号称岭南花行第一家呢,真是笑死个人啦。 “小姐好心给你们留着点遮羞布,你们非要自己掀开,一点自知之有都没有。” 大业簪花之风盛行,岭南人惜花爱花可不是说说的,无论男女老少头上都要簪朵花才会出门。 围观的众人哪个人头上没戴朵鲜花啊,之前少女没有点名,众人看热闹也未加留心。 眼下姚十三和蔡不逑站了出来,两个人身姿俊逸,潇洒,头上簪的鲜花更是夺人眼球。 两个少年人一人簪了一朵深红的芙蓉花,另一人簪了粉红的秋海棠。 这两朵鲜花姿态优美,颜色亮丽,十分的漂亮,戴在少年人头上相映光辉,给他们少年人增色不少。 “那少年头上那朵是垂丝海棠吧,不愧是花中神仙,太好看了吧。” “香味也异常好闻,淡而不俗,清雅宜人。” “那朵芙蓉也毫不逊色,夭夭芙蓉花,向晚犹媚妩。” “娟娟明月辉,粲粲当庭户,当得照月芙蓉二字。”有雅士当场吟诗一句。 “我平生逛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花市,还从未见过如此娇嫩光亮的鲜花,这颜色,这花色,绝啊!” 第231章 目中无人 “是神仙吧,只有神仙才能种出来如此鲜艳的花朵吧?” 众人赞叹连连,”这位小姐说的一点没错,花语阁的花在此等鲜花面前,真的奇烂无比。” “所以说,这么漂亮的鲜花到底是哪位神仙所种?我们也想拥有这绝美的鲜花。” 众人看着两个少年人的目光羡慕不已,这么美的花谁还不想拥有呢。 人群中那个富贵少年,双眼发亮,当场掏出一张十万两的银两,“我有钱,我有钱,这种好花哪里有卖,有多少,我要多少。” “我也要,我也要,谁出门买花口袋里还没带几张银票的。” 周围的人见此,纷纷淘起了绣袋、香囊,深怕掏钱掏得慢了,就轮不到他们的份了。 场面一时有些一言难尽。 姚十三和蔡不逑两个人脸上发光,乐得不行。 小七早就见惯不惯,情绪稳定。 周子恒除了笑,无话可说。 学子们张大了嘴巴,久久未曾合拢。 赵宗平怎么也想不到,这前剑拔弩张的场面,怎么会突然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这太戏剧了点,话本里也不敢这么演啊。 赵宗平的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富贵少年,不禁抽了抽嘴角,岭南可真小,出门一趟还能碰见让他讨厌的人。 赵宗平将身影隐在学子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好的机会,金桔当然不会错过,她清清嗓子扬声道,“好叫大伙知晓,这么漂亮的鲜花,皆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人群里喧哗声又起,“原来是出自这位小姐之手,难怪了,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养的花自然跟人一样好看。” “这位小姐除了这海棠和芙蓉,你那里可还有其它花卉品种?” “小姐的店铺开在哪里,我们随你一同去挑花呗?” 众人纷纷向李妍那边聚拢,呆怔住的主事和花语阁里的卖花女郎,被人群挤到了边上。 主事的看着被众星拱的少发,脸色阴沉得滴得出水来。 心头的无名火蹭蹭蹭往上直蹿,气得他快要发疯。 ”卖花都卖到我花语阁里来了,简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主事的暴跳如雷,在场的却熟视目睹,依旧围着少女嘻嘻哈哈,把主事的气得吐血。 他招手唤来一个心腹手下,耳语了几句,那人飞快地穿过众人,在走到门边时,被一只突然横出来的脚拌倒在地,小七拿剑鞘在那人背上拍了几下,冷声道,“怎么着,还想去搬救兵呢?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小七抬脚一踢,就这么精准无比地将人踢到了主事的脚边。 主事的看着脚边伏地不起的下属,又看看在地上还躺着不动的花农,差点咬碎嘴里的一口银牙。 小七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李小姐没发话前,你们谁也别想搞什么小动作,这只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的警告,再有人不听劝,我手里的剑可就不客气了。” 小七说完,又双手抱剑,懒懒地靠在了门边。 另一边,众人围在少女身边吵吵嚷嚷地要买花,那个富贵公子哥儿扬着银票,叫得最响,奈何想要买花的人实在太多,他被挤在了一旁,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少女看着聚拢的人群,从容地拍了拍手,“大家静静,容我说几句话。” 众人巴巴地看着少女,听了她的话,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俗话说的好,家有家规,我们鲜花行业也得重规矩,我虽说也是开花琅店的,但也不能把生意做到人家家门口,没得被人说我以强凌弱,以大欺小,你们若是要买花,还是去其它花行看看,我这里就不做这生意了。“ “这位小姐,我们是真心喜欢你种的花,想要买你的花,你可不能不卖我们啊。” “对啊,我们都喜欢你的花,小姐若是怕得罪了其它花行,不若这样,我们陪你到你店里去,这样总行吧?” 少女真挚地说道,“各位,我是来花行寻求合作,我在岭南没开花琅店,各位的好意小女心领了,不若大家就此散了吧。” 众人一片遗憾之色。 有人从中领悟了少女话中的意思,问道,“既然小姐是来求合作的,那敢问小姐准备和哪家花行合作?小姐是要将自己种的花卖给我们岭南当地的花行吗?” 如若真是这样,少女不管将花卖给哪家花行,他们只要此时跟着少女去看看不就成了。 李妍笑意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本来是来寻花语阁谈合作的,现在么就走一步看一看,先逛逛看,有没有适合的再说。我得走了,各位也自便吧。” 笨点的皆散去了,聪明点的自翊明白少女用意的,还不肯离去。 人群那个富贵公子哥最是打眼,人群七七八八走了大半,他的脚就跟沾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在少女身上。 李妍心中偷乐,面上却是点滴不漏,上赶着来的买卖可真是太合她心意了,她确认肥羊已经入套了。 李妍转身对周子恒道,“哥哥,我们去对面的清霄阁看看吧。” ”好嘞,走吧。” 周子恒笑呵呵朝学子们招手,“走,走,去对面的清霄阁看看。” 至于主事的和花语阁里其它们,被兄妹俩个直接无视了。 少年人出去后,留下来犹不死心,还想着跟少女买花的人流,跟着少女一起出了花语阁。 之前热闹喧嚣的就跟菜市场的花语阁,立时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样子,让人一阵窒息。 主事的面色阴沉,手指都要被自己捏断,他恨恨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踢了身边的下属一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赶紧去知府衙门,将公子请来。” 李妍走出花语阁的大门,学子们便一脸敬佩地围在少女身边,七嘴八舌地发问,“李小姐,刚刚你用的是什么招数?怎么做到一出手,就将这么多人制服的,这功夫也太厉害了吧?” “那些农花会不会出事,我们走时,他们还躺地上不动呢?” 学子们的世界单纯,到底还是心善,李妍笑道,“我只是用了点迷香罢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些人就会醒来,对身体是没有伤害的。” 那些花农身为打工人,受雇于人,李妍倒也没想为难他们,只是惩以小戒,杀鸡儆猴罢了。 第232章 清霄阁 “原来是迷香啊,难怪了!”学子们对李妍的话深信不疑。 “我们在花语阁闹了一场,对花语阁影响不小。我看那主事的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赵宗平提醒道,“或许我们这前脚一走,他们后脚便知府衙门找人靠状去了。” “你们这里有谁认识比知府大人官职更大的官员?”他问道。 周子恒神色镇定地说道,“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了,你们别担心,我已经叫人去喊宁远了。” 岭南有赵屿这个刺史府公子在,无人敢动他们,周子恒觉得赵屿这人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宁远家里或者亲戚中有当官的吗?没听说过呀。”学子们听周子恒说要叫宁远,有些惊讶。 “他家好像只是岭南的世家小族,应该没有官场的路子吧!” “要不要去叫赵屿,我看赵屿应该有这方面的人脉。”学子们纷纷出谋化策。 在他们看来,宁远一直以赵屿马首是瞻,显见的赵屿的家世比宁远高远了,赵屿本人也很有能耐。 “赵屿家里在祭祖,宁远能来就行了,你们放心便好,这事宁远就能解决。” 周子恒如此说,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学子们信他,笑着颔首。 疑惑消除之后,学子们又嘻嘻哈哈,玩笑不断。。。。 “李小姐,这边。” 李妍还未进清霄阁,就见有人远远地朝她扬帕子,那人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竟是雅音阁的老板娘琴娘子。 李妍有些讶然,琴娘子走到近处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我方才路过花语阁时,听了一嘴,李小姐家里竟然是开花琅店的,真是没想到。” 她以为小姑娘的风姿和气度该是出自世家大族,听说家里开花琅店,这个猜测就被她排除了。但这不防碍琴娘子对她的好感,她自己便是女子之身在商行闯荡,知晓其中的不易,由己度人,越发对李妍敬佩起来。 李妍挑了挑眉,琴娘子伸手一指清霄阁的招牌,笑道,“我姐姐就是清霄阁的老板娘,听小姐说是想要谈买卖,让我过来迎迎你。” 同行之间果然没有秘密,她们这边刚出了花语阁,清霄阁就得了消息,由琴娘子代为引荐,对双方来说都有益处。 李妍对琴娘子的印象本就不错,清霄阁的老板娘既然是琴娘子的姐姐,料想为人应该不错,事实也是如此。 李妍和学子们一进清霄阁的大门,就得到了老板娘的礼遇。 清霄阁的花行店和花语阁一样都是三层的建筑,店面的大小来看清霄阁比之花语阁也没小多少,一楼是招待大众的普通花卉区,二楼是名贵珍品花卉,用来招呼贵宾,还设了间茶室,三楼上去是小花房,用来贮存鲜花,放些杂物。 李妍她们一进门,老板娘和琴娘子陪着她们在一楼逛了一圈,就将人迎上了二楼的茶室。 周子恒知晓妹妹有事要谈,就拉着学子位在二楼赏花,金桔陪着李妍进了茶室。 李妍在花语阁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已经接近晌午,双方也没有多加客套,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合作的事来。 “琴大娘子,小女在花语阁的事想必琴小娘子已经听说了,我家里是在和郡开花琅店的,哥哥在岭南这边读书,常听他提起岭南人爱花惜花,所以我随着哥哥一块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花琅店的商机。” “岭南人爱花不假,不过这花语阁做生意的态度实在让小女不敢苟同,你也知道,刚刚小女已经和花语阁结下了梁子,若你诚心要和小女做买卖,你也要做好应对花语阁的准备,我看那主事提及花语阁背还有知府大人在撑腰,想必他们就此罢休。” 李妍将事情的利弊先说清楚,买卖要不要做全由琴大娘子决定,不过看琴大娘子殷切的态度,想必心中有了决断。 青霄阁既然能在岭南屈居花语阁之下,必然在当地也是有一定背景的。 李妍说完,便端起茶杯脸色轻闲地喝起茶来了。 琴大娘子看着这位镇定自如的小姑娘,心中不由连连感叹,现在的女孩子了不得啊。 小小年纪做事却如此老道,也难怪花语阁的主事,在她手上吃了大亏,她含笑道,“小姐放心,花语阁虽说有知府大人在其背后撑腰,我清霄阁却也不怕,和小姐这生意我琴娘子是做定了。” 琴大娘子能在岭南花行闯出点名声来,为人自然能干精明。 李妍从花语阁过来,背后少说也跟了四五十人,现在这些人搁她家花行里选花呢。 少女培育出来的海棠和芙蓉她也看到了,不说她们清霄阁,整个岭南,乃至整个大业也找不出来那样鲜嫩娇艳,姿态优美的花来。 “琴大娘子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李妍吩咐金桔将花册递上,“这花册上的花是目前我家里所能出售的鲜花品种,琴大娘子不防先看看,至于价格,到时我们再行商议。” 琴大娘子也算是见多识广,接过花册看到鲜花的那一眼,还是被这些图片给震撼到了。 琴大娘子越翻眼睛越亮,最后嘴角的笑意都掩不住了,“小姐竟然培育了这么多新奇的兰花新品,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们岭南士子文生多,最爱的就是兰花了,你瞧我店内光兰花36个品种都不够他们挑的,总嫌我品种简一,珍品稀少,如今若是有了李小姐这些鲜花,就能堵了这些读书人的嘴了。” 而且少女给的几本花册中的鲜花可不止只有奇兰让人惊艳,有几种鲜花的品种,就是她也未曾见过,当真百态万千,惹人喜爱,若是这些花都拿到她清霄阁来卖,她敢保证,这岭南花行排名第一的位置,就非她清霄阁莫属了。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新奇珍重的花种了。” 李妍也跟着笑道,“琴大娘子若感兴趣,我还要在岭南呆上一二日,到时琴大娘子可来客栈找我。” “那便这么说定了,等今日店铺关门,我就去德元楼找你。“ 两人一拍即合,干脆利索地把事情定下了,李妍还将花册留给了琴大娘子,以供她挑选。 琴小娘子促成此事,显得异常开心,连连夸耀小姑娘,姐妹两个还要请客吃饭,被李妍婉言谢绝了。 气氛正好着,滋事的找上门来了。 第233章 元公子 楼下闹哄哄的脚步声,吵杂声一片,一个撩亮尖锐的声音传来,“清霄阁当家的可在?将清霄阁的当家叫来。” 李妍和琴大娘子对视了一眼,秦大娘子用眼神安抚少女,并嘱托琴小娘子,“你陪李小姐用茶,我下楼看看。” 琴大娘子将事揽了去,李妍乐得轻松便和秦小娘子呆在茶室里继续喝茶。 很快,楼梯口传来琴大娘子的笑语声,“哟,今天吹的是什么,把我们知府家的公子都吹到消霄阁来了。” “少和我来这一套,在花语阁闹事的小姑娘是不是在你这里?赶紧将人叫下楼来。” 知府家公子的声音明显透着不耐烦,“我可没这闲功夫和你扯皮。” 接着,楼梯口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李妍莞尔一笑,来的人还挺多,她面色平静地将喝好的茶杯放在了几上。 “元公子,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是要做甚?大家都是做鲜花生意的,就当给我们清霄阁一点面子。” 大娘子的声音传来,琴小娘子面色紧张起来,见少女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禁出声提醒,“李小姐,知府家的公子很是难缠,你要不要随我上三楼躲躲,那里有间暗室可以藏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妍笑道,“今日知府公子冲我而来,我若躲了,遭殃的就是清霄阁了,是我主动来找清霄阁谈合作,既然祸事是我惹来的,自然也要由我出手解决。” 李妍此番话了,琴小娘子看着少女不由心生敬意,莫名觉得少女有办法化解眼前的困境。 李妍站起身,走出了茶室,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元公子看见少女的第一眼,下意识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发丝。 主事的来叫人前,怎么不和他说一声,对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知道对方长得跟天仙似的,他行事便不会如此粗鲁了。 如今已然坏了印象,不得描补一二,“这位小姐先前去过我们花语阁?” 元公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跟着公子来拿人的几个衙役顿觉无语,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觉得今日又是可以做咸鱼的一天,元公子见着漂亮女孩子就手软这毛病,几时能改得了,这可是坏你表妹生意的人,你还客气上了,这是不打算为表妹出头了? 紧随元公子身后的琴大娘子和琴小娘子交换了眼神,暗暗吁出口气。 看元公子这作态,这事兴许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周子恒和学子们已然走到李妍身边,看着一众衙役和这个在少女面前装风流的潇洒公子,眼中的戒备并未放松。 特别是周子恒,盯着元公子的风流相,眉头紧皱。 “是呀,我是去过花语阁,怎地花语阁开着店面,还不许人去了。” 李妍一脸云淡风轻,“公子如此兴师动众,是为哪般?小女没得罪过公子吧?” 面对少女的质疑,元公子一脸讪讪,连连摆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咱们自然从未交恶,这不是花语阁的主事告状告我头上来了,说有人故意滋事,影响他们做生意,我这才带人过来看看。小姐长得这般娇弱,怎会是那等无理之人,定然是主事的胡言乱语,小姐不必担心,我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断不会冤枉了好人。” 随即又回头喝斥衙役,“在小姐面前怎地如此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衙役们对这个眼中只有美色的公子极度无语,在他冷声之下,只得领命退下。 李妍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公子哥有些发笑,“公子所言甚是,我和学子们都是有礼之人,自然不会去花语阁故意滋事,说来仅仅也是因为我等说了句大实话,从而得罪了主事的,主事的还吩咐手下对我等动手,还做出赶客之事,想来因此缘故,花语阁的名声和生意才会受到影响,公子看着也是个明理的人,定然能明察秋豪,分清好坏。” 元公子被李妍一阵吹捧,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小姐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元公子又拍拍胸脯,“不过小姐放心,有我元某在,主事的不敢难为你。” “那小女子就多谢元公子了。”李妍朝他欠了欠身。 元公子虚抬一把,笑意盈盈地说道,“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李妍笑笑。 若不是元公子之前阵仗搞这么大,笑语连珠的两人说是好友也无人不信。 元公子又无话找话,一脸好奇地问,“对了,小姐不知说了何话,将那主事气得七窃生烟的?” “我道花语阁的花难看,这真没冤枉他啊。” 李妍唉了一声,“真话总是伤人,或许我就不该说实话。” 李妍面上唏嘘,元公子听后表情一变,心道花语阁开起门来做生意,你道人家的鲜花难看,也难怪主事的气得要杀人了,这简直就是当着人的面砸人家的招牌了。 少女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一言难尽,挑眉道,“元公子是不信小女所言,不然元公子看看小女养的鲜花?” 李妍叫了姚十三和小七二人,连人带花在元公子面前晃了一圈,琴大娘子又递来一本花册。 元公子看着花册,双目炯炯,李妍一笑,“元公子,小女所言非虚吧,语花阁的花是真的难看。不过这开门做生意,花难看还是其次,待客之道总得有吧,这花语阁从主事到卖花的女孩子,个个眼高于顶、傲慢无礼,还借着知府大人的名头仗势欺人,这就不好了。” “花语阁那些人都我表妹管着,给他们给纵的,回头我和我表妹说一声,这么恶奴无法无天了都,还敢借着府里的名声在外行凶了。” 少女又赞道,“若人人都像元公子这般明辨事非,这世上的纷争也会少去不少。” “哎呀,小姐,你尽说啥大实话呢。” 元公子哈哈大笑,嘴都合不拢了,少女当真这么多人的面夸他,整得他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少女别不是看上他了吧。 这一番和乐融融的场面,别说谁都没想到。 包括宁远被同窗急急地从家中叫来,马不停蹄到了清霄阁,迎头就碰上了八、九个面色怪异的衙役。 “元公子呢?”宁远问他们。 第234章 肥羊 衙役们指指清霄阁,“在里面呢。” 宁远救人如救火,情急之下并未发现异样,和同窗两个匆匆往清霄阁楼顶狂奔而去。 到得二楼,同窗所言十万火急的场面他是没瞧见,倒是见元公子绕着少女打转,和妹妹谈笑风生,好不乐呵的样子,所以他所为何来? “元兄。”宁远呆滞片刻,回过神朝元公子喊道。 元公子听见声音见是宁远,笑容湛湛,“是宁兄啊,怎么你也来清霄阁买花?” 这招呼一打,在场的学子们品出味来了,原来是相熟的,难怪周子恒叫宁远过来呢。 半个时辰过后,一行人坐在了同心楼的包厢里,已经称兄道弟了。 这当中还有一个富贵公子哥儿异常的显目,李妍她们出了清霄阁,去往同心楼时,他便跟上了,赵宗平最终没有躲过人,在他的举荐之下,这位富贵公子哥儿也加入了学子们中间。 赵宗平在他百折不挠的骚扰之下,还不得在学子们面前给人介绍了一番,“赵曜,家中族兄。” 李妍此时在想,赵宗平和赵曜之间的关系,这只肥羊她是宰好,还是不宰的好,不过见赵宗平眉眼的厌烦之色,她觉得还是按计划来,说不得她宰了赵曜这只肥羊,赵宗平还为此高兴呢,食一顿饭就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亲疏关系了,赵宗平待这个族兄,甚至都没有邹聿那般亲厚,倒是李妍为了杀猪,席间还附和了赵曜几句。 赵曜立时来劲了,酒多了,话也多了。 一顿饭下来,李妍大抵弄清楚了,这个赵曜出身上京显贵人家,依长辈的吩咐和妹妹两个,来岭南走亲访友,类似秋游踏青的性质,不过来岭南这个外人眼里的蛮夷之地踏秋游踏青,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人深思的事,不过这和李妍无关,她只是关心他的钱袋子罢了。 赵曜也不负李妍所望,用完饭,便嚷嚷着要跟李妍买花。 元公子看过了花册,对花册上的几盆珍兰也眼馋得紧,见赵曜开口,连声附和,“李小姐,我们都是吃过饭的交情了,这花总要优先卖给我等。” 李妍眯着眼笑,“理应如此,不过此番前来,所带鲜花数目有限,又有一部分已经卖给了哥哥同窗,若是不够公子们买的,还请原谅则个。” 少女这么一说,赵曜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急切了,”李小姐,那事不宜迟,咱们先下楼看花去?” 但凡爱花人士,见过李妍的鲜花,那别人家卖的花就入不了眼了。 赵曜倒也不是那惜花爱花人,但他喜爱附庸风雅,可想而知,如若他从李妍这里买了花去,到时回到上京城,那些公子小姐见了他手中的奇花,不得羡慕嫉妒死他。 赵曜就享受这种追逐的眼光,不然也不会见了小七他们头上戴的垂丝海棠和照月芙蓉,就巴巴从清霄阁一直追到同心楼来,还不是为了买上几盆奇花捧回家去吗? 赵曜的话正中李妍下怀,少女二话不说,带着人去了楼下的小木屋,学子们也跟了过去。 当日除了赵宗平和邹聿两个随李妍来小木屋赏花,其余学子还未见过其它鲜花,一路也是兴致盎然问东问西,李妍一一含笑回应。 赵曜的十万两银票在李妍面前过了明路,在去小木屋的路上,李妍都把这十万两算自己帐上了,她决定把黑金系列拿出来给这位富贵公子哥儿掌掌眼,先用黑金迷晕他的眼,再砸一盆奇兰出来,收他个五万两,呵呵这十万两银票可不到帐了。 当时,赵屿拿着碧玉兰和玉兔彩蝶兰进学院时所造成的轰动如犹在耳。 如今李妍命金桔将黑金系列拿到众人眼前时,学子们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哪怕赵宗来和邹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黑金系列,等再见着黑金系列花卉时,所受到的震撼也不比学子们少。 赵曜更不用说了,一双眼睛盯在黑玫瑰上,都挪不动了,他神色激动地问道,“这花还能养成黑色的,还是这么漂亮的黑色,李小姐,你莫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吧?” 李妍哈哈一笑,“我夜里做梦时是梦到过自己是瑶池的仙子,被贬下凡。” 少女说话总是这么有趣,学子们也纷纷笑起来,“李小姐真爱开玩笑。” 赵曜对黑金系列爱不释手,“李小姐,这些黑色的花有多少,我全要了。” 李妍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问问价格,就说全要了?” 学子们以为他会说上一句,钱乃身外之物,不值一提之说。 不想赵曜倒有几分小聪明,看着少女嘿嘿一笑,学着知府元公子的话,”李小姐,我们都是吃过饭的交情了,赵宗平还是你哥哥的同窗,你总不会宰我吧?” 周子恒看向赵宗平,赵宗平摊摊手。 李妍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道我不宰你,我宰谁,她笑笑道,“这些黑金系列培植起来比较繁琐,成品也不多,黑牡丹的售价是黑金系列最贵的五千两白银一朵,我总共也就培植了12朵,郁金香价格算中等3千两一朵,有20朵,最便宜的就属鸢尾花了,1千两一朵,我这里有30朵,这些花原本我是打算明天拜访朋友要带去的,他家里人帮忙叫了些亲友赏花。” “赵公子若想要,我可以匀些给你,但全要肯定是不行的,我和朋友早就已经说好了,人家好意思帮忙,我总不能两手空空上门。” 学子们听到李妍说的价格,啧啧嘴巴,望而怯步,黑金系列好看是真好看,稀奇也是真稀奇,可他们囊中羞涩,买不起,买不起。 赵曜财大气粗,差得就不是钱,“那这样,李小姐我也不贪心,这黑金系列我要一半成不? 李妍看向知府家的元公子,“元公子怎么说?如若元公子不买,这黑金系列我就卖于赵公子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赵公子既喜爱那元某便让于赵公子便是。” 黑金系列固然奇巧精美,然他独独钟爱奇兰,这价格委实也高了点。 他一个知府家公子要随手拿出几万两银子出来,还是会有点压力,这买黑金系列的钱还不如买兰花来的合他的心意。 第235章 魂兰 元公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少女的花如此鲜艳珍奇,就是他花高价买下,一转手也能赚上不少银子,在鲜花市场上想要转手最容易的不就是奇兰珍兰吗? 所以当李妍命金桔将要价五万两白银的“魂兰”捧到众人面前时,元公子毫不犹豫就下手了。 魂兰之所以叫魂兰是因为它的颜色鲜亮,像鲜血一样,而且这个颜色还在不断变化着,越往里,颜色越深,最后变成深红色,就像一块宝石,散发着淡淡光泽。 这种颜色的变化,让人看着特别的舒服。 魂兰一现身,众人的魂思都被魂兰所吸引了,现场一片齐齐的抽气声,少女道,“此花名魂兰,花期长从五月能一直开到年底,且花开密集,一朵能开七朵茶,而且可以连续开花三次,一次就是开花二十余朵,既漂亮壮观,还很好养活,香味也很浓郁,这盆兰花最大的特点就是花朵绽放的时候,它的颜色会消失,只会停留在花舌和中宫,像波浪一样,红色和白色中间,会有一种朦胧感,像朝霞,又像朱砂,神秘又让人感到好奇。” “真的耶,好神奇啊,它的球茎颜色也是鲜红色的呢。” “除了花好看,它的叶子也很漂亮,它的叶子末端有没有感觉像是龙抬头?” 学子们围着魂兰目不转睛,品头论足,以五万两高价买下魂兰的元公子洋洋自得。 黑金系列已经收入囊中的赵曜见又喜欢上了,“李小姐,这魂兰还有吗?” 他也想买,奈何元公子手快,小丫头将花拿出来,他就直接拍板要下了,他手慢了一步,就失了争抢的机会。 李妍遗憾地朝他摇摇头,“这些珍品又不是大白菜,自然是独一份,不然价格也不会如此高昂了。” 哪怕有,李妍也不会拿出来。 顾客买花不就买个珍奇贵和那独一无二的感觉么,所以像这些珍奇兰花品种,李妍来岭南时都只带了一份,她自然要给客户最好的体验感。 赵曜不知已被人盯上在,还在那犹不死心地追问,“李小姐不会只带了一种奇兰吧?你那还有其它稀奇的兰花吗?价格不拘,只要你有,我就买。” 果真是财大气粗,李妍一笑,“尚且还有一盆兰花,不晓得能不能入赵公子的眼。” 赵曜这只肥羊直接入套,“李小姐又说笑了,您这位小仙女种的花再是入不了眼,那人必然眼瞎。你看我这银子都给你备好了,你赶紧的将花拿出来吧,我性子急,这等的我,心儿都要焦掉了。” 李妍噗的一声笑,“你搁这买花你急什么呢,等媳妇儿都没你这么急。”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是你养的花行情好,怕轮不着吗? 赵曜心道,若是别家的他哪里还用这样巴巴上赶着,“这选花和选媳妇大同小异,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看元公子下手快,不就没我的份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想想还真是这个理,不过这里也就知府公子和他抢,万两的鲜花,学子们也就凑个热闹看看。 赵曜可不这么想,这些奇花异草本就罕见,卖一盆少一盆,像李妍拿出来的珍品更甚,在花市里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这些学子们来说万两鲜花是贵得要死,但对赵曜这种出生就在钱堆里的富贵公子哥来说,钱就不是个事。 他们要的就是稀有、罕见,为了猎奇花再多的钱他们也愿意。 所以说有钱人的世界,一般穷苦百姓是难以理解的。 李妍便是牢牢抓住了这些公子哥儿的心理,之后她就让金桔拿出了一盆紫月荷兰,这紫月荷兰的花瓣外表为紫色,神秘而幽静,端正又不失活泼,香味清新静雅,更是有紫气东来的说法,金桔将花一展示,当下就被赵曜伸手拿走了。 深怕迟了一息,就被人抢走,一手捧着紫月荷,乐呵呵,“这盆紫月荷兰,可就归我了,已经说好的李小姐,可不兴反悔。” 学子们打趣,“哎呀,赵公子,这好看的花你可不能私藏起来,给学子们也欣赏欣赏,别那么小气嘛,我们没钱,不和你抢。” “你得和元公子学学,瞧元公子多大气,魂兰就在摆放,任我等观赏。你有钱,也要考虑一下我们这些穷学子感受,这已经没钱买花够惨了,若是连看都看不了几眼,人生无趣哉。” 中度兰花爱好者邹聿的目光痴迷,眼睛痒,手心痒,钱袋子也在痒。 这紫月荷兰如此独特,学子们不用想也知这价格肯定低不到哪去,目光巴巴地望着赵曜。 赵曜紧紧抱着紫月荷兰,说道,“你们等等,等我付了钱,任尔等观赏,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少女,“李小姐,你就给他个准话吧,真急死个人了。” 李妍一笑,“说好卖于你,便是你的,赵公子安心即可。” 这盆紫色荷兰李妍出价也是白银五万两和卖与元公子的魂兰出的是同等的价格,赵曜很是爽利的付了钱。 之后,赵曜和元公子问李妍有没有其它鲜花出售时,李妍却道只有这些了,多了就拿不出来,寻常的兰花倒有,不过看过了魂兰和紫色荷兰,普通兰花,也再难入二人的眼了。 赵曜和元公子购得心中所爱,虽有一点小遗憾,没法多买几盆,便内心也是十分知足了。 周子恒看着妹妹笑语如花,轻轻松松就十万余两银子到手,笑咧了嘴角。 其中元公子贡献了五万银白银,赵曜一人贡献了12万八千两白银,那鸢尾花在赵曜的极力争取之下,李妍卖了他18朵。 “给学子们的花我是按原价来的,如此二位的鲜花虽贵,我也不能厚此薄彼,给二位折扣,但二位公子这么照顾我的生意,小女甚觉不好意思。” 于是,李妍一人各送了他们一盆千两的多沙树菊,对此两个公子哥甚是开心,学子们也没觉得这有何不对。 而且在场的学子心知肚明,李小姐当时可是给了他们折扣的,所以说李小姐的心还是偏向他们的,哪怕这些两个公子哥儿花了这么多钱,也没得他们和李小姐亲厚呢。 学子们看着李小姐的目光越发亲近起来。 第236章 训表妹 蔡不逑的钱袋子鼓囊囊的,从学子那赚来的银子这两日李妍买买买的已经入不敷出,从琴行买的古琴李妍还倒贴了一万银,如今这17万8八千两银子到手,刨除李妍买琴的一万两,还余16万8千两银呢。 这一趟蔡不逑算是见识到了李妍的花钱如流水,和日进斗金了。 每日心情在反复横跳当中来回奔哒,总结下来就是刺激极了,比他和郡县那些公子哥儿玩起来可有趣多了。 对于李妍赚麻这件事上,金桔和小七,姚十三几个表现的犹为镇定,这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已经日渐麻木,他们需要更大的刺激。 在赵曜学子们赏花之际,李妍悄悄吩咐蔡不逑把同心楼的饭钱去结了,这便导致赵宗平和邹聿两个去结帐时,无帐可结,“等晚饭吧,就晚饭等点好餐,我们就去结帐。” 李妍一报紫月荷兰和魂兰的价格,两人就心知他们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他们两人买的国色牡丹和玉妃再怎么看也最少值上万两白银,可李妍却是按千两的价格卖予了他们,这让他们学子感谢少女的同时,对她产生了更深的好感。 李小姐当真体恤他们这些学子啊,将花低于市价的十倍,几十倍算给他们,两个人思量着要怎么回报少女这份好。 赵曜和元公子得了花,匆匆回府了。 李妍做了票大生意,午后又开始了买买买的日常,李妍在岭南的三天日程,学子们打算全程做陪。 于是,他们又陪同李妍去了陶瓷一条街,这一回李妍有备而来, 陶瓷重且易碎,李妍将来时的三辆马车随同车夫一起叫上了,等到日落黄昏之时,三辆马车给她装上了二辆半的广瓷和其它物什,这半天的功夫,又给她花去小一万两的银子。 晚上一伙人在同心楼里吃饭听曲,好不快活,饭后蔡不逑去付帐,被告知钱已经结了,李妍得知是学子们集资付的钱,让蔡不逑把钱给了学子。 “你们若是不收,晚上看龙舟时我可不带你们了。” 少女俏皮说道,“不对,明天去赵屿府上也不带你们,下次我再买买买,也不好意思叫上各位学子,眼下各位学子都是伸手跟长辈们拿钱的阶段。可我不一样,你们也看到我今天赚了多少银两了,大家不用客气,来日学子们中有人高中,或则一夜暴富,再来请客也为时不晚。” 少女这般说了,学子们羞愧地收下了收回了银子,心底里暗想着等回了学院后,要好好替少女宣传宣传鲜花生意,他们可太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美丽大方聪慧豪爽,落落大方还不失风趣,世上所有女孩子的好似都集中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三言二语又虏获了一大波的好感度,这才两天,学子们看着少女的目光就比看亲妹妹还要亲了,饶是小七看惯了李妍操控人心的能力,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 晚间,学子们陪李妍去看赛龙舟,还约定了第二日早晨来德元楼找他们。 至此之前,赵屿的身份一直没有泄漏,李妍更不用说了,学子们压根就没有怀疑过李妍就是和郡县大名鼎鼎的李小姐。 带李妍去刺史府的任务落到宁远的头上,宁远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李妍这边风平浪静,元公子那边可不太平了。 元公子午后到了府中放了花又和公子哥们出门玩儿去了,表妹过来逮人没逮着,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这位公子才回来。 见着人表妹发了朝他发了一通脾气,“表哥,今日叫你去出气,你这是给我出的哪门子气,我还听说你和人饭都吃上了,表哥,人家可是想砸了我们的生意,你怎么一见美色就昏头了呢。” 元公子一副吊儿郎当样,她说话时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元家表妹等人等了老半天,气都要气死了,见自家表哥还一幅悠闲的模样,随即瞪眼道,“表哥,我看你就根本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亏我事事想着你,你可真行!” 知府夫人也跟着她骂了他几句,“你呀,表妹才是自己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还不向你表妹赔个不是。” 元公子立马笑着低头认错,“表妹,我错了,错了。” 女孩子就是麻烦,芝麻点的小事,就爱跟你闹。 看看这家表妹这小家子气,再想起李妍落落大方模样,不禁深叹了口气,自家表妹真是拿不出手啊。 元表妹在气头上,元公子不知是没眼力见,还是被美色所惑了,又说道,“不过你也别冤枉人家,李小姐不是那种惹事之人,要怪就得怪你养的那些刁奴,狗眼看人低,冲撞了李小姐,而且李小姐也没说错呀,花语阁里的花是真不行。” 元表妹气的跺脚,“表哥你这是向我赔不是的态度吗?我看你的魂都要被人勾走了,我的人怎么了?一个乡野来的野丫头,花语阁的人说上几句又怎么了,她还动手了呢,这样无礼又粗鲁的乡下丫头,表哥你可别犯傻,被人骗了还尽说人好话。” 元公子板起面孔,“那也是你的人先动手,人家才被迫自卫的,你好好管束管束你那些人吧,没得给我们府人丢脸,还有人家也不是野丫头,我看你还不如人家李小姐知书达礼呢。” 元表妹肺都要给他气出来,扑进了知府夫人怀里哭唧唧,“姨母,你看看表哥,有她这么埋汰自家人的吗?” 元夫人怒瞪了儿子一眼,“好了,我是让哄人,不是让你把人弄哭的,为了一个外人吵成这样值当吗?” “母亲您就宠着她吧,都要把人给宠坏了,今日花语阁的事一闹,外面的人都道我们知府衙门仗势欺人,依我说那些眼底手低的恶奴就应该打发走,重新换人,挽回我们花语阁的名声才是。” “还有,今天我拿来的那盆魂兰就是李小姐亲手培值,不比我们花语阁花好上百千倍,母亲不也一直交口称赞,所以说我们花语阁要想坐稳岭南花市头把交椅,不是哭哭闹闹,耍耍小姐脾气就行的。人家一个小姑娘鲜花生意都从和郡县做到岭南来了。表妹,你呢?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只知道躲在大人的怀里。” 之前没对比,眼下拿自家表妹和李妍两厢一对照,优劣立马就出来了。 第237章 刺史府 “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也该动动心思,好好想想怎么经营好花语阁,才是。” 元公子说完,也不去看母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元表妹,直接去书房赏花去了。 被元公子一番话说的,元表妹哭得更大声了,知府夫人只好耐心地劝着,“你元表哥有一点没说错,我们花语阁要想在岭南坐稳花行第一这把椅子,是要多费些心思,那些奴才你平日里也不能太放纵了,没得让他们无法无天起来。花语阁打开门来做生意,别的不说,诚信好客那是最最基本的,若是被我发现他们扯着知府的名头仗势欺人,别说你表哥了,就是我也不会同意再将这些人留在花语阁里。” “你自己好生掂量一番,你表哥看着虽没形,但遇事还有极有分寸的,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事大体就不会有大错。” 见她哭声渐小,知府夫人情知少女听进去了,“一会,我陪你去表哥书房看看,那个什么李小姐的那盆魂兰,还真是叫人惊艳,听你表哥说,那李小姐此次来岭南还带了不少其它的鲜花过来,盆盆都是精品,而且人家的意思,本来是想找我们花语阁谈合作,如今却是和清霄阁的琴大娘子达成了合作的意向,你表哥也是担心你,担心我们花语阁的生意,这才去周旋了一番。” 元表妹听后,抹了眼泪,挽了元夫人的手,“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姨母说的极是,我这就和姨母一起过去看看,看这李小姐到底手有多巧,能培植出什么样的绝世名花来?” 知府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能明白就好,若是李小姐真和清霄阁达成了合作,那对我们花语阁来说,冲击必然不小,你也要想好应对之策。” 而李妍这边呢,琴大娘子也在夜色未暗前,到了德元楼来。 因着知府元公子和赵曜已经购去了五盆鲜花,李妍这边价格昂贵的鲜花已经十分有限,这些鲜花她也没打算做烂大街的货,所以她给琴大娘子看的是价格相对没那么惊人的。 花卉比如中高档碧玉兰和瓣莲花、再比如千两银子的绿云和银边墨兰。 李妍提供的花册画虽画得惟妙惟肖,但和真正的实体的鲜花还是无法比拟。 琴大娘子什么鲜花没见过,可看到李妍培植的这些鲜花时,还是被忍不住眼眸发亮,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叹声。 琴大娘子当下表示要将这些鲜花买下来,李妍却是委婉地回绝了,“此番我来岭南时,带来的鲜花不多,明日有夫人帮我攒了个赏花局,这些花我是要带去充场面的,只能和琴大娘说声抱歉了。” “哎,这么好的花,你怎么就不多带些来呢,你看我想买都买不了。”琴大娘子一脸的遗憾。 “是我考虑的不周。”李妍笑道。 “那你何时起程回去?”琴大娘子问道。 “最迟后日午前吧。” “那好,后日我陪你一同回和郡。” 琴大娘子当下就做了决定,她可是看出来了,小姑娘的花根本不愁卖,那她不得抓紧点了,做生意机遇也很重要,若是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琴大娘子若想大量从她这里进货,第一票生意自然是要去和郡亲自看货,到时银货两讫,后面的生意琴大娘子也不用再亲自过去,只需订下单子,她这里就可以直接派人送来岭南。 因此眼下琴大娘子做这样的决定也在李妍的预料之内。 两个人又商议了买卖的价格,李妍是按花册上的定价的六折给琴大娘子,李妍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培植的鲜花凡经清霄阁售出,都得按花册定的售价来,若违了这一条,便算违背了协议,之后我们家便不会再供货了。” 相应的李妍将岭南的独家售卖权给了琴大娘子,若李妍违背了这一点,也要承担相应的金额赔偿。 李妍规矩定的合理,琴大娘子欣然应下。 两人就一些生意上的小细节又交谈了一番,当日晚上就定下了初步的协议,只等琴大娘子随李妍去和郡订下单子,就可以直接签下买卖协议。 金桔在一旁静静聆听,当场草拟了一份合同样本,双份各执了一份,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晚上的龙舟最终没看成,一是学子们这几天从早到晚的作陪有些疲了,二则琴大娘子要过来议事,琴大娘子走后,李妍又去看了看陆璃,见她情绪稳定如常,这才回了雅间。 第二日,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刺史府里热闹异常,刺史夫人时隔三年亲自下的贴子,收到贴子的属官夫人和当地世家小姐们激动又欣喜。 纷纷猜测起刺史夫人下贴的真正用意,刺史夫人下的贴子可是明言要这些夫人将府里的小姐也带上。 想到刺史公子赵屿的年纪,来刺史府做客的夫人们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小姐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刺史府上好久没有如此热闹的场面,奴仆的脸上也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爱妻如命的赵刺史今日更是推了公务,留在家中待客。 于是乎,平日里百姓难得一见的岭南高官,今日里齐齐聚在刺史府上。 这可把前来参加同窗聚会的学子们震惊坏了,身处岭南政商圈中,学子们呆若木鸡,久久无语,恍若梦中。 看着站在刺史府门前迎客的那个同窗赵屿,他们觉得认识,又不认识。 赵同窗,现在也可以叫上一句刺史公子了,所以他们以为家世不错的赵屿,竟是岭南赵刺史的儿子。 赵刺史时任广州、交州刺史兼都督,位高权重,说句土皇帝也不为过。 身为赵刺史的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岭南的小太子。 难怪赵屿身上一股傲气,难怪他不肯向他们自己家里的情况。 原来是这等身份和地位。 有学子拉了拉同伴的衣袖,脸色焦虑,“怎么办?我都不知晓来的是刺史府,没备礼。” 与他们之前进刺史的公子也好,夫人小姐也罢,可都是带了重礼而来。 又一个学子也哭丧着脸道,“我也没备礼呢。” 在场的学子只当普通聚会,哪怕是备了礼也只是同窗间意思一下的薄礼,现在都羞于递出手去。 第238章 赞叹 “宁远,你肯定一早就知道赵屿的身份,以前不说也就罢了,昨日晚上聚餐时,你怎么也不和我们提上一句,现在我们要备礼已是不及,那可太失礼了。” 又有学子惨叫,“哎呀,好丢人啊。” 宁远一张娃娃脸笑得轻快,“赵屿都叫你们来了,难道还会介意你们一份礼物,刺史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虚礼了,今日大家和李小姐、念卿兄一同前来,想必赵屿会很高兴。嘘,赵屿过来了,待会可别说这类扫兴的话。” 众人齐齐转身望去,今日的赵屿穿了一身紫色的鹤袍,腰间束了锦带,悬了玉佩,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何等的瞩目,也许是因为知晓了赵屿的身份,学子们看着他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赵屿笑着几步向他们走来,准确的说是向着李妍的方向而来。 赵宗平和皱聿对视了一眼,早在宁远提到李妍和周子恒时,俩人心中就升起一股怪异而又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赵屿迎向李妍时更加的强烈。 赵宗平心思细腻,看着少女,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又觉得这个猜测实在有点无稽。 原本今日是他祖父寿辰,他没得来,幸运的事家里的那两位贵要赴宴,祖父为了配合这两位贵客将寿辰延迟了一天。 现在看来这两位贵客怕不是就为了参加刺史府的宴会。 “念卿兄,快快有请。” 在赵宗平心思浮动间,赵屿抬手做了个手势,目光却是有意无意落在了周子恒身边的李妍身上。 李妍今日来刺史府做客,还是稍稍打扮了一番的,少女今日穿了件芙蓉色的衣裙,衬得肤色越发细腻白皙,还少见的在头上插了珠翠,行走间环佩摇曳,越发动人。 周子恒一声咳嗽,赵屿看了少女一眼,便无奈收回了视线。 宁远见此,不由心中暗道,同窗这看管妹妹也看过紧了点,赵屿这都未显露心迹呢,念卿兄就跟防狼似的开始防起来了。 与周子恒不同,宁远倒不认为赵屿会对李妍会产生什么额外的心思,毕竟不说其它,两人还隔着门户不见,这道鸿沟不是想跨越便能跨越的,好友那么理智的人,也不会平白失了分寸。 早在岭南,他亲眼见好友起了念头,又迅速的灭了念想。 可架不住周子恒多想,同样多想的还有赵宗平和邹聿。 赵屿迎着人进府的同时,同行运花的马车也从侧门进了刺史府。 两个人落在人后,嘀咕上了,赵宗平,“老邹啊,你觉不觉得这中间有那么点猫腻?” 邹聿摸摸下巴,“我觉得吧,我们之所以能被邀请来刺史府做客,都是托了李小姐的福。” “所以我说赵屿肯定心悦李小姐,不过他们家能答应这事?也不是说李小姐不好,就是这事有点怪啊,像赵屿这种家世,家里人多少会有门户之见吧。” “刺史大人和夫人开明也不一定呢,你看都把人肯进家门了,李小姐还带了花过来,我怎么瞧着刺史府要帮着李小姐做生意呢,我们的思路是不是不对啊?” 两个人正说着,中间突然多出来一个脑袋,把两个学子吓了一大跳,小七一脸森然的说道,“你们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李小姐来刺史府就是为了生意。所以,别乱想了,赵屿他配不上李小姐。” 小七说完,就退了开去,留下两个学子面面相觑。 学子们止步外院,赵屿嘱托宁远招呼学子,自己则领着李妍和小丫头去花厅见刺史夫人。 花厅里欢声笑语不断,一众夫人当中属曹司马的夫人最会来事,与刺史夫人关系也最亲近。 这不,夫人小姐们刚坐下上了茶,曹司马瞧着主位的刺史夫人,便笑着试探道,“夫人今日气色甚佳,还打扮得如此喜气,府上是有什么好事吗?” 今日刺史夫人穿了件缕金丝的牡丹花纹锦衣,头上配了同色系的八宝攒珠钗,不知是衣服还是珠钗的缘故,刺史夫人看上去面色红润,不像常年生病的样子。 这和这些夫人小姐以前见着的刺史夫人时大为不同。 刺史夫人平日里喜着白衣,加之气色一直不佳,整个人看起来娇弱又苍白,跟纸糊似的。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眉间总是泛着轻愁。 眼下的她却是眉眼舒展有神,神色亦是绝佳,也难怪司马夫人做此猜测。 在迎神赛会刺史府祭完祖的当口,就把属官和世家大族的夫人和小姐们叫来刺史府,不说司马夫人了,所有来此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难免都要多想。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支愣起了耳朵,兴致盎然地看着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眉眼含笑道,“确实有一件喜事要与大家分享,我儿为我寻来只百年野参,药效绝佳,近日服用后我感觉身体大好,想到好久没与各位夫人小姐们见面了,便邀各位来府小聚。” 提到赵屿,刺史夫人笑意更深。 司马夫人惊喜出声,“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当得一聚,好好为此庆贺庆贺。” 众人齐齐道喜,“恭喜夫人,得尝所愿,终于不用再被这病困折磨了。” 众人终于明白刺史夫人这喜色所为何来,虽然与他们来时所预料不同,但刺史夫人常年顽疾得以根治,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都是夫人平日行事仁善,所以才有此福报。” “要我说夫人仁善不说,还得夸夸刺史公子这份孝心,这百年的野参想要寻来也并非一件易事。” 刺史大人爱妻,刺史夫人爱子这在岭南是人人皆知之事,而赵屿也素有孝心,一个人品才情俱佳又有孝心的刺史府公子,哪家夫人和小姐会不喜欢,赵屿在岭南的行情绝对无人能与之争锋。 在场的夫人们不约而同的赞叹起来。 “我儿确是纯孝。”刺史夫人言语间皆以儿子为傲。 “我家里那泼猴,要是有刺史公子一二,我不得笑死,刺史夫人好福气。” “说来公子跨过年就十八了,我等还未听说公子有定亲之事,夫人和刺史大人对公子的人生大事还没未做安排吗?”江别驾夫人忍不住开口寻问。 第239章 圣莲花 这话成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致,夫人和小姐们看着刺史夫人的目光晶晶亮,刺史夫人含笑启唇,“这得看他父亲的意思。” 夫人们心道,以刺史大人疼你如命的样子,最后拍板的还不是你嘛。 对于刺史夫人这种迂回说法,在场的夫人们也是司空见惯了,并不在意。 “不知哪家小姐有这个福份,能嫁给令郎,进入刺史府这样的积善人家,真真让人羡慕。” 走到帘外的少年男女不防听到这样一句话,赵屿脸上赧然。 倒是李妍面无表情,浑不在意,赵屿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目光微微一暗。 布帘被掀开,少年男女一前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着赵屿和李妍突如其来的露面,屋子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看向这一对如玉如璧的年轻男女。 还说着羡慕话的江别鹤夫人,嘴角的笑容都淡了些,和曹司马夫人对视了一眼,看到双方眼中的震惊。 刺史夫人刚刚不是才说儿子还没有中意的人选,这么快刺史公子就带着女孩子露面了。 这是打了刺史夫人的脸? 还是刺史夫人有意低调。 各家夫人望向刺史夫人,见她嘴角笑意盈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感觉今日一趟过来,自家姑娘莫不是给人做陪衬来了。 小姐们绞紧手中的帕子,或羡慕或嫉妒的望向李妍。 这个小姑娘长得比她们好看也罢了,还占据刺史公子的心。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敏感,谁看不出来刺史公子望着女孩子时那温情脉脉的目光。 显然这位她们眼中这位岭南第一的刺史公子,心中已经有人了。 女孩子的目光恨不得在少女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李妍神色平静,无视这些能杀死人的目光,冲坐首位的那位娇美妇人施了一礼,“小女李妍,拜见刺史夫人。” 又朝众夫人欠了欠身,“拜见各位夫人。” 夫人们的目光又落在了李妍身上,心中不禁赞上一声,好个娇俏的美娇娥,只见少女生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肤白貌美,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气质斐然和刺史公子站在一起,豪不逊色,真真相配得不行。 刺史夫人暗暗点头,和身边的奶娘相视一笑。 屿儿眼光真是不错,女孩子长得好看不说,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很对刺史夫人的眼。 司马夫人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李妍身边,语气有些怪异,“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竟如此漂亮,姑娘不太出门吧,瞧着竟眼生的很。” 司马夫人和刺史夫人走的近,孩子自然也亲近,司马小姐和赵屿说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座的小姐当中,属官当中是最有希望与赵屿攀上亲事的,眼下出来一个程咬金,还长得跟仙女似的,难怪司马夫人说话阴阳怪气。 众夫人小姐听司马夫人所言,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司马小姐绞着帕子,看着少女身边站着的赵屿眼里起了一层水雾。 赵屿微微皱眉,心头不快,“母亲,这位便是我日前和你提过的同窗念卿兄的妹妹,母亲用的野参便是妹妹在万丈崖所摘的,听闻母亲身体不适,特地从和郡带来岭南。” 刺史夫人瞧着儿子心中发笑,儿子在众人面前特意提及此事,是为少女挣面子。 刺史夫人扫视了全场一圈,很显然儿子这番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相反的这些夫人和小姐看着少女时郑重的目光齐齐变淡了,眼神也都轻飘起来。 儿子自来聪敏,眼下当局者迷,这些官夫人小姐们看人首先着重是这人的身份家世,儿子这么一说,反而弄巧成拙。 不过她观少女淡然自若,是个沉稳的性子,不由扬起了唇角。 刺史夫人看着少女的目光越发温和,“李小姐费心了。” “刺史夫人仁厚,小女此次前来,是代慈安堂的孩子们感谢刺史夫人慷慨解囊,有了刺史夫人这笔善款,孩子们可以好好度过今年的冬天了。” 李妍又郑重施了一礼,吩咐金桔,“将我送给刺史夫人和刺史大人的礼物呈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少女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小丫头手上托着一个贵重的紫檀木盒和一卷卷轴,走上前来,郑重其事的双手托举呈上。 刺史夫人目光扫了身旁的婆子,赵嬷嬷意会,接过礼物呈给刺史夫人。 “来,让我瞧瞧看,是怎样的好东西,当得妍姑娘用紫檀木盒盛放。” 刺史夫人有意给少女做脸面,李妍之前能拿出百年人参这样的好东西,如此当着众人的面,想来这礼物也不会太差。 在场夫人和小姐的目光就有趣极了,有些人看着李妍的目光依旧轻漫,觉得一个和郡县来的乡下丫头,能拿出百年野参来已经是这个女孩子的极限了,毕竟就是有再好的运气,如百年的野参和灵芝,这些珍贵药品也不是任人随地就可捡的。 不然刺史夫人病了这么多年,以刺史大人爱妻如命的样子,早就去各地网罗,还等到时今时今日,也就小姑娘运气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样的天灵地宝,讨得了刺史夫的欢心。 看看之前刺史夫人还叫人李小姐呢,现在连妍姑娘都叫上了,碍于刺史夫人的面子,这些夫人小姐哪怕不喜这个女孩子,面上也要装上一装。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心胸狭隘之辈,有些夫人和小姐看着少女的脸上就带着好奇和兴趣。 刺史夫人在众人或带好奇,或带异样的目光之下,打开了紫檀木盒。 一朵花色雪白、纯洁无垢的鲜花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盒里,刺史夫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濒临绝迹的圣莲花?” 众人一听是几近濒临的圣莲花险些惊呼出声,皆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少女。 赵屿嘴角笑意流淌,惊讶中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少女可是和郡县小仙女,少女的能力、胆识绝非常人能比。 李妍拿出什么宝物来他都不会觉得意外,毕竟像悬空方丈此类得道高尚都和少女成了忘年之交,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第240章 惊艳四座 “夫人好眼力。” 少女淡淡笑道,“此花正是圣莲,小女有幸摘得此花,借花献佛,送于夫人,此等圣洁之物也只有夫人如此心思圣洁之人才配拥有。” 这马屁拍得一众夫人和小姐是目瞪口呆,刺史夫人眉开眼笑,就是赵嬷嬷都忍俊不禁。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问问公子,打哪儿找来这和可爱的女孩子。 这若是真进了门,有这孩子陪在夫人身边,夫人还不得天天乐死。 见此情景,司马小姐眼睛里的珍珠都要忍不住。 这个女孩子太懂得太刺史夫欢心了,来时她也是备了礼了,可她备的礼,在女孩子的这份厚礼面前根本拿不出手去,真要是在这个时候逞能,便要怡笑大方了。 司马夫人握了握女儿的手,安抚她,“沉住气,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在司马夫人的安慰下,司马小姐勉强笑了笑。 “这份礼我很喜欢,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司马夫人小心合上盖子。 “李小姐出手不凡,不知送给刺史大人的又是何礼物,能不能给大家掌掌眼。”司马夫人就不信了,除了这些花草和天灵地宝,这女孩子还能带来什么名画。 可事实再一次刺激到了司马夫人,李妍带来的这幅字画,正是当日从悬空老和尚那里顺来的《 松下悟禅图》,这幅悬空大师亲自所画的《松下悟禅图》一展露,便震惊了众人。 一当然是悬空大师的之名声名远播,二是悬空大师在外流传的画作极其稀有,小姑娘一出手又是百年野参,又是惊艳世人的圣莲花,再来悬空大师的这幅《松下悟禅图》,怎不让人对这个女孩子侧目。 一时间,茶厅内窃窃私语声不断,众人看着少女心中感慨万千,那些轻漫的目光随着李妍的一份份厚礼,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或是打量或是嫉妒的眼神。 “李小姐今日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不知李小姐出自和郡县哪户世族大家?” 司马夫人嗓子都尖了,看着李妍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哪来的本事,得到这些珍奇宝贝。 自从李妍来花厅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些女孩子身上,这些目光以前都是绕着自家女儿转的,这让司马夫人很不舒服。 特别是赵屿看向少女的目光,更让司马夫人心中如刺在喉,赵屿可是她看中的准女婿,可眼下这位准女婿看着少女时含情默默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时里冷静矜持的样子。 她毫不怀疑,眼下除了这个少女,赵屿都不会看其它女孩一眼。 再看看自己女儿只知道绞着手帕默默流泪,根本不会是这个女孩子的对手。 司马夫人这话一问出来,就是刺史夫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变,更不要说赵屿了,看着司马夫人的眼神沉了沉。 李妍内心毫无波澜,面色依旧平静,“小女只是寻常百姓人家而已。” 所以对你们真心没有威胁,她只是纯粹的来看看刺史府家人,卖些鲜花赚点银子,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戒备。 “是这样啊!”司马夫人笑了,这一笑极其的微妙。 刺史夫人看向司马夫人的目光不快,今日司马夫人针对少女的举动,让刺史夫人对这位平日的好姐妹好感尽失,堂堂司马夫人竟如此气度,简直是丢她的脸。 司马夫人却是毫无所觉,只当她的问话让李妍落了下乘,倒也没有再乘胜追击。 “妍姑娘,你也不用太过自谦,说来我们岭南的官眷怕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识你这位和郡县的小仙女。” 刺史夫人爱乌及乌,对李妍的印象又好的不行,司马夫人那一笑,犹其让她不痛快,有心帮李妍正名,“同心楼的堂会在座的应该都听说过,说书先生讲的和郡县的那位救百姓于水火的小神医、活菩萨,正是大家眼前所看到的妍姑娘。只是妍姑娘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我们岭南山高水远,才会有人把将珍珠看成鱼目。” 刺史夫人最后一句话可是大大的打了司马夫人的脸面,司马夫人面色一僵,在刺史夫面前只能赤红着脸,忍气吞声。 司马小姐羞的无地自容,恨不得立时钻到地底下去。 几个小姐望着李妍的目光晶亮,“你就是那个智斗三品钦差孙福林,气得他当场吐血的那个李小姐?” “那个提出封城举措,又研制出百草灵、发明面罩救助万民的小神医李小姐?” “我还听说你治好了口喉病,救了柳亭村一村村民的性命?传说当地的村民还为你塑了金身,这都是真的吗?” “还有还有呢,最新的话本子刚出来,说你和你义母召了十余匠人,建立了慈安堂,收容了和郡县的孤儿,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吗?” 几个女孩子站起来,围在李妍身边叽叽喳喳,本站在李妍身边的金桔和赵屿被兴奋的女孩子们挤了开去。 李妍,“.....” 面对这些突然变得异常热情的女孩子们,扬了扬唇,“如果你们问的是和郡县的李妍,那便是我吧。” “哇,真是你啊,李小姐。”李妍话一说完,女孩子们神色激动起来。 有女孩子握住她的手,“我居然见到传说中的李小姐了,我可太幸福了。” “李小姐,你真的好厉害。” “李小姐,我可太佩服你了,你是我们大业女孩子学习的表率。” “李小姐你怎么那么有本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李小姐慈安堂还招不招人啊,我别的不行,一手梅花小簪还拿得出手,你能把我带走嘛。”说话的女孩子家里正在给她相亲,她可不想困在内宅之中籍籍老去,她想跟随李小姐海阔天空,自由地飞翔。 如李妍这般经历可羡慕死她们了。 “李小姐,你知道我们岭南有多少女孩子想追随你的吗?你肯定不知道吧,就我所知少说也有百来个女孩子,不知道的还有更多,就原来我们诗会的女孩子,个个都喜欢你。” 女孩子们滔滔不绝,围着李妍有说不完的话,刺史夫人万万想不到自己随意一句话,会 造成这样的气氛热烈的局面。 第241章 争夺 几位夫人又是尴尬又是无语,将自己的小孩子拉开来,“知道你们喜欢李小姐,但你们能不能学着李小姐,端庄稳重点,你们当这是自己家呢,刺史夫人还看着呢,可懂点礼数吧。” 小姐们被各家夫人拉回原位坐下,又回到千金小姐的优雅样子,只是在夫人们不注意时,对着李妍调皮的笑,李妍也回这些女孩子友善的笑容。 夫人们看着李妍的目光明显的变了,郑重且又带着钦佩,如李妍这般的女孩子很少有夫人会不喜欢的。 司马小姐则有些欲欲寡欢,一脸羡慕的看着李妍。 刺史夫人从主位走下来,握住少女的手,笑吟吟地说道,“其实今日我办宴席将大家招来此地,是为赏花,妍姑娘家里开了间花琅店,种的花美妙绝仑,大家一观便知。” 江别鹤夫人笑道,“刺史夫人家里那盆碧玉兰怕不是出自妍小姐之手吧?” “日前小儿随同窗好友去了趟和郡,知晓我喜欢兰花,就从妍姑娘那里买了这盆碧玉花,还有一盆玉兔彩蝶兰被他送给了山长,被我好一顿骂,江别鹤夫人是见过我房里那盆碧玉兰,其它几位夫人怕是没见过,要论种花,岭南无一人能出其左右。” “那还等什么,妍小姐不妨将花拿出来,让大家鉴赏一番。” 江别鹤夫人立马建议,她笑嘻嘻地说道,“前两日见过刺史夫人那盆碧玉花,我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在花市里跑了好几趟,也买不到那么好看的兰花。妍小姐,别人不说,今日我可是冲着你的花来的。我先说好,等下你可一定得留盆好的兰花给我。” 江别鹤夫人如此赏脸给她宣扬,李妍无所不从,“只要夫人喜欢,我这里肯定优先留给你。” 李妍这话说得江别鹤夫人很舒服,小姐们听说李妍还会种花,望着她的目光更加热切。 李妍她们进府后,赵屿就安排马车从侧门进了府,早已安排妥当,如今听得母亲大人吩咐,赵屿对身后的奴仆耳语了几句,那奴仆下去不久后,一个个梳着双的小丫鬟,人手捧着一盆鲜花鱼贯而入。 小丫鬟手捧着鲜花在贵人们面前绕了一圈,李妍带的花量虽不多,但也足足有十八个不同种类的花种,眼前这些小丫鬟捧着鲜花,这些全方面展示着,不说看着还挺新奇,李妍不禁扬眉看向身侧的刺史公子,心道这少年人还挺会来意。 夫人和小姐连连发出惊叹声,看到黑金系列花卉时,更是瞪大了眼睛,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静,今天刺史府一行,让这些夫人和小姐们大开眼界。 小姐们到底年轻,心中欢喜不已,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发出惊叹声,“这些花卉也太美了吧,那些黑色的玫瑰花好别致。” “那些兰花的品种也好新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香味也好闻。” “李小姐你是神仙手吧,只有小仙女才能种得出这些珍奇花卉吧。” “好想把这些花全都买回家去,放着家中日日观赏。”有小姐道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些鲜花姿态各异,花型饱满,枝叶挺拔,颜色鲜艳,品种新奇,简直是万中挑一,盛花的容器看着名贵,与鲜花相映成辉。 在场的夫人和小姐都是岭南高官或者世族大族的家眷,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但今日所见让大家忍不住在心中都要叹上一句,是她们见识浅薄了。 小姐们看着少女的目光盛着浓浓的佩服二字,刺史夫人越看少女越喜欢,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明显。 眼前的女孩子无论外貌人品性情样样拔尖,除了出身不好之外,没什么可挑的,岭南所有女孩子加起来都不及少女一人。 而刺史夫人恰恰是那个只重眼缘,不重出身的。 所以如司马夫人这类属官夫人才会生出让赵屿做女婿的念想,眼下看前,这个眼念将要落空,在场的夫人和小姐皆都看得出来刺史夫人对少女的喜爱。 原来还嫉妒李妍的女孩子们眼下对少女只有崇敬喜爱之情,生不出一丝厌恶来。 “李小姐,这些花卉怎么卖的?你给我们大伙出个价吧。”一直没出声的参军夫人盯着小丫鬟手中的花卉,双眼发光,她可太喜欢李小姐的花卉了。 “李小姐那些黑色的花是个什么名堂?是你培育的新花种吗?我们岭南花市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鲜花。” 李妍颔首微笑,细细道来,“这些黑色的花卉,我取名为黑金系列,是我培育的新单品,黑玫瑰象征独一无二的爱情,黑色的郁金香代表神秘、高贵以及荣耀的象征。 黑色的鸢尾花象征着希望、勇敢和智慧。这黑色花卉系列,以黑玫瑰价格为贵,单枝售白银五千两一朵,黑色郁金香和鸢尾花分别为三千两和一千两一朵。” 李妍的黑金系列被赵曜买走了一半,如今只余6朵黑玫瑰,10朵黑色郁金香和12朵黑色鸢尾花。 在座的夫人们有权有势,不在乎这些银两,现在比拚的速度,参军夫人眼疾手快,下手最果决三万两银票当即就付了,火速将6朵黑玫瑰收入囊中,其它夫人不甘落后,10朵郁金香被江别鹤夫人拿下后,12朵黑色鸢尾花又被一位世家夫人抢走了,金桔收银票收的乐死,眨眼之间。 将近八万两银票到手,这才将将开始呢。 李妍给夫人小姐们介绍兰花系列后,这次争夺更激烈,毕竟这是卖一盆少一盆,李妍带来的花卉虽是精品,但数量真心不多,场内的夫人小姐们,一人一盆都不够她们瓜分的。 夫人们喜爱珍品名品,小姐们只要漂亮就行了。 李妍带来的花卉品种虽然只有18种,但拢共有五十来盆,夫人和小姐们或多或少都能买上一盆。 这场刺史夫人组局的赏花会在最终以兰花余蝴蝶六万高额售价中轰轰烈烈的结束了,参军夫人在众人羡慕眼光下,把余蝴蝶囊括自己的怀中。 这盆余蝴蝶奇久香,奇在开花大,一葶双花三花。 香在花香浓郁持久遥且醇正,久自然是指它的花期较长,且花开花谢都不会轻易变形,于始至终花色鲜艳,永不变色。 第242章 赵若兰 在李妍带来的所有兰花品种当中,余蝴蝶最受夫人小姐追捧,就是刺史夫人也有些意动。 不过刺史夫人已经有了花中圣品圣莲花,又是自己给李妍组的局,自然不会再和夫人去争抢余蝴蝶。 金桔手中的银两也从七万余两升到了二十余万两,小丫头开心的嘴巴都咧开了。 花厅里热闹异常,而刺史大人的到来让喧嚷的花厅一瞬的安静。 赵屿的长相随了刺史大人,刺史赵渊年过四十,蓄着短须,身量欣长。 仪表风度俱佳,是个长相极好的中年人。 而花厅之所以立时安静,赵刺史并不是主因,而是跟随赵刺史而来的女孩子。 李妍的出场已经足够让人惊艳,这位随赵刺史而来的女孩子更是不逞多让。 这位女孩子相貌自然也是极好的,衣着也光鲜,身上珠钗玉佩,亮光闪闪,一看就知出身不错。 让众人侧目的是,刺史大人亲自带女孩子来花厅,还介绍给了刺史夫人,“这位是昔日同窗之女赵若兰,从上京随哥哥来岭南游玩,今日特来拜会,劳请夫人好生招待。” 能让刺史大人开尊口,可见这小姑娘家人的份量。 众夫人和小姐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小姐们对李妍先入为主有了好感,眼下刺史大人珍而重之而我介绍给刺史夫人,这些小姐们对新来的赵小姐的目光就变得不太友善。 而金桔和对方的小丫头已经先一对大眼瞪小眼对上了,这道为何? 原来这赵若兰正是和李妍在琴小娘子的雅音阁有过不快的少女。 赵若兰看到李妍时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转而对着刺史夫人嫣然一笑,“小女听闻夫人喜爱兰花,近日偶得一兰花珍品借花献佛,请夫人笑讷。” 赵若兰说完,朝小丫头招了招手,珍珠朝金桔轻哼一声,将罩着花罩的鲜花双手奉上,赵若兰亲手掀开了花罩,“此花名为紫月荷兰,乃兰花中稀有珍品,品相极佳,适宜观赏。” 鲜花在众人面前暴露的那一刻,花厅里响起了一片哗然声。 赵若兰以为会引来众人羡慕和赞叹声,不想这些声音化为了低低的轻笑声,在场的夫人和小姐们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轻视和嘲笑,要不是刺史夫妇在场,这些人怕是要哄堂大笑。 怎么回事? 赵若兰眉头轻皱,她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些夫人和小姐的手上,都捧着一盆和她类似的鲜花,看着她时神色各异。 这时,她听得刺史夫人说道,“赵小姐有心了,花很漂亮。” 李妍的花自然是好看的,这盆紫月荷兰也当得上珍品二字,若是没有李妍出场在前,赵若兰将此花拿出来,或许能博得一个满堂掌声。 可前有圣莲前在前,又有余蝴蝶添色。 最最关键的是赵若兰出场的方式不对,只要有些心思,怕不是都要多想一下,小姐们厌恶这位出来横插一杠,夫人们自然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而且这位从上京来的赵小姐脸倨傲,这就不怪夫人小姐起想要为难她的心思了。 从李妍那里受到的憋屈,司马夫人此刻恨不得从赵若兰身上全讨回来,她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这花确实好看,怎么瞧着和李小姐的花万分肖似呢。” 江别鹤夫人也好奇地问道,“赵小姐,你这花不会也是从李小姐这里买来的吧?” 赵若兰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位在雅音阁挫了她锐气的李小姐,已早她一步用鲜花博得了在场众人的喜爱。 要是她早知这个卖花儿在此,说什么她也不会将花拿出来。 自己怡笑大方不说,还成全了这个卖花女,让她在此出尽风头。 面对夫人们的咄咄逼人,赵若兰一时失措又懊恼,面上却还要维持得体的笑容,“这花是我哥哥昨日高价买来给我的,是不是从李小姐这里买的,我并不知情。” “如果令兄是赵曜的话,这盆紫月荷兰确实出自小女之手。”李妍淡淡说道。 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的凑巧,可对赵若兰来说这样的巧遇还不如不见。 赵若兰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那真是巧了,原来家兄口中那位很会种花的小姐便是李小姐,李小姐家里是开花琅店的?所以今日来刺史府是来卖花的吗?我看在场的夫人小姐都赏脸买了花,不知李小姐还有多少花没卖掉,族中长辈明日过寿,正需要些好花布置厅堂,不若你手里的花,我全要了。” 这番话表面听着无异,可细细一品,这位赵小姐抬高自己,却以卖花女的身份牢牢将李妍踩在了脚底。 “那真叫赵小姐失望了,李小姐的花不愁卖,你来前,大家已经抢购一空了,我们想要还买不到呢。” 有小姐仗义之言,李小姐可是她们敬仰之人,岂容她人打压。 “李小姐卖花看眼缘,也不是谁她都肯卖的。” 赵若兰是高官之女也罢,在场的小姐们可不需要卖她的脸面。 夫人们要顾忌刺史夫妇的面子,小姐们却是百无禁忌,几个女孩子的无心之言,刺史夫妇也不会与她们计较。 赵若兰脸上青红交接,羞恼异常。 毕竟是刺史大人亲自领来的人,刺史夫人对赵若兰虽说无感,但也不想场面闹的太过难看,刺史夫人对赵若兰微笑道,“赵小姐来的迟了些,这热闹已经过了,只能等下回了。” 这番话算是挽回赵若兰一脸颜面,小姐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刺史夫人又将李妍送的《松下悟禅图》让奴仆们打开来给丈夫观赏,刺史大人眼中也难掩惊讶之色,深深看了小姑娘一眼,“李小姐了得啊。” 此趟前来刺史府,不仅送来了百上野参,眼下又有悬空大师这样得道高僧的画作,司马昭之心,路上皆知,这是看上了自家嫡子,想要进刺史府的大门。 赵刺史不动声色的看了爱子一眼,瞥见儿子扬起的嘴角,心下了然。 目光重新审视少女,场中的女孩眉眼如画,长相娇美,姿态从容,在一众女孩子无疑是出挑的。 也难怪嫡子对她动了心思。 第243章 孟教习 赵刺史沉吟一会,说道,“听夫人说李小姐在和郡兴建慈安堂收容难民,小姑娘小小年纪,有如此情怀,属实难得。夫人捐了50万两银子,我身为广交刺史,领朝廷奉禄,更应体恤灾民的不易,这样我再追50万两白银,捐助给慈安堂,就当尽刺史府一番心力。” 一听刺史大人要捐款,在座的夫人们坐不住了,纷纷慷慨解囊. 江别鹤夫人率先捐了五万两。 于是,司空夫人当即也捐了5万两,太守夫人三万两,参军夫人三万两。。。。 就是赵若兰也不得不捐,之前她夸下海口,言语之间显示自己家里财大气粗,捐款时在场的夫人小姐皆都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赵若兰咬牙捐了二十万两,心中气的快要吐血。 李妍心花怒放,笑着给刺史夫妇和在场的夫人们行了一礼,“多谢刺史夫妇和在场夫人们慷慨解囊,小女替和郡的孩子们谢谢各位,到时功劳薄必少不了各位的大名。” 刺史大人捐完款就离开了,赵屿跟随赵刺史一同离去,女孩子们围着李妍又开始叽叽又喳喳。 金桔怀惴着150万白银的银两,嘴巴都要合不拢。 李妍主仆两个笑容有多灿烂,对比赵若兰主仆的脸色就有多难看,不过无人在意她们两个便是。 小姐们欢声笑语围着李妍转,夫人们拉着刺史夫人闲话家常,只有主仆两个与之格格不入,赵若兰此时连赵曜也恨不上了,若不是赵曜给的紫月荷兰让她丢了脸面,眼下她何至于此。 所幸她来刺史府也只是为了应付应付爹爹,她心中已有心悦之人,若真是瞎了眼看上赵屿,遭受这样冷遇谁还受得了。 同样坐着冷板凳的还是有司空夫人母女两个,今日司空夫人的言语让刺史夫人很是失望,便将人晾着了。 夫人们哪个不看刺史夫人的眼色,见刺史夫人对其态度冷淡,自然与之疏远,司空夫人脸色难看的不行。 花厅里众人心思各异,很快便开席了。 今日刺史府设席,男宾那里摆了三席,难得热闹,除了赵屿的同窗,赵刺史还叫来了属官。 女宾的席面就设在了花厅,刺史夫人拉着李妍坐在了自己身侧,赵若兰也被安排在了刺史夫人身边,夫人们和刺史夫人坐了一桌,小姐们另开了一席。 李妍今日大有所获,席间只管干饭,到岭南不吃海鲜算是白来一趟。 今日刺史府上办的就是海鲜宴,肥美的秋蟹,鲜美的贝壳,颜色鲜红的大龙虾,鲍鱼、鱼翅应有尽有。 其中一道东湖荔枝鳜鱼最对李妍口味,李妍正吃得高兴,赵屿跟前伺候的奴仆行色匆匆的过来了,对着刺史夫人低语了几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刺史夫人拉着李妍的手起了身,“各位慢用,我和李小姐说几句话就回。” 李妍她们出了花厅,夫人和小姐就小声议论开了,“出了何事?”刺史夫人怎会带了李小姐匆匆离席? 被刺史夫人牵着手出了花厅的李妍也是一脸困惑。 刺史夫人看着眉眼如画的少女,开口道,“妍姑娘,有件事要劳烦你。” 少女抬头一脸洗耳恭听状,刺史夫人语气急切,“屿儿的授业恩师孟教习小儿突发急症,求到了我们府上,刺史大人派了巫医过去,回来的人禀报说情况不容乐观,屿儿想请妍姑娘走上一趟。” 赵屿的授业恩师,不就是便宜哥哥的恩师。 “事不宜迟,小女这就出发。” 刺史夫人让身边的赵嬷嬷陪着她,赵屿早在门口等着,同行的还有便宜哥哥周子恒。 出发前,李妍让车夫先去同心楼取了药箱,这才急匆匆往孟教习家中赶去。 孟教习字有义,荆州人士,大业一十六年进士出身,新党的代表人物,因其党争失势,被贬岭南后,投靠刺史赵渊,现任骊山书院教习一职。 到得孟教习家中,赵屿与周子恒先拜见老师,周子恒为孟教习引见妹妹。 孟教习见得李妍怔了怔,脑海里第一反映就是弟子请来的这位医者过份年轻,不过少女既是周子恒的妹妹,又是赵屿请的,孟教习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是不显。 李妍开口问了孩子的一些情况,孟教习神色焦虑,“昨个半夜孩子大哭大闹,闹到清晨,本以为孩子已经大好,不过内子不放心,又请了巫医过来,岂知服用巫医后,孩子上吐下觉泻,更是不妙。” 孟教习三十得子,对小儿疼入骨里,眼见小儿病重,忧心重重。 赵屿宽慰老师,“老师放心,李小姐是和郡县的小神医,她在此,定保宝儿安然无恙。” 李妍看了赵屿一眼,不禁挑了挑眉。 和郡县的小神医啊,声名远播,那是有大本事的,连和郡役症都不在话下,那小儿的病还用说吗? 孟教习神色一喜,忙请人进内室。 赵屿和周子恒留在偏厅喝茶等候,赵嬷嬷随着李妍一同进了内室。 孟夫人眼中含泪,坐在床塌上抱着孩子,见丈夫领人进门,忙收了眼泪。 “这位李小姐是和郡县神医,是赵屿请来给宝儿看病的。” 孟夫人一听是和郡县的李小姐,看着李妍的目光惊喜交加,抱着孩子站起来,“小姐是以一己之力防治和郡役情的李小姐?和郡县百姓口中无所不能的李小姐?” 李妍,“....” 望着目光热切的孟夫人,说道,“坊间传闻,夸大其词了,小女只是较他人略懂点岐黄之术罢了,万没有夫人口中那般厉害!” 孟夫人只当她谦虚,和郡县人人称颂活菩萨怎会不厉害。 见着少女平静的面容,孟夫人焦躁难安的心安定下来,耳边听得少女道,“让我看看孩子。”李妍朝孟夫人伸手。 刺史夫花厅,夫人和小姐们,见李妍和刺史夫人出去的,回来的只有刺史夫人,神色各异。 心中暗自揣测这中间出现了何变故,特意是留心到刺史夫人贴身嬷嬷并未随身伺候在旁时,众人更没有心思用饭了。 刺史夫人神色如常招待宾客。 第244章 纸包不住火 这一餐饭李妍最终没有回来,小孩子受了风寒,用了巫药后脾胃又出了问题. 李妍给孩子针灸后,又按摩了穴道,孩子停止了啼哭,脸色也回转了过来,李妍开了药。 “今日用药后过了夜,孩子无异常,再调理二日便可痊愈。” 李妍又交代了几句,在夫妇俩千恩万谢之下,随便宜哥哥他们离开了孟府。 回程的路上赵屿少不得道谢,并邀请兄妹二人晚上在刺史府留宿,被李妍以明日回程的理由婉拒了。 李妍她们回刺史府时席面早就撤了,学子们久候他们不归,也不好意思再留在刺史府,便去客栈等兄妹二人。 李妍和周子恒亲自和刺史夫人作别,刺史夫人从李妍得知孩子安危无恙,放下心来,对小姑娘更是刮目相看。得知李妍明知就要走,刺史夫人心中有些遗憾,趁机给儿子制造机会。 “今日辛苦妍姑娘走一遭了,屿儿,送送妍姑娘。” 李妍不置可否,周子恒心中不乐意,但也不能拂了刺史夫人的面子,赵屿当然乐意之至。 刺史夫人笑看着儿子送人出门,赵嬷嬷陪着李妍在孟府走了一趟,对小姑娘好感油然而生,见此不由打趣一句,“公子怕是看上李小姐了,这姑娘大方得体,为人处世就是岭南的世家小姐们也有所不及,是个能堪大任的人。” 要做刺史府的少夫人,少不得交际应酬,以小姑娘本身的能力足以胜任,还是儿子喜欢的,刺史夫人自然乐见其成,不过想到在花厅赵刺史的态度,刺史夫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赵屿很快就回了府,李妍在孟府施针,精神和体力消耗过大,少不得要休憩一番,周子恒这个妹控,怕累着妹妹,晚上说好的龙舟活动也给取消了。 两兄妹不去看龙舟,学子们自然也失了兴趣,本身他们在岭南,每年都能看到民间的龙舟赛,他们纯粹也是想要陪陪李妍,自此李妍小神医的名头在学子们那里还没有拆穿。 等到学子们知晓李妍就是李小姐时,李妍早就和琴大娘子坐上了回程的马车离开了岭南,回了和郡。 第一个能察觉此秘密的当属是赵宗平,只可惜他当时被赵若兰恶心到,未曾细想。 他家里的两位娇客,一个赵若兰,一个赵曜从刺史府回来便吵起来了。 赵若兰责怪赵曜从李妍那里买兰花,没和她说清楚,害她在刺史府丢了脸,还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白银。 “钱是你自己要捐的,花也是你不由分说从我这里抢了,自己没用丢脸,还要怪到我的头上,赵若兰,你可真有脸说,是我平时惯得你。” 兄妹两个也顾不得在别人府上,直接在偏厅就开撕了,两个都是任性的主,谁也不认错。 见妹妹一脸怨恨,赵曜道,“你也不用不服气,人家可是和郡县的李小姐,你比不得的。再说了,二十万银子捐就捐了,我们府上还缺这点银两,你也看不上赵屿那小子,李小姐又不是抢你的心上人,你气个什么劲?” 当然是生气比不过她。 她虽说对赵屿无意,可有一个女孩子事事比她强,比她耀眼,比她受人瞩目,这谁受得了。 “丢脸的不是你,自然说得轻巧。” 赵曜给她递了杯茶,“等回了上京,谁还知道这回事,李小姐也不可能去上京压住你风头,你就歇歇气,晚上去看赛龙舟散散心,你要这么想,爹爹有意让你和刺史府联姻,借此一事,你也可以摆脱这桩婚事,这么说你也不亏。” 赵宗平并非有意偷听兄妹二人说话,而是得了祖父的命令,让他做陪。 兄妹二人去了刺史府,为此祖父还将寿辰延迟了一日,不然赵宗平今日也去不了刺史府。 眼下见兄妹二人背后议论,赵宗平对赵若兰就越发不喜,这位娇客心胸如此狭隘,还在背后编排李小姐,让他连应付的心情也没有了,听闻兄妹二人所言,赵宗平皱眉就走。 不过,当时赵宗平还是未察觉到李妍就是传说中的李小姐。 第二日一早还随着学子们去同心楼送李妍她们,等送完人,神兽归笼,学子们的假期也结束了。 李妍就是李小姐这件事终究包不住了,当日去刺史府的夫人小姐们,回家后兴奋的要死。 不说夫人们呢,心中暗自揣测李妍在刺史府上位的可能性。 当日晚间,各家府上,夫人都和老爷说着席间的事,自然少不得提到李妍,刺史大人当从带头捐款给慈安堂,各位大人和老爷少不得也要向自己的妻子询问此事。 少女们见着李妍,还在李妍那里买了鲜花之事,少不得也要向哥哥们,闺蜜们炫耀。 当学子们回到骊山书院时,有关李小姐来和郡,并去了刺史府的消息已经在学院。 乙班的学子位当场就傻掉了,赵宗平和邹聿两个更是跳脚,抓着宁远和周子恒的衣袖使劲的摇,“你们真是,妹妹就是李小姐,你们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真是气死人啊。”邹聿抓狂不已,他自认是学院里最推崇李小姐的少年。 明明崇拜的人就在眼前,却偏偏失之交臂,至少也得给他倾吐一番的机会嘛。 宁远拿折扇敲他的脑袋,制止他发疯,“对你们自己笨呗,妹妹明明说了自己是李小姐,你们偏偏不信,现在怪谁呢?” 学子们呜呼哎哉,捶胸挠头,后悔不已。 那可是李小姐啊,和郡的小仙女,活菩萨,岭南公子们的心上人,小姐们的仰慕者。 她和他们整整处了三日,他们竟然不知,她就是小仙女本人。 学子们想到少女说自己是李小姐时,他们还笑话她呢。 现在联想到当时的情景,恨不得钻到课桌下去,太~(@^_^@)~羞人了。 学子位看着周子恒的目光赤热无比,一个个恨不得魂穿到周子恒身上,“念卿兄,有妹如此,你为何如此低调。” “你知不知晓你让人有多羡慕?” 周子恒自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周子恒行事才越发低调,他完全可以设想到妹妹真实身份传开所能造成的巨大震撼。 第245章 升官 就如同此刻,李妍不在,学子们满腔热情,都发泄到了他身上,“念卿兄,有这样的妹妹,平时走路都发飘了吧,是不是天天都享受着美梦。” “这就难怪念卿兄要去同心楼学做鱼,若是李小姐是我妹妹,不要说学做鱼了,让我天天给她挑鱼刺我也乐意啊。” 赵屿听此忍不住咳了一声,看着说要挑鱼刺的学子,脸上冰霜一样。 “呸,不要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学子们纷纷唾弃他,心里想得却是,谁还不想亲自给李小姐挑鱼刺呢,妹妹那么好,又那么讨人喜欢。 不说挑鱼刺,他们更想给妹妹喂鱼吃。 赵屿的脸色越发难看。 那人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隐去了身形,忘了赵同窗好似惦念着李小姐呢。 见赵屿目光不善,学子们忍不住想,难怪之前赵屿对周子恒那般亲近,原来所有的不同寻常,都是有迹可寻的。 这位岭南第一公子,怕不是对李小姐早有企图,借机讨好大舅子呢。 “我们何时能再见妹妹啊。”少女刚走,学子们就开始相信她了,特别知道少女就是传说中的李小姐之后,心中那股子想见少女的念头止都止不住。 赵屿眸色深深,不过才离别一日,他就有些想她了。 也就是在此刻,他发现心中一直隐隐想要冒出来的念头,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不如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和郡找妹妹买花如何?”赵宗平提议。 “好呀,好呀。”学子们纷纷表示赞同。 此时都没周子恒他们什么事了,学子们自顾自聊开了,开始讨论起去和郡时给李妍带什么礼物了。 周子恒看着欢声笑语不断的同窗们,内心五味杂陈,妹妹过于优秀,觊觎的狼崽子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还妄想给妹妹挑鱼刺,哼,他这做哥哥都没挑过刺呢! 此时的周子恒还不知李妍已经投喂过顾玄,还给顾玄挑过鱼刺,若是得知,他还得活活给气死。 李妍这一趟岭南行可谓满载而归,回和郡县的路程悠哉悠哉,终于在第二日晚间赶回了和郡。 当日已经夜深,李妍安排琴娘子在福来客线歇下。 第二日清晨,便叫金桔去周府给周夫人他们报信,自己则带着琴娘子去了她那两座山头。 琴大娘子远来是客,李妍本该好好招待一番,不过琴大娘子日程安排的紧,清霄阁离不开琴大娘子这个主事的,当日琴大娘子就要回岭南,便以公事为紧。 看了李妍的三座山头,李妍又事带着琴大娘子参见了家中的花房,琴大娘子这个买卖人当即订了三十万两的鲜花业务。 圣莲花李妍送了刺史夫人,余下的她准备做药用,不再售卖,至少在岭南一地,她是不准备卖了,这独一份的东西,她用来结交刺史府了。 黑金系列都在岭南卖光了,李妍花房里余下的花不多了,差不多全给琴大娘子给包了。 琴大娘子进的这些鲜花主要还是以中低档为主,高端的鲜花也有,不多,琴大娘子也不介意,物以惜为贵的道理,琴大娘子这种生意人,不会不懂。 三十万两的鲜花生意达成,琴大娘子欲言又止,李妍银票到帐,嘴角难掩笑意,“琴大娘子有话不防直说。” “不知妍姑娘花房里那些野参卖不卖。”琴大娘子试探着问道。 原来琴大娘子是看上她的野参了,李妍笑意更大,“琴大娘子若要,自然卖得,不过眼下估计还不行,这批野参成熟估计要等到年底。” “那成,就等年底。”琴大娘子笑呵呵地付了定金,当场定了批野参的货。 像琴大娘子这种开门做生意的有的是路子,琴大娘子看中她的货,自然有她的销路。 而且在年底前交货,正好可以趁年做年货的生意,若是等到年后,这再好的东西,要想售卖这价格必然没有年前那么好。 所以一听李妍说年前可以交货,琴大娘子立马就把货定下了,好东西多的是人抢。 中午李妍宴请了琴大娘子,用完午饭,琴大娘子马不停蹄回了岭南。 午后李妍集合了小伙伴,把从岭南拉来的三马车的货卸下,用做送礼的都装上了礼盒,蔡大学士、悬空大师以及老大夫他们让小七和姚十三快马送去,自己则和小丫头带了礼去了周府。 婆媳两个收到李妍的礼物欣喜不说,晚间周毕回来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朝廷来了旨意,他要升官了。 皇帝封了周毕一个京官,还是正三品的京兆尹,从七品小县令到三品的大官员,这是周毕和周夫人未曾料到的,李妍却是早有预料,面色平静地向便宜老爹道喜。 老夫人满脸激动,喜形于色,又说菩萨保佑,又说李妍气运好,惠及到了儿子,周夫人深以为然。 最终的激动过后,就要考虑实际的问题,眼下已经是十月下旬,皇帝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做交接,十二月初就要进京述职。 现在周毕任上的事已经落到了实处,交接问题不大,李妍问便宜老爹,“义父可知是谁来接替您的位置?何时过来?” 和郡是李妍的根基,哪怕之后她要去上京。 也不打算就此放弃和郡,如若运气好,她能报复雪恨,能活着回来那便是此生最好的结局了。 周毕道,“去岁的探花,寒门子弟杨允之,在翰林院呆上了一年,清流派,旨意下达时人已经动身了。” 李妍点头,相比为官多年的老滑头,李妍自然更喜欢如杨允之这类刚刚当官的清流派。 李妍又道,“张元那里怎么说?” 提到张元,周毕得意起来,“你去岭南当日,我俩便交好了,我又陪着张元垂钓了几日,总算是将人拉了过来,今日旨意下来时,他就在衙门里,已经答应为父随为父一同进京效力。” 李妍弯弯唇角,“王富贵那里的问题现在也可迎刃而解了。” 周夫人看着义女嘴角的笑容,想到之前义女说过不必忧虑王富贵的那番话,想到这段日子义女为了老爷费心费力,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246章 他想作甚 在一家人高兴激动的心情之下,李妍又叫金桔拿出来了从岭南募捐的一百五十万两银票,交给了周毕,“这是刺史夫妇和岭南官员捐给慈安堂的。” 周毕拿着银票激动的手都抖了,和周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你之岭南走了一趟给孩子们募捐来这么多钱,不是说岭南是蛮夷之地,很贫苦吗?刺史夫妇出手怎如此大方?” “那不用说,还不是我们妍儿有本事,慈安堂的孩子有福啊。”老夫人看着李妍脸上笑成了朵菊花。 金桔又骄傲地说道,“刨除我们在岭南的花销和买礼物花的钱,小姐地岭南卖花还卖了三十余万两银子,岭南的花商琴娘子还追小姐买花追到了和郡来,订了三十万两的鲜花买卖,之后清霄阁里的鲜花多半是要从小姐这里进的。” 当时李妍八千两作价卖了一盆碧玉兰给赵屿周夫人都深觉不可思议,眼下听金桔说李妍卖花赚了六十余万两白银,周夫人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六十万两银子啊! 自己这义女也在会做生意了吧,这不是财神爷是什么啊,周夫人这还和义女入了股呢。 愿以为要将家底掏了投到慈安堂去,眼下看来她的钱是用不上了。 周毕就更不用说了,一双眯眯眼都瞪得快突出来。 当初自己还一个劲怀疑义女这鲜花生意做不来呢,瞧瞧,这生意都追上门来了。 现在想想,陈老头骂他的那通话还真不冤,义女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喂饭吃了。 她怎么就做什么都能这么赚钱呢,开药铺药铺赚钱,开花琅店花琅店赚钱。 出一趟岭南还给慈安堂拉来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投资,一百五十万两啊!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看着和自家夫人欢笑耳语的小姑娘,周毕想起紫荆花开,神女现世这个坊间传闻,义女前世怕不是真就是个小仙女吧。 周毕的嘴越咧越大,小仙女是他家的呢! 是他义女,哈哈! 李妍当日宿在了周府,临睡前母女两个闲话家常,周夫人感慨道,“这日子过得跟做梦一样,转眼你义父就要进京述职的,家里的产业我打算变卖一部分,这周府的祖宅就留着,到时少不得要回和郡祭祖,你哥哥那里也得写信通知他一声。” 李妍看着义母偷偷捂嘴笑。 周夫人搂住她,“这下可好了,你义父进京入职,我们一家跟着一起入京。” 周夫人想的是,若是周毕明年能在京中站稳脚跟,儿子也可以去京中书院读书,女儿到了京中也可以择上一门好亲事,她就可以一偿心愿。 李妍见周夫人开心,心中幽幽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义母,我打算年后再去京城。” 迎上周夫人诧异的目光,李妍费心做了一番解释,“药香堂是母亲的产业,我想继续经营下去,老掌柜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我得再好好想个法子,花琅店的事也要谋划一二。” 当然这只是李妍的一番托词,此时她还不能离开和郡,她得在这等着,等渣爹东平伯来这找她。 周夫人却是不知情的。 周毕升职的消息突如其来,周夫人想着时间是有点紧,“那到时让你义兄陪你一块进京。” 周子恒寒假沐休,到时就让儿子回和郡陪义女,等他们先进京安顿好,再将儿女接进京也不迟。 第二日李妍离开周府前去找了周毕,托他办点事,她要给陆璃改户籍,这件事很重要。 李妍岭南行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个姑娘来,李妍还要让他改户籍,周毕免不了要多问问。 一双豆眼紧盯着她,直觉义女又要搞事了。 在他紧迫逼人的目光之下,李妍幽幽叹口气,“没想搞事,小姑娘家事清白着呢。” 李妍在陆璃的遭遇和周毕细细说了,“小姑娘如今无父无母,孑然一身,给她改头换面,换个身份,让她避避祸事。” 周毕寻问她小姑娘仇家,李妍含含糊糊,只道小姑娘不肯说。 周毕情知她有事瞒着,义女嘴巴紧,她不想说的事谁也休想撬开她的嘴,周毕眨巴几眼,还是心软答应了。 “这件事让李四去办,不要露了痕迹,要尽快。” 周毕又看了她几眼,李妍低头对他耳语了几句。 周毕再抬头时神色复杂,脖上仿佛套了根绳,随时都能将他勒死,李妍得了周毕的允诺,一脸轻快地出了衙门。 回药香堂还有好事等着她呢,顾玄有信寄来,同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百万两的银票,信中说是李妍寄去的野参祖母用的好,顾玄被顾老夫人和家中长辈夸耀,记着她的这份人情,又用银子来偿还了。 之前顾玄寄来的银票还好说,面值不大。 可这份人情当真值这百万两白银? 她寄去的野参和灵芝按市价撑死了五十万两,李银拿着这一百万两银票,若有所思,这个顾二,频频用银票蛊惑她,他想作甚? 李妍强自压下心头不断涌出的那些小心思,面对小七的好奇地打量,面色也恢复了常态,“玄公子真是客气,上回叫你寄去了野参,这回玄公子寄来了百万两白银以作报答,这银子委实多了点,我受之有愧。小七,你去信跟玄公子说一声,这一百万两银票,我作主替它捐献慈安堂了。” 小七心念顿转,连连摆手,“小姐,公子把信寄给你,我可不能擅自作主替您回了,您就饶了我吧。”小说完,拍拍屁股就跑。 公子百万两的银票都寄给你了,这挂着羊头卖狗肉,为的是什么,你还不懂,他要是从不搅和,打断了两人鸿雁传书,回去公子不得杀了他。 金桔探头看了看李妍手中的银票,心道玄公子越来越会了,心中不免担忧,小姐见钱眼开,会不会为了银子动摇呢。 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不好进啊。 一心操心着李妍婚配的小丫头,内心产生了犹豫,玄公子那般天仙的人儿,家世若是普通点就好了。 李妍拿着银票的手有些发烫,转而给了小丫头,让他送去周府。